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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BL 正劇向
鬼怪奇譚 驅邪騙炮

他曾經以為,無論過去、現在、未來,他都是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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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串
場外2.0
萬用題材箱
本文為安價系列續篇,注意事項及正文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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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為原創安價續篇,但劇情內容會涉及系列全文,建議看過全部系列文以達到最佳閱讀體驗。

※本篇為連載式更新,請於更新段落結束拉線後回覆,避免插樓。也可以隨時在場外2.0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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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棋!」

壟罩著上空的雲翳終於散去,陽光灑落在小小的院落裡。將人影吞噬的黑暗伴隨著狂風忽地膨脹、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收縮;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內,包裹住兩名成年男子的黑影便收縮成一個小點、徹底消失不見,只留下癱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影。

書誠快步奔向倒在地上的嘉棋,臉色蒼白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幸好雖然雙眼緊閉,但依然能感受到微弱的吐息;司琴則快步繞過兩人、直逕走向草叢邊,俯身輕撫倒在一旁的小花身上略顯凌亂的毛皮。

「公子……」跟他在身後走進廂房內的女子神色倉皇的跑出來,附在司琴耳邊低語幾句。

他聽完臉色沒什麼變化,只平平的吩咐道:「嗯。先他們帶下去。」

其他陸續進入小院的狐狸扛著軟鋪做成的擔架,將嘉棋和小花小心翼翼的搬運到擔架上;接著才遲疑地看著同樣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羅皓昕:

「……這位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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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在他身上的黑影消失後,他才第一次露出完整的模樣。

他整個人骨瘦如柴、披頭散髮,膚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要不是還有些微的呼吸起伏,要說這是一具屍體恐怕也不會有人懷疑。

「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類,真要說也是受害者。」

司琴瞥了他一眼說:「來者是客,青丘該有的待客之道還是得有,別怠慢人家。」

「小的明白。」

到底是青丘內天狐府邸的人。原先狼藉的院落很快被收拾乾淨,只除了被壓壞的樹叢和從廂房門口可窺見一二的損壞外,人去樓空的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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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拉線
walrus4398
來了
既期待又捨不得完結QQ
gin1983
既期待又不捨啊
omelet7395
先領
hen5595
hawk4115
好緊張啊啊啊啊
plum3481
rice7978

捨不得
tea1031
magpie7904
真的期待又不捨
bunny8484
領!捨不得結束:'-(
shake2673
lime4095
領!
swan6845
[emo196] 真的好捨不得
lynx13
既期待又捨不得
kimchi7761
發現開新的了,好期待但好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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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狐府邸的內部比起外觀上看來的要大了許多,彎彎繞繞好段路後,嘉棋終於被安置在某個安靜的院落裡。

房中隱隱飄散著線香的氣味。他躺在床上,在經歷種種的移動與安置後,仍舊平穩的閉著眼睛;像是陷入沉沉的睡眠,沒有痛苦也沒有夢境,單純只有黑暗與虛無,以及時間的流逝。

書誠從頭到尾都跟在一旁,一語不發。他站在床邊看著除了呼吸外沒有任何動靜的嘉棋,直到最後一隻狐狸離去的關門聲落下,才抬起手來碰了碰嘉棋彷彿熟睡的臉。

指尖下的觸感依舊有著熟悉的溫度,隨著呼吸微微的起伏。只是眼下這個怎麼看都還只是個大男孩的傢伙已經不會因為他的動作醒來、對他露出毫無理由的笑容。

——事情為什麼會落到這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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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那張好看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碰觸嘉棋的指尖下隱隱有毫光發散,一路從他的臉頰、頸側逐漸朝下;然而書誠的臉色隨著他掌心貼上嘉棋的胸口越發蒼白。

他的掌心能夠感受到胸骨底下的心跳。失去了靈魂,心臟依然能夠跳動,但就僅止於跳動;再多的試探都如泥牛入海,沒有半點反應與效果。彷彿躺在床上的嘉棋只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內裡空蕩蕩的,什麼也不存在。

直到他的手來到嘉棋下腹的位置,書誠才突然皺起眉頭。

那裡同樣空蕩蕩的。不只沒有魂魄,連原來蘊養在深處的精蠱也沒了蹤影。

「……小傢伙原本就魂魄受損,現在他身上除了一縷生魂外,其他都沒了。」

就在這時,司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他姍姍來到書誠身邊,同樣看著躺在床上的嘉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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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收回擺在嘉棋身上的手,替他捋了捋被子後轉頭看向司琴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與情緒一樣壓抑:

「你不是處理掉那東西了嗎?為什麼他還會出現在那裡?」

「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司琴的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他是否真的對書誠的態度感到不悅。

但這句話卻像一盆冷水澆在書誠頭上。他看著司琴好半晌,最後只是一句話也沒說的別開了眼。

見書誠轉開望著自己的視線沒有回話,司琴這才看著躺在床上的嘉棋,緩緩開口:「你可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他界來的獸。」書誠低低地說。

「正是。」司琴微微一笑,笑意卻沒有進到他瞇細的眼底:

「三千世界,有夢界、有人界,有幽冥妖仙種種界;你可知道這隻野獸來自何處?會做出什麼事?又要如何擊退甚至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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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安靜的垂眼看著床上沉睡的嘉棋,沒有回答。

準確來說,那些問題沒一個是他能回答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我們只知道他會寄生於人類、補食靈體魂魄,且普通的攻擊手段對他起不了太大的效果。」

司琴沒有移開視線,書誠的身影深深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眼底;他依然彎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說:「在這種情況下只犧牲小傢伙,靠著他的大運及神靈的殘魂就能讓他離開,已經可以說是最好的結果了。」

「……你在說什麼?」

書誠抬起頭,不敢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嘉棋的十年大運雖然能吸引非人之物對他產生好感,但他怎麼也不相信司琴這隻老狐狸會受到大運的影響。

他理智上能明白司琴說的話句句屬實,甚至如果今天對象不是嘉棋,他或許也會說出一樣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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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事沒有如果。在嘉棋毫無意識的躺在他們面前的情況下聽見司琴說出這番話,只讓他感到一陣心寒;彷彿之前那段三人一起相處、說長不長的時光,對他而言不具備任何意義。

司琴瞇起眼睛笑了兩聲。他沒有理會書誠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如果你是在擔心他家人那邊無法交代的話,我遣人去喬裝成他的模樣便是。十幾二十年、或者假扮意外身亡,那些人類決計不會發現。」

「——夠了。」

聽到這裡,書誠終於忍無可忍,斷然開口:「你不在乎他變成怎樣是你的事,但我是不可能讓他就這樣躺在這裡等死的。」

「喔?是嗎?」司琴雙手抱胸,饒有興味的說:「那你打算怎麼做?」

「……總會有辦法。」

書誠掖了掖嘉棋身上的被子,不滿的嘴硬道:「我們這趟本來就是來找你問修補魂魄的方法。不然你跟我說,我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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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開開玩笑,你還當真了?難道在你心中我竟是這般鐵石心腸?」

司琴偏過頭看著書誠的動作,不置可否的笑笑:「再怎麼說小傢伙與我也有段露水姻緣,他都喊過我相公了,我自然也不至於對夫人如此薄情寡恩。」

書誠朝他拋了個白眼,顯然沒有要接話或吐槽,還大有都這種時候了還開什麼玩笑的不耐意味。

「修補魂魄的方式我的確有,只是不適合你、也不適合他。」

司琴望著床上熟睡般的嘉棋說:「都說命運相連,被吃了命魂後他的大運也沒了。但小傢伙本就是有大機遇之人,你不妨藉此碰碰運氣,或許還有其他轉機。」

聽出對方的話中有話,書誠這才無比認真的轉頭問道:「你有什麼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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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琴對著書誠勾起嘴角,輕描淡寫的說:「凡舉牽涉到魂魄的事,都得往幽冥去。只是青丘眼下事務繁雜,這次我恐怕無法與你同行。」

「……但也無妨。那地方你已經去過了不是?」他一雙眼睛狡獪的看著書誠,看不出他究竟還知道多少沒有被宣之於口的事。

而書誠只是皺著眉頭看向嘉棋,算是默認了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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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a6415
嘉棋
書誠視角好難得喔
gin1983
嘉棋
hawk4115
嘉棋
希望一切順利
kimchi7761
嘉棋ㄚ天ㄚ.....
pitaya9637
好揪心啊
tea1031
clam4893
fox7928
嘉棋
olive2948
嘉棋
salt200
嘉棋:書誠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七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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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回想起來,事情究竟是從什麼開始改變的?

在他顛沛流離的童年裡,就已經明白自己和周圍的人不同。他能看見許多別人看不見的事物,而那些他能看見的東西同樣能影響他的生活;因此早在被師父接到神壇同住前,無論是自願或非自願,人情的冷暖淡薄他都深有體會。

在那之後,隨著年紀漸長,他也終於學會了如何在這樣格格不入的社會裡生存。那些什麼都不懂的人只接受他們理解範圍內的事物,無論那有多麼荒謬、多麼不合理;同時也沒有人在乎他小小的隱瞞與欺騙。

他們只想聽他們想聽的話,只接受他們預料中的結果。

沒人想知道自己家中的通風與日照有什麼問題,卻可以毫無根據的相信靈異作祟一類的說法;他們會相信冤親債主,卻無法反省自身的所作所為導致今天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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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過太多來到神壇的人表面殷勤,一轉身卻說他與師父是神棍騙子。

從最開始的憤怒與無力,到最後漸漸轉變為不在乎;到最後,他甚至也接受了自己在某些人的眼裡的身分就是個騙子神棍這件事,也不介意讓自己真正成為他們口中的騙子或神棍。

所以就像嘉棋曾經說過的,最開始他只是為了渡劫,精蠱寄生的對象是誰他確實不在乎。

他只是需要那個對象幫助他渡劫,至於會給對方的肉體凡胎或人生命數帶來怎樣的影響,從來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畢竟在他印象裡,那些人也從來沒有為他考慮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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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徑通幽,自己注意腳下。」

在步入通往幽冥的冥道前,司琴對他說:「嘉棋這裡我會照看著。你專注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不用著急。」

「……那裡會有什麼我該做的事嗎?」書誠敏銳的轉頭看向他。司琴卻晃著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長尾巴,僅僅只是將手裡的提燈交給他。

書誠望著他半晌,見司琴沒有想回答的意思,便接過提燈舉步往前。

司琴給的提燈裡只有一團火焰,看不出是靠什麼提供燃料,卻能夠不受外界影響、靜靜的燃燒著。亮度正好足以照亮前方幾步路的範圍。

通往幽冥的路一如記憶般狹窄曲折,一路蜿蜒而下。遠處肉眼可見隱約的霧氣繚繞,路的兩旁則是深不見底的峭壁,從中不時傳來陣陣嗚嗚風聲。

雖然和他從前走過的路不相同,但通往幽冥的道路大同小異;狹窄的道路佈滿碎石,越往下走周圍的光線就越發微弱,僅僅只能靠手中的提燈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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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一陣強風從道路兩旁的深淵裡颳起,逼得他停下腳步穩住身形。

風裡隱約夾雜著細碎的絮語,在幽暗的環境中在耳邊清晰的迴盪著,讓人不得不側耳細聽:

……都是……你害的……

騙子……

書誠看著手裡搖曳的火光皺起眉頭。印象中從前來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是青丘通往幽冥的冥道特有的現象?還是這些年來又有什了麼變化?

