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入探索之二 | 克服客服 | 與 卡特古坎
「 樓、到了。」
不好聽。
機械聲搭配腦袋中的嗡嗡聲聽上去更像噪音。
不可名狀物施加的幻覺太為真實，恩佐花了不少時間才醒來，並在到達某層時試圖向外爬出去。
但可惜事與願違……
「救命哦噢……！」
於是他第一次在商場喊了這沒用的詞彙。

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這種腦袋的脹熱感，暈呼呼的像是被一根大杓子往勾芡妥當的濃湯翻攪直到湯品完全受熱平均，將那些全數盛裝起來時會迎來一度的空虛感，隨後再將液體填滿後，重複這樣的動作好幾次。

被強迫領受了複雜的滋味，這讓恩佐很不是滋味。

但事實上就是他又要被拖回進電梯招待。

「……救一下！人命救一個……！」

眼睛與電梯門都快要關上時，他好像見到了一個人影、吐露字句逐漸模糊……。

⠀⠀⠀ 背著背包，卡特古坎原以為這次的外出只會搜尋到物資，而不是人。

　　不知道是當過軍人所以對規則特別敏感，他選擇不去以身試探電梯與其他……商場職員的底線；儘管有些好奇，那些疑惑總能被警戒心壓下。

　　 經過，見到電梯門打開，考量到距離，他本想後退離得遠一些──
　　然後他在轉頭離去前聽到呼救聲。

　　這種時候，行動比站在原地長篇大論還要有效。儘管體型不小，動作算不上靈巧，但他的速度不差，最起碼能在電梯門完全關起前趕上，很快伸出手抓住呼救者的。

　　沒有多花心思去觀察電梯內生物的樣貌，亦無暇這麼做；他用另一手托住對方的腋窩──以防只抓著手害人脫臼──使勁將人半抱半拉地弄出電梯──

⠀⠀⠀在電梯門完全關起前，他將對方抓著，轉身背對著其，像是一道牆一樣佇立在青年與刺骨的寒之間。

　　 沒想到真的有人會搭電梯。即使沒正眼對上，他仍然感覺到裡頭飛人的存在；說他沒被嚇到是騙人的。

恩佐能清楚感受到被外力拖移的感覺，偏向的方向不是那個深淵，而是往自己想要逃竄的地方去。

那與後頭具有著莫大壓迫的惡意並不一樣，促使他也跟著使力半蹬著腳邁向前。

窒息感在從被電梯拉出時逐漸散去，明明照理來說空氣在電梯內是流通的，卻因為那些怪東西而變得稀薄……也或許是影響到了生理而無法自控，隨即大力的呼吸起空氣，還挾帶著一點咳嗽。

搭個電梯像是溺了水一樣，恩佐花了一點時間才重新調適了自己的呼吸。

「好——活過來了！」

隨後他穩住步伐，即便全身然而因為帶著生理的微顫，也抵擋不住獨特的隨興語調，那聲音聽起來略啞，可見裡頭有多折騰人。

適應好電梯光亮與昏暗商場的視差後，才得以好好看看這善心人士的全貌，倚靠著顯示著電梯樓層面板的微光，他留意到的是那會影響制約在自己骨子的特徵——從額間直豎下來距眼二指處收尾、橫灑穿過顴骨近耳的十字深色疤痕硬生生刻劃在上頭——那就在眼睛旁邊，要不注意都難。

那多少穩定了他的躁動不安，多年以來屢試不爽。

「你幫了恩佐、恩佐會永遠感謝你。」

頭髮亂糟糟的大學生楞神感謝著，分不清是被電梯的怪象嚇呆還是本來就是這個傻樣。

同時，恩佐在穩住時並沒有完全收回自己的雙手，而是抓握著對方的衣袖，力道上還算是不小，明明已經不需要攙扶，卻仍然持續接觸算是個不禮貌的舉動。

他嘴中吐的仍是懷抱感恩，雖然是照著某個知名的動畫電影句子。

⠀⠀⠀ 「你的感謝我就收下了。」笑著順對方的話接下去，卡特古坎本意是想讓氣氛輕鬆點，但轉念一想，與其做這種嘗試……「你還好吧？沒受重傷？」

　　確認青年狀況比更多冷笑話還要重要多了；但礙於袖子被拽著，他也就單純地開口詢問，雖然沒有立刻將手抽回的意思，不過這樣實在不好做事。「介意我拿一下手電筒嗎？亮一點後我再做一下自我介紹。」

　　如此昏暗的環境對兩人都無益處，他輕輕晃了下右手，笑問。

啊對耶、不好意思。」
由於方才在電梯內受到強烈光源折磨不覺得周圍過暗，恩佐楞神了一下才意識到而願意鬆手……，不過也只是收回一隻手。

而後改成單手抓，失禮的位置換成了相對能方便活動的大衣衣襬，也拿出後背包側邊的手提式輕型露營燈，避免耗電過度而轉成了最低光源後扣在背帶上。

「……除了被抓太用力有些瘀青之外沒甚麼大礙。裡面的怪東西只讓我看了一些奇怪畫面，怎麼說哇……總之是我不喜歡的東西。」

恩佐也在這時候簡單檢視身體回報，清楚只有腦子怪怪的。

⠀⠀⠀拿出手機並點開手電筒功能，卡特古坎似乎對對方的舉動沒多在意。他讓光線閃耀於兩人面前的道路，避開照到眼睛的可能。「沒關係，那就別回想了吧？」畢竟多想無益，他再次用視線將青年從頭到腳檢查了遍，確認對方的確無嚴重外傷。

