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狂歡 崑伊



不成熟的深情

有疾病描寫

「他一個人縮著在無人的房間哭，生不如死，哽咽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房間裡，鼻子倒抽著氣，緊抓著被窩裡那人留下的溫存，假裝自己還暖著，還擁有部分依戀。」

「如果不要這麼自作多情就好了，可一萬種的假設都無法挽回已經流逝的時間。」

鮮嫩的紅攀附在伊得的身軀，一點一滴侵蝕著肉體，啃食著靈魂，越靠近心臟的地方花苞就越大也越紅潤，吸收足夠的養分盛開後，則會漸漸轉為粉紅隨之凋零，接著繼續孕育新的花苞，不斷重複饞食著。

搔痛、刺癢，這些疼痛不斷腐蝕著精神，那般蝕骨之痛沒有任何草藥可以停止，就算將花朵摘除，也只是增加生長速度，當人體的生命乾涸時，軀體將化作花朵的肥料，最終成為它。

「嗚......呃、哈......」

早已數不清時日，伊得蜷縮在充滿崑西氣味的被窩裡，被木質調的氣息包裹著似乎可以減輕他的疼痛，不平整地喘息，感覺隨時都會停止呼吸，眼眶的泛紅不知是對花還是魔力的過敏反應，偶爾用指甲掐住自己皮薄的位置，印出指痕、泛紅，流出血水，僅僅是為了轉移被吞食之痛而製造另一種疼痛。

「今天還是不舒服？」

崑西拿著一杯水坐在床沿，指尖輕撥著對方臉頰上的花瓣，脆弱到感覺隨時都會散去，花瓣的邊緣因為碰觸而碎成粉末，不管用多輕的力道都可以輕易被破壞，於是他收了手，不敢輕舉妄動。

「嗯......對不起......咳、咳。」

伊得緩慢地起身，接過水杯，手微微顫抖著，險些把杯子摔落，幸好崑西用他厚實的手握住了他。

好溫暖，伊得感受著對方的溫度，自從生病之後，自己的體溫就時常忽冷忽熱，更多的時間是寒冷，那些花好像連同人的體溫都吸食。

「不要再道歉了。」崑西用鼻尖蹭了蹭伊得的頭髮，輕輕地朝額頭吻了下去，「是我的錯。」

崑西話向來少，而伊得雖然總是直率表達自己的情感，但總歸是個會察言觀色之人，碰觸別人底線的事情能避則避，就是這樣的八面玲瓏碰上沉默寡言造就很多誤會。

每天清理伊得掉落的花瓣成為崑西的每日任務，一片片拾起，溫柔地將其捧在手心，掌心中承載著對方每天消逝的生命，那些殘片被崑西集中在一個玻璃罐中，眼看也快滿了，就像告知那人期限將至。

「再睡一下吧。」

崑西拿走水杯，順手將伊得蓋上棉被，一抬起棉被，木頭氣息與空氣再次融合，那味道比剛才加重了許多。

「嘿嘿，是你的味道。」

伊得努力撐起嘴角淺淺地笑著，將半張臉埋入被頭。

「喜歡？」

像是被感染，崑西也淡笑。

「嗯。」

生病總使人脆弱，尤其知曉自己生命將抵達終結，就不小心任性起來。

「你要去哪？」

伊得舉起無力的手，吃力地抓住崑西的衣角，那力道連小朋友都可以掙脫，但對方卻停住了離開的步伐，轉向他，用哄小孩的語氣：「洗杯子，等等回來。」

日復一日，每況愈下，就算如此太陽也不會忘記西沉，回想起一切病狀開始的那日，伊得如往常纏著他要做舒服的事情，或許是伊得隱藏的太好，也或許......是崑西的下意識逃避沒有發現當下的異狀。

「崑西──來做點舒服的事吧？你不是也喜歡？」

伊得敞開衣襟，跨坐在崑西身上，不聽話的腰肢擺動、磨蹭，試圖勾起對方慾火，雙手環在對方的肩上，雙頰早已染上紅暈，曖昧的在耳邊低語。

「麻煩。」

「可是我們已經......」

伊得將後半句話吞回肚裡，那句「我們已經兩週沒做了」，可他又有什麼名份去要求？他們的關係有多脆弱任誰都看的出來，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互利關係。

