１４４６ — Create Coordinates

　　跟隨前人的意志踏入迷霧之中，工匠與小熊，人偶與惡魔，就此離開了熟悉的街道。

　　探路球在運轉著，引領開拓者們前去舊日的輝煌。

　　「我們的目的地是哪裡？」惡魔如此問道。

　　「老師的故鄉。」工匠如此回答。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駕著馬車不知道已經行走了多遠，不見天日而失去了時間感，一秒逝去如百年之久。若不是有著堅韌的意志，恐怕早已喪失理智，迷失於霧中。

　　馬車行駛期間，除了泰迪熊們的打鬧聲之外，偶有克莉絲汀竭止泰勒的呼聲，安靜得令人聳起每一根寒毛，儘管自動人偶並沒有體毛，亦能夠理解人類所說的毛骨悚然。踏出座標走入迷霧，無疑是賭命的行為，但克莉絲汀無法忽視來自夢中的聲音……

＂Please don't forget our voices.＂

　　一次又一次到訪她的夢中，以卑微的姿態請求著，懇求不要放他們在歷史的洪流中隨波逐流，然後被世人遺忘他們殘缺不堪的核心，如同廢鐵。

　　許是回應聲音所求，許是重現老師的故鄉，最終懷抱著決心走入霧中。

　　「克莉絲！定位儀的魔力快不夠了！」泰勒慌慌張張地捧著定位儀，作為人造之物的魔力非常有限，僅能維持基本的機能運作，要他們在沒有定位儀的情況下，漫無目的地深入迷霧是不可能的事。

　　「我還有點魔力……」當克莉絲汀要伸手接過儀器注入魔力時，隨行的惡魔阻止了她的動作，輕柔的拉著克莉絲汀的袖子，半睜著如寶石紅的雙眸，眼神溫和得無害，難以想像眼眸的主人曾經是吞噬萬物的惡魔。

　　「小克莉好好休息，讓我來吧。」在下一刻妮嘉絲又闔上眼睛，將那艷麗的紅寶石藏好，接下小巧的金屬儀器，將惡魔的魔力注入其中。也許是以前的生活太和平了，幾乎都忘了妮嘉絲是惡魔，比起人造之物蘊含更加豐沛的魔力，不怕會有乾涸的那一天。

　　儘管克莉絲汀是獨特的，在人造之物中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但與惡魔相比依然相差甚遠。

　　「小克莉，你看魔力夠不夠？」

　　「謝謝，已經很充足了。」

　　短暫的休憩之後她們再踏上旅途，在迷霧的生物發現魔力的異動之前離開，畢竟自動人偶本身不具備戰鬥的能力，沒錯，她們之中能夠成為戰力的就只有妮嘉絲。

　　一直以來克莉絲汀都存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妮嘉絲要離開生活百年的「家」，選擇與她們離開龍核？

　　「妮嘉絲……」

　　「嗯？」

　　得到對方的應聲卻沒有馬上提出問題，核心正在運算著可能出現的回答卻無果，對此克莉絲汀不知是否該開口詢問，她不希望因自己的疑問而冒犯到朋友。

　　「小克莉有什麼事嗎？」

　　溫柔的嗓音呼喊著她的名字，半掩的眼眸耐心地等待問題。搓揉著手中的韁繩，試圖消磨掉心中的不安，最後她抬起頭開口：

　　「妮嘉絲，你為什麼會選擇和我們一起探路？」

　　惡魔的神情是平淡且和藹，似乎早已料到問題的出現，遙望著機械馬車所前行的方向。

　　「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只是不想再原地踏步了。」

　　這一句話於活了百年之久的種族口中，顯得格外的沉重，克莉絲汀無法使用精確的詞彙形容，但似乎能夠理解話中之意，大概就跟老師逝去之後的感受差不多吧？某方面而言妮嘉絲與克莉絲汀很相似，一開始都是不懂情感的生物或造物，透過人類的生老病死學會七情六慾。

　　「而且我也想看看小克莉能夠建立什麼樣的座標。」

　　克莉絲汀眨著緋色的眼珠子，他人寄予的厚望令她更加堅定自己的決心，畢竟「充實他人的心靈，填補內心的空缺」是她誕生於世的意義，透過幫忙他人以充實自己，使自身與人類更加接近、更加相似。

　　「嗯！我會努力的！」雙眼握著拳頭置於胸前，睜著漂亮的玻璃眼珠，似是人類孩子的小動作，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逗笑了妮嘉絲，被蒼白的纖細玉手揉著金黃色的頭髮。

　　「對了，小克莉不再說『嗚』了嗎？」

　　「『嗚』？啊呀……」

　　「嗚」這口癖是當初她還不熟悉人類的語言，在思考如何發言時在無意識中發出的音節，本該是毫無意義的音節卻令老師滿心歡喜，猶如是魔咒那般。明明是一個需要被更正的瑕疵，但老師完全不當是一回事，僅僅拍拍克莉絲汀的頭，和藹地笑著言道：說得好、說得好。

　　老師逝去後依然保留這語癖，似是一個剛牙牙學語、惹人憐愛的小女孩，但是這個形象卻不適合一位座標負責人兼管理員，她需要一個能夠使人信服、使人安心的形象。從她收下座標核心的那一刻開始，她不能再是一個受到保護的「小女孩」，她應該成長了，早該在老師離去之後成長了。

