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通識】—— 聖靈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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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逢母親節，不厭其煩地剖析早期基督教派視聖靈為女性的母神神格的根據。「聖靈」的希臘文 Pneuma Hagion 文法上沒有指出其特定性別，希伯來文 Ruach ha Kodesh 及敘利亞文 Rukha d'qudsha 均是女性。然而，拉丁文 Spiritus Sanctus 則是男性，因此，自二世紀始拉丁教父逐漸把原屬女性的聖靈「父權化」。

自第二世紀敘利亞教會開始使用至今仍沿用的敘利亞文《伯西托本聖經》中，《羅馬書》8:16 文法為「聖靈『她』與我們的心同證我們是神的兒女」就是一大例子。《國際標準聖經百科全書》亦曾表揚在抄本校勘方面，敘利亞文《伯西托本聖經》是眾所公認最早譯本。

《約翰福音》 14:16 中聖靈作為人們的「保惠師」，此說法乃取材自《以賽亞書》 66:13 神作為母親安慰兒子之說。

在典外經學，以原文阿蘭文直接寫成的一世紀中葉的《希伯來福音》碎片段落是相當稀有的，而該段落正好補充了《馬太福音》中耶穌在約旦河受洗的情節。當中耶穌直接稱天上而來的聲音為「聖靈母親」，而聖靈母親則回應：
「你是我的止息，是永遠管轄萬有的首生子。」

這是回應猶太文學《以諾一書》中，「智慧之母」在大地遍尋不獲止息之所說法，如此主張耶穌三十之齡在約旦受洗方被聖靈選上作基督的稱為「嗣子說」(Adoptionism) 。而雅各後人猶太基督徒以便尼派則稱聖靈為「主母」，是耶穌的真母親。

在猶太智慧傳統，女性獨立神格「智慧」在創造萬物之先已存在《箴 8:22》、是「純愛、敬畏、智德和聖愛的母親」和「當受讚揚者」《德訓篇》、亦是「造萬物的技師」、「統治所造的萬物」、「三重雌雄同體的名」及「以她那高貴的身世為榮與神生活在一起，萬物之主愛慕著她」《智慧篇》。

第一世紀祭司後人哲學家斐羅 (Philo of Alexandria)，就曾以聖殿中的一雙基路伯比喻「智慧」與「道」為同樣對等的陰陽並存的特性，視「智慧」與「道」為對等的「陰陽二性」，兩者共同分享著「神之首生」、「宇宙第一序」、「神的榮光」、「神的代理人」和「人神間的中保」等身份。《約翰福音》的作者在第一章所詮釋的「道」正正就是以斐羅的理解作為基礎。

據說使徒多馬早在公元五十二年就前往印度傳道，逃過了羅馬大公教會禁止教導聖靈擁有女性位格之智慧傳統，在眾使徒傳統中《多馬行傳》保存了最多有關「智慧之母」的記載，她既與真理之父同等，被稱為「隱藏的母親」、「滿有憐憫的母親」及「創造萬有的母親」等，這些都是承繼自猶太智慧傳統的頭銜。

拿戈瑪第古本的《靈魂的釋義》就「聖靈」有著這樣的解釋：
「古賢為『聖靈』取了女性的名字，然而她的屬性的確是女性，她甚至有著孕育的母腹。她是獨自的，獨一的，並與父同在，她是童貞又是陰陽並存的。
......
　基於她是女性，她無法單靠自己去生產。父就從天上差遣一男性到她那裡，那是她的兄長，那首生者。新郎便臨到新娘那裡去。」

伸延自猶太智慧傳統以及「赫密士秘學」 (Hermeticism) 的唯一創世神話經典《人的牧者》(Poimandres, Shepherd of Men)，拿戈瑪第古本《約翰秘傳之書》描述一切之上無名之源作為開端，祂是一、是超乎「神」的萬有之父、是完美無缺、不可闡明及不可命名。