風裡的話語雖然讓人心裡不舒服,但多少是他早已經習慣的內容。隨著奇異的狂風逐漸平息,他舉起提燈繼續順著小徑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自深淵而來的說話聲並沒有隨著大風停下,那些聲音或男或女,有些熟悉卻又十分陌生。他們或者哭泣或者訕笑,說的每句話卻都是對他的控訴與不滿。

……和你說……的不同……

……真噁心……

「真讓人不舒服。」書誠揉著額際,沒注意到自己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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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理智能夠明白這些聲音應該是某種幻術或法陣一類——總之不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只是這些話每句都像是刻意扎在令人心煩的位置上,無論他怎麼告訴自己要冷靜,也不由得逐漸煩躁起來。

他按著額際,默念清心除障的咒文試圖抵禦怪風帶來的影響。然而在咒法生效、耳目清明的瞬間,卻風裡冷不防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對嗎?」

那聲音清晰的像是正主就在他耳邊,像記憶中那樣、彷彿毫無情緒的控訴。

書誠無自覺的握緊了提燈的握把,轉頭朝周圍看去;然而四周除了刺骨寒風與霧氣外,就只有滿地隨著他的步伐被踢落的碎石。

「不是。」

他垂下眉眼微微蠕動嘴唇,不知道是在回答風裡的聲音、還是在說給自己聽:「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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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的回答,風裡的聲音沉默了片刻。

兩側時強時弱的刺骨寒風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幽暗的冥道裡頓時只剩下他踩在碎石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響。

直到他又走出好一段路,那個聲音才再度悠悠響起:

「……但是我這麼相信你。」

這次書誠沒有回話。他舉著提燈往前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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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久等了
這邊有點卡文,之後應該會更的勤快一點
fox7928
書誠~
噗主幸苦了!
shake2673
噗主辛苦了
gin1983
希望書誠不會迷失
噗主加油
pasta6415
心疼兩人
pitaya9637
噗主辛苦了 書誠好苦啊
kimchi7761
噗主辛苦了 好心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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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話要不要一口氣說完?」

他不滿的對著眼前陰暗的霧氣說,像是他說話的對象就正站在那團霧氣裡:「那傢伙要是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我也用不著走這一趟,讓我好好趕路不行嗎?」

風裡的聲音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沒說話;書誠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就這麼站在原地,大有真的要等對方說話的意思。

「你明明可以避免這一切的。」風裡的聲音又變了一個人,話語裡帶著冷冷的嘲諷意味。書誠翻了個白眼,這才拎著提燈繼續往前走,彷彿說話的聲音只要不是嘉棋他都能接受。

「我又不會算也不會看,是要怎麼避免?」書誠的步伐比起之前要快且重了許多,但他沒有收斂音量,顯然是打算跟那個聲音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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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過你了。」那個沉沉冷冷的聲音說。

他還來不及回話,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邊上冒了出來。是熟悉的帶著隱約笑意、司琴的聲音:「我也告訴過你了。」

「遲早會出問題。」

「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原本低沉的聲音接著說。

「你太貪心了。」

「你太自負了。」

「誰都保護不了。」

「比死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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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書誠。」一個突兀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書誠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站在路邊看著無底深淵,只差跨出最後一步;他踉蹌退後,眼尾餘光注意到一片帶碎花的裙擺消失在視線裡。

「是誰?」

這裡還有其他人?他警覺的高舉提燈朝四周圍看了一圈,是被風裡的聲音蓋住了腳步聲、還是對方根本沒有腳步聲?

然而目所能及處除了濃重的霧氣外,就只有腳下朝霧裡延伸的窄路。連一隻蒼蠅飛過的動靜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風裡的聲音就已經夠詭異了,女人的聲音更出現的毫無頭緒。

書誠高舉提燈繃緊神經,本以為還會有什麼怪事發生;但風裡那些讓人焦躁的話語沒有再出現,女人的聲音更是像錯覺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前的道路逐漸拓寬。隨著霧氣漸薄,不遠處開始能聽見潺潺水流聲。直到這時,他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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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神話傳說、鄉野奇談裡,在提到死後的世界時常常伴隨著河川或流水;人們對此有諸多解釋,只不過對他而言,這樣的說法其來有自。

曲折的道路盡頭,是高掛著滿月的夜空。明亮的月光照在湍急的河水,波光粼粼卻看不見對岸的模樣。

在此岸的不遠處,能看見一個小小的渡口。渡口處除了萬年如一日的船夫及他的小舢舨外,還有一道頎長的人影,顯然是專門在這裡等待著他到來。

「終於來了。」曾經的梅家家主、如今的渡河亡魂,不久前才被他親手了結的梅振山就站在他面前,俊美的容顏風華更盛,是年輕時的模樣。

他一開口,就讓書誠皺起了眉頭。那聲音,可不就是剛剛在路上聽見的聲音之一嗎?

「前輩得罪了。」他看著梅振山,面無表情的說:「請問我可以揍你一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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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在路上遭了不少難。」梅振山莞爾一笑,神態較生前輕鬆不少:「但能來到這裡,說明你過了問心那關。我就不問你究竟聽見了什麼。」

「什麼時候多了這關的,我記得以前沒有。」書誠忍不住揉了把耳朵,忿忿地說。

「一直都有。」梅振山平靜的回答:「生死不論,陰風問心。過去你來的時候或許是年紀太小,問心對你而言不算是什麼考驗,才沒有留下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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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a1031
pasta6415
女聲是老媽對吧
mussel746
珍惜的看著每一字更新,噗主辛苦了!
fox7928
bunny5983
噗主辛苦了
gin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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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你說的那樣。」

書誠思忖片刻便放棄回憶,畢竟那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抿抿嘴,接著開口:「不過前輩刻意在這裡等我,應該不是為了這件事才對。」

「自然不是。」

梅振山似乎心情很好。他原本就特別俊美的長相在明亮的月色下竟無半點鬼魅之意,反而憑添了幾分灑脫、完全看不出生前在梅家時那副沉鬱疲憊的模樣:「我家那位老祖宗還是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這趟渡河的代價我來替你墊付,算是給你們賠罪。」

雖然被稱為祟神,但畢竟也是梅家長年供養的神明,的確擔的起老祖宗這個稱謂。書誠跟在梅振山身後,河邊木板條搭建成的的簡陋碼頭在他們腳下發出吱嘎的聲響,與在人間時別無二致。

「你早知道我會來?」書誠皺起眉頭。他怎麼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我想這劫,你和那孩子應該是躲不過。」梅振山不卑不亢的說,卻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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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前一後的坐上小舢舨。船身微微吃水下沉了些許,小船上的空間不大,但容納他們兩和一位船夫還綽綽有餘。

那船夫是個乾瘦黝黑的老人,曖昧的天色下看不清隱藏在斗笠下的面容,只能看見枯瘦的四肢及握著竹篙的指掌。

船夫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在他們坐定後便默默的滑動長篙。大河的水勢湍急,雖然算不上洶湧、但也沒有到平穩的程度;幾次顛簸後,書誠的臉色逐漸開始和天上蒼白的月色趨近。

「你當年來的時候多大歲數?」梅振山在這時開口,似乎打算以閒聊轉移他的注意力。

「十七、八左右,我也不確定。」書誠扶著船身的指關節已經有點泛白。他將視線投向遠方的水平線,分不出來胃裡的噁心感是來源於他對交通工具的強烈不安、還是不斷搖晃的船身所導致。

「還真是小小年紀。」

梅振山輕笑,他看起來絲毫不受波浪起伏的影響:「徐老後來怎麼處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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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怎麼處置。」

書誠看了他一眼,接著將臉埋進掌心裡,悶悶地說:「他只說一切都是定數,而且我也付出代價了。」

「你當時付了什麼代價?」梅振山問道。

「那時候功力不夠,陰氣侵體。回去調養了一段時間才恢復。」

「嗯,還有呢?」

「還要有什麼?」書誠這才抬起頭來,疑惑地說:「就這樣,沒了。」

「如果只是陰氣入體,那你運氣很好。」梅振山的語氣頗有深意:「來到這裡還幾乎沒付出代價的離開,這種事沒幾個人能辦到。」

「是這樣嗎?」書誠沉吟。

當年他師父的確對他說過他已經付出了相對的代價,他原本以為那個「代價」指的是他纏綿病榻好幾天這件事;現如今梅振山的反應看來,那所謂的代價卻明顯不該是那麼輕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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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前輩剛才說這趟渡船的代價由你來墊付。」書誠望向梅振山那張俊秀的面容,斟酌片刻才開口問:「那麼前輩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既然不知道,那代表時候未到。」梅振山同樣看著書誠,溫和的說:「就像我說的,這是賠罪。其他的你不必在意。」

對方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對書誠而言,梅振山畢竟算是長輩、又是師傅的故人,他再怎麼想知道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

船夫依然默默地撐著小小的扁舟,或是許因為注意力都轉移到剛才的對話上,顛簸不安的感覺減輕了許多。

他們又隨意聊了些話。擺脫祟神的梅振山要比過去開朗健談,而書誠順道也問了他有沒有替嘉棋修補魂魄的方法;但對方也同樣搖搖頭,表示不知情。

「我只略懂操魂的法門,補魂就不熟悉了。」他說,那操魂的法門莫約也是祟神傳承的。

「但既然公子司琴說了幽冥有轉機,那就值得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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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輕輕撞擊岸邊的同時,梅振山伸手搭了把書誠,兩人一起穩穩地起身跨上岸:「吉人天相,他既然能身負大運、又是你的有緣人,命肯定硬的能挺過這關。」

「……我不知道。」書誠喃喃說。

搭了好一會兒的船後終於腳踏實地,但他依舊有種腳下飄忽的錯覺,管不上梅振山話語裡隱約的調侃意味:「魂魄沒了這種事比肉體死亡還可怕,況且你們早就提醒過——」

「這是他的天命。」

梅振山打斷書誠,沒讓他把話說完。他們一邊往碼頭邊唯一的一條泥土路走去:「天命可違、不可違,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今天那孩子的命裡該遭此劫,或許不管我們有沒有提醒你,最後都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又是天命。」書誠滿臉老大不高興的說:「你們真的不是在拿這個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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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嗎?你要這麼想我也不會阻止你。」梅振山好笑的勾勾嘴角,像是想起什麼般嘆道:「雖然都說修道是逆天而行,但有時順天而為也不見得是壞事。」

「我只做我認為該做的事。至於是順天或逆天,我又不像你或師父那樣會算,怎麼會知道。」書誠撇嘴道。

「大多數人都不會知道,這也沒什麼不好。」梅振山淡淡地說:「至少我現在覺得挺好的。」

他們腳下的泥土路在遠離河岸後開始出現斑駁的青石板路磚,在天上明亮的月光照耀下泛著銀白的光。

河的對岸幾乎沒有霧氣,路邊的矮灌木整整齊齊,是有被打理過的樣子;在路的盡頭不遠處能看見一盞掛起的紅燈籠,道路在此分岔成兩條分別朝向左右的道路。

這裡是他來過的地方。書誠確信,至少這個分岔路與紅燈籠他印象深刻。他毫不猶豫的走向左邊的岔路,往前幾步後卻發現梅振山依舊站在路口,沒有要和他一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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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他疑惑地回頭喚道。

「我就和你一路到這裡,接下來得分開了。」見他回頭,梅振山只是平靜地朝他擺擺手:「自己多保重,見到你師父替我問候他。」

「我知道了。」

右邊是通往哪裡的路?梅振山又要去哪?他不知道也不該過問。但他有種清晰的預感,這一次和這個人會是真正的永別。

思及此,書誠歛起表情認真的說:「這一路謝謝前輩照顧。」

「別那副表情,我還不需要讓晚輩替我擔心。」梅振山笑著說。

沒了祟神的影響,他黑白分明的眼底僅倒映著皎潔的月色,澄澈而坦然:「快去吧,還有人在等著你。」

書誠沒有回話,他對著梅振山微微一躬身,接著才繼續踏上通往左方的青石板路。

俊逸的年輕男子看著書誠逐漸遠去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為止,才從容轉身、走往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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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ffee3098
師父終於要出場了
mussel746
真的好喜歡噗主的文字 期待下回更新
tea1031

