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11:53 AM
8
1
【ft.
［DxA］瑞茲｜海珉
】
Never Have I Ever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11:55 AM
酒吧的圓桌上豎著推薦小遊戲的立牌，可供喝酒的客人交流。忍冬邊讀邊晃著杯中金色酒液和透明冰塊，輔助用的拐杖就靠在桌邊。
服務生不疾不徐靠近這略顯孤寂的一桌，禮數周到地問他是否願意拼桌？
「哦，好啊。」獨自喝酒和並坐喝酒對忍冬來說沒差。
他回頭看見一個比原是天使的自己更加白晳的惡魔。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un, Oct 9, 2022 1:53 PM
「嗨。」
瑞茲捧起酒杯來向對方示意。他的衣著是白，從髮絲至手指，只有血紅的甲才看起來有那麼些惡魔的模樣，：「有一陣子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墮天使了。」
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你看起來很眼熟」這樣的話來。戰爭時候他見過許多墮天使，大多都不是心甘情願來到魔界的，也少有完整的——有的殘了身、有的碎了心。
「喜歡威士忌？」他指的是忍冬杯裏的酒釀。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2:12 PM
Sun, Oct 9, 2022 2:21 PM
「喜歡啊，顏色多漂亮。」忍冬挑著眉回話，只因來者比他想像中熱情多話。
然而他不是那種有人問他問題，就會老實反問你呢？的天使。他對別人的事毫無興趣。
倒是前一句話引起他追究的好奇。
「你這樣的是指甚麼樣的？具體來說？」黑色的眼和白色的瞳看著對方的臉。他對惡魔沒甚麼刻板印象，一點不覺得惡魔長相如此聖潔美麗是甚麼奇怪的事。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un, Oct 9, 2022 2:49 PM
「金黃色是漂亮的顏色嗎⋯⋯我想你說的也對。」哪怕瑞茲在人界並未嘗遍所有美酒，他也敢說自己並非是威士忌的愛好者，只是對方一提，瑞茲想，或許他也並沒有那麼討厭它吧。
「⋯⋯或許是因為在人界遇見的天使多了，相應地，墮天使就少了。」瑞茲聳聳肩，沒有正面地去回答。他也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千年的戰爭結束不過才一眨眼的時間，而就是一眨眼的時間裏，他突然想起了哪個久遠的曾經。大戰結束後，彷彿大家突然都很幸福了，傷疤都被藏了起來，他偏想把疤痕下的血淋給再挖出來。瑞茲想，一定是因為這個叫做「酒精」的迷幻劑，又或是因為太安靜了，他才會回到自己遺忘許久的過去。
瑞茲撇過眼去，彷彿是為了轉移話題般，雙指夾起了桌上的立牌想要遞給對方：「陪我玩個遊戲吧，墮天使⋯⋯」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稱呼：「可以叫我瑞茲。」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3:17 PM
Tue, Oct 11, 2022 6:29 AM
管你認不認同，他還是喜歡。那就是喜歡的定義。不過對方對審美的嘗試認同還是成功讓好感度往上蹭了微小的一點。
「……哦。」忍冬收回視線應答，沒有叫那名字，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你就繼續管他叫墮天使好了。
天使，惡魔，墮天使，如今說出來挺輕巧。這個烏托邦式的城市裡，但凡申請居留者都是成年的天魔，都經歷過大戰的洗禮怎會沒點兒過去。現實在那兒赤裸地擺著，誰也別以為欺人就能自欺。
但時間若是把殺豬刀讓血流了遍地，經過千年之後多少也會鈍了。於是遊戲人間有何不可。
「玩吧。你先？」他接下立牌和邀請。閒著也是閒著，這半杯威士忌遠不到讓他暈眩不適的程度。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un, Oct 9, 2022 3:41 PM
見對方並沒有輕易告訴他姓名，瑞茲也認為無礙，只是輕笑帶過。畢竟瑞茲也並非自己的真名（全名），戒心這麼低的天魔多也是到不了人界的，想必都早早地葬在了戰場中吧。
「人界得以研究出這樣平和的玩樂基於平和的世道。」瑞茲又閱讀了一次說明，細細想了一陣子，才尋出一個合適的句子：「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魔界。」
瑞茲的舉止優雅，幾縷銀白的髮絲垂落在他的額前，他注意到了，又把它挽回耳後。酒吧用的射燈落在瑞茲頭頂，透進髮絲裏，暖橙的光顯得金黃。
像是那名墮天使杯中的威士忌與冰。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4:15 PM
「……我倒是挺喜歡的。」滿手金色戒指敲在玻璃上發出鏗鏘，忍冬仰頭灌了一口辛辣帶甜。
０＋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4:16 PM
忍冬從沒想過自己討厭天界，無寧說是天界討厭他了。如果天界願意接受他換了一身黑色的羽毛他也願意留下。
至於魔界，一樣行著無意義的殺戮，但那裡沒人跟他念叨信仰，也沒人會睥睨他的虛無與慾望，他活得還算隨心。
說到底在哪裡過其實都差不多，重要的還是怎麼過或跟誰過。
