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果^^
垃圾黑警 濕尻政府 777 軍政府 繼續大清算 連儂牆
國安法 蘋果肥佬黎
今天是《蘋果日報》停刊一周年,大批警員駐守蘋果大樓外

晚上九時許,多部警車響警笛在將軍澳壹傳媒大樓外慢駛「高調巡邏」,及後數十名軍裝及便衣警察落地,聲稱收到巿民舉報現場有人聚集

Channel C HK - 《蘋果日報》停... on Facebook

Facebook
榛果^^
【花果零落已一年(其上).仍在漩渦掙扎的人】

「2021 年 6 月 23 日,有一部分嘅我,無咗。」
「我有諗過,不如完埋我個記者生涯算,我唔想再做呢一行,唔想再睇個社會發生緊咩事,我唔想知唔想理。」
「做返記者之前,我問過幾個《蘋果》嘅人…我會唔會對唔住以前嘅我?」
「佢哋都話,『傻啦,呢個時候先考你功夫』。」
「如果我有機會,同年青記者講,好自然就會講,我以前喺《蘋果》係點點點,好似口述歷史咁,可能佢會傳落去呢?」
「呢一刻我仲留喺呢行,更加唔應該忘記,我以前無好好用盡我有過嘅空間,時刻提醒自己,我應該要對得住自己以前嘅身份。」

前《蘋果》記者一輝。在《蘋果》十年。現任職某主流報章

*****
榛果^^
「2021 年 6 月 23 日,有一部分嘅我,無咗。」

以現時的標準,一輝算得上是相當資深的記者,早在 06 年入行,2012 年加入《蘋果日報》,貢獻他作為記者最當打的十年,直到光榮結業那一天,他很記得,當晚他在露台的「食煙位」,望向大樓外的人潮,腦海一片空白,唯一想到要做的,是到大樓每一個角落,「好職業病咁,影低所有嘢,記憶會無,唔影低我點知我坐過呢個位,原來個 canteen 係咁,我成世人都無游過嘅泳池完來係咁。」
榛果^^
一輝原本的打算,是將《蘋果》作為自己記者生涯的休止符,作為記者的他,當晚已經死去,「我唔想再做呢行,唔想理唔想知。」一輝表示當時自己的心態,有點像《鐵達尼號》中的樂隊,想在甲板演奏到最後一刻和船一同沉沒,自己本來應該像《阿甘正傳》的 Lieutenant Dan 一樣,在戰場死去就好。

但在電影中,斷腳的中尉最終被阿甘所救,而在現實一輝亦同樣「獲救」:相識多年的行家,力邀他加入另一份主流報章做中層,「搵我嘅人好相信寸土必爭,而家個空間係細,但唔係 0,我自己唔完全同意呢個諗法。」
榛果^^
寸土必爭,還有用嗎?忍辱負重和苟且偷生,其實亦只一線之差,所以一年過去,沒有太多如一輝般有資歷的前《蘋果》人,願意重投主流傳媒圈,「大家都預期再做,只會面對更難堪局面,不如做其他嘢。」一輝接受目前的工作前,亦問過幾個《蘋果》的上司、同事,坦誠自己的不安和掙扎,「我會唔會對唔住,以前嘅我?」

「其實我係求屌醒。」

一輝笑說,他期望的是舊同事會阻止他不要再入火坑,或至少質疑他被寸土必爭的假象迷惑,但結果完全相反,「佢哋都話,『傻啦,呢個時候先考你功夫』。」
榛果^^
這亦是一輝過去大半年,在新位置持續掙扎的開始,事實是,有些現實不到他不妥協,「我覺得自己係退後咗」,例如回歸 25 周年,有很多論壇活動講一國兩制,「重重覆覆,可能一日講幾次,如果我喺《蘋果》,佢都已經講過,就唔使咁大篇幅。」又例如李家超一日見記者十次,與其寫內容,倒不如反過來諷刺一下,李家超不斷見記者直播這件事。
但現在的他,沒有這個選項,只能照本宣科地一直寫,他甚至能想像到,若這些新聞落在那些已被捕的《蘋果》前高層手上,他們會如何以其他角度切入,「但係而家我唔可以咁做。我係咪錯咗呀?我係咪唔啱?係咪對唔住自己嘅身份?」
榛果^^
和在《蘋果》時相比,他知道自己「退」了很多,同一時間,他又覺得自己至少沒有如官媒般,吹捧讚揚官員政府,偶爾亦可能運用自己的經驗,鬥智鬥力打一下擦邊球,「永遠都係一半半,每日都係愛與痛的邊緣。」