為什麼我的噗浪不跳這噗了⋯⋯
omelet7395
tea1031: 常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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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隻身來到幽冥,是為了尋找家人的魂魄。當時的他年紀太小,天真的以為和師父學了些皮毛的自己能夠找回過去的生活;卻不料時間從來無法倒退,已經失去的那些人只會與你漸行漸遠、終至陌路。

他什麼都沒有找回來。他的父親和姐姐已經前往下一個輪迴,而母親的靈魂卻始終不知所蹤,流連在不知何處。

天上的月亮低垂,幽冥的夜晚即將來臨。他手裡的提燈足以照亮腳下,但更遠的地方便是光線無法企及的黑暗。

石板路的兩旁亮起了成排間距相同的紅燈籠,路上開始出現過路行人,不時疑惑地轉頭瞟向他;在第二次被投以異樣的目光後,書誠便拎著提燈側身靠近路邊草叢、闔上眼低念了幾句。

提燈裡的光線搖曳,不穩的閃爍了一瞬;再度穩定下來時,裡面的光線像是褪色一樣蒼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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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是聚陰之地,大多數的陽氣都在魂魄與肉體徹底脫離時留在肉身上,隨著時間的流逝回歸天地;但他是光明正大地以肉體走冥道過來,會讓人側目也是難免。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做了一些掩飾。感受著彷彿從骨髓深處傳來的陰冷,書誠皺了皺眉頭,才提著提燈又繼續上路。

路上的各色行人越來越多,有些和他及梅振山相仿,和人類有著相同的外型;但也有不少一看就是受了足以致命的傷、或者殘缺不全。

除此之外也有一看就不是人類的外型以及動物,有些帶著提燈,更多的是雙手空空、僅靠著路燈就能隨意自在地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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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在人界的魂魄若無意外在死後都會來到幽冥,彷彿某種天地定理;但人間多情,有太多讓人眷戀的人事物無法放手時,便有不少魂魄會逗留在此間、而非前往輪迴或其他更深遠的地方。

千千代代,駐留在此地的靈魂未曾減少。有些人會記得他們逗留的原因,有些人已經忘了卻依舊待在這裡;長久的時間足以讓他們建立城池與秩序,建立起另一種生活。

鬼城酆都便是其中一個冥界聞名的大城。

這個名稱並不陌生。偶爾人界也會有些肉體尚未死去、生魂卻脫離來到幽冥的狀況,酆都便是在某一個偶然開始出現在人界的文字紀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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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鋪成的道路逐漸拓寬,兩邊零零碎碎的有些做生意的小攤販,隨著越接近都城門口越發熱鬧。

不遠處是道路的盡頭,那裡佇立著由深色巨石砌成的高聳城牆,上頭掛滿明亮的燈火,照亮長夜、以及寫著「酆都」二個大字的朱紅匾額。

古樸的城門口兩側是成排的市集,周圍各形各色的居民來來往往。書誠混在人群中看起來毫不顯眼,他抬頭看了眼城牆上和悠久歷史風情毫不相關的投影跑馬燈,接著便和進城的人群順順當當的一起進了酆都城內。

酆都雖然也算是冥界的歷史古城,但隨著時代演進,古城也不可能讓時間永遠停滯。

城都內各色建築相互混雜,凌亂卻繁榮;路上行人有著奇形怪狀的服飾與姿態——這反而接近他平時見到的景象,如今只是所有人的視界都和他一致,倒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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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我記得……」

書誠站在街邊,摸索著從簡便的隨身行李裡拿出一本邊緣被翻得破爛的筆記本飛快地翻閱,好半天才找到他需要的頁面。

那裡潦草的寫著一段地址。書誠看了看那段地址、又抬頭望了眼不遠處的路牌,最後當機立斷直接走進一旁的藥草舖子裡,對著櫃檯後方半透明的老闆娘開口:「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地方該怎麼走?」

古城的道路結構不容易變動,這段地址也是他前幾年才拿到的東西。只是距離他上一次來酆都已經是太久遠的事情,街坊景色與街道名稱只依稀留有一點印象,要找到目的地的難度實在有點高。

更何況他現在辦的是急事,也沒時間磨磨蹭蹭的慢慢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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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第一次來酆都?來來,姊姊跟你說啊。」

幸好那老闆娘也是個本地人,只見他隨手從櫃檯邊拿張傳單翻到背面空白處,提起筆來三兩下畫了張簡單的地圖:「前面的大路左轉直走,第一個路口右轉再走一段就是住宅區啦。小兄弟是來玩的?」

「……是來找個朋友。」書誠接過那張傳單端詳,嘴裡一邊道謝:「謝謝姐姐指路。」

「不用謝不用謝,之後記得帶朋友來給姐姐捧個場就好。」半透明的老闆娘向他揮揮手,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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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遲但到
tea1031: 我這邊有時候也會愛跳不跳的orz
coffee3098
世界觀好棒 好像真的隨文字踏進千年古城的感覺
hawk4115
謝謝噗主
gin1983
謝謝噗主,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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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順著老闆娘指的路,逐漸遠離熱鬧的街坊。昏暗的街道上兩側的住家點亮窗櫺,透出寧靜安穩的光輝。

書誠循著門牌,最終還是找到了他要拜訪的人家。那是一間帶著懷舊氣味的六零年代老房,鐵窗及木門上的壓花玻璃裡黑壓壓的一片,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

書誠也不管,抬手對著門板就是砰砰砰不耐煩的拍了幾下,接著便收手提著提燈站在門口等。

「……搞什麼東西誰啊——」門裡的人也沒讓他等多久,一邊碎念著打開了一條門縫;怎料才剛看清門外的人是誰,便急急的想把門關上。

「幹什麼?」書誠眼疾手快上前卡住門縫,不讓對方把門關上。

「唉唷我的小祖宗啊,你死就死了還來找我麻煩幹嘛?」門裡的人看起來一臉憔悴,滿臉剛從睡夢中被嚇醒的模樣哀號道:「又不是我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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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還沒要死。」

書誠大大的翻了個白眼,住宅區的寧靜讓他下意識壓低聲音,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先讓我進去,有事要問你。」

「我好不容易有連休、狀態欄都改了,你還來堵我……難道會付我加班費嗎?」

門裡的人見爭不過他,很快放棄掙扎。他轉身任由書誠進門後打開燈,可憐兮兮的囁嚅:「你還有什麼事要問我?你家那口子的正緣嗎?」

年輕的月老站在屋裡,依舊是一副形銷骨立、風吹就倒的憔悴模樣。他穿著一身皺的像醃菜似的睡衣,眼袋下的黑眼圈較之前見面時淺了幾分;他打著呵欠,一邊懶洋洋的拖沓著腳步,比起隨便更像是既然阻止不了書誠進門、乾脆就放任他。

「我很快就走。你知不知道補魂的方法?」書誠也沒避諱,一坐下便開門見山地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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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月老,你怎麼會覺得我知道?」

年輕的月老一邊將桌上用完後就隨手亂擺的杯盤一股腦放進流理台,疑惑的反問:「出什麼事了?你要補誰的魂?」

「你有聽說青丘的事嗎?」書誠看著他忙活的邋遢背影說。

「有啊,最近沸沸揚揚傳的可兇了。」擺弄了半天,月老才端了兩個杯子來坐到餐桌前,示意書誠坐下:「和這件事有關?」

「……嘉棋那傢伙被吃了一部份的魂魄,我在想辦法處理。」

書誠看了眼月老放到他面前的那杯水,想起他剛看見滿桌杯盤狼藉的模樣,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到離開前都不會碰半口:「想說你既然住在這裡,搞不好會知道點什麼方法。」

「你如果要問我姻緣福分相關的問題我還能回答一二。但這術業有專攻,補魂這種事我是真的不懂呀!」年輕月老雙手一攤,睡衣袖口掛在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臂上晃蕩,當真是兩袖清風、毫不誇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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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涉及到魂魄的問題多半與命數有關。這種事,如果不是大能者一般是做不到的……」年輕月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你不是和青丘的公子司琴認識嗎?聽說他——」

他還沒說完,書誠便打斷他:「他說他的方法不適合。」

「這樣啊……也是呢。」年輕月老喝了口給自己泡的熱茶。他不知道想起什麼,話鋒一轉:「你別怪我多嘴啊,但你真的不該跟他在一起。」

「我們沒有在一起。」書誠語速極快的說。

「像你這種人,我可真見多了。」年輕月老咯咯笑了起來,喝了熱茶後他的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嘴上說的心裡想的和實際做的都不相同,到頭來連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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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話特別多。」

書誠顯然沒有想對這段話做出表示。見月老這邊也給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他敲敲桌子便作勢起身:「既然你這邊也不知道,那我先走了。你那邊同事多,有機會幫我打聽打聽。」

「嗯,我再和其他人問問看。」年輕月老坐在原處沒有要起身送客的意思,他懶散的又喝了口茶,疑惑的問:「不過你要走去哪?不是說在這裡只認識我一個嗎?」

書誠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了一下。再開口時,話語裡多了幾分不確定:「……就四處走走,碰碰機緣吧。」

沒料到會從他嘴裡得到這樣的回答,月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那張削瘦的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朝氣:「你這次還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書誠無奈地丟了個白眼給他:「不然你以為我還沒死就特別跑這趟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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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知道,你能整出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年輕月老搖搖頭嘆口氣,接著突然想起什麼咚的放下馬克杯、起身攔住書誠:「對了對了你先別急著走,我這邊有本書,裡面或許會有你需要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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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朋友興許就是這樣。嘴上沒事就要拌個兩句,但真的需要幫忙的時候卻義不容辭;他們或許都沒注意到——或下意識忽略了這點,但書誠還是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拖著步伐往書架移動的年輕月老。

「嗯……啊、在這邊。」他伸長了細的和竹竿一樣的手臂,從亂七八糟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稍微有點厚度的書本、拍去上面的灰塵後又拖著腳步坐回餐桌前。書誠狐疑地湊上去看,赫然發現那是一本書攤子裡隨處可見的志怪記。

他轉頭看著月老,好看的臉上明白地寫著:你唬我?

「哎呀,總歸是個線索,總比你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得好。」

年輕的月老注意到他不信任的視線,一邊翻開書頁一邊尷尬地笑,顯然自己也覺得不怎麼靠譜:「我看看啊……找到了,這個。」

他指著書頁上短小的筆記故事裡特別精簡的一則,只一行就結束。

——冥野有神,居雲霧之深。訪之,若得,可與易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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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的邊陲地帶相傳有神明存在,很多傳說提到過。」月老偏過頭對書誠說:「以物易物的規矩聽說就是那位神明開始的。聽說如果能找到他,可以跟他用交易的方式實現一個願望。」

「就這樣短短一條?還有其他的嗎?」書誠看著那行字,皺著眉頭問。

「有啊,採藥誤入、刻意去求的都有。」月老嘩啦嘩啦地翻開書頁,又指了幾篇給他看:「交換的東西……從當天的收穫、酒之類實體的東西,到氣運、壽命之類的都有。」

「這些年也有人去實地考察過,不過要嘛什麼都沒發現,要嘛就是被抓到是用術法作假。」

「術法作假?你從哪看來的?」

「電視的娛樂節目。」月老用尖尖的下巴往客廳的映像管電視示意的點了點,無辜的說:「幹嘛,社畜不配擁有娛樂嗎?雖然節目沒有人界多,但打發時間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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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故事、娛樂節目……書誠嘆了口氣摀住腦門,還有比這個更不值得信任的線索嗎?

