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者限定1 ：黑市 ｜情境二
　　 𝓢𝓒𝓡𝓔𝓦｜路線：中
　　 參與任務：啞兔／棘蛇

VCT：茶 :

興許是上層的有意安排，喬納斯諾溫姍姍來遲抵達斯古度門口時，一眼便認出在門口等候的身影——墨色的長髮近乎要淹沒在夜色之中，垂著一雙淺灰色的眸不知看向何方，一頭散髮倒是與前些時日在公司見到時相同，紮成辮落在身後。

他不自覺放緩了腳步，彷彿是怕驚動眼前的人歇息，他們公司屬於隱者前段的，畢竟無論是喬溫還是商柩都屬於學歷稍高且能力強的人才，組織自然不會放過壓榨他們的機會。

「晚安，棘蛇。」

深夜的外出任務，喬溫穿上寬鬆的米白色斗篷，身後刺繡著家族與隱者黨徽的融合圖騰，他倒是沒有選擇戴上常用的兔子面具，大抵是今日的任務標準若是以太掩人耳目的模樣出現，會造成更大注目的考量。

喬溫沒有做太多的開場，眼前的人似乎也習慣自己的寡言，多說一句請多指教或又見面了顯得怪異，他索性掏出懷錶看了眼時間。

「差不多該去『取貨』了。」

踏入黑市的時候，商柩內心裡還在感慨，加入隱者數月，終究還是有這麼一天、被隱者納為棋子所用。他一如往常地提早幾分鐘抵達交易現場——那被層層黑幕所籠罩的斯古度黑市。

習慣性的垂下眼思考，商柩輕輕攏緊身上隨意披掛著的長衫，組織並沒有明確規定斗篷的形制，他便選擇在老家常穿的服飾作為樣板，修改成外罩的樣式。待到約定時間將至，身後傳來細微的、被刻意放緩的腳步聲，他才鬆開抓著衣襟的手，轉過身迎向來人。

「晚安。」

熟悉的淡金色髮與灰藍眼眸，商柩這才想起任務似是準備了搭檔過的成員同行，同樣溫潤的嗓音讓他放鬆下對生人的戒備，輕輕轉動手腕。

他不知道組織不斷將他們放在一起執行任務有什麼考量，說是因為都在同個公司上班也有些牽強，組織不乏同公司、甚至同部門的成員。但至少商柩是喜歡這個安排的——相較排給他那些難搞又自我中心的其他成員，安靜、溫順又能溝通的聰明人好多了。

「那就走吧，時間寶貴。」

距離約好的交易尚留有充裕的步行時間，商柩應了聲，率先邁出腳步帶路。

商柩身上的服飾和他常見的款式不一樣......正確來說，認真穿著斗篷出行的狀況還是少見的，依朵魯蒂尼妲的講法是活脫脫把組織聚會搞成異教徒宴會，每回還不見警察身影就得擔心是否會被過激的宗教人士以為成邪教聚會。邪教，那也很難去辯駁，將靈魂出賣惡魔的儀式、親吻兔子的骨骼——是真是假至今難以辨認，至少他親吻過真的，朵魯蒂尼妲在要求他不能吐出來、保持神態自若的伊曼紐爾素養時，遞來兔子的頭顱，新鮮的，甚至能聞見血味。他知道的，那隻兔子前幾天還看到其活蹦亂跳的在宅邸亂竄。

喬溫扯了扯自己斗篷上的兔子胸章，以免露出半點呼吸困難的狀態，對著商柩點點頭，邁開步伐跟在商柩身後——這倒是像他們的相處模式了，啞兔再慶幸不過棘蛇是那種果敢直斷的人，走在前頭也泰然。

今夜的斯古度特別靜。

喬納斯諾溫來過這裡，大抵十五歲的時候，伊曼紐爾家要弄到讓他家孩子們能參觀的票券太容易，他卻是在朵魯蒂尼妲的請求下陪同一起去，她說，往中間走，你可以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這次的任務地點就是在中間的那條路，黑市歸根究底生於地下，像是隱者齒輪啃食這座城市經濟的手法，道路陰森幽暗，只有幾簇店家的燈光隱約透了出來，街燈跟著搖晃。

「應該要再走更裡些。」喬溫低低地說，語句溫和尚暖，「給出的訊息是進去後第八家店左轉的小黑門。」

「嗯。」

商柩低啞著嗓應了一聲，他的步伐稍緩，讓熟悉此地的嚮導能引領接下來的路程。

老實說，他並不喜歡黑暗——即使大部分的人都以為他沉溺於此。濃稠窒息的擠壓感與五感被抽離的感覺，如同鮮血化作藤蔓爬滿身體，斯古度的一切太像他舊時處理垃圾巷子，彷彿下一秒就會看到腳邊流出黑褐色的蛇。

但在一般人看來，商柩依舊是那副神色平緩的模樣走在街道上，甚至步伐比往常更顯悠閒緩慢。

黑市的街道並不長，不過三五分鐘兩人已經走到了目的地邊的路燈下，然後是第八間店的招牌在他們眼前閃爍著暗下，旁邊的小黑門被風吹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沒有理會外面的接連事故，商柩側著身子果斷的推開門，他並不想在那樣低沉的暗巷裡多待，即使店家藏著更危險的驚喜也無所謂。
——不過黑市店裡自然沒有驚喜，只有一個等待貴客的賣家，以及被漆木絨盒裝著的、略顯血腥的標本罐。