「你不會是想跟墮天的天使說，你比較喜歡天界吧？」忍冬不無諷刺與自嘲地問潔白優雅的惡魔。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un, Oct 9, 2022 4:32 PM
「哈哈⋯⋯天界嗎，不⋯⋯」聽見這樣的話，瑞茲忍不住輕笑出聲：「是，我的確沒有喜歡過魔界，可比起魔界⋯⋯天界或許才是真正人類口中的的「地獄」。」
誠然瑞茲是喜歡天界的：他喜歡天界出來的天使，在那樣嚴密地追求信仰與規矩的環境裏養育的生命與魔界大不一樣，那是他的慾所在。在瑞茲的生命中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天使抑或是墮天使，或許瑞茲沒有喜歡過魔界，正是因為他沒有真正感覺過自己屬於那裏，那片土地不是他的歸屬所在。
他只是不喜歡也不愛，卻並不討厭。這樣的情緒還不足以讓他想要去逃離魔界。
「什麼樣的地方才捨得驅逐自己的子民呢？是了，是天界。」瑞茲回敬道。
【DxA】忍冬
@fallest_thee
Sun, Oct 9, 2022 5:23 PM
「說得好像，你見過地獄？」從對方口中的地獄出身，墮天使不由嗤笑。好的痛的回憶都在剎那間湧現，就是沒有壞的。正面反面總歸一體，地獄如果存在，哪裡又能是極樂的淨土？
他兩種都不需要，忍冬摩挲起手上的戒指想。
常言，夏蟲不可以語於冰，然縱使他能忍耐寒冬又何嘗不是只井蛙。墮天使不至於認為，曾經被折斷過六翼的每根骨頭，失去過一條腿，在三界都被厭棄流浪過，便足以讓自己論說地獄。
「我沒見過。」
「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聽說也很像地獄，三界歸一的地獄。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Mon, Oct 10, 2022 12:49 AM
「人類沒有見過地獄，也沒有去過天堂，卻也一樣能夠歸納出其道理來，我只是借用了他們的詞。每一片土地，於你、於我，人人都能讀出不同的回憶。」惡魔不置可否地答：「說不定真正的地獄是一片極樂也說不定，誰知道呢。」他捧著酒杯一飲而盡。
0+
「就如戰場是我的庇護所。」
【DxA】忍冬
@fallest_thee
Mon, Oct 10, 2022 3:33 AM
「......我想你也不是唯一一個對戰場有所仰賴的。」忍冬說。
誕生於一潭污水而變得只能仰賴污水而活，體內填充的污濁驟然間被全盤否定，對某些生命來說焉知禍福。四生在六道裡輪迥，地獄也不過中途站，要在三界裡尋到一個歸宿或庇護所大概需要一點運氣，最好懂得珍惜。
忍冬是真沒興趣問對方為什麼把戰場當庇護所，又如何流落到人間。要是他對別人的事多點興趣也不至於落得一個沒朋友的田地。
【DxA】忍冬
@fallest_thee
Mon, Oct 10, 2022 3:36 AM
髮絲和酒杯在燈下閃耀不失為一幅畫面，忍冬欣賞片刻瑞茲很享受酒精的模樣。
「幹，甚麼爛遊戲。輸了才能喝酒我來酒吧幹嘛？」不值得遵守的規則沒必要遵守是他的行事信條之一。忍冬邊碎碎念邊跟進把剩下小半杯威士忌飲盡。
２＋
酒真是個好東西，敬神明還是惡魔都能用這杯。喝完靈機一觸，忍冬咔啦咔啦搖晃兩圈冰塊朝瑞茲提問。
「對了，我從來沒有喝過其他酒類。有推薦嗎？」
來人間這麼久只喝威士忌，他對金色確實有所執著。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Mon, Oct 10, 2022 10:20 AM
「戰場黑壓壓的天空下能藏住很多東西，應該的不應該的，都能夠發生。」像是夢魔的那些情與愛還有慾以及他作為生的本能，那裏是一切的開端。但是庇護所——又和歸屬不太一樣，庇護所的房頂塌了，人們會去尋求新的庇護所，可是當歸屬要沒有了，他們是會拚盡全力去挽救的。
聽見墮天使的話，又惹得瑞茲笑了起來，他覺得與面前這名墮天使說話還真是有趣，連夜晚這樣難熬的時間都活了起來。是了，這裡是人界，人界的夜晚是要比白日繽紛的，瑞茲想，他一定是還沒有習慣過來。
「喜歡雞尾酒嗎？人類的創意實在令我欽佩。嚐嚐杏仁酸酒吧⋯⋯那是我相當喜歡的一式。」
瑞茲相當喜歡這款酒。不僅僅是因為那樣甜美下泛苦的味道，更是因為其模樣。甜美而苦、美麗而毒，那讓他想起了什麼。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Mon, Oct 10, 2022 11:08 AM
剛才加點的威士忌送來了，瑞茲淺嚐一口。
9+
【DxA】忍冬
@fallest_thee
Mon, Oct 10, 2022 12:18 PM
Mon, Oct 10, 2022 12:26 PM
「試過才會知道喜不喜歡吧。」忍冬一副你智商還好嗎的眼神瞥向瑞茲，轉頭便加點了一杯杏仁酸酒，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無禮態度是否會惹怒這位尚很陌生的惡魔。
「那互相廝殺在戰場上是應該還是不應該，你一個惡魔怎麼看？」殺戮很無謂，這充其量是一個一直待在戰線後方處理財政、對戰局沒有甚麼影響、也沒有被戰局影響到甚麼的墮天使的想法，當然不比親身見證血腥的天使惡魔有話語權。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Mon, Oct 10, 2022 2:46 PM
Mon, Nov 14, 2022 3:30 PM
『試過才會知道喜不喜歡吧。』
這樣的一句話傳入耳中，瑞茲愣了一下。這句話他曾經不少說，沒有想到竟然有朝一日會被回敬過來。瑞茲從來就不是易怒的惡魔，哪怕是在戰場上，他的性格幾乎算得上是溫和。於他而言，他注重一切行為的必要性，如非能滿足自己的慾的，皆是非必要之舉。
