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學期中的某次戲劇課，少年與少女因為分組練習，也藉由著角色，第一次有機會進一步接觸彼此。

feat. AMOR｜尋秋

「尋秋同學 」霍藺湘手裡捧著剛拿到的劇本，向著眼前手裡持著與自己相同顏色紙籤的同學笑著揮了揮手。

因為座位離得遠，開學以來還沒有機會好好與對方聊過天，趁此機會，霍藺湘自然的是好好的觀察起了少年。

尋秋有著一張十分秀氣的臉蛋，左眼下的淚痣與似乎總矇著層鬱色的雙眼自帶著股文弱的氣質，身材也偏向纖瘦，不過再怎麼說也是男孩子呢，四肢修長身高也比自己高上許多。

「嗯......真想看看尋秋同學笑起來的樣子呢 」霍藺湘微仰著頭看著對方喃喃著，畢竟對方平時總繃著一張臉，給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給，見面禮 」與對方認真的對視了幾秒後笑開，她從口袋像變魔術一樣掏了掏口袋出朝對方攤開掌心，可以看見上頭躺著幾顆水果糖。

「可以拿嗎……？」
尋秋小心翼翼地從藺湘的掌心拿起一顆水果糖，透明的包裝看起來就像應該被放置在珠寶盒當中的飾品。
眼前少女的性格大概就跟水果糖一樣開朗閃亮。
「我笑起來的樣子？像這樣？」
忽然聽見對方小聲的呢喃，尋秋只是下意識揚起笑容，溫和的模樣和平常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但是他很快又重新回歸面無表情的模樣。
「嗯……一直笑的話感覺會有點累，但是沒有心情不好。」

「呀、突然有種心動的感覺呢 」見人真的順著自己露出笑容又拿了糖，霍藺湘嘴角似乎又上揚了些，還擔心兩人沒有說過話會影響等會兒的練習，不過現在看來是意外的友善呢。

「那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尋秋同學是因為抽到和我一組才心情不好呢 」聽著對方解釋也放下了原先的擔憂，原來平常見到的都是省電模式的他呢。

「那麼對於這次的劇本，想先問問尋秋同學有沒有特別想演譯的段落呢？」

這次的戲劇練習是以簡單的寓言故事為主，沒有了在之前的幾次課程中老師導讀剖析劇情及角色的過程，相對簡單的故事框架可以發揮的範圍很多，是要學生們學會自己分析及學著去用不同的視角詮釋角色的練習。

「沒有，我很高興可以跟妳同一組。」
雖然同班，但是他們之前也沒什麼交集，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
至少尋秋不認為有那個必要。
「段落的話要不要挑一個比較常見一點的？」
雖然平常和戲劇相關的書籍尋秋也看得不少，如果只是要單純表演也難不倒他。不過如果要試著分析角色心境，實在無法保證能說出有理有據的東西來。
畢竟他一直都是倚靠虛無飄渺的感覺演繹，分析始終是尋秋的弱項。
「我可能沒辦法幫上什麼忙……」

「那麼......從«狐狸與小王子»選一個片段怎麼樣？」

她思考了下點了點老師給的其中一個段落，是關於人與狐狸開始建立關係而對彼此變得特別的橋段，放到對彼此還不甚熟悉的他們身上也算是恰如其分？

「尋秋同學博覽群書，我想你應該也聽過這個故事？」記得在教室裡曾見過對方閱讀著的印象，但也不是很確定尋求知不知道自己指的篇章。

「有，我知道小王子。」
尋秋看了看藺湘所指的片段，是一段有關於狐狸馴養的描述。
「藺湘同學是怎麼看待這個片段的呢？」
如果馴養就是指建立關係，讓對方成為重要的人事物，那怎麼樣的情況下才能算是馴養成功？發現那個人無法離開自己的時候嗎？
「制定規則和耐心就能得到一個人的好感……？」
尋秋不太確定地提問。

「尋秋同學是這麼想的嗎 」因為和自己的答案不太一樣，霍藺湘一邊思考著一邊道：「耐心確實是其中的要點之一，不過我更偏重於『營造出自己在對方眼中的特別』呢 」

「小王子與狐狸就像尋秋同學說的一樣，他們藉由制定規則來讓彼此習慣、進而慢慢的用著自己的步調靠近彼此，然後變成了習慣，最後在對方心裡佔據了一個特別的、無可取代的位置。」

「我覺得馴養的重點在於如何成為無法取代的人......尋秋同學以為呢 」

霍藺湘直率的講出了自己的想法，不過對於故事來說一百個人就有一百種哈姆雷特，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所謂正確答案，或許藉由自己拋磚引玉能夠聽見更多對方的想法也說不定。