　　但，她無法拋下那一段美好的回憶，因為擁有能夠感受情緒的核心而非常難受。至今也不想拋下，但她不得不放下。

　　「已經不會再說，我不是小女孩了。」緊握著韁繩，語氣中沒有半點的迷惘，目光堅定地注視前方的道路，堅強如歷史中的偉人。

　　「小克莉……」

　　曾經將自動人偶視為普通的小女孩，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而感到不捨，妮嘉絲欣賞她那純粹又純真的心，不敢想像日後會否被沾上各種色彩，使赤子之心變得污濁。

　　「嗯？」

　　「……不，沒什麼。」


　　但這是克莉絲汀以自身的意志所作出的選擇，任誰都不能干涉，即便是已故的老師亦然。

　　「小克莉之後會換身軀嗎？」妮嘉絲作出提問，若果是為了增強威信力而更換，這也是情有可原但果然還是會不捨得啊……

　　「不會，這是老師給予我的身體，我不會更換。」

　　「是嗎。」

　　如此堅定的眼神，又有誰能夠沾污她？在一瞬間妮嘉絲露出安心的微笑。

已到達目的地。

　　齒輪運轉的聲音打破寂靜，浮空的金屬回到克莉絲汀的手上，雖已經踏足於舊英倫之上，但伸手可及之處盡是不見光的迷霧。「你們看。」直到泰德抬起頭指向半空，能夠看見本該屬於聖潘克拉斯車站的時鐘，沒了本體的建築正於半空漂浮。

　　這便是迷霧中的世界，異常且不可理喻。

　　泰倫伸手協助女士們下車，泰勒牽起機械馬的韁繩，泰德背著一個大背包，踏上地面向著濃霧向前，如今也沒有退縮的理由和必要。廢土之中混雜著磚塊和金屬片，隨著她們前進的步伐，金屬的部分愈來愈多，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似是山的黑影。

　　那是由無數被廢棄的自動人偶堆積成山，於黃金時代與紙爭時代所遺留下來的污濁。對於一般人類那是垃圾山，對於困苦的貧民那是寶藏山，對於自動人偶這是一座屍山。黑色的汽油即是血液，金屬支架便是外露的骨頭，玻璃珠與電線是連著直肌的眼球。

　　「嗚噁……我不行、我要吐了……」

　　「別吐出來混蛋！！」

　　「你知道我們不會嘔吐對吧？……不過確實令人非常不安。」

　　雖然機械之軀不會嘔吐，但視覺上的衝擊與心靈上的震撼，足以讓他們產生不適，從而作出與人類幾乎無疑的反應，不是在乾吐著就是露出厭惡的表情捂住鼻子，即使機械不會腐敗，淨是汽油的味道也足夠刺鼻。

　　身為惡魔不會覺得眼前的景象有多不適，昔日於迷霧中撕咬獵物的妮嘉絲早已經習慣，只是她無法忽視同行者的情緒波動，恐懼不安諸類的情緒對大多數惡魔而言是美食、是饗宴，即便妮嘉絲不再捕食人類，因本性而對此類情緒特別敏銳。

　　如今她擔心的是站在屍山之下的克莉絲汀，生於和平時代的她恐怕從來都沒有見過，更加沒有想像過如此可怕的場面。

　　「小克莉，你還好嗎？」

　　克莉絲汀沒有馬上回應，她看著殘破不堪的屍首，比起恐懼更多的是悲傷，彷彿聽見了自動人偶們的悲鳴，因為不甘而氣憤，因為無助而絕望，因為想要活下去而掙扎過。這些聲音她都聽見了，全部都接收到了。

　　聽見呼聲後克莉絲汀搖搖頭，「我沒事，還支持得住。」爾後面向屍山提問：

　　「一直以來是你們在呼喚我嗎？」


　　彷彿得到了回應又彷彿沒有，只有風在低鳴著，在屍山與屍山之間吹過。忽然一具殘破的自動人偶垂下，身穿維多利亞時期的女僕裝，汽油在它的臉孔上畫下淚痕，似是在肯首又或者是巧合，在風中搖曳。

　　「我來彌補你們的空虛。」
為了昔日的怨靈安息，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



　　我會建立一個任誰都能夠被平等對待，沒有飢荒與紛爭，沒有災禍與戰爭的理想鄉，實現老師的夙願和我的夢想。

　　在屍山之下啟動了座標核心，金黃色的光芒照耀灰暗的天氣，穿過重重迷霧立下信標。



「謝謝您。」
在光芒之中似乎有人如此說道。

—　𝓒𝓻𝓮𝓪𝓽𝓮 𝓒𝓸𝓸𝓻𝓭𝓲𝓷𝓪𝓽𝓮𝓼 - 𝓑𝓻𝓸𝔀𝓷　—

早該在二期建立座標後寫的，結果拖到現在才補完

不是很重要的補充：

定位儀，儲存魔力在迷霧中釋放，驅散迷霧用的

呼喚克莉絲汀的是意識集合體，在迷霧和魔力的作用下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