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條尾巴
【創作】原創
在月球的最後一天
※世界觀來自和I的討論,所有權是她的(?
就是條尾巴
清晨五點的鬧鐘吵醒了葛溫理希,強烈的衝擊波讓他整個人像垂死掙扎的魚一般自床榻彈起;眼睛還沒辦法完全睜開,紅棕色的手臂就已經替他攫起放在床頭的工作服,讓它鬆垮地掛上自己的身體,然後葛溫理希才意識到,他今天不必進礦坑報到。
昨天才把東西交出去,他怎麼就忘了?他咕噥了幾句,因為放鬆而脫力地跌坐在地上,碎石子磕得他腿疼,但他只皺了皺眉,讓腦袋靠上床板,再次進入夢鄉。

迷糊中,他聞到了血腥味,抬頭便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盯著他。那個孩子有著茶晶色的頭髮和磷灰石色的眼睛,側腹開了一個大洞,露出裡頭帶有焦痕的內臟和以不自然角度突出體外的肋骨,血液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砸出大小不一的圓點。
那孩子的眉眼有些眼熟,他努力回想,眼前的孩子和回憶中的一張臉倏地對上——芘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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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芘娜,是妳嗎?」他伸手想觸碰那孩子,但他們之間像是隔著一道隱形的牆,怎麼樣都沒辦法靠近她。
「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傷成這樣?」他的聲音和身體都抖得厲害,但芘娜卻仍一語不發,礦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不要怕,爸爸帶妳去看醫生,醫生會治好妳……」

他拼命往前的動作和話音,硬是被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響打斷。女孩腹部的傷口開始落下血之外的組織,燒焦的內臟碎裂、腸子像是受到外力拉扯一般一截一截滑出體外;頭髮大把大把地脫落,眼珠也掉在地上,還彈珠似的滾了幾圈,接著是肌肉:軀幹的、四肢的、臉上的……一塊一塊肌肉組織脫離原本的位置,最後剩下空蕩蕩的骨架矗立在原地,但慘白的骸骨馬上倒了下來,在地上摔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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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他驚叫著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簡陋的鐵皮床架愣了幾秒,轉身撲在地上摸索著剛才看到的血肉,但除了滿手灰塵什麼也沒有。
在地上呆了半晌,葛溫理希意識到那只是夢。

但做了這樣的夢是不是代表芘娜在地球上出了什麼事?
他忍不住往這個方向想——他從來沒有收過女兒傳來的訊息或者信件,這樣的夢境更是加深了他的擔憂。
後悔把女兒先一步送回地球嗎?是有點,但他堅信她在地球能夠有更好的生活,月球不適合一個沒有動過改造手術的孩子:建築和街道都狹隘又髒亂,無論何時街道上都充斥著器官盜獵者和犯罪者,還有那些危險的安樂死機台在街上不斷向人自我推銷,身為父親,是絕對不會想讓孩子在這樣的環境成長的。但他仍然是個失職的父親,把孩子獨自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兩年來不曾(其實是無法)探聽孩子的狀況,旁人看了只會覺得他根本不愛自己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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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他得儘快回到地球。

他抬眼看了一眼時鐘,現在是下午兩點,市政廳還沒關門。他猛然站起身,因為腿麻差點又跌回地上,勉強站穩後他便拖著一跛一跛的腳為自己套上最好的正式套裝——說是最好,也不過是從垃圾場撿回來的二手三流貨。
確認儀容堪稱得體後,他回到床沿,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麼,痛得他叫出聲。他咒罵著挪開腳彎腰查看,原來是一顆螺絲釘。葛溫理希罵罵咧咧地拾起有些生鏽的螺絲,摸索著將它鎖回臂膀,又確定其他零件還在位置上才離開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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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上了前往市政大樓的路。雖然月球上只有公務機台,但所有能與地球聯繫的儀器都在那裡。重返地球的文件比一般文件還要複雜,除了機台審核之外,還需要經過人工審核才能通過。
要進入市政大樓首先要先經過身份認證。他將掃描儀器貼上後頸,感覺到體內的晶片發出微弱的震動,眼前那道僅允許一人通行的窄門便緩緩滑開,在他走入通道後又馬上關上。
通道很短,連結到一個狹窄的房間,只有一個棺材似的容器躺在中央。他熟門熟路地躺入棺材狀的座艙,將意識導出儀接上頭顱各處,閉上眼後按下啟動鍵:這些都是他兩年前曾經操作過的,但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從未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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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閉上眼睛他還是能看見事物,地上、身旁、頭頂,到處都是縱橫的淺橘色線條,像經緯線一般充斥整個空間;他低頭看見自己半透明的手漸漸實體化,空間裡也開始出現磁磚地、牆面、桌椅等物品,最後是一扇門——又是門,葛溫理希心想,但不敢講出來——門上掛著「查核員」的牌子。那就是他今天的目的地了。
他依照禮節在門上迅速地敲出一段節奏。這段節奏他每天醒來和睡前都會練習一次,畢竟每個人一天只有一次進入市政廳的機會,若是敲錯,一切就得等到明天。他急切地想要回到地球,不願意在這兒多待一刻。

他想快點見到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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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

聽到裡頭的人發話他馬上推開了大門,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太不莊重,低咳一聲放慢了關門的動作,先向查核員行禮,才走向辦公桌。