「……說到底為什麼是用馴養這個詞？」
如果只是要變得特別，成為彼此生命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總會有其他更適合的詞彙來形容這種情況？
「我覺得這很像是上對下的用詞。」
要有耐心、要學會忍耐。
這個詞彙總會讓尋秋想到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但是他也不認為有必要將這些負面情緒表現出來。
「就算狐狸變得特別，小王子還是回去找他的玫瑰了。」

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若有似無的不悅，但似乎不是針對自己，而是故事中的狐狸，甚至有些在提角色打抱不平的味道。

霍藺湘眨了眨眼將一切盡收眼底，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拋出了下一個問題：「那麼、我們換個角度呢？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狐狸馴服於小王子沒錯，然而牠不止在小王子心裡變成了特別，甚至影響了價值觀，改變了他對玫瑰的想法，這樣在尋秋同學看來也是沒有意義的嗎 」

對於對方的反應沒有不開心，少女反而在開口問話時更仔細的觀察起了尋秋的反應，比起劇本，更多像是好奇著眼前人兒的想法。

她對他很好奇，像是為什麼一向平穩的情緒會在說起馴養這個詞時帶上或許是不自覺地反感，還有替狐狸的打抱不平。

「……」
尋秋左看右看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對方的問題，察覺對方似乎在觀察自己，尋秋又下意識掩蓋住剛才的動作。
這只是個假設性的回答，他只要按照故事的劇情和背景分析不就可以了嗎？
不需要想太多，要當個正常的故事看待。
「……如果玫瑰能變得特別，那當然很好啊。」
聽見自己過於乾扁的回答，尋秋總覺得有些挫敗，但是他確實不曉得該如何回應這個問題。
「特別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

聽著人有些搪塞的回應並沒有生氣，只是笑嘻嘻拍了拍尋秋的肩膀接續了自己未完的話：「我想狐狸是挺聰明的呀，牠知道小王子終究會離開，會成為彼此生命的過客，所以選擇了用牠的方式在對方心底佔據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位置 」

「這個問題應該問尋秋同學呢，之於你，什麼是特別的存在呢 」霍藺湘一邊說著一邊舉了例：「像是橋段中的『特別』我想指的就是心裡不一樣的存在吧，儘管在他人眼中可能平平無奇，但之於自己來說就是特別能牽引自己心神，讓你不自覺地備受影響的感覺？」

「像是這顆糖吧，在商店架子上看到就是袋普通的糖，但對我來說是友好的象徵，當尋秋同學接受了這份善意，糖就成了我們共同賦予意義的『見面禮』了，不是嗎 」

說完她又像是想讓看上去有些沮喪的同學打起精神來一樣往他手裡多放了幾顆：「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理解啦，你覺得呢？」

尋秋看著掌心裡又多出來的水果糖，發愣的期間聽聞對方關於特別的提問下意識給予回答。
「特別的東西就是不屬於自己的物品。」
儘管一聽就和他平時給人的感覺格格不入，尋秋卻毫無所覺，反倒慢條斯理地撥開水果糖的包裝將糖果塞進口中，試圖借此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
感受著嘴裡的甜味，尋秋聽著藺湘的分析和解釋，低下頭開始思考該如何回應。
「我覺得妳說得也滿有道理的……」
所有東西被附加一層意義之後，確實會變得與眾不同，在尋秋看來是同樣的定論。
「但是我只同意有關特別的部分。」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呀，不過這是為什麼呢？」

似乎從剛才就一直不斷的拋出新的疑問，隱約之間有些循循善誘的味道，不過很隱晦的藏在那副無害的面容中。

「為什麼不能屬於自己呢？我以為人們發現了之於自己的特別都會引起自身的佔有慾 」

「嘿嘿，不過能讓尋秋同學認同我的想法還真是榮幸 」

應該說角色頗析本就是從演員自身的經歷出發嘗試去理解劇中人物的想法，不同的價值觀碰撞本就是常態，戲劇科本就是將一群性格各異的人們聚在一塊，討論期間發生爭執都不是太少見的事，也因此能彼此理解便顯得更難能可貴。

什麼怎麼想的？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尋秋免不了感到疑惑，直到藺湘說起為什麼不能屬於自己時，他才突然意識到問題。
「……」
特別不特別之類的，因為他從來沒有思考過有關於這方面的事情，於是便下意識用了他姐姐尋愛曾經說過的言論。
算了，反正既然是他自己說出口的應該也用不著解釋這不是他的想法，不然又要被重新追問其他問題……
尋秋現在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女，並不是真的只是想搞定這個劇本的分析而已，其中的對象同樣還包含自己。
「不是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嗎？得不到手的才是最好的。」

