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斟句酌】時隔一年又三個月的重新開台（恍惚）這次填的是〈采桑子〉！

雖然噗神要我寫讀書心得但因為明天禮拜一我鐵定腦力乾到不想寫填詞心得，所以填詞心得今天寫，開噗來慢慢打。

在這之前借了張曼娟的《時光詞場》來稍微補充一點對這方面的感覺，但只是越看越覺得⋯⋯唉⋯⋯古人都寫太好了吧⋯⋯（在集中廢哀嚎過無數次）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牛希濟〈生查子〉）
　　 「一燈人著夢，雙燕月當樓。」（史達祖〈臨江仙〉）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里偷催春暮。」（史達祖〈綺羅香〉）
　　 「卻笑東風，從此便薰梅染柳，更沒些閒。閒時又來鏡裏，轉變朱顏。」（辛棄疾〈漢宮春〉）（這不是書裡的但我就想放一下）
　
我不會寫字了（扔筆）。

但不得不說脫離了學校跟課程之後就慢慢越來越少接觸這些，莫名覺得有種他們在離我遠去的感覺。可是就有那麼些時候，譬如當杜鵑花開，我還是會想起多年前騎車經過宿舍車棚時看見一地萎濕花瓣，而以此發想填了一闋〈采桑子〉。

〈采桑子〉，又恰巧是〈采桑子〉。歐陽修曾以此詞作了十首聯章詠西湖之美，我沒有見過那樣的西湖，也沒有歐陽修的縱情與才氣。我只能退回這裡，聽別人的故事，寫別人的曲意。

這次拿到的故事劇情，梗概大致上是「平淡日常 → 生死轉折 → 久別重逢」，並沒有通篇恬淡綿長，但也不是永遠惆悵苦痛。是以，一開始就不考慮韻腳比較鏗鏘的仄韻格，而又在一眾平韻格中選了一個，我自己覺得可以寫些淡然愁緒、節奏輕緩，但不鬱結難解的〈采桑子〉。這當然只是我自己的感覺，但譬如，〈阮郎歸〉總有深沉憂鬱之感，〈鷓鴣天〉三字句節奏感重，〈浣溪紗〉句式太工整，又不敢輕易觸碰較少見的詞牌，選來選去還是挑中了〈采桑子〉。

事前閱讀材料就先不提，但花了一點時間去思考要從哪裡下筆。意外地是初稿與完稿之間相差並不遠，只是費去許多工夫思量幾個有些難以取捨的句子，大抵上不算太煎熬。

照例放個初稿，粗體字為與現在不同之處：
　
　　舊時春盡瑤琴遠，一葉飄零。愁夢難平，長夜幽石冷洞庭。　　翠微凝露生寒水，風止天明。談笑輕盈，回首雲峰雨色青。

不過其實就算是這個版本的稿也取捨了滿久的，比這更早之前的版本是「洞庭山底幽石冷，琴語飄零。愁夢難平。」然後上片最後一句好像就是想不到吧XDDD 庚／青／蒸韻感覺有滿多連綿詞，譬如「伶仃」、「崢嶸」、「嚶嚀」、「娉婷」，有些常見的組合也都是雙平聲如「輕盈」、「晶瑩」、「浮萍」，但末句要先仄再平委實在這裡卡了很久⋯⋯後來索性把洞庭放到後面去了（欸）不過，這裡的洞庭指的不是洞庭湖，是某噗浪企劃輿圖所繪之洞庭山。

但這裡我又陷入一些糾結，究竟要不要直指出「洞庭」這個所在地？（雖然嚴格來說那個重要的地點是源於洞庭山的河水）。
　
又，以「舊時春盡」開頭頗有一種「過去的那些春光」如何如何的感覺——意思是，我自己讀一讀會覺得言外之意是要提「現在」的春光。我有點難形容那種感受，總之是有點像「去年天氣舊亭臺」那樣的感覺，彷彿那是一個年年回歸的東西，只是舊的那個不見了；可是這裡的「春」我並不是真的要指春天，只是借指美好的時光，所以，如果那些時光變成是可以年年回歸的，那就不對了。

洞庭的問題我苦惱了非常非常久，是最久的部分。後來總算以辛棄疾的「鬱孤台下清江水」來說服自己，雖然也不算說服得很成功，畢竟人家可是開頭就點破鬱孤台了呢，我把洞庭放在後面又有種不知何處而來、突然介入之感。然而，在我讀到的故事當中，角色的故人埋骨此處，又在此處重生，我覺得擺在這裡才能銜接下片的「翠微凝露生寒水」之意象，於是左思右想許久，最後還是把洞庭留在這了。至於「幽石」改成「孤墳」，只是覺得這樣更直白一點（本來擔心太直白了，但想想蘇軾都用了「千里孤墳」，那我用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吧XD）

至於「舊時春盡」，修稿的時候在想，也許我是太直接地想要表達「那些美好平淡的日常已經遠去」的感覺，可是「春」並沒有很能表達這個感受，如果直接把什麼「平淡」塞進去好像也太刻意了。於是乎我想到，當納蘭容若寫「被酒莫驚春睡重，賭輸消得潑茶香」的時候，他真的也沒有寫「過往的平淡小事」這種字句，而是側寫實際做過的那些，再以神來一筆的「當時只道是尋常」，讓讀者恍悟，啊，這就是那些渺小又尋常的事情啊。真正的平凡是不用刻意去強調平凡的，那些日常生活的堆積，就是平凡。
　
所以，我挑了角色互動相處中，一篇關於重陽節的短文來融入。他們曾在重陽這天湊熱鬧插茱萸、喝菊酒、賞菊未成，言談間也聊到了關於茱萸的寓意。而我在故事外頭心想，恰巧，後來故友身亡，正隱隱應了緬懷舊人的情思。

本來首句也曾改成「茱萸傷酒瑤琴遠」，但是後來怎麼想都覺得，這個開頭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XDDDD 感覺什麼鋪陳資訊都沒有，人事時地沒有一樣，就自顧自地開始傷感起來了。雖然好像也可以直接聯想到重陽啦，但總有種一開門就撞上冷硬山壁的感覺。倒是告訴我現在何時我人在何處啊。
　
所以最後終於改成了「金秋常憶茱萸淡」，「金秋」除了指季節，也是蛋主在設定中提供的角色代表詞。

我自己挺喜歡最後的「回首雲峰雨色青」，應該是繼「風止天明」後定調的句子吧。我就很喜歡雨過天晴的意象嘛！！！ （怎偷渡舊作）

不寫「風靜」而且「風止」也是有原因的。主角二人是朋友卻也是師徒，再說下去就太白了我害羞。

大概就是這樣XD 想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如果還有想到什麼就再補充吧！期待之後也填一闋自己想填而不是依憑他人故事的詞，我有時候覺得收人的錢填詞就彷彿有種破壞了文學純粹的感覺，世俗氣太重了，宋詞這麼精美嬌弱的事情經不起交易。但想想過去那個年代的詞大概也不見得都有這種情操（？）加上讀點東西揣摩意象，兼之有死線推動自己前進，便又覺得還好了。唉，死線型人類最優秀也最糟糕的地方。

（留）

（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