「我覺得相信這種騙小孩故事的自己很愚蠢。」他無奈的說。

「會嗎?我以為你是最清楚騙小孩的故事有幾分真實性的人。」月老闔上書本,自嘲的笑道:「畢竟我的工作在人間也是傳說故事的一篇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書誠嘆了口氣,直接放棄繼續爭辯。他現在就是毫無方向的在捉瞎,得到的線索就算可信度不高,也總比沒有值得去看看。

「上面提到的冥野,是我知道的那個幽冥之野?」

「雖然不知道你知道的是哪個,但應該是。那地方沒什麼人煙,車也拉不過去,可反正你不坐車也沒差。」年輕的月老支著下顎說:「從這裡去要快的話你得翻過三生台,用走的大概得走個三天。需要我借你帳篷睡袋嗎?」

「好啊。」他答應的乾脆,能夠不用餐風露宿野外會讓他這趟好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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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月老聞言一拍手起身,瞇著眼睛開心的對說:「這次算你欠我的,我會記在帳上啊!」

相較於對方一副終於逮到他把柄、樂不可支的模樣,書誠只涼涼的回了句:「等到真的有幫上忙再說吧。」

「這樣還不算?」

年輕月老不滿的回嘴:「我看就你這嘴硬的爛性格,就算不是孤星命也不會有什麼好姻緣。」

「隨便你怎麼說。」他轉身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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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人勸過他不要和嘉棋走的太近,大部分是因為他們面對的世界差異太大、而嘉棋又對這邊的一切懵懂無知,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有太多過度天真的想法與行為。這樣不只會給他帶來麻煩,同時也容易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

除此之外,只有極少部分的人知道,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孤星命。

他天生就不適合與任何人建立太過親密的關係,特別是無法跳脫天命輪迴的一般人。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沒打算和嘉棋培養更多感情上的連結,只想用精蠱控制住他、讓他完全依附於自己。直到渡劫完畢後再用一些小手段讓嘉棋脫離他的生活,兩人從此江湖相忘。

哪知道那傢伙見識了各種各樣對一般人而言荒誕無稽到極點的事後,還敢衝著他拗脾氣,甚至數落他的種種做法;好像從來沒思考過自己這麼做之後,會不會被教訓或者引來各種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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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書誠無語的是,嘉棋似乎不知何時開始便擅自認定自己不會加害於他。

雖然他是師傅指名的渡劫關鍵,更多時候他甚至懷疑嘉棋的十年大運就是他要渡的劫、才會讓他必須一次又一次的出手幫他;但是,在能夠助他渡劫的條件裡,從來就沒有這個人必須是完好無缺的才行。

所以,他是為了什麼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多餘的事、一次又一次的默許嘉棋種種天真任性的行為?

又是為什麼他現在會來到這裡,不惜一切的想救回嘉棋的魂魄、讓他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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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a6415
師傅很暈
hawk4115
暈船了沒下船R不要不承認
salt200
cafe8604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情感漩渦(?
gin1983
暈好暈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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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月老收留了書誠一夜,讓他備了些簡便的裝備和糧食後才出發。酆都是這附近最熱鬧的大城,周圍還有些人流攤販活動的痕跡;再更遠的地方,便又恢復成荒蕪一片的狀態,連路都顯得稀稀落落。

幽冥的深處究竟有什麼?他沒有去過,也不想去探究。可能是身為活物的本能,書誠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他背著行李走在崎嶇破碎的石板道上,路旁原本茂密的樹叢也逐漸變的奚落;放眼望去,蜿蜒的山道上只有幾棵枯木及灰白色的碎石,望不見盡頭。

這是一座石山,從山腰處開始就看不見樹木草叢。到處都是灰白色的岩石,連枯木都少見。

三生台就算在冥界也是個著名的地方。和人間的典籍裡寫的一樣,那是個奇妙的地方,能夠看見映照之物的過去與現在,以及相應的未來;只是在冥界,這樣的地方卻不是什麼熱門的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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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許多亡故之人,因為眷戀而駐留。曾經有許多人來到三生台前希冀能夠看見期望中的過去、或者對未來抱有期待,然而真實卻總是用最殘酷的方式叫人直面痛苦的現實。

漸漸的,來到這裡的人越來越少。本來就崎嶇難行的道路又重新變回碎石嶙峋的模樣,荒僻的幽冥邊緣只剩下嗚嗚的風聲不時劃過。

書誠也沒有來過這裡。至少他印象中沒有。

從酆都趕到三生台山腳下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這還是因為趕路的關係他勉強妥協的搭乘了交通工具,之後又走了一天一夜。身上備的糧食飲水省著點吃喝還夠回程,夜深了便在路邊支起沒什麼實際防護作用的帳篷,掛上司琴給他的提燈,安靜的等待夜晚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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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他終於登上了山頂最高處。

「翻過這裡就差不多要到了……」書誠將行李放在附近的一塊岩石旁,認真的研究地圖。不遠處灰白色的山路盡頭,能夠看見三座高聳的黑色岩壁佇立在那裡。佈滿碎石的道路從光滑的岩壁前經過,而後逐漸下坡。

他收起地圖,抬頭望向那三塊高聳入雲的岩壁所在的方向,心下打定主意要在天黑前下山。

原本看介紹,他還以為會看見三面鏡子或三塊檯面;沒想到居然是三塊峭壁般的大石頭。書誠揹著行李走往第一塊岩壁的方向,按照記載,這是會顯現出過去的岩壁。

黑色的岩壁光可鑑人,看起來像是黑曜石、又更加透亮。他的身影本該清晰地映照在岩壁上,然而那上面卻只有石山上的風景,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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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書誠停下腳步看著那片空白的風景。難道這代表他是沒有過去的人?

不,不太可能。當初師父收養他的時候有說過,他這輩子遭遇的許多事情都是累世累劫而來,他是注定要在這世應劫修道,怎麼可能沒有過去?

就在他疑惑思索的時候,空無一物的岩壁上突然出現了一隻蝴蝶。是路邊常見的那種白色的紋白蝶;接著像是被風颳過一般,畫面又變成了水裡的游魚、草上的鳴蟲。

朝生暮死,春生秋亡。深色的岩壁上像是某種禎數不足的幻燈片一樣,變換著各式各樣脆弱的生物:他曾經是被踩死的螻蟻、曾經是折翼的飛鳥。當然這些都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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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看了看岩壁上的畫面,片刻便滿臉無趣的繼續往前走。

岩壁上倒映的灰色兔子隨著他的腳步前進,幾個跳躍後又變成樹林間掛在網上的蜘蛛。

他沒看到在他走過岩壁的邊緣時破裂了一角的蛛網微微晃盪,轉瞬又化為一抹白色的衣襬,飄飄然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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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ffee3098
跑去google了三生石的典故,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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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沒有預計要往三生台來,畢竟在趕路,即使路過也不打算逗留。對於前世今生雖然感到好奇,不過在看完第一塊石壁上的影像後,書誠對另外兩面岩壁就更沒興趣了。

灰白色的道路依然直直通往下山的方向,他走了一小段距離才發現身邊第二面岩壁不對勁的地方。

第二塊岩壁是映照現狀的岩壁。同樣是黑色的礦物,晶瑩剔透的表面浮有點點銀色光輝,不知道是什麼物質。

他看著岩壁,岩壁裡回望他的卻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

男孩的身邊站著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的女人。臉上原本該是五官的地方消失了,只有一個大洞,能夠直接看見覆蓋在後腦杓的及肩短髮。

書誠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女人的倒影,又扭頭往身邊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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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有他獨自一人、空無一物的地方,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穿著碎花裙的女人就站在他身邊,同樣靜靜地面對著岩壁;他的氣息很淺,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就站在那裡,他根本不覺得那女人實際存在著。

由於沒有五官,看不出來他究竟在看什麼或想什麼。好半晌後,穿著碎花裙的女人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書誠。

而他看著女人臉上空落落的大洞,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懼是因為什麼。那個女人就站在那裡,渾身上下散發出無害的訊號;書誠心裡也明白對方無意加害於他,但莫名地的恐懼卻一絲絲不斷湧上。

要知道他看多了這種光怪陸離、甚或是噁心恐怖的畫面,要讓他感到害怕其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他盯著碎花裙的女人在腦中不斷搜索,突然想起了一段十分久遠、幾乎都要被遺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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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的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唯一還有印象的是他從有記憶以來就是個很黏母親的孩子。

……他原本也只是個普通人,在普通的家庭出生成長,平凡而幸福。

就算屬於家人的氣味及溫度都已經從記憶中逐漸淡去,但兒時那份能夠完全依賴、單純的安全感卻始終存在他心裡的某個角落。

當年那場車禍改變了他的一切。所有在場的人都說他被救出來的時候是清醒的,儘管年幼的他對車禍的經過完全沒有印象。

他只記得在車上睡著了,再醒來時看見的便是醫院的天花板、和電子儀器規律的低低聲。

年幼的他不安的張望,一轉頭便看見沒有臉的女人穿著碎花裙站在他的床邊。

他放聲尖叫,驚動了值班的醫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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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診斷為創傷性失憶,在醫院住了好一段時間。他聽說是後方載鋼筋的聯結車剎車失靈,直直地撞上他們的車尾;車上的鋼筋鬆脫,有些砸中了附近的車、一部分因為作用力的關係直直插進了他們的車裡。

他能活著是運氣好。那些來照顧他的親戚是這麼說的。

書誠不知道自己的運氣好不好,但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天崩地裂。

即便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他還是下意識的恐懼所有的交通工具;而且從醒來的那天開始,他便不斷看見各種從來沒看過的奇怪事物——

趴床底下披頭散髮的人、坐在角落自言自語的老先生、有人類的形體卻不合理的扭曲變形的生物,有貓、有狗,也有些和人類的外貌實在太接近了,他無法分辨兩者差異。

他身邊沒有人能看見這些。醫生說,他是因為遭受巨大創傷,精神出了問題。

但他同時也失去了所有家人,沒有人能夠保護他、或者給他依靠與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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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相信那些人,認為是自己出了問題,直到那些東西開始向他搭話。有些只是發現他們能被看見,普通的找他談天說話;也有些打算對他不利,企圖要侵占他的身體或利用他傷害周遭的人。

身邊的人發現他會知道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事、做出一些令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他們說他精神異常,但偏偏從各方面看來他的神智一直都清醒無比。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有人說是他的怪異害死了他的家人。他們說他是烏鴉嘴、是騙子,說他因為車禍去了一趟地獄,回來的已經不是人類。

「我真的不是人類嗎?」深夜裡,男孩看著站在床邊的穿碎花裙的女人,悄悄的開口。

女人安靜地搖搖頭,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額。只有穿碎花裙的女人從醫院看見的第一眼開始就始終陪在他身邊,在他碰見某些對他心懷不軌的東西時會替他阻擋、帶他躲藏。

他可能是鬼,但他比大多數的人對他都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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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媽媽,還有爸爸和姊姊。」

女人的手很涼。眼淚從男孩好看的側臉滑落,滴在枕頭上,轉瞬間便消失無蹤:「是不是只要我也死掉,就可以和他們在一起了?」

穿碎花裙的女人沒有回話,也無法回話。他的臉上空落落的,只有一個深深的大洞,無法露出笑容、也無法再流淚。

至今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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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三生台前的書誠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穿著碎花裙的女人。山上的風有點冷,灰白色的山道上寸草不生。目所及只有灰白色的石頭和三塊高聳入天的黑色岩壁。

在他手裡、一路走來始終平穩的提燈燈芯如今搖曳不定,明明滅滅不斷閃爍;直到燈火的中央噴出幾點火星後,才又再度恢復原本穩定的光亮。

穿著碎花裙的女人空洞的臉面對書誠,沒有朝他前進也沒有離開。書誠亦然。

「……我想起來了。」半晌,他在嗚咽的風聲中突然開口說。

他想起來了。那天是個晴朗的周末,父母開車帶著他與姐姐出遊。

他因為前一天晚上太過期待幾乎整晚沒睡,加上在高速公路碰見塞車,當時才七、八歲的他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母親腿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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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醒他的是刺耳的尖叫聲,以及強烈的搖晃與碰撞。尖叫聲很短,他只感覺到他母親緊緊的抱著他,將他按在懷裡。

有什麼東西割破了他的手腳,刺痛刺痛的;直到他母親鬆手,他想移動的時候才發現車體已經變形到連他翻身的餘裕都沒有了。

一旁姐姐的身影被穿入車內的鋼筋遮擋、完全看不見了,前方駕駛座的地方更是已經被推擠潰縮,沒有半點能容身的空間。

「怎麼了、媽……」他驚惶的抬頭看向母親,卻發現原本該是母親的臉的地方戳出了一條鋼筋。

他的母親懷抱著他,鮮血不斷地從臉上的洞裡湧出,暖暖的。那天天氣很好,他們要出去玩。媽媽換上了一條漂亮的碎花裙子,是新的、他從來沒看過的款式。

那時候年幼的男孩覺得,他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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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mchi7761
pasta6415
天啊好心疼書誠
媽媽儘管是鬼了還是一直在書誠身邊保護他,但臉被砸爛了書誠認不出來
walrus4398
cafe8604
書誠QAQQQQQQQQ
媽媽QAQQQQQQ
pitaya9637
心疼死了
rice7978
書誠
gin1983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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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來了。他的母親有張好看的臉,清秀的輪廓和他如出一轍;只有那雙眼睛,他的母親有一雙溫和的眼睛,笑起來彎彎的,頰邊還會出現微微凹陷的酒窩。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怎麼可以忘記呢?