「互相廝殺毫無意義，但卻是必要的，自然是應該。」瑞茲生命的時光大多都是在戰場上度過，在這裏，生命最是不值錢：「因為只有當我們廝殺夠了，才會明白過來其中的無謂。你看，現在不就是這樣嗎？經過了三千餘年的戰爭，『祂們』才意識到這件事。」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Oct 11, 2022 5:07 AM
Tue, Oct 11, 2022 5:25 AM
浴火重生聽起來何其美好，可是『必要』嗎……？支離破碎後被拼湊重組他算是經驗者，可能的話也許寧願沒有這種種歷練。難道不可能有其他方式走回相同原點？
他一個人畢竟不代表全世界。忍冬沉默，桌邊驟時空剩嘈雜的靜寂，和絢爛的幽暗，夾帶十色回憶和情緒流轉。
加點的調酒此時奉上。酸酒杯內盛載淺金酒液，被一層顏色純淨柔軟的蛋白發泡覆蓋，杯緣點綴一片澄黃的檸檬和深黑的馬拉斯奇諾櫻桃。色調很是好看，忍冬滿意。
而且這種有所克制的甜美皎潔，被那點禁慾色系達至平衡的視覺效果，該怎麼說……
很有天界的感覺。
「……你的性癖是天使？」自覺看穿一切的忍冬口沒遮攔，品行絕不愧對天界把他掃地出門的判決。邊說邊拿指尖沾取一把綿密的蛋白發泡伸出舌尖舔掉，索性這裡沒人管他的吃相。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ue, Oct 11, 2022 5:45 AM
Fri, Nov 25, 2022 8:58 AM
「天使很漂亮，你不喜歡？」天使的美麗在於哪裡？藏在他們守序的表面之下，要去試探，才會摸見。「我的第一個『慾望』誕於天使身上。」
天使、墮天使，在瑞茲眼裏，都是他心中的天使，同樣美麗。瑞茲是夢魔，他的生命是由一道又一道慾望串連組成的，他做過許多的夢。
但是要想走別的路想到相同的原點？和平美好的夢很好很好，可是誰又敢賭呢？
「所以你要說是『性癖』⋯⋯我可不會否認。」瑞茲又沾了一口酒，舔潤了唇。他的雙頰染上了緋紅的顏色，因為他白皙的皮膚太透了，什麼都藏不住。
「我從來沒有壓抑自己的慾望過。」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Oct 11, 2022 11:51 AM
「黃金最漂亮。」忍冬不為所動，彷彿在自說自話。
審美恆古且不變，這叫經典，但若有人要稱為性癖，他好像也不會有意見。這麼一來他也曲折地理解了瑞茲對天使的喜歡。
「壓抑慾望太愚蠢了。」他說著灌進一大口調酒。頓時杏仁的香苦和橘類的芬芳在口腔迸裂，還不錯，就是偏甜了一點。
１２＋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Oct 11, 2022 11:53 AM
Wed, Oct 12, 2022 1:07 PM
有些事只要正確便去做，不管想不想做，這叫正義；有些事只要想做便去做，不管正不正確，這叫慾望。只有當正義和慾望在自我滿足中達成了一致，才會被天界承認是好的天使。
他曾經也掙扎過想成為好的天使。可神既創造了禁果，也創造了吃的慾望，這叫墨菲定律。試圖阻止必然發生的事豈不愚蠢。
「可是天使最會壓抑慾望了。」忍冬突然想到甚麼皺起了眉，「不准說髒話，不准吃垃圾食物，不准騙錢犯法。」有人突然拿自己的結婚對象當標準開地圖炮。
「你幹嘛喜歡『他們』，就因為漂亮？」他言辭間自然而然劃清了界線。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Wed, Oct 12, 2022 1:00 PM
「⋯⋯我想，正是因為天使最會壓抑慾望，所以一旦顯露出來，才會那樣迷人。」瑞茲看著對方飲下那口酒，壓下來沉思了片刻，這樣答他。他最愛勾出天使們內心深處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慾望，那像是一團火，能點燃他們的光。瑞茲擁有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對方決定選擇的能力——這不代表他能夠無中生有，瑞茲之所以成功，正是因為祂們心底裝著這樣一個選項存在。
天使聖潔純潔的模樣很誘人，像是未熟的果實，連顏色也未被染上。但是瑞茲更愛熟透的果子，他會耐心等待祂們長成，且將祂摘下咬上第一口蜜。
【DxA】忍冬
@fallest_thee
Wed, Oct 12, 2022 2:23 PM
Wed, Oct 12, 2022 3:55 PM
忍冬聽罷惡魔的敍述，嘴角終是勾起了笑。
「說是你的性癖還真沒錯。」
天使被賦與使命感，同時讓他們擁有了許多相類特質。思想和立場儼如一個框架，擠在裡面的都稱同伴。那是種看起來堅固實質脆弱無比的關係。
「我從來沒有……跟天使交往過。」慵懶地傾斜在椅背上，修長指骨連著尖利指甲，有一下沒一下敲在酒杯邊緣，忍冬選了一個符合事實的說法作為開端。
「一開始聽說天使要跟惡魔聯姻只覺得荒唐。那些正經八百的天使怎麼想都只有被欺騙感情的份。」墮天使對曾經的同族的評語毫不留情。這也是他在千年中把天族和魔族置於二元框架中認識的結果。
「但是說不定因為聯姻，你認識的天使某天將不再存在了。」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hu, Oct 13, 2022 10:19 AM
Thu, Oct 13, 2022 12:49 PM
聽見對方又提到「性癖」兩字，瑞茲無謂地聳聳肩。「交往」，指的是來往嗎？還是感情上的一種步驟？瑞茲沒有很懂，他曾經連「家庭」也不懂，所以他皺起了他秀氣的眉，尖甲輕敲酒杯，發出脆響。
曾是天使的墮天使不可能沒有與其他天使來往過。瑞茲於是又想，感情的交往他應是沒有過的吧。他聽多了「愛」，卻說愛不懂愛。這樣也算是交往嗎？
