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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喧嘩瞬間停止,只有不甘心的爆竹還在震天響。
  四處硫磺煙當中,一位抓男人髮,戴小玉冠,臉上覆着新年榆樹娘娘面具,腳蹬三色金團花小靴,身着大紅遍地金麒麟女武服,雙臂上魚鱗臂甲的女子,便慢慢從杆子頂端飛身下來,她手裏還捧着一個紅布的小包袱。
  最後一枚鞭炮發出一聲不甘願的蹦躂,安靜的週遭俱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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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茜兒將紅包袱放在杆下,仰頭看着飛舞的旗子想:“ 很好!虧我把這主杆子扛來,便算作台上約鬥,就不是違反律令了!皇爺他們那般聰明,一定明白的。 ”
  能舉着這麽大一根杆子,從城門樓上丢下來,又穩穩的紮到地面立住了,這便不是普通人。
  一路狂妄的龐圖面上終於動了神色,他慢慢的站了起來,立在人轎上看着遠處那紅衣女子道:“ 前面這位?護國撐天柱,南北堂門三柱香,長衫短裳圓脖子,不知姑娘着那件衣,又燒的是第幾柱?又是誰家案頭的香? ”
  七茜兒堅決不認自己是江湖人,不懂,也更不會接這樣的話,如此她便看着龐圖認真道:“ 我說,你過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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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圖一愣,下意識問道:“ 什麽過不去? ”
  七茜兒指指身後的城門道:“ 你過不去了! ”
  龐圖都給氣笑了,不過江湖各門各派,奇人多得是,本身女子只要敢出來行走江湖,一般都有些本事,興許身後還有個大宗門。
  如此,他便自檢了下想,難不成是我下手太狠,招惹了山上很少出來的老東西?
  於是他拱手道:“ 姑娘既然知道養山門不易,更該知我們這些拿供奉的苦楚,人家幾十年上百年的供養你,不捨點人命進去,東主如何會滿意?我看姑娘年輕,定是被人蠱惑的。今日龐某必要進城的,姑娘若是肯送這個人情,只要報下山門,讓步三尺,龐某這就下轎步行過城 .... 明日玥貢山自有謝禮奉上! ”
  這一路叱咤風雲,龐圖已是相當客氣了。作爲大宗師,他如何看不出七茜兒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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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龐圖說的這些,七茜兒統統不懂,她就知道這人是個壞人,是要害自己孩子爹,要阻止安兒出生,還四處殺人,冷心冷肺折騰出那麽多寡婦孤兒。
  於是她上前一步,不客氣指着龐圖道:“ 老牲口!你下來給我打! ”
  後宅婦人麽,逼急了就是這個調調,沒有罵祖宗就不錯了。
  七茜兒内心一陣躁動,就覺着血液沸騰,簡直憋死她了,總算能打人了 ....
  龐圖氣得面色發白,他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到身邊有人罵了一句:“ 賤婢!閉嘴吧!! ”
  一杆銀槍亮着槍尖對着七茜兒便飛了出去。
  龐圖大驚,便喊道:“ 翻江住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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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那長槍對着七茜兒脖子便去了,也是說時遲那時快的事兒,槍尖眨眼來到七茜兒面門,七茜兒最近看這玩意兒都要看吐了,她就腦袋微微一歪,槍尖擦着脖子便過去了,等到槍杆尺寸過到恰恰好的那個點,她伸手一捏,就聽到咯嘣一聲脆響,沈翻江的長槍便從中折斷了。
  那師徒二人目瞪口呆,便看着那女子左右手各拿一截槍身對着空中使勁甩了幾下,嘴巴裏嘮嘮叨叨還說:“ 也對啊,我也得有件東西才是!空手捶人總是肉疼的。 ”
  嘮叨完,她便舉着槍頭對着龐圖說:“ 兀那壞人!我要打你了,你可得接住了。 ”
  這就是個老實人後宅媳婦兒。
  躲不過了 .... 龐圖面上逐漸冷肅,他一伸手抓起自己的錐槍,手心一用暗勁,那裹槍頭的大紅綢忽就粉碎成幾十片,對着七茜兒便飛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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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槍龐圖靠着這一招紅花蒙人眼,也不知道偷襲過多少人了。
  七茜兒就感覺眼前亂紅,瞬間視線模糊,耳邊就聽那壞人喊了一句:“ 姑娘得罪了! ” 接著就是銳利的破風聲襲來。
  厲害!