穿著碎花裙的女人臉上的空洞處隨著他的記憶恢復,緩慢地浮現出一張令人懷念的、熟悉的臉。

「書誠。」他的母親輕輕地說,聲音一如記憶裡的溫柔。

「我……」書誠才剛開口便立刻噤聲。

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原本應該有很多想說的話,如今像被哽住一般、一句也說不出口。

女人見狀微微一笑。他走上前,伸手輕撫書誠與他十分相似的側臉輪廓:「我知道你盡力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書誠沒有閃避對方的碰觸,他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眼前久別重逢的母親,好半晌才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如果一直都在,為什麼我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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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聞言嫣然一笑。「因為上一次我們來幽冥的時候,過河的代價是我的一部份存在。」

「所以不只有你。如果沒有機緣巧合,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們?」書誠皺起眉頭:「可是那時候明明就只有……」

他突然停下出口一半的話,無意識地伸手扶住額頭。

曾經理所當然的記憶如今重新檢視,卻處處充滿異樣的違和感;陰風問心、渡河代價,當年他只是個功夫不到家的孩子,怎麼可能僅憑著幸運走了趟冥界,卻只付出陰氣侵體的代價?

這些不合理的地方,在他記憶裡卻很自然的被帶過了。書誠想起當年師傅微妙的反應,和梅振山知道這件事時的態度;無論是人為或是其他因素,有些明明對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就這麼被輕輕揭過。

是出於對孩子的溫柔抑或憐憫?他不知道。

「……我不記得了。」書誠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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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體的時間在死亡的瞬間就停止流動,母親的容貌依舊是記憶中年輕的模樣,不比現在的自己大幾歲。

手裡的提燈噴出星點火光,他的心底隱隱升起一絲惱怒。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其他種種導致今天如局面的因素。

「我只知道自己四處想找到你,我跟著師父學那些東西、忍耐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事,還傷害了很多人——」

「——但你已經盡力了,這是你所能做到最好的一切,不是嗎?」

女人打斷書誠越發快速的語氣,冷靜而堅定的說。但書誠僅僅停頓片刻,他看著他尋覓已久的母親,再開口時,話音幾不可察的顫抖著:

「……當年那場車禍是我的天命。如果不是因為我,事情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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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一切的開端,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他的家人或許還能活著,平穩的生活、煩惱著一般人煩惱的一切;嘉棋會擁有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活,不用終日因為那些他人看不見的暗影惴惴不安、陷入各種各樣的危險之中。

如果沒有一切的開端。他就是一切的開端。

「如果我從來不存在,你們都會過的至少比現在更好……」

年輕的女人看著他,一邊露出無奈的苦笑、一邊將他面前已經是成人的兒子拉入懷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或許是這樣,但是生出帶有天命的你也同時是我們的天命。」穿著碎花裙的女人在他耳邊溫聲說:「我們經歷的一切都是眾多的命運千絲萬縷糾纏而成的結果,徐大哥不是教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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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抱住的書誠掙扎片刻,很快便妥協的靜了下來。眼前的人是他過世許久的母親,和有血有肉的人類終究不同;對方的擁抱帶著陌生但又令人眷戀的親暱感,讓他在不知所措的同時也逐漸恢復冷靜。

「……可是嘉棋。」

書誠埋首在女人的肩上。他沒有抬起頭,悶悶地說:「嘉棋的事很多人提醒過。」

「嗯。的確是這樣。」女人撫著他的背,語氣和內容相反的滿是憐愛:「既然做錯事,就要試著道歉彌補。你現在不是也為了他來到這裡嗎?」

「……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的母親鬆開圈著的臂膀,抓著他的肩頭將他從懷裡拉開。力道不大,動作卻十分堅定不容拒絕。

「你能想起我,代表你能面對過去最害怕的事。」他望著書誠較他略高一些的面容,平靜的開口:「這樣的小誠,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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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信任太盲目了。」書誠轉開視線,沒有正面回覆:「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得先去冥野看看。」

他年輕的母親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度伸出手來輕撫他的臉。和剛剛的不同,他略顯冰涼的指尖細細滑過書誠臉上的每一個稜角,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專注地彷彿正在描摹他的長相、打算將之深深的刻印在記憶中。

終於察覺到不對勁,書誠狐疑的看著他母親微彎的雙眼,心下湧起一陣冷意。

三生台上的冷風依然嗚嗚的吹著,今生石面上的男孩已然不復存在。書誠抓住貼在自己臉側的手,眉頭之間有著細微的縐折。

「書誠,我不會跟你一起去。」女人終於開口說。

「……連你也要走了?這麼快?」他感受著握在手裡的涼意,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時是怎樣的表情。

「能陪你走到現在,讓你想起一切,我已經沒有什麼掛念。」他母親說:「接下來媽媽有該走的路,得在這裡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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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知道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從前的母親。在死去之後,亡魂有他們該去的地方,梅振山是、他母親也是;就算留念世間而駐留於某地終究也有其極限。

這些事他再清楚也不過。所以他放開抓住的手,沒有多作徒勞的掙扎。

「這也是天命嗎?」他在嗚嗚的冷風裡問。

穿著碎花裙的女人僅僅看著他,沒有回答。

書誠幾度握緊手裡的提燈又放開,在掌心掐出細細的紅痕。最後,他只是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

他的母親見狀,無奈的苦笑:「路上小心,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會的。」書誠重新好整理身上的行李,才轉身走了幾步便忍不住回頭。

他的母親穿著那件漂亮的碎花裙,美麗的面容一如當年記憶裡的那般站在原地,帶著溫和的笑意目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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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山上什麼都沒有,就是風沙特別大,吹進他的眼睛裡又刺又疼。書誠一邊揉著發紅的眼眶,十幾年前就該說出口的話,他終於有機會能說出口。

「媽,再見。」

「嗯,會再見的。」他的母親朝他揮揮手,笑容和煦的就像從前送他上學一樣。

但這次他明白,接下來的路,他真真正正得一個人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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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好懷念寫嘉棋視角和耍嘴皮子互相吐槽的內容................
coffee3098
媽媽啊
pitaya9637
好不容易再見,就要道別了
pasta6415
書誠媽
儘管兒子看不到自己,書誠也忘了大半媽媽的記憶,但兩人一直以來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幫忙對方
lime4095
噗主把母親的愛與信任寫的好好,我哭著看完
kimchi7761
這段好好⋯剛想起來又別離眼淚止不停
mussel746
噗主真的寫的好好
hawk4115
噗主 您怎麼這麼會寫
omelet7395
dwarf3143
olive2948
媽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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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不知道他說出口的話是不是真心的。或許是、也或許不是,在今生石前和母親意外的見面雖然消解了他心中一塊難解的部分,在他鬆手的同時,卻也失去了一部份他始終緊緊握住的東西。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也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太多太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底,以至於書誠快步走過三生台最後一塊石壁前時,甚至沒有多留心上面究竟顯現出怎樣的畫面;他怕只要多停頓哪怕是一步的時間,他就會忍不住放棄一切回頭。

然而他沒有。在他心裡的某個角落清楚明白,就算他回頭去將母親的魂魄繼續桎梏在身邊也於事無補,只會為彼此帶來更多的痛苦。

而結局也不會因此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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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同樣貧瘠,山道的兩邊依然只有灰白的巨石;只有不斷呼嘯的風隨著下山的路逐漸平息。書誠這一路走的心不在焉,直到他留意到腳下的坡度早已平緩許多,才發現灰白色的山道逐漸拓寬成一片沒有邊際的原野。

眼前的景色被籠罩在一片薄霧裡。目所能及之處只有龜裂的灰白色土地、以及偶爾從地裂的縫隙中冒出的枯黃雜草;說是原野也不對,認真說起來這是一大片荒蕪的貧瘠荒地,難以想像能有什麼人或生物長期在這裡生活。

「居然起霧……」在他的經驗裡,霧氣往往代表著欺瞞及隱藏。總之不是什麼好現象。

書誠回頭望向霧氣中隱約可見的來路,默默的踱回路口處,將一路走來始終沒離手過的提燈放到路邊一塊較為平整的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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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提燈是決定來幽冥後,司琴取他一部份的精血與神魂做的。具體用了什麼方法他不清楚,但這盞提燈與他的神魂相連,除了照明外還有一定程度的保護作用。

在眼下這片沒有邊際的薄霧裡,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比這盞燈更適合作為指路的燈塔。他還有其他照明和自保的手段,只有回頭的路不能失去。

提燈裡的火焰安定的燃燒著,偶爾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書誠轉頭看向被薄霧壟罩的荒地,凝重的表情裡有著藏不住的不安。他摸了摸那盞提燈的邊沿,再度走入霧氣之中。

文獻裡的紀載很籠統,只提到冥界的荒野自古以來住著一個神明。短短的時間內從有限的文字訊息裡,實在無法確定神明確切身處於哪個位置。

霧氣很快便吞噬了書誠的身影,再回頭時,已經完全看不見提燈小小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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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除了腳下依然是石灰一樣的灰白色土地外,無論前後左右都被白色的霧氣繚繞;就連抬起頭也只能隱約看見一輪月光暈染的輪廓,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聲息。

太過安靜了。

詭譎而陌生的環境讓書誠繃緊了神經,但毫無變化的景色仍舊在不知不覺間逐漸麻痺他的感官。連風聲都沒有,他只能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與行動間衣物摩擦的聲響;呼吸的頻率與擂動的心音在死寂中越來越難以忽視,一吸一吐、撲通撲通。

詭異白霧彷彿要將他吞噬成為這片原野的一部份。先是指尖、然後是手掌腳掌,從四肢逐漸往軀幹蔓延;連時間感都逐漸扭曲了起來。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沒有實感,他不知道自己在霧氣中走了多久,感覺好像沒過多久,可或許已經過了千年萬年。

他為什麼在這裡?他的目的是什麼?在一片混沌裡,這個問題突然躍入他的腦海中。像是有人輕聲對他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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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一邊前進著,陷入思索。他要找到神明、救回嘉棋。他為什麼要救回嘉棋?如果人間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人間、故鄉已經不再是故鄉,那救他回去還有什麼意義?

退一萬步說,他真的只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才大費周章地冒險來到這裡嗎?