——交往與結婚應該不一樣吧，瑞茲端著，最後還是沒有喝下那杯酒。
「哪怕沒有聯姻，惡魔還是會欺騙天使的感情，光有戰爭就夠了。」
哪怕沒有聯姻，要帶走記憶中的存在，光有戰爭也就足夠了。
【DxA】忍冬
@fallest_thee
Fri, Oct 14, 2022 1:07 PM
「……看出來你經驗豐富了。」他隨口一說。對方波瀾不經的安靜態度和堅不可摧的神聖氣質讓忍冬感到一絲無奈。
惡魔確實擅長欺騙天使。他也擅長，早在天界時就曾對天使撒過重大的謊。說不定，在他的六張羽翼全部變得髒黑之前其實早就成了惡魔。
然而戰爭是零和遊戲，婚姻卻是囚徒困局。黑與白的對立簡明易懂，困身於灰色地帶可就難以脫身許多。選擇信任畢竟不是對個人利益的最佳選，在天使學會慾望，惡魔也學會愛之前，依然是在戰爭而已。
【DxA】忍冬
@fallest_thee
Fri, Oct 14, 2022 1:07 PM
既然對方沒喝酒就該他喝了，是這樣的遊戲？不管是不是他還是想喝，所以他舉杯喝了。
１４＋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un, Oct 16, 2022 3:08 PM
Mon, Nov 14, 2022 3:31 PM
「任誰都會有經驗豐富的一件事。」像是瑞茲，他不會廣稱自己那是欺騙：美其名曰是誘惑，是生為夢魔的本能。他曾與眾多天使有過身體之交，因為他渴望祂們的慾，唯獨瑞茲自己，從不懂得什麼是相應的愛。
『與我組建家庭吧。』
『扮家家酒的遊戲有什麼意義嗎？』
曾幾何時他是與誰經歷過這樣一場對話的。現今瑞茲是為何來到人界？他也說不準。或許是因為終於和平了、或許是因為聽到天魔開放聯姻了，他見獵心喜，又或許是因為他心底裏是渴望一場婚姻的，成為他慾海的錨。
夢魔也會想要學會去愛嗎？
「我從來都沒有懂過『家庭』。」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2:35 PM
家庭，兩個字帶領忍冬回想遙遠的過去。
作為神直接賜生的天使，是看著同儕與父母手足相處，懵懵懂懂中理解甚麼是家庭。那時候彷彿也想像過，如果自己背後有個家會是甚麼模樣。儘管記憶中的童年被金幣和玩伴填滿也知足，並不特別渴望擁有。
再後來，對家庭的理解是從一張張被悲痛撕裂的面容裡加深。原來失去父母手足可以讓天使發自肺腑哭出扭曲如同魔怪的嘶鳴，那時候名為阿勒勃的天使覺得無法理解，也不渴望理解。
至於現在，他有家庭嗎？有失去會悲痛不已的對象嗎？忍冬拔下裝飾用的黑色馬拉斯奇諾櫻桃丟進齒間吧唧咬著，浸泡太久已然失去本質的果實甜得發苦，味道複雜。
流瀉的光線漫過墮天使眯眼思考的睫落下陰影。他沒有失去過，其實沒辦法想像失去。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2:37 PM
「我可能有想過，很小很小時候。」不用懷疑，回答裡絕對含有墮天使就是想喝酒的水分。忍冬仰頭把剩不到一半的杯中物乾了。
１６＋
話題是怎麼緩慢偏離到這裡？他的邏輯一向清晰，不容易被杯觴打亂。
也許說明即使是惡魔，也會渴望理解甚麼是家。而即使自己滿手金色戒指裡有一枚鑲著靛藍寶石的婚戒，忍冬依然不確定他懂。他擁有的是甚麼他自己知道，不需要被冠上特定的名號。
「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懂的。」忍冬懶洋洋托腮瞟著對方，又是一句失禮至極的話。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ue, Nov 15, 2022 2:40 PM
家庭二字於夢魔來說僅僅是陌生的兩個字。沒有人照顧他、沒有人教導他，善惡是否全靠他自己拿捏量度。殺生是善，因為殺死敵人，自己就能活下去；仁慈是惡，誰人一旦仁慈，下場往往免不了是死。
家族有家名，佔了瑞茲姓氏的位置是阿斯特——無父無母無家的夢魔怎會有姓？他說那不是姓，那是他寄予給自己的美好希望。也許從那天起，又甚至是早在他記下自己第一個名的時候，他便悄悄想要得到這份歸屬了，他只是自己不知道。
「夢魔大多都沒有家庭。」
話雖如此，他還是捧起杯，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有些嗆喉的感覺。
「我從沒見過海。」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ue, Nov 15, 2022 2:40 PM
瑞茲的瞳孔是蔚藍的海——有人曾這樣告訴過他，那好像是哪次他與陌生的人類交談時對方告訴他的，瑞茲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魔界和戰場都沒有藍天，可是瑞茲曾聽哪名墮天使說，他的瞳孔是天界清冷的藍天。他從沒去過天界，直到他來到人界，瑞茲好像才聽懂了。
但是他還不懂海。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2:42 PM
忍冬當然知道海是甚麼。一體的水，很大，很深，很多。至於有沒有見過……
他在千年的片段裡細細找尋，有關藍色的聯想，卻總想起天使的眼。確實也很大、很深、而且太多了，哪個片段裡都有。
明明海是個熟識的名詞，銀幕上、相片裡、畫筆下屢見不鮮。可是興許太大，太深，也太多了，沒有一個旁觀者能準確描述海，沒有一個旁觀者能看見並記錄相同的海。
比海還深的是時間。可是千年的時間顯然還不足夠，讓沒見過海的人真正知道海是甚麼。他只是以為他知道。
