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ight.
Before 1000 days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我和他從車子裡望出去，夏天的風帶著一點黏黏的感覺，但早已沒有日間的暑氣，夜裡的海有些寂寞。
車子老早熄了火，連帶車內的燈我們都關上了，只搖下車窗。我本想問他，要不要下車到那個崖邊，但始終沒有問出口。

他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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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見他的正臉，但我光看他的背影就知道他是如此遺憾，即使已經失去他好久好久。那個在他生命裡比手足、父母都還要更重要的人已經在月圓底下沉睡，可死亡的時間線不會再被任何事物打斷，好像某些記憶的一部分，都跟著那個人一起死亡了。

我呼出一口長長的氣。
接著我問他，我們繞下去海灘走走吧。
「你不哭的話，我都快哭了。」我扁扁嘴，揩去眼角的水光，他這才對著我露出一個淺淺的、無奈的微笑。
「真是的。」

我重啟了車輛，在漆黑無光的海岸邊順著小小的道路往下，我將車子停在路邊，兩個人就這樣隨性脫了鞋子踏上沙灘。
那天的月亮也好圓好美，他緩步走到了可以看清楚那座斷崖的地方，我在他的身後，他只是抬頭望著那裡，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哭泣。

他的不語是獨自哀悼，在這樣的時刻，我像是一個冒犯的外來者，我盡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但或許早就被他看穿。
沒有回頭看我的他，繼續凝望著海崖，輕聲地告訴我：「七，再哭一下就好。」

因為我說要代替他哭泣啊。
我鬆下肩膀，開始嗚嗚地哀鳴，他不是要我別哭了，而是「再一下就好」，他也允諾了自己悲傷，在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時，也默默掉著淚也說不定。

我在朦朧的眼波裡看著他，我記得他那件風衣，記得要他穿上那件風衣時，把千景的心留在我這裡。這是那件風衣也記憶著的悲傷，我可能始終是個唐突的人，我抹去自己的眼淚，然後輕輕走到他的身後，伸出手抱住他。
我倚在他的背上，聽著海浪的聲音，還有他的呼吸聲，聽見他說：「August，我現在過得很好。」

我探出頭：「我讓他過得很好喔。」
「這個要保留，不完全是。」
他笑了一聲，我握住他的手，撒嬌地在他的手背上親了一口。

「August先生，我們都過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我們都找到了，最好的棲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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