  這是七茜兒下意識的贊歎,因爲周無咎謝六好都沒有給她這種感覺,是好犀利的一槍,裹著凜冽破風奪命的聲勢奔着她的喉頭便來了。
  七茜兒依着習慣,對着離喉頭只有一寸遠的槍尖,便往後順勢縱身 .... 龐圖是大宗師,他的槍勢怎麽會半路停下,他就單手舉槍一直向前凄厲的送!送!送!再送一下 .... 便送不動了 .... 七茜兒還在後縱 ....
  這是哪裏出來的怪物?
  心裏罵完,龐圖便雙手一轉槍頭,隨手連續來了三個大纏頭,不是對着七茜兒脖子纏的,卻是對她的胳膊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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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茜兒對高段的敵人經驗畢竟不足,如此,清脆的幾聲撞擊後,火花星子四濺,她新做的袍子便被扯出一個洞,還挺大的,就怎麽縫補,都能看出這是一件破衣裳了。
  一直很冷靜的七茜兒當下就怒了!她喊了一句:“ 我的新衣裳!! ”
  龐圖被這一聲前所未有的戰場怒吼嚇一跳,不是該說點什麽你找死啊,你卑鄙等等之類?
  如何就是我的新衣裳?
  沒有想自己如果沒有臂甲,必然會被龐圖偷襲成功的惡果,七茜兒現在滿腦袋就是,就是,就是這個無恥的傢伙!沒有他,她還在家裡掌著錢庫,糧庫,銀窖鑰匙,她想吃稀的就稀的,想吃乾的就乾的,想賴床就賴床,想推磨就推磨,她是掌家的娘子,堂堂朝廷六品安人,如果不是這個討厭的東西,她怎麽會挨了那麽多頓打?
  一刹那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不想了,不穿金衣,她身勢快了十幾倍地舉着兩截槍身對着龐圖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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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個老遭雷劈的!你個祖墳被水泡的缺德玩意兒 .... ”
  龐圖:“ ....? ”
  龐圖如何攻,如何擋,如何紮,如何挑,如何崩 .... 這些七茜兒統統看不到了,她就兩個棍兒耍得就如小旋風般,憑著僅有的對人身上的認識,記憶著那尊針灸金人的筋脈位置,對著龐圖身上各種合適的點兒,便打了過去 ....
  嗯,那些點兒,其實是穴位。
  只要被她打中,便是痠麻難當,血脈不通,身軀僵硬。
  耳朵邊,好像聽到了什麽折斷的聲音,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兩輩子最貴的一件新衣裳沒了,這可是瘟神廟下面,她最愛的一匹沒有龍鳳紋,來自民造的紅緞子。
  還是金織的!!!!!
  麒麟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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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圖被全然沒有套路的攻擊打蒙了,他想舉槍格,舉槍擋,舉槍崩 .... 然,在絕對的力量下,這沒有什麽用處,他才擋了沒兩下,他的錐槍頭便被這女瘋子抽飛了 ....
  聽聽她在喊什麽吧:“ 你知道這世上得一匹好綢有多麽難麽?要種桑樹!採桑葉 .... ”
  龐圖被抽飛出去,一下撞爛了人轎架子,一群大漢嚇得不輕,四下逃竄 ....