到頭來他只熟悉他有所見證的愛。於是加點的威士忌沒有被喝下，忍冬輕晃酒杯，等待冰塊與酒體稍稍溶合。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2:42 PM
Y市西邊好像有海？埃及也有吧，下次旅遊總能看見。和平的優點之一，時間可以容納更多臆想與期盼。
「來到人界以後，我從來沒有離開Y市中心旅遊過。」
「……說實話，好像連出門都很少。」眉間輕顰仔細審視回憶，發現自己的經驗好像有點不足。來Y市幾個月他出門的理由不外乎三個：找吃的、飆車、被旭拉出門玩。墮天使來到人界後正前所未有地墮落。
酒精逐漸催生漫不經心，忍冬把心中想的一併低喃而出。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ue, Nov 15, 2022 2:42 PM
瑞茲點了一杯藍色夏威夷，他在餐牌上看見的。他沒有去過夏威夷，聽說那裏的海很漂亮，他想去看一看。但是去了又能怎麼樣呢？他能在海中找到他所追尋的東西嗎？海洋太廣太深，哪怕是惡魔，一頭潛下去也會窒息。明知如此，他還是做了，他從魔界來到了Y市，只是為了追尋一個不一定存在的答案。
其實也不一定要去看海。
醉不去的人一定是最難過的，瑞茲想，他願意去醉，醉在夢中、酒精裏，哪裡都好，他會去放任自己，任憑自己的慾望領路，去到哪裡都無所謂，任由它為自己引路。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Tue, Nov 15, 2022 2:43 PM
Tue, Nov 15, 2022 2:47 PM
「Y市的人類都很有趣。」惡魔天使大多都是俊男美女，而人類好像天生就在不斷追尋「美」。惡魔緣不佳的瑞茲在人界反而人緣不錯，可他們的慾望在瑞茲眼裏往往矛盾又有趣。也許是因為他們生命太過短暫了，才能造就如此複雜的心。
「去看一看也都是好的，哪天我也會去『旅行』吧。人界與我們相比，和平得難以置信。他們有秩序、有法律，賣命效忠的方式是工作⋯⋯哈哈，連爭奪都要求個名正言順。」公司的存在像是魔界或大或小的勢力，做著一樣的事，不過是披上了不同的名。追朔到曾經戰時，瑞茲就不是一名會服從調令的士兵，為魔主賣命簡直就是笑話。他會可憐盲從主神的天使，當然也會笑崇尚爵位的惡魔。
「他們的生命被工作綁死了。」天魔也曾被虛無的仇恨綁死了。
瑞茲又飲下了一口海的顏色。
10+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3:21 PM
「與此同時他們卻創造了一套販售信用的金融系統，讓秩序和法律服務於利益。」所以他在人界從不工作。忍冬對空舉杯，像在致意所謂系統。
創造的人大抵稱得上惡魔的使者。同樣以倒弄慾望為基礎，卻不消滿足任何人，被勾起慾望的芸芸眾生自會一次次隨著指數被送上高潮或跌落黃泉。
當信用能被金錢販賣，而金錢隨情緒起伏，情緒又在混沌中生滅，世間道德信用業已一文不值。敗者淪為自己的奴隸，勝者的下場也不乏樂極生悲，這其中如果有神的旨意那只能說是一如既往地荒唐。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15, 2022 3:22 PM
「我倒是聽說過，每個人類的一生，平均都會遇上一次戰爭或瘟疫。和平總歸短暫。」在戰爭氛圍裡長大的墮天使在某本市場分析的書裡讀到，就此刻印在記憶裡—不代表他願意苟同。
「如果屬實……那他們的學習能力也太可悲了。」忍冬聳肩，頗瞧不起壽命周期只比蟲子出色一點的人頪。
「當然好處是，假若天魔幾千年後要迎來諸神的黃昏，也再與我無關。」對上他同樣瞧不起說翻臉就翻臉、喜怒無常得可以的神祇。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at, Nov 19, 2022 11:17 AM
生命始於慾望：有些人的慾望是金錢或權力，則有人的慾望是愛與慾，而不僅限於此：「或許早就有惡魔下界了。」瑞茲笑著：「一個聰明的惡魔。」他與墮天使的想法不約而同，惡魔天生愛玩弄生命的慾望。他聽說過人界的「神」，他們說神是全能的——全能的！在瑞茲眼中看來是如此可笑。主神荒謬，祂眼中容不下一點沙，於是所有忤逆他的天使都被他打上了「殘次品」的標，將他們趕去了魔界去。若主神全能，又如何會製造出這些他將不滿意的殘次品？
或許主神也是魔。
「一生很短。少數的我們幸運地活過了戰爭，但是剩下的天魔呢？他們生在戰時，最後也葬在了那裏，從未見過和平，一生就沒了。」天魔的壽命平均在三千餘年，一場戰爭便是三千年。其實壽命週期如何都不重要了。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Sat, Nov 19, 2022 11:19 AM
「我從不認為我們有哪種存在生來更高尚。」瑞茲補充道。天使與惡魔之間沒有一方凌駕於誰，其實他們與弱小脆弱的人類也差不了多少，因為天魔也逃不掉「可悲」二字。
12+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22, 2022 4:41 AM
Tue, Nov 22, 2022 4:41 AM
「高不高尚不知道，至少智商高低和生存方式的個體差異是有的。」
不管週期長或短，他們都只是壽命有限的造物或凡物，永遠不可能理解神的無限。忍冬也不以為他能理解——但他可以摒棄。即便是同一物種，有些生命依賴原始慾望而活，有些作出了選擇，這不可謂不是差異。
至此杯中酒水融合至正好，低溫且灼人。
２６＋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ue, Nov 22, 2022 4:44 AM
「幸或不幸，走到盡頭之前還很難說吧。你不也說互相廝殺是必要的，為了一個結果。」換句話說，已死的也許不幸，活下來的只能算前途未卜。