「久等了。」他放緩語氣開口致意，低啞溫和的嗓音帶著幾分讓人下意識放鬆的親近，「我們受人請託來買下這件商品。」

喬溫猜測這項資訊應是只透露給了其中一人，伸手去將連著斗篷的白色帽子套上，淺金色的髮被細細攏進裡頭，一雙灰藍色的眸彷彿將沉的船，邁開步伐稍微在前側走。

他似乎很適應黑暗，過往數不清的殘破歲月裡總會被囚進陰涼無光的地室中，斯古度對喬溫而言宛如巨大的地窖，連步伐踏出都被莫名的液體黏著住。

他們的行進速度變得更加緩。

在喬溫打算推開門時，身邊的人動作來得更快，側著身子給還在前頭的人推開門，這會兩人是並肩抵達賣家眼前，商柩首先發話，嗓音低啞又透露了一絲溫和，他猜測這大抵是故意為之，這兒的巷子比烏諾街裡更為陰閉，饒是他都有些心悶。

賣家只是耐心地聽完商柩的語句，目光露骨地在兩人被燭火淺淺映出的臉龐徘徊——兩個年輕人——喬溫近乎可以猜測出他猛然勾起笑容的含義，帶著鄙夷的、得寸進尺的意味，賣家向著他們張開手掌。

「加五百，否則免談。」

獅子大開口。喬溫的眉頭有一瞬的蹙起，隨後迅速思索了情勢，組織預算的金額早已談好，像是擔心交易出問題而多給了他們兩百萬左右的預算，這種人體標本的特殊興趣要找下個買家是得花時間的，更別提這人出了黑市就站在隱者齒輪的地盤上，他們的商品壓根沒有失手的可能性。

只是對於兔子們來說，暴力是最後手段。

「價格早就談好了，臨時變卦不太好吧。」他的聲音溫吞，字節拉得稍輕，頗為從容儒雅，「與整個組織做生意，聰明人會更傾向比原價低個一百，您意向如何。」

似乎是夾帶組織威脅和青年慢條斯理地往下喊給震住，賣家牙一咬，乾脆拿商柩開頭的客氣話來擋：「要清楚，你們可讓我在這兒久等了，這就是隱者齒輪的誠意？」

「加三百，不能再低了！」

聽到對方帶著輕佻、散漫的喊價當下，商柩輕輕挑起眉毛，壓不住的笑意差點就要漫上嘴角。
他可太熟悉這種自以為是的、愚蠢的商人小把戲了。

縱然在聽見啞兔不慍不火的回擊後有所遲疑，但這名不死心的賣家仍然咬著牙繼續往上喊價，甚至拿了自己一開始作為表達禮貌的招呼反制，猶如獸類貪婪的獠牙滴落下腥臭的口水。

「三百？我要是你，我連三百元都不會要。」被當事人壓低的嗓音夾雜著幾聲悶笑，他點了點自己的眼睛，「眼睛這種東西，你如果不想給——」

「我從你身上拿就好了。」

商柩刻意放輕語氣開的口，卻比往時更帶著幾分陰冷殺意，對面的賣家這才回想起，從他們踏進店裡開始，兩個人的視線就沒有在那罐標本上停留過，甚至看都沒看上幾眼，好像今天的目的不是那件商品似的。

賣家終於感覺到遲來的顫抖，他微微向後瑟縮了一下，又盯著眼前的兩名青年舔了舔唇，像是不願放棄難得的大客戶。

「那就原價再多一點點，你們……自己決定加多少，就多少。」

「就原價吧。」

見棘蛇很適當地擔任恐嚇的角色，喬溫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他很久沒有被人給逗笑了，商柩的模樣與平日相處時截然不同，喬納斯諾溫當然清楚每個人在應付黑手黨的工作時會露出兇殘的模樣，也不是沒見過上一秒笑著的同僚下一秒化為厲鬼——可棘蛇顯然與他所認知地不同，連威嚇起人來都保持著皮笑肉不笑的理智狀態，果然比起熱愛犯罪的瘋子，他更喜歡和聰明的、知曉自己在做什麼的人相處。

賣家鬆了口，喬溫沒有幫組織殺價的習慣，買賣雙方談好就行，他沒動用多的預算已然仁至義盡，啞兔平靜地凝視著眼前的賣家，溫和卻銳利地像是打量著對方眼睛的價值，他緩緩揚起笑，輕聲道。

「怎麼了嗎？」他關心的話語聽起來像是真的頗為擔憂，隨後瞭然道：「啊、還是你願意拿你的眼睛來換取更多金錢？」

賣家的顫抖更為重，就算壓制著情緒，仍能看見肩頸抽動了一下，喬溫暗自猜測應是身邊的同伴露出了更陰冷的表情諸類——他倒是沒有因為好奇而將頭轉向商柩，這樣的凝視才能造成賣家更大的壓力。

「那、那個，那就原價！」

「原價是嗎，挺好。」

商柩微瞇著淺灰色的眸，語氣是聽不出喜怒的平靜，唇角的笑容卻始終彎著淺淺的弧度，好似陰晴不定的夏日陣雨。

他並不以威脅別人為樂，此刻達到目的便沒有再繼續對賣家施壓，只是目光微沉的看著對方手忙腳亂將標本罐放進絨布保護的漆木古董盒。隱者對於交易的態度向來嚴謹而莊重，若是商品保護的相當完好、賣家也有誠信，那麼他們也會給予相應的金錢作為代價回報。

確認賣家已經把商品移交給他們，商柩伸手從外套內袋裡掏出組織蓋好章的支票本，簽好談妥的金額後私下本票遞給對方，「金額沒問題的話，我們先行代替組織感謝您的合作。」

賣家連忙點頭，他恨不得這兩瘟神拿到貨之後快點滾出去自己的店面，多待一秒他都覺得自己的精神在大幅耗損。
領著貨物踏出昏暗的店面後，商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當然擅於這種無聲對質交鋒的檯面下交易——只是不管重複幾次，都會使人感到窒息罷了。

「走吧，東西還得送回組織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