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穗
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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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也溫熱。
谷穗
月宴睡在銀鋪開的和服外衣上,很大的外衣,袖展遠遠超過月宴的身長,他側躺在上面,臉頰枕著一截折回來的袖子,赤足從窄窄的衣擺下伸出來,纖細的腳腕疊在一起,等銀發現他一個人躲在這裡睡了這麽久,天色早已經近黃昏,暮色沈沈。
谷穗
銀把他連著外衣一起抱起來,走到廊下的時候最後一片霞光正披散下來,像金魚把流光的魚尾曳在地上。月宴醒過來,那件外衣裹著他,再之外是環著他的兩條手臂,他仰頭去看,銀的髮絲映得像烈火中的純金,二三秒之後才低頭來看他,說你睡了太久了。
谷穗
月宴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廊上掛的一只木頭白鶴,白鶴也被夕陽照得蒙上血色,於是他摟緊了銀的肩膀,把臉埋進他頸窩,那件外衣還半披在月宴肩上,大得滑落下來,半夢半醒之間他輕聲張口,說沒關係……你回來了。
谷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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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穗
寡言的男人手臂上還橫貫巨大的傷口,簡單包紮之後靠坐在那裡休息,幾公里外就是戰線壕溝,月宴蹲下來檢查他傷勢,沒什麽表情,男人手臂皮膚滾燙,傷口周圍發熱是正常的現象,但如果燒起來、至少在物資匱乏的前線不是件好事。
男人始終不睜開眼睛,不知道是累壞了,還是已經在發燒,於是月宴伸出手去碰他的額頭。
谷穗
男人銀髮上有灰塵,在他拂開它們碰著那滾燙而光潔的額頭時,他抬起手臂抓住了月宴,然後那雙眼睛終於睜開──月宴因此不自覺抖了一下,耳際上的羽毛耳墜搖來晃去。
對面的舊情人神色有點停滯,好像困惑一樣把月宴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把,好把他的黑色馬尾和臉看得更清楚,然後就那麽叫他,說小鳥……月宴的瞳孔因為訝異而晃動了一下,男人也隨之清醒過來,在短暫的僵持之後鬆開他。
谷穗
隨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他給對方注射了藥劑,臨時駐點的溫度算不上怡人,男人一直以不太放鬆的姿態休息,身上披著外套,月宴期間起身一次,對方的視線立刻追隨而來,其餘時間再沒有任何一句話。
六個小時後他們要轉移。
消息來得突然。月宴聽到以後先皺眉,正要開口反駁,然而男人的手臂先伸過來把他輕輕撥到自己身後去,向來人點頭,說明白,一刻鐘後出發。
谷穗
男人的長髮垂在背後,他視野里一片鈍色的銀,月宴看著對方回完話之後轉身面向他,他想起那句「小鳥」,耳羽徒然地緊張起來,比他的表情更好猜,但男人像把那件事情徹底拋開了,和他講的第二句話是走吧,至少回去能有張床睡——月宴的視線垂在舊情人裹著紗布的手臂上,最後還是收拾了東西,跟著他上了車,準備前往總駐地——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平靜得不像久別重逢,他太沈默,而對方也過於平靜、近乎消極,只有那句「小鳥」橫亙在他和男人的一臂距離之間,隨著路況的顛動輕輕搖晃。
谷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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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駐地確實有床,醫療狀況也好很多,但資源依然不足,後勤人員匆忙地把證件遞給他們,他打開房門,小床是鋪好的,燈卻很昏暗,恒溫系統也沒有在運轉,他下意識想起靠坐在長椅上等待治療的男人,血色不足的嘴唇在昏睡中也嚴肅地拉成一條線──然而望見他的第一句話是「小鳥」……月宴把床上的被子卷起來,攏在手臂之間抱著出去了,男人就在他隔壁,打開門時已經梳洗乾淨,銀髮挽了起來,露著額頭,受傷的手臂垂在那裏。
谷穗
他的耳羽又緊張起來,把被子向前遞,說給你,然而男人隔著被子看他,並沒有接過去的意思,月宴這時候才想起對方手臂上還有傷,於是又收回手,低著頭往裡走進去、把被子放在對方床上,男人側身給他讓開了路,他像自投羅網,等男人站到他身後扶他肩膀的時候,過暗的房間裡只有對方的身影在牆上投下灰色陰影,而他完全被籠罩其中。
小臂上的紗布摩擦他瘦削手腕,然後粗糙的掌心握住了他的手。
谷穗
熱而重的呼吸吹得他的耳羽發抖,床過於小,而月宴忙於顧及那一邊受傷的手臂,沒有發覺唯一的枕頭已經被推到地上,對方用未受傷的那邊手臂托著他的後腦勺,手指有一瞬間碰到了他的臉,涼而粗糙,然而很快埋進大腿之間,在他滾燙的大腿內側上壓得同樣溫熱,恒溫系統只是擺設,月宴被兩層被子和身上的男人罩得鼻尖冒汗,黑色髮絲揉浸汗氣。
男人隨手紮起來的銀髮從肩上落下來,掃著月宴頸側和耳朵,在昏暗的光線里像條雪亮河流,蜿蜒著沒入溫暖而柔軟的黑色綢緞。
谷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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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房間是亮的,他夜行的天性還隱約存留,下意識地伸展翅膀,用羽尖把自己的臉蓋住,然而白鶴舒展而蓬鬆的羽翼下蓋著不止一重呼吸,男人的呼吸貼著他赤裸的胸口,腰間橫抱的手臂上紗布的觸感微微粗糙,有人正枕在他懷裡,被月宴的羽翼攏在昏暗和安寧中熟睡。
他昨夜叫他小鳥,塵土和血氣還尚未滌清,然而此刻又赤裸如同新生、帶著傷口沈睡在他懷里。
谷穗
結實的大腿纏著他,月宴的雙腿相形之下顯得清瘦而纖細,和大多數鳥雀一樣,足弓生得很高,小腿尤其長,幾乎超出比例,而腳踝只有一握。
他輕輕動了一下雙腳,在被窩裡舒展一下溫暖的腳趾,枕邊人被月宴碰了一下,然而並沒有醒,只是往他胸口更深地埋進去。

這不是他設想過的重逢,然而一切設想和推衍仿若多米諾骨牌,在對方疲倦而困惑地叫他「小鳥」時就被推倒了,熱而平穩的呼吸撲在他胸口。

小鳥用翅膀環著對方,耳羽降伏下來,然後低頭吻了一下他的髮絲。
谷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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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穗
本來預計要去ABO的孩子,看來是沒有機會說他的故事了,所以就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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