「但我從來不會後悔，無論結局如何。」撒謊，入魔，勉力活下來，都是他的選擇。時代巨輪下選項也許受限，卻不會沒有。
說他缺乏大愛也好，視野狹隘也罷，他不會把作出了選擇的自己稱為可悲。
［DxA］瑞茲｜海珉
@headspacce
Mon, Dec 5, 2022 2:03 PM
「生死由命。」
是，生死由命，誰被殺了誰沒被殺誰也怨不得誰，要論是幸不幸，誰又能擅論死去就不是一種幸運幸福？有誰活下來，有誰死了；有誰幸福，有誰痛苦。而大愛是天使的謊：大愛非愛，是無慾無求吧，瑞茲說不像。他最懂慾望，卻不懂愛，一定是因為當初的墮天使沒能教會他。
「⋯⋯墮天使。」他這樣低喃：「做下的選擇，容不得我們後悔。」
後悔沒有用，瑞茲有許多時候待他意識過來早就遲了，追悔莫及又有什麼用？他還記得當自己終於意識到那名最初的墮天使向他提出的是挽留，他有那麼一刻想過若是自己當初說「留下來」，那他真的會留下來嗎？他也曾嚐過後悔的味道，所以他飲下了那口酒。
14+
他現在不會了。
【DxA】忍冬
@fallest_thee
Thu, Dec 15, 2022 8:12 PM
「你是醉了嗎，這麼多愁善感的。」忍冬看不見自己腮邊同樣浮現的淡淡紅暈，倒帶點嫌棄問起對方。
擁有太多才會害怕失去，錢財也是，歷史亦然。所以他從高處跳下來時甚麼都不怕。雖然因此摔斷了一條腿，可是天知道如果他沒跳下來失去的會是甚麼。
「能後悔的選擇就沒意義了。」如常截鐵斬釘的言辭偶爾頗有安慰的意涵，儘管本人並沒有那種意思。
福禍相依，也許還殊途同歸，歲月自會讓他們艱難地懂得。重點只有學會怎麼不嫌棄在兩者往返之間剩下來的自己，反正忍冬滿意過去換來的現在。
載入新的回覆
服務生不疾不徐靠近這略顯孤寂的一桌，禮數周到地問他是否願意拼桌？
「哦，好啊。」獨自喝酒和並坐喝酒對忍冬來說沒差。
他回頭看見一個比原是天使的自己更加白晳的惡魔。
瑞茲捧起酒杯來向對方示意。他的衣著是白，從髮絲至手指，只有血紅的甲才看起來有那麼些惡魔的模樣，：「有一陣子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墮天使了。」
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你看起來很眼熟」這樣的話來。戰爭時候他見過許多墮天使，大多都不是心甘情願來到魔界的，也少有完整的——有的殘了身、有的碎了心。
「喜歡威士忌？」他指的是忍冬杯裏的酒釀。
然而他不是那種有人問他問題，就會老實反問你呢？的天使。他對別人的事毫無興趣。
倒是前一句話引起他追究的好奇。
「你這樣的是指甚麼樣的？具體來說？」黑色的眼和白色的瞳看著對方的臉。他對惡魔沒甚麼刻板印象，一點不覺得惡魔長相如此聖潔美麗是甚麼奇怪的事。
「⋯⋯或許是因為在人界遇見的天使多了，相應地，墮天使就少了。」瑞茲聳聳肩，沒有正面地去回答。他也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千年的戰爭結束不過才一眨眼的時間，而就是一眨眼的時間裏，他突然想起了哪個久遠的曾經。大戰結束後，彷彿大家突然都很幸福了，傷疤都被藏了起來，他偏想把疤痕下的血淋給再挖出來。瑞茲想，一定是因為這個叫做「酒精」的迷幻劑，又或是因為太安靜了，他才會回到自己遺忘許久的過去。
瑞茲撇過眼去，彷彿是為了轉移話題般，雙指夾起了桌上的立牌想要遞給對方：「陪我玩個遊戲吧，墮天使⋯⋯」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稱呼：「可以叫我瑞茲。」
「……哦。」忍冬收回視線應答，沒有叫那名字，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你就繼續管他叫墮天使好了。
天使，惡魔，墮天使，如今說出來挺輕巧。這個烏托邦式的城市裡，但凡申請居留者都是成年的天魔，都經歷過大戰的洗禮怎會沒點兒過去。現實在那兒赤裸地擺著，誰也別以為欺人就能自欺。
但時間若是把殺豬刀讓血流了遍地，經過千年之後多少也會鈍了。於是遊戲人間有何不可。
「玩吧。你先？」他接下立牌和邀請。閒著也是閒著，這半杯威士忌遠不到讓他暈眩不適的程度。
「人界得以研究出這樣平和的玩樂基於平和的世道。」瑞茲又閱讀了一次說明，細細想了一陣子，才尋出一個合適的句子：「我從來沒有⋯⋯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魔界。」
瑞茲的舉止優雅，幾縷銀白的髮絲垂落在他的額前，他注意到了，又把它挽回耳後。酒吧用的射燈落在瑞茲頭頂，透進髮絲裏，暖橙的光顯得金黃。
像是那名墮天使杯中的威士忌與冰。
０＋
至於魔界，一樣行著無意義的殺戮，但那裡沒人跟他念叨信仰，也沒人會睥睨他的虛無與慾望，他活得還算隨心。
說到底在哪裡過其實都差不多，重要的還是怎麼過或跟誰過。
「你不會是想跟墮天的天使說，你比較喜歡天界吧？」忍冬不無諷刺與自嘲地問潔白優雅的惡魔。
誠然瑞茲是喜歡天界的：他喜歡天界出來的天使，在那樣嚴密地追求信仰與規矩的環境裏養育的生命與魔界大不一樣，那是他的慾所在。在瑞茲的生命中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天使抑或是墮天使，或許瑞茲沒有喜歡過魔界，正是因為他沒有真正感覺過自己屬於那裏，那片土地不是他的歸屬所在。
他只是不喜歡也不愛，卻並不討厭。這樣的情緒還不足以讓他想要去逃離魔界。
「什麼樣的地方才捨得驅逐自己的子民呢？是了，是天界。」瑞茲回敬道。
他兩種都不需要，忍冬摩挲起手上的戒指想。
常言，夏蟲不可以語於冰，然縱使他能忍耐寒冬又何嘗不是只井蛙。墮天使不至於認為，曾經被折斷過六翼的每根骨頭，失去過一條腿，在三界都被厭棄流浪過，便足以讓自己論說地獄。