而當下推動他繼續做下去的,可能是一點點內疚。
榛果^^
一輝記得,一年前那一晚,他帶著空白的腦袋坐的士回家,沿路司機不斷和他說「辛苦你啦」之類,但他完全聽不入耳,「突然走馬燈咁喺度諗,我做咗咁耐,有無真係用盡《蘋果》俾到嘅空間?算唔算無悔?係咪真係無愧?」

他當時給自己的答案,是於心有愧。
榛果^^
「如果我一早知我會坐住呢架車離開《蘋果》,我以前就會做好啲,邊一條稿我應該打多個電話問反應,應該寫快啲。」

「既然我選擇做返,既然我後悔過,而家係咪應該盡量用盡所有可能嘅空間?」

另一個令他還未離去的想法,是傳承。
榛果^^
十六年前入行,總算是享受過香港還有一些新聞自由的時光,一輝認為對現在新入行的記者,或者將來加入的新血而言,要去講爭取自由、空間,實在太遙遠,「我嘅理解係而家好多前線,真係新得好緊要,唔好話爭取咩空間,連新聞做咩佢哋都唔知。」但一輝欣賞的,是即使現時大環境如此惡劣,新人仍然願意入行,「咁我最低限度,都可以將一套正確嘅技藝,傳到俾佢先。」

「好自然就會講,我以前喺《蘋果》係點點點,好似口述歷數史咁,可能佢會傳落去呢?」
榛果^^
對於一輝而言,《蘋果》是一道永遠不會復完的傷痕,亦是一個包袱,「但如果我無咗呢個包袱,我就唔係我」,他希望自己可以將這個包袱,濃縮成一件隨身帶著的行李,無時無刻提醒自己,他曾經作為一個《蘋果》記者的模樣,然後當時間到來,要知所進退,「去到某個位要知掟、斬纜,再做落去就係平庸之惡」。

他亦希望社會大眾可以記住,香港曾經有過《蘋果日報》,每年的這一日「可能出個 post 出張相」,就像「元氣彈」每人逐少逐少留下一點痕跡,「後人就會諗,原來有份嘢叫《蘋果日報》,佢係咩?點解會無咗?」

「咁呢份報紙嘅精神,就會喺度。」
榛果^^
============================================
榛果^^
【花果零落已一年(其下).既已無憾、不如歸去】

「我作為調查記者,最光輝嘅篇章喺蘋果完咗?梗係啦。」
「喺香港做調查報道,算係最接近理想,有錢、有人撐,我老闆實撐我,收梁振英律師信,我自己都收過,我唔會有一刻驚。」
「而家,無得做,空間近乎係 0 ,調查報道近乎係 0。」
「我真係無遺憾、無後悔,蘋果亦都一樣。」
「蘋果完成咗佢嘅歷史任務,完成咗個使命,唔使話特登記住佢,其他人各自憑自己信念,去做你覺得仲可以做嘅嘢就得。」

前《蘋果》調查記者阿志。任職《蘋果》十二年。現已轉行、做一般文書工作

*****
榛果^^
訪問開始前,阿志(化名)向記者展示他個人收藏,足足有半尺厚的剪報,每一篇都有他的byline,「2012 年,剛剛入《蘋果》專題組,俾咗自己一個期望,我一定要喺《蘋果》,出一篇有我 byline 嘅頭版」,這目標他一年就做到,但接下來近 10 年,他繼續將自己一篇篇報道儲起,當中包括揭發沙中綫醜聞、區選種票的重磅新聞,憑這些報道他拿過亞洲出版業協會、人權新聞獎、中大新聞獎、金堯如新聞自由獎,前後十多個,「係無攞過報業公會,我哋都唔會報。」(註1)
榛果^^
阿志說他作為一個調查記者,最光輝的篇章已在《蘋果日報》完結,而今他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正在做一些和環保有關的文書工作,「而家純粹覺得,屌,你俾錢我、我做嘢,你要我做多啲?加錢,頂你個肺。」

「做《蘋果》嗰時梗係唔係咁嘅心態,你會覺得自己係為社會,做緊一啲嘢。」

「《蘋果》肯定唔完美。」阿志答得斬釘截鐵,只要在行內稍有年資,都知道《蘋果》山頭人事頗為複雜,而內部放任競爭的結果,偶爾亦會出問題,「有啲對新聞規條揸得唔係好緊嘅人,就會出事,例如林奮強嗰單。」(註2)
榛果^^
但即使如此,作為相對獨立的調查組記者,阿志認為《蘋果》曾經給予他的空間,已經很接近理想,「我哋有 backup、有成隊法律 team,有錢、有人撐,我老闆實撐我,收梁振英律師信,我自己都收過,我唔會有一刻驚。」而這種「把炮」,成就過去十多年,《蘋果》調查的金漆招牌,「我哋從來無驚鳩過。」

