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行約定）

任何話題都可以用神來完美結尾。

成為正式神職之前先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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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照耀下的淺色石造建築莊嚴、肅穆，聖殿的厚實外牆只看得見兩種色彩，反射過量光線的純白和陰影處的濃黑，宏偉石柱高高撐起三道巨大圓拱，柱頂和飾條上的雕刻雪白如新。

瓦列里抬頭，視線穿越聖殿最高處的圓頂望向湛藍天空。

陽光眩目，不信神的前任勇者微微瞇起眼，「還真是不得了。」

「走這邊，不要一臉沒見過世面的蠢樣。」身穿聖職者白袍並以白紗覆面的拉伊莎眼神毫無變化，步伐堅定地向前走去。

　　手持雪花蓮的聖母像微笑著，瓦列里佇足多看了幾眼，直到不耐煩的同伴折返回來把他帶走。

穿過正門之後，馥郁的薰香氣味迎面而來，充滿鼻腔的香氣有安定心神的效果，是聖殿儀式常用的乳香和鳶尾花香膏，濃厚宗教氣氛讓人自動收斂聲息，貧窮勇者忍不住開始計算這些香材有多昂貴。

拉伊莎安靜地低頭沿著側廊移動，卻發現她的笨蛋同伴想大搖大擺直接闖入中殿。

「你在做什麼，中殿走道不能隨便穿越。」拉伊莎迅速把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帶走。

「我哪知道這麼多麻煩的規矩，建了走道卻不給人通過不是很奇怪嗎？」被拖走的瓦列里發出微弱抗議。

「這是常識，搞什麼東西。」拉伊莎忽然停頓，心裡升起不妙的預感，「等等，你曾經去過任何一間聖殿嗎？」

勇者眼神飄開，「呃，今天之後就算有去過啦。」

「你連聖殿裡面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還偽裝成神職人員？」少女在白色面紗底下的臉孔寫滿不可思議。

「就說過我從來不和聖殿打交道，只有不能照顧自己的廢物才需要向聖殿尋求保護。」勇者挺起胸膛，表現出自滿與不屑。

神職少女舉起手上精裝本的紙草經，試圖毆打勇者的頭，「這是穿著聖職者白袍的人該說的話嗎，現在立刻向所有善良信徒道歉，你這個不信神的垃圾。」

「噓，小聲一點，你太引人注目了。」看起來和聖職者衣袍毫不相襯的瓦列里迅速轉移話題。

拉伊莎正想怒瞪同伴，卻發現側廊另一端有個司祭直直向他們走過來。

「沒時間詳細說明，聖殿只有最外圍靠牆的側廊能自由通行，一進門看到的挑高中殿是信徒可以使用的地方，側翼和最深處的聖壇不要靠近。」拉伊莎低聲，快速念完一長串聖殿構造導覽。

她又補充，「總之擺出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準沒錯。」

同樣察覺已經被司祭盯上，瓦列里的眼神變得沉靜。

「啊啊，知道了，別小看我，不會那麼容易被敵人抓到破綻。」莫名滲透出威壓的瓦列里瞥了同伴一眼，「況且如果我被發現是冒牌貨，你肯定會毫不猶豫撤退吧。」

「哼。」拉伊莎倔強地轉過頭去，形同默認，「不要忘記我們是來救人的，如果你犯了什麼愚蠢錯誤，少期待我有辦法一次救兩個。」

敵人一步步向他們靠近，皮鞋在磨亮的石地板上敲出沉重響聲。

「我可沒有忘記。」瓦列里直接迎上敵人的視線，冒牌聖職二人組進入戰備狀態。

皮鞋聲停了，身穿正裝的聖殿司祭停在他們面前。

拉伊莎退到同伴身後半步，避開司祭的視線，現在她扮演的角色必須盡量避免被注意。

司祭安靜地注視著瓦列里。

「哎呀，您是銀袍聖職大人吧。」司祭忽然露出和藹到接近諂媚的笑臉，「您能提前到這裡真是太好了，我們正因昨天的騷動人手不足呢。」聖殿司祭殷勤地迎上前去，並且習慣性忽略出現在聖殿的女性人員。

瓦列里即使盡力忍耐，臉孔還是抽搐了一下。

「咳，當然。」冒牌聖職者擺出兼具專業與關心的表情，「我希望先了解一下昨天的詳細情形，信徒們可能需要安撫。」

「是的是的，信徒們急需安撫，今天來參加例行祈禱的人數大增，能有聖職大人幫我們主持祈禱真是太好了，大人這邊請。」司祭完全忽略瓦列里的提問，異常熱情地在禮儀許可的範圍內把聖職大人推往中殿。