「我沒見過。」
「我從來沒有上過戰場。」聽說也很像地獄，三界歸一的地獄。
0+
「就如戰場是我的庇護所。」
誕生於一潭污水而變得只能仰賴污水而活，體內填充的污濁驟然間被全盤否定，對某些生命來說焉知禍福。四生在六道裡輪迥，地獄也不過中途站，要在三界裡尋到一個歸宿或庇護所大概需要一點運氣，最好懂得珍惜。
忍冬是真沒興趣問對方為什麼把戰場當庇護所，又如何流落到人間。要是他對別人的事多點興趣也不至於落得一個沒朋友的田地。
「幹，甚麼爛遊戲。輸了才能喝酒我來酒吧幹嘛？」不值得遵守的規則沒必要遵守是他的行事信條之一。忍冬邊碎碎念邊跟進把剩下小半杯威士忌飲盡。
２＋
酒真是個好東西，敬神明還是惡魔都能用這杯。喝完靈機一觸，忍冬咔啦咔啦搖晃兩圈冰塊朝瑞茲提問。
「對了，我從來沒有喝過其他酒類。有推薦嗎？」
來人間這麼久只喝威士忌，他對金色確實有所執著。
聽見墮天使的話，又惹得瑞茲笑了起來，他覺得與面前這名墮天使說話還真是有趣，連夜晚這樣難熬的時間都活了起來。是了，這裡是人界，人界的夜晚是要比白日繽紛的，瑞茲想，他一定是還沒有習慣過來。
「喜歡雞尾酒嗎？人類的創意實在令我欽佩。嚐嚐杏仁酸酒吧⋯⋯那是我相當喜歡的一式。」
瑞茲相當喜歡這款酒。不僅僅是因為那樣甜美下泛苦的味道，更是因為其模樣。甜美而苦、美麗而毒，那讓他想起了什麼。
9+
「那互相廝殺在戰場上是應該還是不應該，你一個惡魔怎麼看？」殺戮很無謂，這充其量是一個一直待在戰線後方處理財政、對戰局沒有甚麼影響、也沒有被戰局影響到甚麼的墮天使的想法，當然不比親身見證血腥的天使惡魔有話語權。
這樣的一句話傳入耳中，瑞茲愣了一下。這句話他曾經不少說，沒有想到竟然有朝一日會被回敬過來。瑞茲從來就不是易怒的惡魔，哪怕是在戰場上，他的性格幾乎算得上是溫和。於他而言，他注重一切行為的必要性，如非能滿足自己的慾的，皆是非必要之舉。
「互相廝殺毫無意義，但卻是必要的，自然是應該。」瑞茲生命的時光大多都是在戰場上度過，在這裏，生命最是不值錢：「因為只有當我們廝殺夠了，才會明白過來其中的無謂。你看，現在不就是這樣嗎？經過了三千餘年的戰爭，『祂們』才意識到這件事。」
他一個人畢竟不代表全世界。忍冬沉默，桌邊驟時空剩嘈雜的靜寂，和絢爛的幽暗，夾帶十色回憶和情緒流轉。
加點的調酒此時奉上。酸酒杯內盛載淺金酒液，被一層顏色純淨柔軟的蛋白發泡覆蓋，杯緣點綴一片澄黃的檸檬和深黑的馬拉斯奇諾櫻桃。色調很是好看，忍冬滿意。
而且這種有所克制的甜美皎潔，被那點禁慾色系達至平衡的視覺效果，該怎麼說……
很有天界的感覺。
「……你的性癖是天使？」自覺看穿一切的忍冬口沒遮攔，品行絕不愧對天界把他掃地出門的判決。邊說邊拿指尖沾取一把綿密的蛋白發泡伸出舌尖舔掉，索性這裡沒人管他的吃相。
天使、墮天使，在瑞茲眼裏，都是他心中的天使，同樣美麗。瑞茲是夢魔，他的生命是由一道又一道慾望串連組成的，他做過許多的夢。
但是要想走別的路想到相同的原點？和平美好的夢很好很好，可是誰又敢賭呢？
「所以你要說是『性癖』⋯⋯我可不會否認。」瑞茲又沾了一口酒，舔潤了唇。他的雙頰染上了緋紅的顏色，因為他白皙的皮膚太透了，什麼都藏不住。
「我從來沒有壓抑自己的慾望過。」
審美恆古且不變，這叫經典，但若有人要稱為性癖，他好像也不會有意見。這麼一來他也曲折地理解了瑞茲對天使的喜歡。
「壓抑慾望太愚蠢了。」他說著灌進一大口調酒。頓時杏仁的香苦和橘類的芬芳在口腔迸裂，還不錯，就是偏甜了一點。
１２＋
他曾經也掙扎過想成為好的天使。可神既創造了禁果，也創造了吃的慾望，這叫墨菲定律。試圖阻止必然發生的事豈不愚蠢。
「可是天使最會壓抑慾望了。」忍冬突然想到甚麼皺起了眉，「不准說髒話，不准吃垃圾食物，不准騙錢犯法。」有人突然拿自己的結婚對象當標準開地圖炮。
「你幹嘛喜歡『他們』，就因為漂亮？」他言辭間自然而然劃清了界線。
天使聖潔純潔的模樣很誘人，像是未熟的果實，連顏色也未被染上。但是瑞茲更愛熟透的果子，他會耐心等待祂們長成，且將祂摘下咬上第一口蜜。
「說是你的性癖還真沒錯。」
天使被賦與使命感，同時讓他們擁有了許多相類特質。思想和立場儼如一個框架，擠在裡面的都稱同伴。那是種看起來堅固實質脆弱無比的關係。
「我從來沒有……跟天使交往過。」慵懶地傾斜在椅背上，修長指骨連著尖利指甲，有一下沒一下敲在酒杯邊緣，忍冬選了一個符合事實的說法作為開端。
「一開始聽說天使要跟惡魔聯姻只覺得荒唐。那些正經八百的天使怎麼想都只有被欺騙感情的份。」墮天使對曾經的同族的評語毫不留情。這也是他在千年中把天族和魔族置於二元框架中認識的結果。
「但是說不定因為聯姻，你認識的天使某天將不再存在了。」
曾是天使的墮天使不可能沒有與其他天使來往過。瑞茲於是又想，感情的交往他應是沒有過的吧。他聽多了「愛」，卻說愛不懂愛。這樣也算是交往嗎？
——交往與結婚應該不一樣吧，瑞茲端著，最後還是沒有喝下那杯酒。
「哪怕沒有聯姻，惡魔還是會欺騙天使的感情，光有戰爭就夠了。」
哪怕沒有聯姻，要帶走記憶中的存在，光有戰爭也就足夠了。
惡魔確實擅長欺騙天使。他也擅長，早在天界時就曾對天使撒過重大的謊。說不定，在他的六張羽翼全部變得髒黑之前其實早就成了惡魔。
然而戰爭是零和遊戲，婚姻卻是囚徒困局。黑與白的對立簡明易懂，困身於灰色地帶可就難以脫身許多。選擇信任畢竟不是對個人利益的最佳選，在天使學會慾望，惡魔也學會愛之前，依然是在戰爭而已。
１４＋
『與我組建家庭吧。』
『扮家家酒的遊戲有什麼意義嗎？』
曾幾何時他是與誰經歷過這樣一場對話的。現今瑞茲是為何來到人界？他也說不準。或許是因為終於和平了、或許是因為聽到天魔開放聯姻了，他見獵心喜，又或許是因為他心底裏是渴望一場婚姻的，成為他慾海的錨。
夢魔也會想要學會去愛嗎？
「我從來都沒有懂過『家庭』。」