　　 「你叫恩佐對嗎？」記得對方方才感謝的話語，他伸出手，乍看之下是要握手──才怪，寬厚的手掌最後停佇於恩佐的腦袋瓜上。

　　 他輕輕摸了摸青年的頭，小心翼翼不弄亂對方的髮型──那是髮型嗎？他其實也不確定──「我是卡特古坎，我也覺得名字太長，所以叫我卡特就好了。」

　　仍有小部分的注意力放在電梯上，他實在不放心在這兒久待，誰知道那些所謂的「客人」會不會心血來潮踏出電梯。

　　 「我們先離這兒遠一點怎麼樣？」他提議，又多摸幾下頭後收手。

點點頭認同著不再想，隨後正想精神回覆關於名字的事與接著握手，結果先感受的是頭上微沉，人類的氛圍和方才電梯的怪東西是完全不同，暖心舉動令他放鬆了一些。

「噢……對是恩佐，恩佐．盧切斯，這個有給三塊披薩這麼讚。」
本來精神的語調反而變得有些慵懶，對他來說適當肢體接觸是最大的安撫，用手指了指你的手忍不住評論。

脫離原有生活不用隱匿名字過後，每當有人詢問名字或是第一次叫他名字時都會習慣性地喊出全名認識，算是被教導到較有禮貌的範圍。

恩佐向來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現在，更是有著十足把握，關於眼前這位先生是個好傢伙。

對於卡特加碼的摸頭當然是開心的，甚至稍稍傻笑起來享受著，在卡特古坎離手時他甚至不自覺的身體前傾想要繼續討摸，所幸對方提出的建議令恩佐有了新疑問才停止著任性舉動。

「遠一點……、卡特是知道有比較安全的地方嗎？」

初來乍到的三天已經歷過了保全職員追逐、冰淇淋店員暫時收留一夜，就算在今日第四天稍早被同情丟了張地圖還是不知道哪邊比較適合當作久留的居所，對他來講哪裡都一樣，所以儘管順著提議向前移了幾步，卻還是提出了他的疑問。

⠀⠀⠀ 「三塊披薩？感覺很棒。」好耶是他有聽過的食物名字，而且他蠻喜歡的──不過認真來講，卡特古坎好像沒有真正不喜歡甚麼食物，苦的例外──他笑道。

　　 「安全的地方的話──」跟著移動，本收回的手接著移到青年肩膀，彷彿作為引導似地輕推，讓對方跟著自己面向剛才他走來的路。「我目前是待在一個小鎮裡，叫Ｌ鎮，離這邊有一點距離，但應該可以在其他壞東西出來前走到。」

　　他目前仍未真正見過職員──該說這是件好事嗎？他認為未知敵人更令人恐懼──但憶起幾天前夥伴向他提起的種種規則，再加上方才在電梯裡眼角餘光搜刮到的片段，他似乎逐漸掌握到在此地生存的方法。「那裡有很多很好的人！算是一個歡迎大家的安全點，我可以帶你去。」

　　雖說此趟出鎮目的為尋找資源，但比起薯條，人命重要多了。

被引導了正確方向，仰起下巴仔細聆聽著，儘管時而吊兒啷噹甩甩頭，但都有聽進去。
「L鎮、還有很多好人……在這個ＤＭ上面嗎？剛剛有個人丟給我的還沒看得很清楚……L、L，這個LAGOM？」

恩佐單手從口袋翻出了一疊紙打開找著有L開頭的櫃位，似乎仗著有人顧就一邊看著紙本一邊走著路，才發現有個低樓層位置有個佔地龐大的地方，抬高了ＤＭ詢問確認著。
人多的安全點，那確實是恩佐正需要的地方，浪在外面瞎闖一些不知道能不能進去的店面可危險多了，甚至連個電梯都不能搭。
如果要信任卡特古坎，那會是相當容易的事情。

他深知這一點，但要信任一個群體……、那不太好說。

可能有些矛盾，但恩佐分得清楚這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聽著令人安穩的溫厚嗓音介紹著，腦中瞬間構築起溫暖的地方，恩佐的擔憂卻還是逐增不減。

唯一能確認的是，在這個大商場裡，自己沒辦法像完全以往天不怕地不怕的，晚上沒有親人的擁抱，早晨沒有準備好的早餐……而這讓他焦慮、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電梯那些怪東西讓神經不太正常，休息一下就好了？

隨後問題像一陣螞蟻爬過腦袋發麻刺痛。

「我想跟卡特去……但那些人跟你一樣好嗎？是能值得信任的人……？」
恩佐把困惑完全吐露，腳步仍然堅定地往前移動，認為受到幫助卻又懷疑對方這事不太對。

但這些確實是自己感受的情緒。

「或者是說、我能相信你？」

相當困擾，對於擁有這些本不該存在的麻煩想法，恩佐晃晃腦頭皺起眉頭看向眼前的卡特古坎，明明應該能得出答案的，卻還是問了出來，或許他只是需要有個肯定的回應就好。

需要被稍稍扶正罷了，有個人支撐他的想法。

⠀⠀⠀ 「對！是那個沒錯。」給出正確的回覆，卡特古坎小心地領著路，他可不想讓新認識的朋友一頭撞上放歪的貨箱。

　　 但青年接著提出的問題讓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你當然可以信任我，恩佐。」那雙藍綠色望進對方顏色多樣的眼中，彷彿想藉此加重此番話的力道。他再次摸摸恩佐的頭，然後露出微笑。

　　 「我摸你的頭代表我信任你，如果這是你需要的確認的話，你也可以摸摸我的。」就算不摸也無妨，但比起就這樣把人兒放在此地離開，他仍是執著地想將對方帶到城鎮中，最起碼是安全之地。「或許也可以摸摸那些在L鎮的其他人的，他們是好人。」

　　──或說，他遇到的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