「說了，麻煩。」

「好.....對不起......但、今天我有點……」

所有思緒像大海般席捲而來，眼眶充斥著淚水，眼前變得模糊不清，他不想哭的，不想。

也說不出口他今天特別不適，從前幾天開始就一直感受到魔力在軀體內翻攪，那是種暈船的既視感，這之前就算魔力不穩都沒這次嚴重。

伊得甚至不知道這份情感從何而來，何時開始，可能是從一開始，抑或是每次崑西不自覺的溫柔使然，而只有他沉溺在這情感裡。

因為崑西不會喜歡他。

愛、喜歡和好感，這些感情伊得覺得對崑西都是種麻煩和負擔。

那刻，無法控制的魔力從伊得體內湧出，從左手臂開始延伸到胸口接連長出花苞，飛散的花瓣像羽毛掉落在兩人周圍，嚴重時眼皮上也會有小花苞，導致視力短暫衰退，接著，體力也開始削弱。

起初，以為魔力穩定就會痊癒，卻發現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有愈發嚴重趨勢，這件事被奧利文知曉後，他曾撥空來木之領域一趟，他說這種病徵被稱為赤花症，那是在卡萊因少有的疾病，一般都是發生在擁有強大魔力的人身上，並且這人無法控制自己蘊含的能量，這樣的人愛而不得時，那份愛意融入混沌的魔力，給予魔花滋長的溫床，要得到所愛之人的恨意才得以痊癒，所以不是因愛而死就是因恨而活。

「沒有其他方法？」

面對崑西的詢問，奧利文只是搖了搖頭，但要他恨伊得？怎麼可能？伊得是他最不可能恨的人。

「這下麻煩了，而且還是海棠花。」

奧利文闔上他帶來的古書，裡面寫著眾多與魔力混亂相關的病狀，赤花症是其一，而此症若盛開的是海棠花，死亡速度比其他花種快。

「很糟？」

「那是代表無果的苦戀的花，是赤花症裡最嚴重的一種。」

兩人沉默幾秒，像是有著絕佳默契不想打破這寧靜。

「我們先不和其他人說好了，不然大家一擔心起伊得又做出什麼情況反而會惡化。」

奧利文露出柔和的笑，安撫對方，就像告訴他不會有事一樣，也像平日為信徒打氣般。

「嗯。」

奧利文只說會再想其他辦法，便離開了。

崑西開始後悔，如果能早點面對自己的心意就好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兩個月過去，對於病狀的解決方案並無下文，原先伊得多少能吃點東西，近日能吃上幾口就不錯了，手腕上的骨節越來越明顯，看來在病死之前應該會先餓死。

「崑西......你會討厭我嗎？」

此時的伊得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拖油瓶，本來對崑西來說自己就是個「麻煩的小鬼」，現在又更讓他費事，比麻煩更麻煩的人有必要存在嗎？

「不會。」

低沉柔和的嗓音令人有安全感，有時候只要一句話，伊得感覺自己又能多活幾天。

「雖然......我很麻煩，可是你可以不要討厭我嗎？」

伊得虛弱且微小的聲音正抖著，害怕得出否定的答案，垂下眼，不敢看對方的表情。

「不麻煩。」崑西先是回答了前句話，頓了一下又說，「好。」

「再多吃點。」

崑西手上端著碗，青菜和肉都被熬進糜裡，一口一口送入對方的嘴，並小心翼翼的擦拭嘴角沾上的米粒。

今天，連三分之一都沒吃完，昨天還可以吃掉的分量又減少了，崑西看著碗裡的粥，無意識嘆了口氣，也恰巧被伊得聽見。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

崑西這才發覺，即使平日裡伊得不在意他的隨性，但或許或少或多都間接造成傷害。

「我明天會吃多點。」

伊得倒是想多吃點，但多一口感覺都可能吐出花來，喉嚨的搔癢刺痛都是抗議的證據。

「好。」

接下來幾天崑西開始頻繁外出，這讓伊得特別沒有安全感，感覺全世界都拋棄他一樣，孤單的將自己塞進床角，雖然崑西一樣會照顧他的三餐，撿拾他的花瓣，但對話的時間銳減，也不知道去了哪，或許早就不想管他了。

伊得現在不知道痊癒好還是不好，痊癒了代表崑西討厭他，離開了至少表示他是喜歡自己的。

一個月過去，伊得依舊躺在那森林氣息的床上，神奇的是今天的呼吸特別平順，好似有痊癒的徵兆，他連忙坐起，看著身上除了那些花，還佈滿著金黃色的花紋，那些花紋正與海棠花抗衡，和煦的金光似曾相似，像是崑西一直都在他身邊，那份溫度是這麼的相像。