作為神直接賜生的天使，是看著同儕與父母手足相處，懵懵懂懂中理解甚麼是家庭。那時候彷彿也想像過，如果自己背後有個家會是甚麼模樣。儘管記憶中的童年被金幣和玩伴填滿也知足，並不特別渴望擁有。
再後來，對家庭的理解是從一張張被悲痛撕裂的面容裡加深。原來失去父母手足可以讓天使發自肺腑哭出扭曲如同魔怪的嘶鳴，那時候名為阿勒勃的天使覺得無法理解，也不渴望理解。
至於現在，他有家庭嗎？有失去會悲痛不已的對象嗎？忍冬拔下裝飾用的黑色馬拉斯奇諾櫻桃丟進齒間吧唧咬著，浸泡太久已然失去本質的果實甜得發苦，味道複雜。
流瀉的光線漫過墮天使眯眼思考的睫落下陰影。他沒有失去過，其實沒辦法想像失去。
１６＋
話題是怎麼緩慢偏離到這裡？他的邏輯一向清晰，不容易被杯觴打亂。
也許說明即使是惡魔，也會渴望理解甚麼是家。而即使自己滿手金色戒指裡有一枚鑲著靛藍寶石的婚戒，忍冬依然不確定他懂。他擁有的是甚麼他自己知道，不需要被冠上特定的名號。
「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懂的。」忍冬懶洋洋托腮瞟著對方，又是一句失禮至極的話。
家族有家名，佔了瑞茲姓氏的位置是阿斯特——無父無母無家的夢魔怎會有姓？他說那不是姓，那是他寄予給自己的美好希望。也許從那天起，又甚至是早在他記下自己第一個名的時候，他便悄悄想要得到這份歸屬了，他只是自己不知道。
「夢魔大多都沒有家庭。」
話雖如此，他還是捧起杯，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有些嗆喉的感覺。
「我從沒見過海。」
但是他還不懂海。
他在千年的片段裡細細找尋，有關藍色的聯想，卻總想起天使的眼。確實也很大、很深、而且太多了，哪個片段裡都有。
明明海是個熟識的名詞，銀幕上、相片裡、畫筆下屢見不鮮。可是興許太大，太深，也太多了，沒有一個旁觀者能準確描述海，沒有一個旁觀者能看見並記錄相同的海。
比海還深的是時間。可是千年的時間顯然還不足夠，讓沒見過海的人真正知道海是甚麼。他只是以為他知道。
到頭來他只熟悉他有所見證的愛。於是加點的威士忌沒有被喝下，忍冬輕晃酒杯，等待冰塊與酒體稍稍溶合。
「來到人界以後，我從來沒有離開Y市中心旅遊過。」
「……說實話，好像連出門都很少。」眉間輕顰仔細審視回憶，發現自己的經驗好像有點不足。來Y市幾個月他出門的理由不外乎三個：找吃的、飆車、被旭拉出門玩。墮天使來到人界後正前所未有地墮落。
酒精逐漸催生漫不經心，忍冬把心中想的一併低喃而出。
其實也不一定要去看海。
醉不去的人一定是最難過的，瑞茲想，他願意去醉，醉在夢中、酒精裏，哪裡都好，他會去放任自己，任憑自己的慾望領路，去到哪裡都無所謂，任由它為自己引路。
「去看一看也都是好的，哪天我也會去『旅行』吧。人界與我們相比，和平得難以置信。他們有秩序、有法律，賣命效忠的方式是工作⋯⋯哈哈，連爭奪都要求個名正言順。」公司的存在像是魔界或大或小的勢力，做著一樣的事，不過是披上了不同的名。追朔到曾經戰時，瑞茲就不是一名會服從調令的士兵，為魔主賣命簡直就是笑話。他會可憐盲從主神的天使，當然也會笑崇尚爵位的惡魔。
「他們的生命被工作綁死了。」天魔也曾被虛無的仇恨綁死了。
瑞茲又飲下了一口海的顏色。
10+
創造的人大抵稱得上惡魔的使者。同樣以倒弄慾望為基礎，卻不消滿足任何人，被勾起慾望的芸芸眾生自會一次次隨著指數被送上高潮或跌落黃泉。
當信用能被金錢販賣，而金錢隨情緒起伏，情緒又在混沌中生滅，世間道德信用業已一文不值。敗者淪為自己的奴隸，勝者的下場也不乏樂極生悲，這其中如果有神的旨意那只能說是一如既往地荒唐。
「如果屬實……那他們的學習能力也太可悲了。」忍冬聳肩，頗瞧不起壽命周期只比蟲子出色一點的人頪。
「當然好處是，假若天魔幾千年後要迎來諸神的黃昏，也再與我無關。」對上他同樣瞧不起說翻臉就翻臉、喜怒無常得可以的神祇。
或許主神也是魔。
「一生很短。少數的我們幸運地活過了戰爭，但是剩下的天魔呢？他們生在戰時，最後也葬在了那裏，從未見過和平，一生就沒了。」天魔的壽命平均在三千餘年，一場戰爭便是三千年。其實壽命週期如何都不重要了。
12+
不管週期長或短，他們都只是壽命有限的造物或凡物，永遠不可能理解神的無限。忍冬也不以為他能理解——但他可以摒棄。即便是同一物種，有些生命依賴原始慾望而活，有些作出了選擇，這不可謂不是差異。
至此杯中酒水融合至正好，低溫且灼人。
２６＋
「但我從來不會後悔，無論結局如何。」撒謊，入魔，勉力活下來，都是他的選擇。時代巨輪下選項也許受限，卻不會沒有。
說他缺乏大愛也好，視野狹隘也罷，他不會把作出了選擇的自己稱為可悲。
是，生死由命，誰被殺了誰沒被殺誰也怨不得誰，要論是幸不幸，誰又能擅論死去就不是一種幸運幸福？有誰活下來，有誰死了；有誰幸福，有誰痛苦。而大愛是天使的謊：大愛非愛，是無慾無求吧，瑞茲說不像。他最懂慾望，卻不懂愛，一定是因為當初的墮天使沒能教會他。
「⋯⋯墮天使。」他這樣低喃：「做下的選擇，容不得我們後悔。」
後悔沒有用，瑞茲有許多時候待他意識過來早就遲了，追悔莫及又有什麼用？他還記得當自己終於意識到那名最初的墮天使向他提出的是挽留，他有那麼一刻想過若是自己當初說「留下來」，那他真的會留下來嗎？他也曾嚐過後悔的味道，所以他飲下了那口酒。
14+
他現在不會了。
擁有太多才會害怕失去，錢財也是，歷史亦然。所以他從高處跳下來時甚麼都不怕。雖然因此摔斷了一條腿，可是天知道如果他沒跳下來失去的會是甚麼。
「能後悔的選擇就沒意義了。」如常截鐵斬釘的言辭偶爾頗有安慰的意涵，儘管本人並沒有那種意思。
福禍相依，也許還殊途同歸，歲月自會讓他們艱難地懂得。重點只有學會怎麼不嫌棄在兩者往返之間剩下來的自己，反正忍冬滿意過去換來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