聽到司祭打算讓完全外行的冒牌貨主持祈禱，換拉伊莎的臉孔有點抽搐。

「呃，我不打算冒犯，但這似乎還是由原本負責的人員繼續進行比較妥當。」

「大人千萬別這麼說，能讓大人主持是我們的榮幸。」

瓦列里嘗試有禮貌地拒絕，但無法招架聖殿司祭的熱情招呼。

銀袍聖職大人應該可以痛揍硬巴上來的司祭吧？應該可以吧？

眼神逐漸放空的瓦列里這麼想著，立刻收到拉伊莎的凌厲瞪視。

冒牌聖職放棄抵抗，被半推半就帶到信徒聚集的中殿。

「信徒們正等待著呢，這些羔羊就交給您了。」司祭丟下這句話就退開了，留下兩個冒牌貨。

走道兩旁的長椅坐滿信徒。

信徒的眼神充滿徬徨、迷惘和期待。

瓦列里乾笑，轉頭想和唯一的同伴求助。

「你不是很想從中殿走道直接穿過去嗎，現在可以走了。」拉伊莎冷冷地說。

「各位信徒懷著虔誠之心來到這裡令人欣喜，讚美神，讚美世界，讚美虔誠的信仰。」

　　穿著銀色刺繡衣袍的新手聖職身體前傾，輕輕倚靠講台，用沉穩的聲音開場。

　　基本上懷有信仰心的少女覺得還算有點樣子，雖然整體而言哪裡怪怪的。

　　「沉靜你的心，準備聆聽神的教誨。」

　　面覆白紗的少女安靜捧著儀式用的聖物，站在銀袍聖職身後等待指示。

　　好像沉靜得有點太久了。

　　拉伊莎看著一本正經的死魚眼大叔，在心裡暗自評論。

　　冒牌聖職感受到同伴的無言譴責而偷偷嘀咕，「我知道停太久，我在想下一句，你那麼會講你來講啊。」

拉伊莎毫不留情地踹了瓦列里一腳。

　　「不要想著保護世界，世界不需要你，請保護自己。」勇者奮力維持挺拔的站姿，大聲說出自己的信仰。

　　台下的信徒瞪大眼睛。

　　身後的少女快速踢擊。

　　「唔，保存好自己的心，因為眾人都有神的靈性，保護自己心中的靈性，就是行神的道，神會因此欣喜。」

　　信徒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連續被踹兩腳的勇者心生不滿，決定出言挑釁。

　　「回想你們的過錯，不要說出來，你不會被寬恕。」

　　僱主再次重擊已經很痛的膝蓋窩，意圖讓人直接跪倒在聖壇前，勇者很快地發現先前的決定相當不明智。

　　「把過錯放在心中，好好彌補被傷害的人，如此神便會以祂的慈愛照看你們的前路。」

　　瓦列里正想要速戰速決隨便結尾，卻感受到剛剛不斷攻擊自己的敵人……咳，應該是同伴，讓人緊張的悄悄逼近。

　　到底要做什麼啦！我只是像個神職人員一樣認真傳遞信仰心而已，不要拿聖物揍人啊。

　　第一次從事神職工作的男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被毆打，絕望地閉上眼睛。

咚！

　　聖物與桌面的撞擊聲。

　　瓦列里偷偷睜開眼，講台正中間放著聖物，底下壓住一張字跡娟秀的小抄。

　　勇者深吸一口氣，用工作至今學習到最誠摯的聲音和語氣，唸出一大串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胡說八道。

　　聖殿充滿溫馨喜樂的氣氛。

　　演說的餘韻中，聖殿司祭低頭拭淚，冒牌聖職者瓦列里被信徒的讚嘆聲包圍，緩步走下講台。

「大人遠道而來想必是希望拜訪我們聖殿的絲涅琪卡。」

絲涅琪卡？那個融成雪水的童話主角？

瓦列里剛結束那場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祈禱，就立刻被殷勤迎上來的聖殿司祭帶到會客室，小小的房間非常舒適，以聖殿的標準幾乎算是奢華——鑲嵌最大片的彩繪玻璃，室內擺放昂貴聖器，備有柔軟的座椅，司祭還端上以蜂蜜熬製的莓果汁。