「……書誠?是書誠嗎?」

直到霧裡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書誠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呆站在原地。

他回過神來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謹慎地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那是嘉棋的聲音。怎麼可能?

「霧這麼濃,根本什麼都看不見。這樣是要怎麼找人……」嘉棋的咕噥再度從霧裡傳來。

書誠挑起眉頭,那話多的傢伙在不安害怕的時候的確會牢騷幾句;特別是那語氣,若不是突兀的出現在這片白霧裡,他幾乎能確定是嘉棋本人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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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嘉棋本人現在應該還躺在青丘昏睡不醒。況且他只是一介凡人,沒有外力的協助怎麼也不可能獨自來到這個地方。

——眼下這狀況除非司琴那隻老狐狸又搞事,否則這就是個赤裸裸的陷阱。

書誠一邊評估著,一邊從地上撿起幾顆石子,在手裡墊了墊;接著將手裡的石頭往霧裡嘉棋聲音出現的方向扔過去。

「好痛!什麼東西砸我?」

霧裡傳來嘉棋的悶哼。書誠彎了彎嘴角,接著便聽見熟悉帶著畏懼的聲音續道:「……那個,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找人……」

「你要找誰?」他壓低聲音說。

「書誠……一個和我差不多的男人,大概這麼高。」嘉棋的聲音頓了頓,看來是在霧中對著不明正體的聲音比劃著:「他可能……有點兇,看起來總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但長得很好看。」

……這傢伙出去都這樣跟其他人說嗎?書誠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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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左右這片霧裡除了突然出現的嘉棋外也沒有其他動靜,探探對方也不失為一條路。

他心下打定主意,腳下便開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移動。路上他一邊嘗試了幾個解除幻術的咒法,然而嘉棋的聲音卻又再度傳來:

「……他的聲音跟你很像。」

「跟我很像?」書誠一邊回話,一邊往視野可見最遠的一株枯草拋去一點火苗。

低矮乾枯的植物傾刻燃起,火光隱約映照出不遠處有個茫然無措的人影正往火光亮起的方向走來。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樣貌。太過單純的眼底膠著的不安在見到他的同時一掃而空。書誠沒注意到自己繃緊的神情也同時變得柔軟,他走到正體不明的嘉棋面前,一語不發的用力捏了他的臉頰。

「痛……書誠?」

霧裡的嘉棋愣了愣,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笑顏逐開地抓住書誠的手腕:「真的找到你了!這個地方超詭異的,剛才還有石頭飛來砸我……我們趕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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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霧裡會有石頭飛過來砸人(???
cafe8604
噗主的這句話成功驅散些許不安的氣氛(?
cafe8604
但這個嘉棋真的是嘉棋嗎……
kimchi7761
到底是不是嘉棋⋯⋯
pitaya9637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但這相處模式好讓人懷念啊
pasta6415
嘉棋好可愛www
walrus4398
懷念他們的相處
spider6019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但那句提醒真的超可愛
olive2948
嘉棋……
coffee3098
看到霧裡的嘉棋真的好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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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聞言抿抿嘴,不置可否:「回去什麼?先說說你是怎麼來這裡的。你的魂魄不是被吃了嗎?」

「嗯,司琴好像也是這樣說的。」嘉棋一臉懵懂的回答:「總之他好像找到什麼方法把我弄醒了。」

書誠無語的看著嘉棋,這種回答有跟沒有一樣。

不過也對,這種事情問嘉棋本來就不可能得到什麼具體的答案。若是眼前的嘉棋能有理有據的回答,他才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冒牌貨。他面前的嘉棋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跟沒說一樣,抓抓頭尷尬的說:「反正他說我現在沒什麼問題,讓我來接你回去。」

「……那傢伙,這種地方怎麼不是他自己過來。」他大概能猜到司琴的想法,那多事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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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嘴上無奈的說著,反手握住嘉棋的掌心;熟悉的觸感與溫度讓他一路懸起的心安定許多。他貼近嘉棋用另一手揉了揉剛才被他捏紅的臉頰,一邊問:「那你又怎麼過來的?」

「司琴帶我到一個奇怪的地方後,叫我直直走到盡頭就會找到你了。」嘉棋任由書誠難得親暱的摸著他的臉,心有餘悸的說:「哪知道我走著走著就起霧了,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幸好還是有找到你。」

「所以我們趕快回去吧。」嘉棋搓了搓自己的臂膀,用他那副可憐兮兮的小狗一般的表情看向書誠:「這裡總讓我覺得不太舒服……有點冷。」

書誠皺起眉頭,冥界充滿陰氣的環境本來就不適合人間陽氣較強的活物。他伸手摸摸嘉棋的前額,發現他身上沒有半點防止陰氣侵體的措施或物品。

「司琴那傢伙是怎麼搞的。」他不滿的說,邊抬手往嘉棋的眉心按去:「我還得回去拿燈。先幫你處理一下,你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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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到嘉棋突然一楞。他抬起頭問道:「拿什麼燈?那很重要嗎?」

「我來的時候司琴給我做了一盞提燈。」嘉棋的動作讓他探出的手撲了個空。書誠僅僅皺了下眉頭,沒有對此多說什麼:「得拿回去,不然那傢伙肯定又要逮著我做這做那。」

「那盞燈之後再來拿不行嗎?」嘉棋癟起嘴搓著手臂,似乎一秒都不想多停留:「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地方。」

「我也不喜歡。冥界是死者停留的地方,沒事我也不想一直來這裡。」書誠耐著性子說:「所以這次得把東西帶回去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得繞路去拿那盞燈再回來?」

「對。」書誠的語氣逐漸帶上不耐煩:「你別亂動,這裡陰氣太濃了,得擋一下不然會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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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嘉棋雖然魂魄完整的被司琴判斷沒問題,但怎麼說也是大病初癒的狀態、又是沒有修道經驗的普通人,對陰氣的抗力比他當年只會更弱不會更強;更別說他已經在這片霧裡不知道走了多久,要是繼續放任下去,說不定又要徒生什麼變故。

「你就不能別管那盞燈嗎?」嘉棋看起來很氣餒:「寧願讓我忍受陰氣,也要回去拿燈?」

「我才剛走到這裡不久,折返一趟很快。」書誠說:「難道你要自己先回頭?你知道我不可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亂走。」

「如果我說不要呢?」嘉棋放開和書誠交握的手,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你還是執意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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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同樣直直地與嘉棋對視。通常在外面——尤其在他不熟悉的地方,嘉棋對他的作為都表現得非常乖順而服從;那怕偶爾拗脾氣也是回去之後才會跟他鬧,鮮少直接在現場與他衝突。

畢竟嘉棋那傢伙,雖然有時有點傻、但是可不笨。他明白誰才是在現場有能力護他周全的人,所以眼下這樣三番兩次與他衝突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你是對那盞燈有意見還是對什麼有意見,直說行不行?」

書誠雙手抱胸,不滿的說:「還是你根本就不是嘉棋,是來亂的?」

「只要不順你的意思,你就認為我是假的?」霧裡的嘉棋滿臉受傷,不滿的說:「平常我什麼都聽你的,就這次、你聽聽我的意見行嗎?」

「不行。」書誠回答的果決。

他回答得太快,嘉棋似乎也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楞了一下後氣餒的說:「你不是說過會尊重我的意見?結果現在連一盞燈都能比我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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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現在是在鬧什麼?書誠能感覺到自己的耐心已經瀕臨極限。

其實說要回頭去拿那盞燈也不全是因為司琴的緣故,只是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雖然可以暫時放置、但他不能失去那盞提燈。

修道人的直覺不容小覷。兩人身邊的霧氣翻湧,書誠看著不知道是失望多點、還是憤怒多點的嘉棋,克制著讓自己不要動手做出什麼太超過的強硬行為,冷冷地說:

「我說會尊重你沒說我一定會照你的意思做。你別太過份。」

哪知道他才剛說完,嘉棋便抬起頭誇張的失笑:「我過份?一直以來真正過份的是誰你心裡沒數?」

「……我都為了你的魂魄跑到這裡來了,你還想怎樣?」

「對你來說我的魂魄根本沒關係吧?」霧裡的嘉棋眼眶已經紅了一圈,臉上的笑看起來比哭還難看:「我只要活著就能助你渡劫,不用費那麼大功夫也沒關係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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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看著他,心下一陣冷意:「誰跟你說這些的?」

「你會這樣問就代表是事實,對吧。」嘉棋再也撐不住笑。他從來就不是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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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a6415
才見面沒多久就吵架了
雖說這霧裡出現的嘉棋真的很可疑
duck2614
前天開始追到進度,今天就看到更新了,好開心
感覺這霧像是那種會放大情緒的霧(?
cobra5974
噗主好會寫
不管是不是真的嘉棋都好讓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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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新朋友
好驚訝還有旅人會從頭開始追大長篇 謝謝喜歡

也謝謝一直看到這裡的旅人們
抱歉最近真的更很慢,這篇也開始要收尾了
非常感謝大家的耐心愛護與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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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書誠而言這算是一個優點——至少在很多方面他不用再多費心思去揣測嘉棋的想法或喜怒。

好就是好、不要就是不要;遇到不開心的事可以忍耐,但絕對不會違背心思露出開心的表情。就算偶爾想隱藏些小心思,也蹩腳到能讓人一眼看穿的程度。

嘉棋從最開始的半信半疑,到對他信服的速度相較於其他人要快很多;對此,書誠將之歸咎於精蠱的肌膚相親帶來的親密感所造成的影響。在他被大運帶來的各種恐懼追逐的同時,書誠的出現像是他的避風港,會快速的產生依賴也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現實如此,書誠也不斷的告訴自己。在大運結束、他成功渡劫後,嘉棋與他依然是兩個世界的陌路人。嘉棋只是幫助他前進的工具,不要讓他陷入太深、不要與他有太多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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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偶爾會閃過一絲:「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說不定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念頭,他理智的部分也會立刻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寂寞帶來的奢望,都只是短暫的幻影。

最終都要捨棄的東西,如果產生越緊密的情感連結,在切斷時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不管是對嘉棋、還是對他。

所以他告訴嘉棋,他對他產生的情感依戀,都是因為精蠱的效力;即便他知道精蠱的效果只有保護宿主、與為了索食挑起肉體的慾望,並沒有操縱人心的能力。

保持距離對他們才是最好的。書誠一直都清楚這件事。

一直到嘉棋獨自為他取藥前,他都能做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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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棋是個膽小的人。至少在面對這些「怪力亂神」時,他的反應要比他接觸過的很多人要膽小許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應付、或者特別害怕的東西,書誠不怎麼意外,頂多就是看著他的反應覺得特別有趣;有時候對上那雙滿是恐懼無助的眼神時,總讓他覺得向自己求救的不是一個成年人,而是某種無害的動物。

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嘉棋願意為了他獨自涉險。儘管從他聽來的過程裡並沒有什麼特別危險的地方,可光是自己一個人前往對一般人類而言尚屬於未知的環境,對嘉棋而言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書誠終於具體的感受到那份情感的重量,已經不是他能忽視或逃避的程度。他也曾經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發現不只嘉棋,自己在不知何時也已經放不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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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習慣身邊總是有人陪伴。哪怕他明知道嘉棋會拖他後腿、身陷險境,也希望他可以隨時待在自己轉眼可見、唾手可得的地方,在事情結束後對他露出有點傻的笑。

他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獨自一人面對一切的生活。至少嘉棋在身邊時,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期待、被陪伴,並且正為某人而努力。

這是他的私慾。書誠知道,他已經為此破過太多的前例、心存太多的僥倖,才會讓一切落入難以挽回的地步。

「你說的是事實沒錯。」所以書誠對眼前的嘉棋緩緩開口道:「對我渡劫來說,你的魂魄是否完整的確無關緊要。」

「但我還是為了你的魂魄站在這裡,你知道為什麼嗎?」

嘉棋看著他,抿緊的嘴像是忍耐著什麼。白色的霧氣在兩人之間翻騰,嘉棋的眼眶有點紅,他幾度啟口似乎想說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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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看著書誠,彷彿只要再多說一句話就會哭出來:「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啊。」

但書誠卻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細碎柔軟的短髮說:「嗯,我也不知道。」

「這是什麼爛回答……」嘉棋瞬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他漲紅著臉,侷促的抓了抓被書誠揉過的腦袋。

「就是這樣,你愛聽不聽。」書誠聳聳肩。

見書誠又恢復他一貫的模樣,嘉棋摸著自己的腦袋,無奈地嘆氣:「如果這就是你的回答,那好吧,我知道了。」

「你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跟我來。」他轉身回過頭,在霧氣繚繞裡對書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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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taya9637
這對書誠來說已經接近告白了吧
spider8165
我終於追到最新了
saturn1997
週末從第一篇開始看
看到今天終於追到這一篇
凹嗚怎麼那麼好看
看這篇前面時以為已經完結了
沒想到居然跟到最新進度
跨越時空追故事
大家都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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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新來的旅人!
看看劇情差不多最後一到二更可以結束
正在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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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和嘉棋極為相似的身影後,有些恍然的走在白霧裡。四周都是一樣的景色,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外沒有其他的動靜、也不辨方向。

走在前方的嘉棋不再跟他搭話。是陷阱?還是霧氣帶來的幻覺?還是這片霧氣裡居住的其他生物?抑或神明的差使?書誠無法確定。

前方帶路的人在他看來與他認識的嘉棋幾無二致,雖然仔細想想剛才的對話確有些不自然的地方,但若是本人這樣和他說話,他也不會太意外。

只是,他出現的目的是什麼呢?

