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 夜間巡守

踩踏只有月光相伴之路。

這樣的工作她本來是不會接的。身為一單身女子，在夜間亂晃本來就是魯莽的決定，可瑞貝卡只想吹吹夜風，順道提燈賺上些許外快。拉多米爾的病好了，康復的少年做了套好看的秋裝贈予她，淺棕色與白色相接，還帶有她最喜歡的紅色。

不愧是家人。瑞貝卡這麼想著，只有家人才會如此熟悉她的喜好。

燈光籠罩一層柔光，讓前方的視線得以清楚些。瑞貝卡一手提著燈火，一步兩步，靴子蹭的石子路上發出喀喀聲響，周遭是一片寂靜，還有罩著整個王國的黑夜。狼的出沒讓人憂心忡忡，瑞貝卡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境遇，只覺一陣後怕。

怕的倒不是自己受傷。

裙擺搖曳，隨著踏出的步伐搖搖擺擺，瑞貝卡有時會感到茫然，恍惚間自己是獨自一人在原地踏步，轉眼卻又發現周圍的建築物換了下一家住戶。一樣的屋瓦，傾斜的角度可以防止積雪壓垮屋子，秋季才正開始，涼意滲入指尖，緩緩傳遞後與體溫融為一體。

她怕的是又變成一個人。

拉多米爾本來就不是個健康的身子，瘦弱的體型怎麼也養不胖，做姐姐的總愛操心，到底操碎了什麼也只有自己知道。瑞貝卡的嘴角無法上揚，她深知自己走在黑暗之中才可以更加冷靜，透過晚風徐徐清淨自己的大腦。

壓抑她的害怕。

黃澄澄的光伴隨著撥雲的月光，那冷冷地色調還是佔了多數。瑞貝卡抬頭，這本來不是她該接的工作，一個未婚女子在夜間遊蕩，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沒得求援。

斂眸，寧可先離開那暖烘烘的空間，吹著冷風才能感受到她一直佇足。

「不是我害得。」

雷雨季節已過，瑞貝卡卻還是無法鬆懈。拉多米爾的身體太脆弱，菲德有時也顯得不管不顧。

「不是我害得......。」

從前，那個屋子還沒有瘦弱的少年。從前，那頭金髮屬於環抱住她小腿的男孩。

鏗鏘一聲，滅了溫暖的橙黃，瑞貝卡失神的望著靜靜滾了幾圈的油燈。待她拿起油燈，那火沒了。

「對不起。」

耳裡迴盪的是清朗笑聲，她還記得陽光下那群孩子們明媚的笑容，卻在一場傳染病中成了上帝的子民，當年她以為信仰可以成為最佳解，卻是深刻了解自己可能分走了上帝給予的所有眷顧，她活著，弟弟們最後卻胡亂燒了、葬了，朦朧眼中中那火焰是模糊不清的。瑞貝卡依稀記得兩年前也有過類似的流行病，偶爾也會想著最後留下來的會不會其實不是幸福的。

那時她甚至想著或許可以去見一遭思念的人們。

可是她有了拉多米爾，還有菲德這樣的，可愛的弟弟們。瑞貝卡輕輕闔上雙眼，月光饒是沒有變化，變得都是情感寄託的對象。拍了拍燈座上的灰，撲撲幾下似是掃去過往塵埃。再次張眸，那一雙海藍色於夜幕中幽幽地看著月光，映著光亮的藍色幽深，情緒不明。

或許只要她還真心懺悔，那些罪過便再也不會轉移。

瑞貝卡在黑夜中想起了拉多和菲德的面容。

她不要什麼眷顧。

她只要她所在乎的人們都能夠像這月光亙古。

月色拉長了石板路上的影子，挑了盞滅了燈火的女子是平安的，在月光下祈禱著那些她珍愛的，也能夠享有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