對神職人員毫無認識的前任勇者，忍不住低頭對自己的衣飾研究一番，他心想，能穿這件衣服的人，在聖殿的位階是不是真的超乎想像的高？

這樣的頂級貴客待遇實在讓他頭皮發麻，心底冒出各種疑慮，但站在身側的拉伊莎還是沈靜地扮演被分配的角色，他也必須繼續和聖殿司祭周旋。

對方依然不著邊際地講著瑣碎話題，「⋯⋯欸對，絲涅琪卡她非常虔誠、熱心⋯⋯」

瓦列里敷衍地應和幾句，比起在這裡浪費時間，他更想直接殺進審判庭把小孩子救出來。不幸司祭非常堅持他們必須接受招待，用一種隱約感覺緊張的熱切態度談論那個，絲涅琪卡？

「聽起來是位勤勉認真、努力幫忙照顧傷患的好女孩。」他印象中聖殿裡總是會有這樣的女孩，纖細樸素、手腳俐落，開口都是讚美神。

聖殿司祭又露出殷勤的笑容，仔細觀察能看出藏在深處的小心翼翼。

覺得話題中斷有點尷尬，瓦列里又隨口補了一句，「神會庇佑她的。」

反正任何話題都可以用神來完美結尾。

「是的，神會庇佑她，謝謝大人。」聖殿司祭放鬆地笑了，然後起身將他們帶往側翼，拉伊莎說不要靠近的地方。

他疑惑地瞄了拉伊莎一眼，白紗覆面的少女卻只是眼神嚴肅望向前方。

「前面好像有點小問題，真的只是小問題。」聖殿司祭又諂媚地笑笑，「我去確認一下，大人請稍候。」司祭小跑步繞過轉角。

前方隱約傳來爭執聲，瓦列里心想，聖殿司祭還要處理有人吵架，未免太忙碌。

「聖女在幹什麼，應該負責！」

「不不，沒有聖女，那只是我們聖殿的絲涅琪卡，就是個從小住在神殿的虔誠信徒。」聖殿司祭滿頭大汗，努力想澄清用詞上的細節。

「不管她叫什麼，神蹟應該要把人完全治好！」

瓦列里腦海浮現柔弱少女被欺負的畫面，他搖搖頭，心想到處都有這種混蛋，幸好他現在是位階超高的聖職大人，應該可以用權威直接幫忙解決問題。

他腦中浮現面容蒼白卻慈愛的纖細女孩眼框含淚，一邊照顧傷患一邊接受不合理責罵的畫面，覺得很不忍心，於是快步走過轉角準備要幫忙——

披掛華麗綠色刺繡聖袍的阿格塔，正在高台上狼吞虎嚥地啃馬鈴薯。

「神蹟聖女啊，果然這裡也是。」拉伊莎嘆息。

聖女本人顧著吃東西，完全沒有要替人行神蹟的意思

「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聖女阿格塔，很高興為您服務。」阿格塔試圖微笑，但塞滿馬鈴薯的臉頰鼓得跟松鼠一樣。

「聖女？你不是被抓到聖殿來的？」瓦列里傻眼，「聖殿是沒給你飯吃嗎，做什麼去外面偷別人的烤肉啦！」

「每餐都有給麵包，但是沒有肉吃，而且我常常想吃點心。」阿格塔又抓起一顆水煮馬鈴薯。

「不要再吃了！聖女可以這樣貪吃的嗎！」被忽視的鬧事者聽起來有點崩潰。

「沒有什麼聖女啦，就是絲涅琪卡⋯⋯」聖殿司祭持續冒汗，笑得很勉強，求助似地望向聖職大人。

「你們再不負責，我要去告發這間聖殿妄稱聖女之名，是施行魔法的異端邪教！」

鬧事者顯然非常不滿，上前就要揪住瓦列里的領子，勇者殘留著年少時在外冒險的習慣，敵人稍有動靜就馬上反應，黯淡無光的不透明結晶發射猛烈攻擊波，鬧事者直接被打飛，司祭臉色鐵青地追了出去。

瓦列里還來不及繼續逼問阿格塔，身後某個神職人員無聲無息靠近，不祥的金屬光芒一閃。

表情高傲的聖殿審判官拉下兜帽，他冷笑，手中長鎗已染上鮮血。

「抓到了，該死的黑羊異端。」

勇者的胸膛被長鎗刺穿，鮮紅飛濺，滴落打磨光滑的石板地，潔白的聖職者衣袍迅速滲入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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