書誠看著前方嘉棋的背影,茫茫白霧裡,不知道要將他引向何處。在冷靜下來後想想剛才和眼前這個嘉棋的對話,總覺得對方在試探什麼。如果他直接答應和他一起離開、或者在他鬧脾氣時和過去一樣以傷人的方式讓他徹底心死,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喏,就在那裡。」走在前方的嘉棋渾然不知書誠翻湧的思緒,突然指向前方,轉頭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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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的前方隱約出現建築輪廓,書誠注意到,越接近那個地方,前方帶路的嘉棋的身影就越淺、逐漸變成半透明;來到院落前方時,嘉棋的身影幾乎已經要消失不見。

一座簡單的茅草屋逐漸在霧中顯露出模糊的輪廓。枯木搭成的圍籬繞出小小的院子,白霧像是被破舊的圍籬阻擋,飄不進院落內。

半透明的嘉棋朝書誠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揮揮手,接著便化做團團光點。那些光點眷戀的在他身周繞了幾圈,之後逕直飄向那幢破舊的草屋。

書誠跟著那些光點小心翼翼的走進小院內。茅草院落看起來很陳舊,雖然沒有塵土堆積,但也不像是有人長期居住的地方;可嘉棋的身影所化的光點卻輕飄飄的鑽進茅草門上的縫隙內,消失在他面前。

書誠站在茅草門前,才伸手碰到門上翹起的草梗,茅草門便自動朝外開啟。

「進來吧。」屋裡有個嘶啞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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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誠應聲走入茅草屋內。這裡看來就是傳說中神明的居所,世間神明不只八百萬,這些年來他也碰見過大大小小的神明。

神明居住的地方各式各樣,除了廟宇外,更多的是隨處為家;在他的經驗裡,越是古老且無人祭拜的神明居住的環境越是古樸且接近自然,就像眼前的茅草屋,幾乎看不見任何和現代工藝掛勾的痕跡。

屋裡的空間比他以為的要明亮許多,乾草紮成的牆上有著用枯枝架起窗洞讓光線透入;除了簡單的桌椅外,屋內最顯眼的便是一整面的竹編層架。

架上整齊排列著大量材質不明的透明瓶,每個瓶子裡都有個暖白色的光暈在其中緩緩起伏;和剛才化作嘉棋的光球相似、又有點像司琴的提燈裡穩定燃燒的火團。

在層架的前方,有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老舊的藤椅上。嘉棋化成的光點緩緩飄落在他乾枯的手上,匯集成一團氤氳的光球,靜靜的懸浮在老人乾瘦的掌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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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野有神。與天地同生,遊於物外。

眼前的老人分明是活著的,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與活力;這時候如果有人跟他說那其實不是老人而是塊石頭,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老夫知道你要什麼。」藤椅上的老人嘶啞著嗓音沉聲說。神明石縫般昏濁深幽的眼中沒有任何光芒,但他卻能感覺到老人的視線正直勾勾的盯著他。

無聲的壓力在空氣中瀰漫,書誠安靜的站定在老人面前,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許多。他明白自己在這裡只能任人宰割,只要面前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老人有這個念頭,隨時可以將他抹消於天地之間。

他低下頭,恭敬的對老人行禮道:「懇請前輩賜教。」

曾經變化為嘉棋的光團在老人的掌心裡顯得脆弱異常,彷彿隨時都會被捏碎。老人枯瘦的指腹輕輕磨蹭著光團,爾後以喑啞乾澀的嗓音開口問:「代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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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冥野的神明,他的規矩便是冥界的規矩;這個世界講求代價的交換,你若想從這裡得到什麼、便必須留下什麼。

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就已經知道,如果要在冥界獲得拯救嘉棋的方法,他就勢必得提出什麼作為交換。就像他的母親以自己的存在換取過去的他來到冥界的資格,他得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換回嘉棋的魂魄?

這一路上,書誠時不時會思考這個問題。讓嘉棋的魂魄復原,對他而言值得付出多少?

然後他發現,在此之前自己完全沒有思考過這件事。他可能會付出有形的代價——肢體、內臟等;也可能會被留下無形的代價,比如記憶、壽命,或者其他他想像不到的東西。

這是冥界的規矩。書誠知道自己多少抱著僥倖的心理,但在見到霧裡鮮活靈動的嘉棋後,面對這個問題時他腦中反覆出現的盡是他們不長不短的相處時光,以及嘉棋主動握住他的手時充滿依賴與眷戀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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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讓嘉棋回復原本的模樣,他能付出到什麼程度?

面對老人的提問,書誠幾乎沒有猶豫的回道:「我能付出的一切。」

他的回答讓神明發出啞啞如石塊撞擊的笑。直到笑聲停止,老人才嘶啞著乾涸的嗓音開口說:「……老夫總是不明白,人類為何如此容易囿於心障。」

書誠沒有回話,他靜靜的聽著老人繼續說道:

「老夫見過很多人類。有人間來的、有冥界來的,數之不盡。這些人裡大多是誤入,向老夫換取的東西什麼都有。對老夫而言,他們是雨點;偶爾落下幾滴解解乏,倒也有些趣味。」

「至於像你這樣刻意而為的……」

冥野的神明把玩著手裡的光團,沒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他看著書誠,再度發出刺耳的哼笑;接著話鋒一轉,沉聲道:「……那孩子雖然神魂俱損,但你手上既有沉歲曇,便可替補過去的記憶、作為識魂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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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魂的部分如你所見,老夫這兒有許多空白魂魄。你自可帶回去,青丘的小狐狸知道要怎麼做。」

冥野的神明輕輕一拋,他手上的光團便輕輕的飄入一旁桌上的空瓶裡。他示意書誠上前用落在桌邊的老舊木塞堵住瓶口,裝入光團的瓶身十分輕薄、沒什麼重量,拿在手裡甚至有幾分輕輕一碰就會碎裂的脆弱感。

「在他醒來七七四十九天期滿後,你得親自將他帶到位於人間的祭壇。」神明坐在藤椅上看著書誠將瓶子收入懷中,又恢復原來死氣沉沉、毫無半點生氣的模樣。

只有那雙深如無底沉淵般的眼縫依舊盯著書誠的一舉一動,他意味深長的說:

「屆時,老夫自會取走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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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悠悠轉醒,像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全身上下被睡的太久所導致的酥麻感包圍。

床鋪很舒服、枕頭很舒服,房間裡充滿了淡淡的溫厚香氣。溫度適中宜人,非常適合再睡一下。

再睡一下吧。一下下就好……

你心裡才這麼打定主意,熟悉的聲音便從床邊近處傳來:「小傢伙,再賴床我要打你屁股囉。」

「不要……我等等就起來……」你懶憊的蹭了蹭枕頭還想討價還價,接著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太對。

那是司琴的聲音。

你嚇得睜眼趕緊坐起來,但才剛急急忙忙的撐起身體,一陣強烈的暈眩感瞬間襲來、讓你眼前一黑又往後倒去;幸虧司琴及時伸手攙著你,緩了半晌才讓你順利在床上坐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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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怎麼這麼虛弱?你究竟睡了多久?

「剛醒來就這麼精神,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

你愣愣地看著司琴那張笑瞇瞇的豔麗臉龐,摸了摸自己的臉。你的心底不再是一片空落落的,欣喜的情感逐漸湧上,混雜著一絲混亂與不安;但很快便被安穩的氣味與環境所驅散。

「我好像……好了?」你低頭來回抓握幾次自己的指掌,確實一切如常,沒什麼大礙。你環顧四周,古裝劇般的房間裡窗明几淨,還擺著一些綠植;床邊的圓桌上點著一爐焚香,正是房裡那股香氣的來源。

司琴坐在床邊的圓椅上看著你。你的視線在房裡繞了一圈,最後再度回到他身上,困惑的問:「發生什麼事了?書誠呢?」

「……在那之前,你還記得多少事情?」司琴沒有馬上回答你的問題。他瞇起琥珀色的眼睛,溫和的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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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試圖回憶,起心動念間卻突然感到頭腦的深處傳來一陣鼓脹。不是器質性的,而是更加深入的悶脹感;你皺著眉頭伸手抱住腦袋,半晌才有片片斷斷的「記憶」逐漸浮現在腦中。

「我記得……我跟小花和其他人在房間裡,突然有聲音跟我說話……」你努力敘述那些片段,直到從後腦及頸部傳來一陣涼意,不適的脹痛感才隨著脈搏突突的跳動逐漸減緩。

記憶的流動也變得更加清晰自然。你呼出口氣,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眼,轉頭看向司琴時才發現他正把手搭在你的後頸上:「……之後我的記憶斷斷續續的,最後回神時就被奇怪的東西抓住。有看到書誠跑過來,然後我就被怪物塞進嘴裡……」

你看著司琴那張帶笑的臉喃喃說道,接著才發現自己說出的內容有哪裡不太對勁。

「塞進嘴裡……等等,我被吃掉了?我是被吃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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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驚恐的看著司琴,後者看著你的臉色轉變,終於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某方面來講你是被吃掉了。」司琴笑著說,他似乎覺得你戲劇化的反應很有趣:「你聽到的聲音是梅家祟神的殘魂,那傢伙藏在你的深處伺機用你當誘餌,讓怪物當著書誠的面吃了你的魂魄作為報復。」

你想起來了。那段回憶就像一場真實感強烈的噩夢一樣,你被某種奇怪的生物捲起,眼前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腐敗與死亡的氣味襲來,轉過頭,你只看見書誠著急的從不遠處朝你奔來。

——然後時間就跳到剛才、你從床上醒來為止。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你一無所知。遲來的恐懼感襲來,你感到胃裡的酸液一陣翻攪。

「我的魂魄被吃了……」你的臉色怪異。所以你現在是沒有魂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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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只你的魂魄,你的大運和精蠱都被吃了,基本上一乾二淨。」司琴和善的解說:「前陣子的你就只是一塊肉,上面附著一點魂魄渣渣的狀態。」

他說話的語氣總是可以把感覺非常可怕的事情輕描淡寫的帶過,雖然讓人安心許多不至於感到恐慌,但也容易低估了整件事的嚴重程度。

不過雖然聽起來你被吃得幾乎一乾二淨,可至少你現在還意識清醒、能夠活動。

「謝謝你仔細的解說。」你無力的說:「那現在呢?我的魂魄渣渣還有剩嗎?」

「現在看起來運作上沒什麼問題。」司琴放開搭在你後頸上的手,安放回他交疊的膝蓋上,姿態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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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意到他沒收回自己的狐狸尾巴,長長的尾巴安分的繞著圓椅安放在地面,只有尾巴尖尖時不時隨著他說話的節奏掃動椅腳:

「書誠跑了趟幽冥取了一些可以補足你魂魄的材料回來,加上我們手上所有的花瓣正好足夠讓你的魂魄恢復原來的狀態。當然大運和精蠱的部分我們就順便替你處理掉了,真是可喜可賀。」

你對去了一趟幽冥這件事沒有概念,但你知道那些晶瑩的花瓣是書誠為了找回他母親而蒐集的;你也親眼見過,那些花瓣只要一瓣就足以引發不可思議的力量。

而現在那些花瓣竟然全被用在你身上了。

無以名狀的不安自你心底冉冉升起,愧疚與負罪感焦灼,肯定讓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自己終究是拖後腿了。現在的你既沒有精蠱也沒有大運,對書誠而言你還是不是原來那個渡劫必須的對象也不好說。
ಠ_ಠ
為了讓你醒來用掉了那些花,書誠會不會因此怪罪你、甚至從此記恨你,再也不與你來往?

