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枚指環||

〈拭鏡布〉04

「為什麼？」我想起我問過所羅門。

「也許我是想體驗人生？」所羅門是這麼說的，然後又說：「誰知道呢？」

「也許我是個無法理解正常人想法的壞蛋，每一次跟人接觸，都只想著要如何折磨對方，又或是模仿他們，像是寄生蟲一樣，鑽進宿主的皮膚裡，吃空軀殼裡的血肉，然後將其拋棄。」
「也許我已經殺害了無數人，就因為我喜歡，我愉快，所以我這麼做。」

「……嚇到你了嗎？荷魯斯。」
他抬頭看著我，看我嚇壞的表情，我那時候一度以為他皺起的眉，還有瞇起的眼，裡頭的神色，是針對這惡劣玩笑帶給我的驚嚇，所做出的道歉。

「我很抱歉，不該這麼嚇你。」因為他確實是用相當愧疚的語氣和我說的。「那只是好玩而已，畢竟在商場裡沒多少娛樂，演演戲也好玩。」

他那時候有看著我嗎？
他那時候是什麼表情？
他在想什麼？

想「這個人怎麼這麼愚蠢」？

還是想笑？

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記憶很混亂，我一看到所羅門的臉就頭痛，空盪盪的那一邊眼也很痛，我還沒有習慣失去的感覺。
也可能我整個人都很混亂，一時也談不上什麼情緒，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逃避，我不想去確認，我認為是朋友的人其實有其他樣貌，我不知道的樣貌。
更不想知道……我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
我又哭了，他靠過來安慰我，不過，我注意到了以往沒注意到的細節。

例如他戲謔的眼神，敷衍的語氣，雖然抱著我，但隨時都打算抽離的動作，微微發顫的身體，是他討厭與人接觸的證明。
我第一次不用他如何安慰就停下了哭泣，好奇怪，我現在有點想笑了。

笑我自己。像個愚蠢的傻瓜。
我知道他發現了，他也知道我發現了，但我們誰也沒有放開對方。
為什麼呢？

我問我自己。

為什麼？

我應該要……我得抽離……我不能，我不能繼續……

我不懂我，為什麼還要嘗試理解他，我不應該繼續悲傷嗎？我為什麼要思考自己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他每個輕蔑的眼神，都會讓我感覺自己縮小了？

那一晚所羅門拿回來的戒指上滿是血跡，他沒有掩藏，更沒有解釋，只是把玩著那枚戒指，跟他之前把玩那些奇怪的東西一樣，一下子將它拋到空中，一下子又將它捏在眼前，仔細地翻看。

「所以。」眼睛又痛了起來，我的眼鏡鏡片，不知為何起了霧氣，似乎是眼淚滑了下來，但我已經沒有感覺了。「為什麼是我？」

「不要裝傻。」我對他吼道：「不要說謊，對我誠實。」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所羅門坐在椅子上，他翹著腳，似乎很不以為意，不，他真的很不以為意地側過頭來，笑著說：「你確定自己能接受事實？」

「噢。」他還是笑，笑得相當陽光。「我說錯了，應該是……接受我的實話。」

「所以……？」我的聲音變得尖銳，我握著拳。「你憑什麼擅自，替我……解釋我自己？」

「你——根本，」我對他吼道：「就不可能瞭解我！」

我討厭他充滿餘裕的神情，他甚至看起來很享受，就因為我痛苦的模樣。一瞬間，我的腦裡閃過了很多，包括我教他如何在商場生存的事，那些櫃位，那些人，那些我們共同分擔的物資，還有他說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就像我一樣的弟弟。很可愛，他說，他是一個可愛的人，就像你一樣。包括他說會保護我，又或是他偶爾看起來很同情我的神情，所有我覺得溫暖的語句，都是虛假的，由他一手編撰出的鬧劇。我終於理解了，我在他眼裡不過只是一個暫時獲得的玩具，又或是方便支使的工具，他用他粗糙的飾演，在我的雙眼上，鑲嵌細碎的假象，讓我什麼也看不清。

下個瞬間，我用手指，用眼淚，抹開了鏡片上的霧氣。

「你……」

「沒有理由。」所羅門看著我，像是欣賞夠了，終於開口。「就只是湊巧而已。」

「……什麼？」

「不是所有事都有理由的，我親愛的小荷魯斯。」他惡劣地勾起嘴角。「我不像你，會那樣仔細地規劃一切，只是想做就做了。」

說謊？
不，他沒有。

但是終於看清的真相，還不如不要看到。
我已經後悔了，可也來不及了。

「我……」

我從夢中驚醒，我看著，那空無一物的位置。
空蕩蕩的椅子，還有那雜亂地放置著的首飾和破爛，我直到昨日才遲緩地發現，那些東西即便都被仔細地清理過了，卻仍在一些較細小、有著凹陷的地方，存在著少許被血給漬染過的鐵鏽色痕跡。
已經過去三天了，還是七天？

我至今，都還沒從那場噩夢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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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ㄌ下一篇所羅門就要死ㄌ

我終於極限飆完
說一下拭鏡布其實就是荷魯斯一點一點看清自己被蒙蔽的事實的過程

荷魯斯的系列主要在描述的是被背叛的情感
所以發生的事寫得都蠻模糊的，跟商場內的行動比較相關的敘述或是思考通常會被我分到所羅門那邊

而且有一個正常人在的話比較能襯托出所羅門的愉快犯性質

然後這篇最想寫的東西是關於所羅門「體驗人生」的說法，事實上他不算是很高級的騙徒，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坦承以及罪惡感的缺乏，其他時候就是個……呃……很雞掰的好奇寶寶？

大部分是在跟大家交流的時候玩出來他幼稚的點的，真的是大感謝！！！

喔還有他那個很欠揍的「沒理由啊」

我也喜歡機掰的好奇寶寶...但我不能接受下一篇就要跟1號說掰掰的事實

𝔸𝕋ℂℝ_Lily : 莉莉中不哭，1號寶寶會很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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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看到還曾經想說為什麼要叫拭鏡布，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太合適不過了吧!!! （覺得揭露取名有夠貼切超棒
很喜歡這個系列，覺得寫得很好看，看著荷魯斯旁觀者角度的感受敘述，感覺更全面的了解（被呼攏當事受害人）他人視角的所羅門，這讓我更期待1.0之死的文了，感覺這也是他的選擇…（?

天啊真ㄉ太會寫了…我好喜歡你寫著荷魯斯從全心信任到發現不對勁，直到最後確認自己被騙時的噁心感，這一連串下來感覺真ㄅ是普通人能寫的（什麼意思

AAD｜L49-2｜諾克斯 : 謝……諾克斯中
對就是一開始就想寫他終於看清楚才取這個篇名，真的寫完了我好開心
死亡真的是他的選擇
其實也沒覺得死亡有多痛苦，就是一直在追求極致的有趣跟滿足

M19-1🚀 Lotrist : 不是普通人能寫感覺好像太誇(？？)
荷魯斯因為是普通人的關係情緒比較好寫，而且他到後面都很支離破碎(這篇是他殺完所羅門的後幾天)
之後還會有他的戲份這樣不過他還蠻可憐ㄉ就是一直被騙&被傷害的角色

看了stage2回來。
結果荷魯斯居然沒有在那之後清掉所羅門的東西。

HC ❆ 155 蘇爾維琪 : 因為荷魯斯心情很複雜XDDD
我覺得他應該真的太喜歡所羅門給他的幻影了(或者是不捨得自己放下的感情)
大概最多就是不去看那些東西，連碰都不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