明明說著的是自己的想法，在她好奇問起時那雙眼卻露出了深深的疑惑，霍藺湘不知道尋秋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是什麼模樣，但她就是沒來由的有點......難過？

「或許是吧...... 」第一次的露出了有些低落的神情，不過也只有一瞬，霍藺湘很快的重新拾回劇本：「抱歉呢，因為難得有機會聊聊天，所以就想多了解你一些，因為覺得對彼此的了解能夠增加我們對角色的共鳴和彼此的默契......」

「如果我問了什麼你不想回答的問題的話，尋秋不用回答我也沒關係的 」

「唔......作為不小心冒犯到你的補償，尋秋要是有什麼好奇的想知道的也可以問我噢 」似乎想讓對方明白自己是真的很抱歉，遂提出了這樣的提議，不過也有可能人家也沒想了解她就是了。

「冒犯……沒有喔？」
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說出這番言論，藺湘的神情感覺也變得低落起來，還說了要補償。
雖然尋秋也想著是不是該用點什麼東西讓她恢復精神，就像剛剛對方向他做的一樣，可是自己身上也不會隨身攜帶零食或是小禮物……
「我真的沒有覺得有怎樣。」
尋秋拿起剛剛吃水果糖剩下的包裝紙仔細折起，再用細橡皮筋將中間捆住，很快就變成跟蝴蝶結一樣的形狀。
「不嫌棄的話，這個送給妳打起精神，雖然看起來好像有點簡陋？」

她眨眨眼看著遞向自己的蝴蝶──由剛才糖果的玻璃紙紮成的，是簡樸，不過伴隨著對方遞來的意義才是它在霍藺湘眼裡閃閃發亮的原因。

「......謝謝。」少女嘴角的弧線在短暫的聳落在次揚起：「我很喜歡。」

──是的，如同糖紙，在對方賦予意義後在自己演中才成為了特別。

霍藺湘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隻朝自己撲飛而來的「糖果蝴蝶」，將它疊好後收進了放學生證的卡套中。

看著隨手做出來的蝴蝶結被如此珍惜地對待，尋秋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不曉得面對這種情況他是該制止還是應該任由對方作為。
不過既然都已經送出去，他好像也沒資格說什麼？
「那個……不客氣。妳能喜歡就好。」
氣氛好像變得正常多了，尋秋感覺這樣輕鬆的氛圍比較適合眼前的少女，笑起來的模樣也比失落可愛許多。
「我不太擅長思考和表達那些想法，所以我認為藺湘同學很厲害。」
開朗和活潑之類的形容詞，總覺得哪一個似乎都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勉強說好聽一點大概就是內向。
「我也想多了解妳一點，但是我不知道這種時候究竟該問些什麼才好……」

「原來是這樣呀，所以剛才是我讓尋秋勉強了自己嗎，真是抱歉 」談話過程中慢慢忘記了原先帶著同學的稱呼，霍藺湘說著摸了摸耳朵，這是她覺得不好意思的小動作。

雖然都是道歉兩人的氣氛卻不像先前那麼僵硬，關於這點方才的蝴蝶結估計功不可沒。

發現對方是不太擅長主動發起話題的類型，她自然的接過了話：「了解我嗎？嗯......那我想先知道尋秋已經知道的我呢，在你心裡人家是什麼樣的人呢？」

「藺湘嗎？感覺很開朗也很可愛，性格倒是意外強勢……？」
聽到對方直接喊自己的名字，尋秋也試著這麼做，但是會不會讓她感覺太過親近了一些？
不過雖然說是強勢，但尋秋也並不介意這點，畢竟這方面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的姐姐。
「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跟主張的樣子。」
這樣說起來，簡直是跟自己處於光譜兩端的類型。
「我覺得這樣很好……」

「討厭，我給你很強勢的感覺嗎 」少女捧著臉狀似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對方沒有排斥或討厭就也沒有收斂太多自己原先展露的性格。

