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 萬聖節 十日談2021

確實，如傳言所述，我的家族世代賭博。凡是能在賭桌下注的遊戲，我們都欣然奉陪，希望命運再次展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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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抽到的元素是：1.賭博、2.詛咒、3.通靈/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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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如傳言所述，我的家族世代賭博。凡是能在賭桌下注的遊戲，我們都欣然奉陪，希望命運再次展露微笑。

這不代表我們每賭必贏。喔，不，不是這樣的。如果想繼續待在賭局裡，就得有贏有輸。關於這點，每一代伯爵都曉得。

和我們歷史悠久的姓氏相比，一點點風險算得了什麼？所以我們玩牌、擲骰，與王親貴族甚至富商下注。周圍照明的蠟燭流淌著長而熾白的眼淚，我們家族的財產一點接一點流失……或者失而復得，甚至加倍。

第一代伯爵就是這麼得到他的爵位、領地和這座莊園。

那是四百年前的事了。他的畫像如今仍掛在謁見廳西面的牆上，就在那兒，一直都是。他的臉是那樣地高貴，那樣地不苟言笑，像我們在賭桌前總要維持的表情，以防被人看透心裡的秘密。

我年紀還小時，父親曾帶我到畫像前，一手按著我的肩膀，講述這位偉大祖先的故事：他是怎麼在最後將三張紙牌放在桌上，讓國王的笑容瞬間崩塌。

千萬別誤會，第一代伯爵沒有因此被處死或流放。國王很喜歡這個年輕人，當下就按照承諾，賜給他封賞。從那天起，人們在賭桌前經常遇見他。

有些心懷嫉妒的人宣稱伯爵借助了某種力量，害他自己，乃至整個家族受到詛咒。早上，他在宮廷與豪宅賭博，夜深時分，就和看不見的魔鬼下注。

無論真相如何，他安享晚年，把大筆的財富留給後代。不過在死前，他向繼承人提出一個奇怪的要求，使得人們對他靈魂的歸宿有些傳言。比方說，他沒有去天堂或地獄，至今還在這些牆壁之間徘徊，守著這座莊園。

當然我也不否認，四百年來，這裡偶有怪事發生。

依我看，一群人在這圍著桌子而坐，不斷掀翻紙牌、滾動骰子，多少就像時下流行的降靈會。這種種發出的聲響，手指之間反覆搓揉的緊張、期待和絕望，面對未知命運的也許──也許！──召喚了那位不曾長眠的賭徒。

現在聽著，並且聽仔細：只有在最關鍵的賭局，他才會出手。

什麼是最關鍵的賭局？這個嘛，當一個粗心的後代，在賭桌上差點敗光祖產；或者，有人面獸心的外來者，打算靠賭博侵占這個家族的所有。像這樣的時刻，我認為，就是最關鍵的賭局。

每一代伯爵在賭桌前都曾感覺過他的到來。有些人在耳邊聽見提示或指導，有些人從紙牌和骰子觀察到跡象，還有些人形容自己像是被附身一樣，他們的手不聽使喚，卻扭轉了整個賭局。

我父親見過那幅畫像微笑。

對，微笑。聽起來難以想像，是吧？當初他這麼形容，我也不相信他。那張毫無破綻的臉，輕輕揚起嘴角？

但我父親確實看到了。那晚就和現在一樣，戶外的積雪硬如鋼鐵，室內燭火昏黃。

二十多歲的他衝動又魯莽，時常不顧後果，算不上精明。可是那天晚上，就連他也清楚知道，自己豪賭過頭了。想像一下，這個年輕的貴族無助地盯著賭桌，看來看去，只看見一個答案：如果他輸掉眼前的牌局，就等同賠上家族的一切。

周圍照明的蠟燭繼續燃燒，燃燒，長而熾白的眼淚像汗水般流下。纏繞脖子的領巾終於勒得他呼吸困難，但他不敢調整，深怕其他對手察覺一絲驚惶。他甚至不確定該向哪個神祇禱告，擔心祂們在最後背叛他。

就是在那時，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抬起目光，望向第一代伯爵的畫像。那沉默的旁觀者衣帽整齊，好端端地站在畫框裡，四百年來都是這個模樣。但是在那張臉上，那張深不可測的臉上，我父親驚訝地發現，啊！一抹狡猾的微笑。好像他倆之間突然有個秘密，而他最好不要大聲張揚。

極盡小心地，我父親垂下雙眼，用手遮住紙牌，輕輕掀起牌角。那兒，在他的手掌下，命運終於改變行進的方向。

我父親微笑了。賭局結束後，所有的對手都垂首離開。畫像就此恢復原狀，至少在我的觀察裡，從未產生變化。

儘管如此，我知道他還在這。否則空無一人的房間不會偶爾傳來聲響，彷彿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賭桌上繼續玩著遊戲。

我們不能隨心所欲地召喚他。不，就像我說的，只有在最關鍵的賭局，他才會出手。四百年來，每一代伯爵都曉得。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賭桌前，把紙牌或骰子拿在手裡，然後誠心邀請他。

但是，喔，瞧這時間！恐怕我和你說得太久了。去吧，收起你臉上詫異的表情，好聲好氣地請那些紳士進門入座。是，就像這樣。請進，諸位，快請進來。債務的事情等會再談。在那幅畫像下，桌子已經準備好了。事不宜遲，讓我們開始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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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的畫像 |吟遊詩人芒果

其他曾為萬聖節寫的原創短篇：

◆ 蝙蝠歌唱時（←去年寫的）
◆ 幽火
◆ 森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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