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師美術館「光─臺灣文化的啟蒙與自覺」展覽歸來……

居然同一天

一些感想大概是這樣：

1.序言引用阿岡本「何謂同時代？」這段就超強的……

「持續擴張的宇宙中，最遠的星系以如此的高速遠離，以至於它們發出的光永遠也無法觸及我們。由於發出光的星系以超過光的速度遠離我們，我們從天體中所感知的黑暗，實為那些朝向我們而來，卻無法企及我們的光。

成為同時代人，首先以及最重要的，是勇氣問題，因為它意味著不但有能力保持對時代黑暗的凝視，還要有能力在黑暗中感知那朝向我們、卻又無限地與我們拉開距離的光。」

2.分段落的角度不算新，從個人的創作心緒，到風景的觀看與再現，女性的形象，勞動階層的形象這些都是常見的角度，但整個展還是在作品與文獻的稀有度與彼此呼應，或是展件佈設等策展層面上到達了靈光四溢的高度與完成度……

3.在看到看過一百次的蔣渭水大頭照被放大沖洗裝框然後和林獻堂油畫畫像並列時忍不住笑出來，從來沒想過可以這樣玩……

4.不太確定標題字與展場主色調為什麼要用紅色，猜測是呼應赤島社以及陳植祺常用的植祺紅的關係……

5.整個展場以甘露水為圓心，展版一層一層像漣漪那樣擴散出去的設計我也蠻喜歡的，但這個設計也多少造成觀展動線的曖昧就是了（下次應該跟一次導覽看看可以怎麼走……）

6.陳植祺的作品展出相當多，這很難得也很過癮。不是第一次看陳植祺與倪蔣懷的「真人廟」並列，但同時再加上民眾黨本部於真人廟旁的落成典禮通知書文獻就覺得立體感加倍，然後這是我看過「真人廟」打光最明亮的展場了……

7.陳植祺的自畫像像劉燁，李梅樹的自畫像很公子氣，陳澄波的自畫像很鳳梨，每次看到廖繼春自畫像中嘴唇與下巴的光影處理都覺得有種彷彿星際大戰風暴兵的憂鬱，然後洪瑞麟的自畫像也太妖媚了……

8.郭雪湖的巨幅水墨作品相當驚人，脫胎自傳統水墨的母題卻又極具形式上的趣味，凹凸紙質創造出來的裝飾性效果讓人直接聯想到幾十年後劉國松的水墨實驗作品（但顯然兩者沒有關連），還需要查一下是怎麼回事……

9.之前就有一點好奇，實際看到甘露水時才確定環繞雕像下半身左右的是巨大的蚌殼，顯然創作者借用了西洋維納斯自貝殼誕生的母題重塑了臺灣版的女性誕生形象，總覺得這個改造有受到臺灣車鼓陣中女性蚌殼精形象的影響……

10.那「甘露水」這個名稱指涉的是什麼呢？是少女昂首承接菩薩手中的慈悲甘露施捨呢？還是隱喻甘露水就如同創作的趨力，具有使蚌殼精化現成人，走出桎梏的能量呢？

11.沒有想到會遇見李石樵的「市場口」，這大概是自己在臺灣美術史上最喜歡也最覺得困惑的作品之一。定格在人群中的戴著墨鏡的華貴女子，用階級相對的角度去詮釋這幅畫的內容算很常見也輕鬆的角度，但這似乎太僵硬也絕對不僅僅如此了。這幅畫中那種鬆散的冷漠，舞台燈光似的光源效果，以及在冷漠背後似乎又隱隱透出的哀愁與困惑什麼的，讓人一直反覆推敲與記得（吳天章曾經在自己的創作中試圖處理過……）

12.第一次看見各式新劇演出的劇照照片，以及陳澄波收藏的成套社會美術作品明信片……

13.展覽後半段從左翼美術思潮對民眾的關懷，轉身銜接上鄧南光在日本拍攝的大量勞動者與社會運動的照片與蔣渭水大眾葬儀式影片，這個連結相當厲害……

14.將蔣渭水臨終病榻前朋友環繞的相片與李梅樹的黃土水告別式速寫並列，那種透過藝術紀錄手段介入歷史時刻的儀式感，與逝者藉此將生命穿透時空的凜然感被強烈地表達出來。對比之下黃邦銓林君昵的「荊棘之道—暗房與詩歌」互動裝置便成了一種降維許多的學步擬仿……

15.可以拿著手機和拿著相機還會動的鄧南光互拍真是太過癮的體驗……

16.以前玩過3D立體書，但這次不管怎麼嘗試都沒辦法把鄧南光的立體攝影看到成功……

17. 關於黃邦銓與林君昵的「甘露水」紀錄片，真實女體與雕像的交互剪接很有趣，但又覺得這部分好像又太輕易太純粹地回到女體裸像的脈絡了，雖然看得出來這應該有刻意與張鴻標醫師子女那些瑣碎又親暱的回憶敘述對照的用意，但私心還是想看到多一點可能跟車鼓陣蚌殼精有關的什麼XD

18.不確定紀錄片中段與片末出現的海洋景象，是不是就是呼應維納斯自海中誕生，蚌殼精，甚或是甘露水水之意象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