「不過.....人家好像確實被說過是有話直說的性格呢 」霍藺湘思考了一下：「有時候或許太過直接了？」

不過隨後對方道出的誇讚又讓霍藺湘不自覺地摸了下耳朵：「是嗎？沒有讓你不自在就好了呢。」

「那麼既然尋秋也說了對人家的印象，那我也說一些我眼中的你吧 」

霍藺湘清了清嗓準備娓娓道來：「我以為的尋秋同學呢，是個挺壓抑的人呢！」

語句顯得有些失禮突然，但她並沒有停下而是接續著說道：「感覺像是......有時會給人種在迷惘著，讓人家想到失去玫瑰的小王子，沒有重心的感覺？」

壓抑嗎……？也許吧。
尋秋並不否認這點，如果由他自己形容大概也會是一樣的感覺。
雖然沒有失去重要的東西，但尋秋現在的確在試著擺脫過去帶來的束縛，找不到新的生活重心和目標，過於虛無飄渺的願望也不夠踏實。
「嗯……我大概知道，可是也不曉得該怎麼做比較好。」
什麼都不去顧地勇往直前，還是瞻前顧後地行進，感覺到最後都會在他以為有改變的時候被打回原型。
「所以感覺像藺湘這樣讓人很羨慕。」

「哎哎我發尋秋一直偷偷誇人家噢，你這樣不行捏，要知道被長得好看的男孩子誇獎可是一件會讓少女怦然心動的事情呢！」說是這麼說著啦，眼前的少女也只是嘿嘿的笑著看不出有半分羞赧，至多是因為對方的誇獎看上去心情不錯吧。

「嗯......我是想到甚麼就去行動的人呢，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的感覺？」尋秋向自己吐露了煩惱，霍藺湘自然也認真地給予建議：「這只是我的想法啦，尋秋參考用就好，但我覺得如果不往前走嘗試看看的話什麼都不會改變的噢。」

「喜歡的、不喜歡的都要見識過嘗試過才會知曉，儘管過程可能會挫折什麼的，但人家覺得那也是辨明前路很重要的指標之一呢！」

「不論結過如何，過程都會在心裡留下點什麼的吧，然後我也想透過這些去尋找自己喜歡的、想要成為的模樣。」

全部都去嘗試一次嗎？
現在的他應該也有那個資格可以去體驗看看才對？
「……我知道。」
他明白自己缺乏的是勇氣，但是只要還在自認安全的環境，應該有辦法試著去嘗試那些沒有體驗過的東西。
尋秋從來沒有想過未來的自己該是什麼模樣，甚至能不能脫離被鋪設好的道路，不過他還是想著要變得不一樣。
否則他現在就不會選擇這所學校的戲劇科就讀。
「謝謝妳。」

「嗯，如果有需要都可以找人家幫忙噢。」霍藺湘擺了擺手示意這並沒有什麼，畢竟改變若是當事人沒有意願旁人說再多也是多餘，若是尋秋真的被自己鼓勵了做出改變她當然會很高興，但追根究底也是他努力的成果呢。

「現在讓我們把重點拉回劇本吧！尋秋對哪個角色比較有感覺呢？」她點了點被兩人遺忘多時的劇本，以霍藺湘本人來說不論是小王子還是狐狸她都有點想法，並沒有特別偏向哪一個，故把選擇權交到了對方手上。

「小王子吧……？」
不懂得何謂馴養，不明白怎麼樣才能夠算是特別，但是因為有藺湘的支持，感覺他說不定也可以順利去找到屬於自己的特殊之物。
「如果彼此馴養就能成為彼此的特別，那麼藺湘也會想試著馴養我嗎？」
如果只是單方面的說詞也許會感到不滿或不服，但如果變成是雙向的關係，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哇、這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霍藺湘聞言眨了眨眼莞爾笑道：「我們已經交換信物啦，尋秋在人家心裡已經是特別了噢，難道不是嗎？」她邊說著邊拍了拍放著學生證的口袋。

「至於小王子......」話沒說完只見少女湊上前伸出食指輕點在少年胸前，眼睛一瞇，再次張眼身上的氣質一變，連同聲音帶上了點點的沙，明明是一樣的五官卻因神情改變而多了絲感覺平時截然不同神韻：「就要看小殿下有沒有足夠的本領能夠馴養我囉？」

忽然被輕點胸口，尋秋也不生氣，反倒反客為主地伸手握住藺湘的手。
不同於自己始終帶著涼意的手，對方的指尖似乎跟她本人一樣帶著源源不絕的溫暖。
比自己的手還要小，感覺輕而易舉就能被包覆住。
「……我會努力的，小狐狸。」
總有一天成為他人內心的特別，佔據那個獨一無二的位置。

感謝尋秋中讓藺湘有機會跟同班同學來一場你來我往的對戲，中之寫到後面一直少女尖叫，尋秋後面的小王子簡直了......直接讓中之本人整個被心頭小鹿撞飛

中之也超喜歡藺湘的……可可愛愛還願意包容尋秋和試著開導他，這樣好的女孩子哪裡找……

討厭怎麼這麼說，不用找啦中之讓藺湘來找尋秋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