最終，帶著金光的花紋咬食了所有的花與花苞，大量的光芒四射卻不刺眼，反而有種被守護的溫暖，完成任務的紋路隨著光的消逝也流散在空氣中。

他痊癒了。

伊得能夠感受自己的體力與魔力正在回歸，所有花一瞬間凋零，然後他也意識到──崑西討厭他。

伊得曾經說過不要恨他，因為就算因此活下來大概也痛不欲生，但現在痊癒了，這代表崑西還是厭煩他了、還是嫌他麻煩了……還是不喜歡他了。

他一個人縮著在無人的房間哭，生不如死，哽咽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房間裡，鼻子倒抽著氣，緊抓著被窩裡那人留下的溫存，假裝自己還暖著，還擁有部分依戀。

如果不要這麼自作多情就好了，可一萬種的假設都無法挽回已經流逝的時間。

此時，門外發出巨大的聲響，伊得抬起哭花的臉，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崑西迅速跑到他的身邊，他把伊得緊抱在懷中，不敢讓人看見充滿擔憂的神情。

「崑、崑西？」

這下伊得被搞糊涂了，這算喜歡還是討厭？可眼前的人只是緊緊抱住他，不發一語。

「你、你去哪了？你不見好久......你不是……討厭我了嗎？」

「喜歡。」

「什麼？」

伊得在思考著究竟是在夢裡，還是自己早就死了而這是上天送他的禮物。

「說了，喜歡。」崑西捧著伊得的臉，舔了對方眼角的淚，「不哭了。」

突然像是戀人的舉動讓伊得退卻，無數想法在腦中打結，肩頸一縮，將人推開。

「那我怎麼會痊癒？不是說沒有辦法嗎？」

「確實算不上治療。」

崑西拿出那時奧利文帶來的古書，翻開到「赤花症」的頁面。

「我知道，它說要得到喜歡之人的恨意。」伊得說完又皺起眉頭，「可是你說了喜歡我。」

伊得的內心又開始糾結，難不成還可以「欺騙」赤花症？

語畢，崑西翻到下一頁，上面寫著「花紋症」，書上記載此病的患者皮膚會出現美麗的花紋，紋路攀附的時候不會有任何疼痛，與心上人肢體碰觸可以減緩生長速度，不過花紋滿布至全身時將會器官衰竭而死。

「痊癒方式是與心上人兩情相悅。」看著書上的說明，伊得意識到事情不單純，「難道……」

「用了個方法讓你罹患花紋症。」崑西偏頭想了想，用最簡單的語句說，「如果這兩個病症相剋，或許就會痊癒了。」

等等，所以如果一個不小心失敗，自己不是變成花就是器官衰竭死亡？伊得現在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那如果失敗……」

「那我就會和你一起死。」

「什麼？」

「為了讓你患上花紋症，我把收集的花瓣拿去祭壇融合自己的魔力。」崑西低頭看著他右手的寶石，顏色有些許黯淡，「花瓣是你軀體和靈魂的一部分，所以也會反應在你身上。」

那些花瓣偷走那些原屬於寶石的色彩，將其作為新的養分，卻未料與過於強大的魔力結合有可能造成新的病變。

「所以你這陣子外出都是為了......」

「嗯，因為花瓣過於脆弱，所以需要分好幾天注入魔力，」那些花般像是流離失所的魂魄，崑西總是害怕他掐指一碰就使之消散，「最終呈現的就是剛才在你身上的花紋。」

「那你直接把魔力注入到我身上就好了不是嗎？」

「我怕......失敗了你會被我的魔力反噬......」

崑西少見的說話如此不痛快，抱住對方的手沒放下，只是將其更深沉的擁入懷中。

「所以你才要去這麼遠的地方嘗試這種危險的方法？」伊得睜大雙眼，眼淚在眼眶打轉，「失敗了你不是也會被吞噬掉嗎？」

他沒有想到崑西會為他到如此，可能兩人都再繞著遠路，也都不擅長這種固定關係，但沒關係，現在他們都還擁有著彼此。

「下次不許這樣了。」

伊得緊抓崑西結實的背，整個人埋入對方的胸口，這次，這份溫暖終於屬於他。

「好。」

窗外還有些許海棠花的味道，殘存的碎片似乎在與兩人道別，風將其帶離，留下了祝福和希望，所有的苦痛及憂傷都將化為泥融入於土。

End.

疾病梗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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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寫了HE 建議搭配失戀情歌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