阿志表示在他十多年的《蘋果》生涯中,從來沒有寫過違心的新聞,「由入職到我走嗰刻,無一篇我嘅故仔,係俾人用非新聞理由抽起,無人迫我寫邊樣或者寫小啲,可以肯家咁講完全無。」

然而,這些都是回不去的以往,亦是阿志從來沒有想過,要在現在的香港再做記者的原因。
榛果^^
在香港調查報道「無得做」,其實阿志早有感受,對他最大衝擊是沙中綫醜聞,「以前有個印象,政府最多唔答你,但佢唔會講大話,唔會有同你講無。」

「但沙中綫,屌,開埋調查委員會,搵埋個夏正民出嚟,鬼佬喎、法官喎,你拎上法庭啲文件,假嘅。」阿志憶述,當時其中一個承辦商交上法庭的測試報告,指鋼筋扭入絲帽圈數不足都無問題,「我哋《蘋果》就試俾你睇,係唔撚得,搵測試公司驗過係唔夠,調查委員會出嚟結果係點?係照去,指鹿為馬都得而佢無後果嘅,呢個第四權唔係權嚟。」

到後來,政府陸續更改查冊規定,港台蔡玉玲因 7.21 調查報道查車牌被捕,調查報道的空間「近乎係 0」;所以在《蘋果》最後大半年,阿志都是抱住「做得幾多得幾多」的心態。
榛果^^
一路捱到去年 6 月,阿志決定遞信辭職,當時亦有一大批中層或前線,因為「逃生門」等安排與公司有分歧而離開,阿志的 last day 定了在 6 月 17 日,當日早上,500 名警員再闖入《蘋果》,拘捕張劍虹、陳沛敏等五名高層,《蘋果》的生命,進入最後一星期倒數。

「好尷尬,我訂咗一間好好食嘅冬甩,好撚多,點知個日朝早就咁樣,呢一刻你派散水餅,即係點撚樣?」

七日後,《蘋果日報》成為歷史。
榛果^^
或者是性格使然,阿志說他個極力避免「好撚感性」的人,或者這解釋了,他選擇去述說的,是當日派冬甩的尷尬,但事實上更重要的是,事隔一年,他仍然未能好好梳理,甚至想去迴避自己的感受。

「好似伸手入去水潭咁,咩都撈唔到,但當我有啲情緒我係知道,潛意識我會避開。」

「你明唔明呀,有時有啲嘢,我做過或者同事做過,會想搵返啲 detail,你 search 發覺咩撚都無,原來消滅歷史係咁易。」而這些歷史就像寫有他名字的剪報一樣,是阿志有份用十多年的青春寫成,「但係無撚晒。」所以阿志說,遺憾、憤怒、傷心、失落的情緒他都有,但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所以他選擇不去梳理,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去概括。
榛果^^
甚至他認為不需要特別記住《蘋果日報》,正如他認為自己作為調查記者,已經做到無憾、無悔,《蘋果日報》亦一樣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面對一個獨裁政權,一個自由嘅新聞媒體,一定最終會被消滅。」

「唔使特登話記住佢,每逢 6 月 23 日點起一枝蠟燭,一齊喺將軍澳悼念佢,唔好咁啦。」他覺得只要仍在的人,能憑自己的信念去做能做的事,已經足夠。
榛果^^
訪問的最後,阿志和記者分享他寫過最喜歡的一篇報道,阿志拿著剪報,說當年他認識了一個大學做研究的學生,寫了一篇論文關於郊野公園引水道太斜,令珍貴生物掉下去爬不出來而死亡,「成個採訪過程去救動物,執咗三十幾條香港蝾螈,如果我哋唔執,佢就會死喺度。」

「無咩意義,好戇鳩,但係我鍾意呀吹咩,我欣賞佢有 heart。」

說著,阿志珍而重之的把他的剪報放回文件夾中,然後說無論他未來會到哪裡去,這些剪報「都會一直跟住我」。
榛果^^
註1:2022年報業公會新聞獎,文匯大公合共獲23個獎項
註2:蘋果日報2013年曾以頭版報道時任行政會議成員林奮強稱「完全歧視新移民」,後來因誤報而道歉
榛果^^
============================================
榛果^^
載入新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