  七茜兒飛身過去繼續抽:“ 就連禮書上都說了,採桑之前,皇家后妃都得齋戒親東鄉躬桑!!你又算什麽東西,你也敢破我衣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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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連續被打斷兩根肋骨,龐圖一口血噴出,伸手便接過徒兒沈翻江飛過來的新槍一阻擋,火花四濺,新的槍頭又被抽飛了 ....
  那女瘋子一扭頭便看到了遞槍人,眨眼的工夫她就丢開龐圖,縱身過去就是啪啪幾下,沈翻江直接便被七茜兒打斷了兩條胳膊還有腿兒。
  “ 呸!你個上樑不正下樑歪的!! ”
  麻煩解決,回身繼續單方面毆打那可憐龐圖,而此時,龐圖一嘴牙都被抽出去半口,就滿嘴是血的滿地打滾,他從前在江湖所承受的一切力,合起來都沒有這怪物力氣大!
  他從前在接的一切招式,都沒有這怪物混亂,人家壓根就沒有招,就是亂打,自己偏偏就接不住!
  這不是人,這是瘋子!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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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丐辛伯與周無咎,還有謝六好顫巍巍地蹲在慶豐城的破城樓發抖。
  謝六好埋怨辛伯:“ 她,她這樣 .... 我,我們何至於天天打她?什麽仇怨?您!您要害我?您坑死我了!!她總有一日會知道,這是白挨了 .... ”
  辛伯抿嘴,咽口水!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 老,老頭子我,我也不知道啊 .... 這是哪家傳承啊?沒見過啊? ”
  周無咎是個安靜安穩的人,他就安靜地看着,牙齒打顫地扭頭質問辛伯道:“ 你,你找了人打人家,你,你還吃了人家四隻羊 .... 她那會兒要是不聽你的,若是還手打了我跟六好呢? ”
  三人看到龐圖凄慘的樣子,想到惡果,便齊齊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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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七茜兒還在一邊掄圓了打,一邊發洩:“ 採桑!養蠶!繅絲!絡絲!併絲!整經!織布!一梭一梭!一絲一絲!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多少日夜方能得布一匹!!你個千刀萬剮,臭遭雷劈的王八蛋!!你憑什麽把别人變成寡婦孤兒 .... 說啊! ”  她終於打不動了,就站在原地急喘了一會斷斷續續繼續罵道:“ 臭遭雷劈的!膽子倒大,敢斷老娘的根兒 .... ”
  等她罵完,發洩完,再看地上血肉模糊一動不動的龐圖,再聽到那邊沈翻江撕心裂肺的嘶喊,七茜兒就打了個嗝兒 .... 呃~ 呃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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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看左右,一切人都像是廟裏的泥塑般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此時才想起自己是誰,便手指一鬆兩截槍身墜地 .... 這是出人命了?
  七茜兒眼珠子一轉,轉身就走到旗杆下,取了那紅包袱打開,這是整整一包袱白喪帖。
  她本打算認真與這人說說做人的道理,誰知道他偷襲?
  捧着厚厚的喪帖,七茜兒就走到血肉模糊的龐圖面前,從頭到腳的,就用喪帖把他均勻地蓋住了!
  總算忙活完,七茜兒就拍拍手,轉身便走,還邊走邊想,就算作是江湖恩怨吧,反正不是我做的。
  那麽多喪帖呢,那麽多家苦主呢,朝廷愛找誰找誰,反正不是我做的,我的安兒!他必須是官宦人家的少爺,朝廷大員的兒子 ....
  春雨忽落下,那豔紅的身影便一縱兩丈高的往百泉山深處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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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牛吃嫩草《十貫娘子》,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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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無法完成論文了」博士生受困伊斯蘭佔領區,教授派傭兵救援成功 - The News Lens 關鍵評...
 

想到這則報導,以及小時候被推倒積木時脾氣一上來明知打不贏我弟也死不肯認輸的倔強勁兒,真就是股什麼都敢豁出去拚個説法的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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