「那些花瓣對他不是很重要嗎?」

你下意識揪緊了手裡的被子,不安的瞅著司琴:「這樣書誠……沒關係嗎?」

司琴故作深沉的沉吟片刻,接著才狡獪的開口:「這個嘛,你可以自己問問他?」

他伸手指向門口,雕花木門隨著他的動作應聲敞開。外面天光正好、風和日麗,溫暖而不炙烈的陽光灑落在門外的人影身上。
ಠ_ಠ
他正坐在一張圓板凳上,背對著你們;直到察覺門被打開的動靜才側過半個身子往回看,視線不偏不倚的穿過大開的房門正與你對上。

——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對我這麼溫柔。

你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正劇烈的鼓動,在沒了精蠱的影響後,依舊單純的為他傾心。

書誠安靜地看著你。明媚的朝陽照亮他的側臉、讓他好看的輪廓又更柔和了幾分。

千言萬語在這瞬間凝結成平淡的靜默。陽光下,他朝你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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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奇譚.END——
ಠ_ಠ




ಠ_ಠ




——空長一點寫心得——
ಠ_ಠ
長長的故事到這邊總算告一段落,感謝旅人們的不離不棄
30萬字的故事除了耐心外也需要很大的毅力,尤其我知道自己後期更的頻率相對緩慢,真的是讓大家久等了

之前就有提過幾次,這個安價原本只是起因於和小精靈的戲言
從前面的文字結構也能發現前面真的寫得非常隨意
導致我後面要修很難修幾乎是重寫,700多字的段落重寫後直接變成3000字up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
但是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越寫越認真,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
ಠ_ಠ
對我而言,分成上下部的原因一方面是角色心態的變化
一方面是打算探討的內容不太相同,另一方面是我給自己的挑戰課題也有改變
最開始只是想以靈異驅邪之名 寫各種現實難以達成的Play之實
但隨著角色內心越發飽滿,便開始思考要如何以不言愛的方式表達愛的本質。
什麼樣的感情可以算是愛情呢?其中的組成成分又有哪些呢?只要有了這些要素,就算不稱為愛情也是愛情嗎?
希望有透過文字來表達這些思考和我所得到的答案,以及旅人心中各自界定的答案。

當然如果不分心思考單純享受故事本身也很棒
不如說如果能讓旅人這樣純粹不分心的享受故事那就太好了!
ಠ_ಠ
另外還有一些我比較個人的事情,這部分比較可有可無可以跳過
除了工作越來越忙碌公司越來越靠杯外,還有就是我本身有ADHD
這篇安價開始的時候是我用藥後不久的事
所以能夠一路堅持到寫完整個系列,還長達30萬字↑我自己也很意外
而且其中也對我自己在文字處理的部分有許多難以言說的調整與改變
如果有一樣是ADD或ADHD的旅人,請相信自己依然擁有可能性
過去的努力不會白費,那些看似原地踏步的累積終有一天會開花結果,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
ಠ_ಠ
然後這部分也是我越來越少跟旅人互動的原因
因為沒藥效的狀況下我的情緒起伏很大又容易爆言
為了避免發生難以挽回的事態(…,選擇逐漸不說話
大家留言我都有看,我很想出來插科打諢講幹話但我不敢
ಠ_ಠ
總之謝謝各位看到這裡的旅人
以及被我咕咕超級久的親友白
還有雖然很多私人時間都被我拿去寫文但依然不離不棄的小精靈
我會趕快把OC打炮補給你的(
ಠ_ಠ
以下重要
最後的最後,這篇可以視為鬼怪奇譚這個系列的HE

之後我會再找時間簡單的寫一篇True End,時間線是這篇之後
那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訂好的結局,我覺得不算BE但小精靈建議我最好提醒一下大家

喜歡CP是HE的旅人建議就到這篇就好,不看TE對故事本身不會有任何影響。大概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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ಠ_ಠ
其實我還想繼續侃不過就這樣吧,總之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大家
https://images.plurk.com/EZCT9Oa9Bcx80MHFWlYKq.jpg 自己也開心到有點語無倫次,我好棒(??
cafe8604
謝謝噗主寫出這麼棒的安價,他們倆真的好好……真的是沒說過一句愛但從行動中可以感覺到變化……
也祝福噗主越來越好,你很棒!真的!
pitaya9637
恭喜完結,謝謝噗主!喜歡書誠因為嘉棋的影響,情感表現上變得越來有人情味,到最後意識到即使沒有大運也想保住對方,最後那一幕好有畫面好美
噗主很棒!感謝噗主這麼長一段時間帶來的故事
cafe8604
然後TE我大概還是會看的(知道有內容就會想看完的類型(欸
kudu2036
恭喜完結!!!!!!
感情描寫真的很細膩,很喜歡這個故事
duck2614
恭喜完結,謝謝噗主把這麼好的安價寫出來,能看到這個系列的安價真的是太好了!
之後的TE也會看的

噗主真的好棒!!!
祝福噗主一切都很好
spider8165
恭喜完結 前幾週才知道這個安價跟隨的日子沒那麼長 真的非常感謝噗主帶來這麼好的故事 雖然噗主經常感謝看安價的大家 但噗主要知道自己棒棒的才有那麼多人一直跟隨著 祝噗主一切順利
ಠ_ಠ
每次感謝都發自真心,畢竟沒有旅人就沒有這個故事
剛剛回去看一下,第一篇的鼠車發噗日期已經是2021/1/24的事情了
現在已經2022/8/28了啊各位!能追到現在或從頭看完的你們也超厲害的!!!
ಠ_ಠ
總之去洗個澡順便狂喜亂舞冷靜一下
pasta6415
恭喜完結,謝謝噗主
喜歡噗主細膩的文筆,也很佩服噗主的毅力
本來就只是來看個打炮,慢慢就對角色產生感情了
期待TE
clam4893
噗主辛苦了!!!
自己也是安價主,深深覺得用安價形式寫結構完整的正劇大長篇真的是很需要技巧、毅力、意志的事,非常佩服和感謝噗主
期待TE!
pizza3485
完結恭喜!!!
好喜歡這個安價,噗主超厲害的!每次看都覺得畫面好生動 ,角色們的設定和互動也好吸引人
謝謝噗主寫下了這麼棒的故事,真的好喜歡!期待TE
ಠ_ಠ
太嗨了睡不著
謝謝各位旅人!大家也辛苦了!!!
為了正劇大長篇中間一度還拜託小精靈陪我畫了心智圖和事件的時間表(
我一開始明明想寫的是各種打炮啊!
中間一度很心動想硬寫性轉BG打炮不過怕旅人被雷跑就放棄了
shake2673
恭喜完結 辛苦噗主了
希望噗主能找到與身體和平共處的方法
fairy878
恭喜完結!!!謝謝噗主!!!
cafe8604
@ಠ_ಠ: 性轉打砲……我想看!
spider6019
嗚嗚嗚謝謝噗主完結,謝謝噗主寫出這麼棒的故事
olive2948
恭喜完結!!!謝謝噗主
當時第一次看到安價的時候已經有十幾篇,一次追完前面後跟著安價到現在也一段時間了 謝謝噗主寫出這麼棒的故事 期待true end!!
rice7978
竟然跟到完結了好感動⋯⋯
之前每兩個禮拜期待噗主開新噗的日子都還記得 謝謝噗主修了這個故事
本來只是想看他們談戀愛跟打ㄆ但還是跟他們一起經歷了好多
很喜歡現在的HE但也會期待True Endㄉ!
magpie7904
恭喜完結!!噗主辛苦了!!
從第2還第3篇安價開始追的,不知不覺已經追這麼久了,每兩個禮拜更新那時候常常都在算什麼時候更新XDD
很謝謝噗主帶給我們這麼精彩的故事 期待True End!
bunny8484
恭喜噗主完結,謝謝噗主寫出這麼精彩的故事!
無意間看到別人推荐,中後段才開始追安價,每次都很期待更新~
也期待之後的TE~
hawk4115
恭喜完結!!!!
從第一篇追到完結真的好感動
真的非常感謝噗主在忙碌之餘還能繼續更新讓我有機會看到結局。
我心中排名第一ㄉ寶藏安價可不是空虛來風 期待TE!噗主辛苦了
mussel746
恭喜完結!!原本也只是抱著看各種普累的心情進來的沒想到會越陷越深 到現在這系列還是我會定期回顧的安價,感謝噗主寫完了它,太愛您了
omelet7395
噗主那句雖然不算BE讓我好拉扯
TE嘉棋該不會會忘記這段時間的記憶
saturn1997
恭喜完結
噗主寫得超有氛圍跟畫面
看著看著感覺像在眼前演過一遍
超急長文看得很過癮
也辛苦噗主了
saturn1997
哎 是超級長文啦
超急長文是什麼 太急了太急了
deer3897
感謝噗主帶給我們這麼有趣的作品
有出本的預算嗎
omelet7395
出本出本!
tea1031
第一次從開始跟到結束... 辛苦噗主ㄌ!
另外很想知道噗主有沒有創作的帳號能追quq
如果這篇完結之後追不到其他的文章感覺會好遺憾
ಠ_ಠ
謝謝大家喜歡,沒有旅人們一路一起討論和誇誇我是不可能寫到完結的,愛你們
也謝謝你們喜歡文裡的角色,我也好喜歡他們 腦補支線一大堆

出本的部分有考慮過,本來有想參世貿場
不過修文後發現量大到懷疑人生我真的能肝完嗎
加上字數多頁數也會多,現在聽說最低十本起印,相關預算社畜還是有,只是不確定等到修完能夠付梓成冊的那天還有多少人有意收藏
種種考量如此真的沒有答案,我是很想出啦但只靠我跟小精靈的話工程有點浩大
ಠ_ಠ
創作帳有小精靈逼我開ㄉ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我有點羞於實名曬創作這件事(?
結果就變成某種自言自語(?)的帳號,請等我整理一下再放上來……
omelet7395
ಠ_ಠ: 到時候可以印調一下
pitaya9637
看完TE哭得亂七八糟
clam4893
pitaya9637: +1
magpie7904
pitaya9637: +1
duck2614
看完TE真的好揪心
但又覺得這個結局真的是他們之間最好的關係了
謝謝噗主讓我們看到這麼棒的安價文跟結局
謝謝小精靈建議要提醒旅人們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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