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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需要掛圈圈的內容，所以前後關係滿模糊的。偶爾會有伊甸其他人出現。

第一次到レオス的六疊半時，オリバー無比自然地選擇了正坐，並不像只是因為空間狹小，而下意識蜷縮起190公分的身材，而是除此之外，還因應榻榻米，選了符合禮儀的姿勢。

「⋯⋯盤腿就可以了啦，正坐幹嘛啊？」レオス說，胸前的豆貓配合著他的話用力皺起眉頭。

「啊⋯⋯抱歉，習慣了。」オリバー愣了一下，從善如流地換了舒適的姿勢，兩人便一邊吃著來自便利商店的晚餐，一邊討論起合作論文的主題。

後來レオス才知道，オリバー說的「習慣了」，並不是「習慣正坐」，是「習慣忍耐」。

他習慣忍耐很多事。

「雖然自己說有點奇怪，但我耐受力很高喔。」オリバー說，表情放鬆，手上握著第三杯威士忌。

「欸？這樣啊？」レオス說，他不太能喝酒，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地陪著喝了兩口，和眼前半醉的人比起來，現在還十分清醒。

「嗯嗯，我對忍耐這件事有自信！」オリバー說。
「什麼啊這個？有人拿忍耐當賣點的嗎？」
「大概是沒有吧⋯⋯好可惜⋯⋯」
「不過能忍耐的人很厲害吧，我是這麼覺得的，因為像我就是不太能忍耐的人。」
「レオス君不太能忍耐是寫在臉上的事喔。」
「嘖。」

時間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隨著感受、速度、質量甚至使用的藥物改變，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大麻會讓時間變慢，而在レオス身上，時間是停滯的。如一塊在溪裡的巨石，任水流奔騰也不為所動。

他說他想用停滯的時間，見證人類文明的終焉。

オリバー從未質疑過他是否能做到這種神在做的事，只是感到一絲羨慕。

レオス曾說過「我玩恐怖遊戲的時候不太會被嚇到呢。可能是因為個性，我不太能代入恐怖遊戲，所以不太能享受那種恐怖的氛圍。」

但玩赤マント時，被抽風扇嚇了個半死。

就很想看他對オリバー說「我已經活了很久，生死什麼的看得很淡，或許是因為死亡和離別是無論如何都會發生的事吧，見了太多次也就沒辦法真心地覺得悲傷。」

卻根本不敢出席オリバー的葬禮。


Atlas.

レオス在公司頂樓咬著菸靠在欄杆上，下睫毛根根分明的吊梢眼緊盯著空無一物的角落，神情讓オリバー想起偶爾會在家裡附近遇到的野貓，那隻貓有時會對著虛空喵喵叫著，並不驚慌也不是在威嚇，只是普通地溝通著。

只是普通地擁有能發現他人發現不了的事物的眼睛。

オリバー相當嚮往這樣的人，並不是想說像是「有天份的人就是不一樣」、「天才活得真輕鬆啊」這類用傷害他人來安慰自己的話，僅僅明白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在同一個世界裡，雖然被框架束縛也沒什麼不好，最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他的研究經費批下來的速度向來是レオス的兩倍，會被打掃阿姨親切地塞糖果，論文評價和レオス的毀譽參半相比也安定許多。

但他依然打從心裡渴望見識一下那樣沒有框架的世界。

オリバー的臉掩映在由芒草、鈴蘭和白玫瑰組成的巨大捧花後，レオ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肯定自己絕對是快哭出來的丟臉樣子。

還好オリバー一點也不介意他丟臉。



幾乎要成宅文化慣例的花語附註
鈴蘭：純潔、幸福
白玫瑰：我足以與你相配
白色花束：將我的一切奉獻給你

自從レオス跟オリバー一起生活後，就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他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所以思考了很久。他吃飯時想，洗澡時想，走路時想，整理筆記時看一頁要想三次，一連想了一週，他才想出頭緒。

オリバー・エバンス是個不發脾氣的人。

這不代表他不會生氣，且根據レオス的觀察，能讓他生氣的事物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然而遇到時，他不會大吼大叫、生悶氣或毆打枕頭洩憤，至少在レオス面前這些都從未發生。

オリバー只會看著令他生氣的事物，沈默地看著，像是看著被綁上石塊的屍體沉入水中，然後繼續做他該做的事。

レオス覺得這很好，因為這是他願意跟他同居的主因之一，跟オリバー住在一起基本上不需要任何情緒勞動，非常舒適。

但他依然覺得不安。

不安哪天オリバー會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然後沉進深海之中。

「已經不喜歡了。」オリバー說，五官皺在一起，用盡全力把眼淚阻擋在眼眶之中。

「⋯⋯這個表情說這句話可沒什麼說服力啊⋯⋯」レオス眉間的皮膚擠在一起，朝オリバー的方向伸出手，卻在空中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

「我⋯⋯」オリバー只發出一個音節，就意識到此時如果說話，哭腔是絕對不可能被避免的。都是レオス君的錯。他想這麼說。但光是想像這句話被自己的聲帶製造出來，震動空氣，最後傳進レオス的耳裡，他就覺得不應該更痛的內臟又被揪緊了一點。

疼痛像荊棘，爬滿他所有神經，他怕痛，卻無法逃走，只好用盡全力一動也不動，不顫抖，不呼吸。

「把燈關了。」レオス說。

オリバー雖然摸不清他想做什麼，但依然順從地伸手壓向身側的電燈開關。「喀噠」一聲，實驗室一片黑暗。

然後從中心亮了起來。

光源來自房間中央的水母缸，無數的水母在缸裡漂流，隨著水的方向往上又往下，每當碰撞彼此，都在結點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光芒，亮度約莫是五隻螢火蟲。

オリバー看得忘了怎麼表達意見。

「很漂亮吧。」レオス說，即使在微光中，オリバー依然能看出他的得意。「本來是因為他們的再生機制而開始研究的，結果意外發現這件事，就覺得無論如何都得讓オリバー君看看才行。」

オリバー聞言，只能點點頭。他看著水母發出的冷光在レオス臉上明滅，像時不時夾在對方指間的火星。

他想記得這個場景直到失去一切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