一息間，祂在四周的活水泉源中首次察見自己的倒影，祂迷戀上水中自己的形像，此自覺不知不覺便成了人神間的中保「智慧」，亦稱作首意念「巴碧羅」 (Barbelo) 。暫時沒有學者能確定此阿蘭文名字的意思，較接近的為「神的女兒」或「神的妻子」。英國循道衛理會傳道人神學家 Margaret Barker 認為以西結在《以西結書》一章中就是他親眼目睹難解的寫作文法與異象。

巴碧羅在靈知文獻中的綽號豐富，如「不可見的靈之形象」、「父的無瑕鏡子」、「父的氣息」、「萬有的母腹」、「父母一體」、「宇宙太初一體首人」以及「聖靈」等等，她亦即神屬性中無處不在的臨在性，相對無名之源不可知的超越性。拿戈瑪第古本的核心經典《約翰秘傳之書》中基督向使徒約翰以「不是眾數的三形像」顯現，接著祂說到：「我是與你們常在的那位。我是父，我是母，我亦是子。」

而在拿戈瑪第古本《三形首念》(Trimorphic Protennoia) 一 經典中更將母神巴碧羅視為自古一切啟示的聲音，無所不在的住在所有眾生中，對日後基督教中聖靈觀的發展有著相當的影響。

《三形首念》認為萬有最終將會歸復至太初先存一完美一體，亦即巴碧羅本身，如此萬有最終歸復至太初的獨一狀態在斯多葛派、新柏拉圖主義及早期基督教稱為「修復論」 (apokatastasis)，與現今科學宇宙學中的「奇異點」(Singularity) 概念相近。

然而那不可知、不可言說及超卓·越一切的父決不會插手干預這個下界微不足道的事情。，及超越一切的臨神性中的陽性；而無所不在的臨在性則視為之陰性的母，不論是「空中掌權者 、天使、精靈、冥界陰魂」每個最終皆會歸合萬有歸一的神性一體裡。

巴碧羅以第一身宣告「我是寄居在眾生的原動力」、「我是萬有之首，先存於萬有，我就是萬有，因為我在一切之中」，如此神觀為之「萬有在神論」(Panentheism)，神的臨在就在一切萬有中。

在《三形首念》中，母神巴碧羅宣稱其終極使命，乃將原以落散的萬物最終以宇宙一體重現，回歸其本源中，她是「將來的次元」和「萬有的成就」。《塞特之三柱》如此歌頌巴碧羅：
「太初的分離一如妳被拆散，結合我們一如妳被結合。傳授我們妳所看見的，應允我們使我們得著永生。本著我們每一位皆是妳的影子一如妳是太初先存者的影子。」

在《猶大福音》中沒有一位使徒能悟出耶穌真正身份，只有猶大勇於踏前，說道：「我知道你是誰和從那裡來，你是來自巴碧羅的不朽之國度。我根本不配說出差你來那位的名字⋯⋯」

在拿戈瑪第古本啟示文學中，修行者藉著天上洗禮昇天穿越眾天層和維度，其終極體驗就是得見巴碧羅並領受神性與她合而為一。

直到第三世紀摩尼先知繼承了靈知神話及多馬傳統，統稱當時對母神不同的稱呼為「生命之母」，這極能是與夏娃尊稱為「眾生之母」所融合。在其《保惠師集》中如此說：
「每個祝福和呼喚的泉源就是生命之母、首聖靈、首母親，她自父而生，是眾流溢直至這世界之始端。」

如此以父、母、子神祇組成的三元(Triad) 敬拜在美索不達米亞以及古埃及乃相當普遍。在第四世紀曾參與尼西亞會議的大公教會馬塞盧斯主教在其護教作《在聖教會上》就曾指三一神觀乃源自第二世紀初靈知主義華倫廷教父在其寫作《三位格》中首先提出。與此同時，由於早期羅馬大公教會父權的專制，導致往後二千年東西教廷均對三一中對「聖靈」屬性和本質造成的根本性誤解，然而最後卻造成東西羅馬無法挽回的分裂及敵對地步。

圖：自第二世紀敘利亞文《伯西托本聖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