「是申請返回地球的葛溫理希•萊特先生沒錯吧?請坐。」辦公桌後的人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笑容讓人聯想到人造花,完美無暇但也因此顯得不那麼真實——也是,能在政府機構做事的,都是有能力更換身體部件的有錢人吧。
「我是查核員4401,接下來會問您一些輕鬆的問題,請不要緊張。」4401的銀色眼睛對上他的,雖然臉上帶笑,但眼周的肌肉卻不為所動。說不定那是仿生組織,所以才會動也不動,葛溫理希想。

「請問您為什麼會被放逐到月球上呢?」4401收起笑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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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的手,長官。」他的視線和犀利的問題讓葛溫理希有些緊張,他挺直背脊、用力併攏雙腿,正襟危坐地回話,「五年前我的右手在工作時被捲入工廠的器械,導致機器故障,造成了老闆的損失,因此被判放逐月球。但是我到這裡之後洗心革面……噢,我是說,改過自新,畢竟我不具備那樣的資格。我每天都照著贖罪清單的安排生活,工作賺來的錢也大多奉獻給慈善機構,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犯罪者了。」
「好的,我瞭解了。」4401笑了一下,在文件上寫了幾個字,又抬眼看他,「那麼,回到地球後你打算做什麼呢?」

「我想要去找我的女兒,她叫做芘娜,兩年前比我早一步回到地球上……她的母親已經過逝了,所以現在只有我回去。到地球後,我想繼續找在礦坑裡的工作,畢竟在月球上做了五年,熟悉的工作比較容易上手。」說到女兒,葛溫理希露出了靦腆的笑,眼中帶著明顯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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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芘娜?當時是我送她上路的。」4401抬眉,放下了手上的筆,身體向前傾斜了些。

「上路?」他感覺到身上的好像螺絲鬆了,搖搖欲墜,但他礙於禮儀,不敢伸手將它鎖緊。

「啊,這個說法不太吉利,」4401又笑了起來,這次眼尾擠出了一些皺紋,「兩年前,是我把她送上返回地球的太空船,沒想到能見到她的父親。那麼一定得讓您通過呢。畢竟過了兩年才讓您們團圓是政府的過失,我在這裡向您道歉。」公務員爽快地在文件上蓋了章並壓上鋼印,說到後來甚至向他低頭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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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您願意讓我通過審核就非常感謝了,怎麼能說政府有錯,還讓您道歉呢?」葛溫理希手足無措地站起身還禮,不敢再坐回位置上。

「感謝您的體諒,稍後會替您切斷意識連結,您的通行文件會存入您的身份晶片,到登艦處掃描晶片就可以了。太空船離開月球的時間是下午七點,祝您旅途愉快。」人造花——不,4401笑著說,伸手在他面前彈了個響指,眼前一切事物隨即消失殆盡。

他醒來後匆忙拔掉連在身上的管線、爬出座艙,因為意識抽離造成的暈眩讓他摔了一跤。他第一反應便是護住後頸,儘管知道晶片不會因為這個程度的震動而有所損傷,但他仍害怕失去這次返回地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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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條尾巴
太空船脫離月球大氣後,還有三小時才會抵達地球,這對他來說就像是三個世紀一樣長;但三個小時過後,他就能過上夢想中的生活。

他一直做著這樣的美夢:
他的兄長會帶著芘娜來機場接他,到時候他可能會哭,芘娜一定會替他擦去眼淚,用軟糯的嗓音安慰他;然後他們會回到地球的家一起生活,再也不用分開。
在地球的家比月球的寬敞得多,設備也比較齊全,就算過了一天家具上也不會出現厚厚的灰塵;外頭的治安也好多了,出門不必帶著防身武器、害怕遇上器官盜獵者。他依然會到礦坑工作,但這次他能得到固定的薪水和固定的休假。
月球上沒有學校,只要回到地球就可以替芘娜報名入學考試;如果考上了,他一定要牽著她的手帶她買慶祝的蛋糕,不像在月球上,只能為她買到味道不那麼噁心的營養劑。甚至在幾年後可以讓她到正規醫院,選擇要改裝身體的什麼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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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的一聲,手臂上的螺絲鬆脫墜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幻想,骨碌碌地滾出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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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他起身往零件滾走的方向走去,他身上的螺絲每天都不知道會鬆脫幾次,他對此感到厭煩卻又無可奈何。但是不要緊,回到地球上、賺到足夠的錢之後,他就可以換好一點的零件,還要在鋼條外包上柔軟的墊片,這樣就不會在擁抱芘娜時弄痛她了。

這樣想著,他聽見了小小的機械聲,但音量實在太小,他聽了一陣子還是沒辦法聽清話語內容。
他好奇地循聲而去,一路走到了控制室前。是裡頭出了什麼狀況嗎?他忍不住想,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上門板,然後聽見了警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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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毀程序已啟動,倒數二十秒,十九、十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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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銷毀程序?這艘太空船不是要前往地球的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啟動銷毀程序?

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三兩下撞開控制室的門——控制室沒有設置任何防護措施這點倒是出乎意料——葛溫理希衝到控制面板前拼命地用雙手敲打所有視線範圍內的按鍵,但倒數聲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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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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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快停下!是哪個程序故障了?出發前在地球上就出現的設置錯誤?
他的腦海突然閃過今天早上的夢,渾身是血的芘娜看著他的眼神滿是悲傷。難道她兩年前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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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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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倒數停止,一切歸於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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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景用馬賽克拉線(幹
就是條尾巴
這篇是今年一月寫的,一樣是發現沒發過就挖出來稍微修一下排ㄍ版就丟上來裝作我有在寫東西的樣子
而且大家怎麼按愛心按這麼快啊我還在排版就在跳通知www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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