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七里

it's all about 12 hours.
半夏七里
第一個小時,妳其實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陌生的環境讓妳摸不著頭緒,只覺得身下的床單很熟悉,像許久許久之前,隔壁薛家的小姑娘喜歡的顏色。
妳困惑的抓了抓頭,推門出去,看見了薛家的小卡洛琳在廚房忙進忙出,頭也不抬的向妳喊:「早餐就快好了,先去餵白桃她們。」
妳愣了愣,才提高聲音問,「白桃是什麼?」
妳看到卡洛琳猛地回頭,和記憶中同樣木然的臉愣住了,半張的嘴看來震驚無比。
妳看見眼淚怔怔的就這麼掉下來了,半晌才回過神,卡洛琳對著屋裡大喊,「柳川!快滾出來!柳川!」
半夏七里
妳花了兩個小時搞清楚妳曾錯過的事情——三年的時間足夠長,可以讓妳對時間感到紊亂。
弟弟不知道去哪裡了,卡洛琳告訴妳時間到了總會出現的吧——她不大確定,妳也是。
三年的時間足夠讓手足成為妳陌生的樣子,妳翻著卡洛琳遞過來的手機相簿,看見了弟弟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妳仍然記得自己的不告而別,也記得清晨的海。妳對弟弟仍然感到虧欠,也對眼前的小姑娘感到抱歉。
卡洛琳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妳用叉子戳破了半熟的太陽蛋,半液態的蛋黃和淋上的醬油被妳下意識的攪在一起,明亮的黃與褐被染成了彼此的顏色,妳伸手放大了其中一張照片,問:「川子身旁的這個人,是誰呀?」
卡洛琳湊了過去,瞇著眼睛看妳指的人。少有的表露出了明確的表情,她頓了頓才回答,「啊,他男朋友。」
——啊?
半夏七里
第三個小時被用來聽小姑娘對妳痛心疾首的抱怨,內容不外乎是弟弟對她的迫害。妳倒也無礙,抱著溫溫的茶杯笑著聽,只是偶爾啜幾口茶。
妳錯過了太多,現在一一補全。有些事情連妳聽了都有些詫異,聽著都覺得疼。
卻總覺得近來的事情都與那個長髮的他有關。在妳面前總能看到小姑娘鬆懈下來的表情,一句句抱怨裡是不能避免的為誰而開心。
妳知道自己的離去對身邊的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傷害,而首當其衝的肯定是弟弟。這樣的弟弟能夠找到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也真是太好了。
妳也不禁為他欣慰。
卡洛琳稍微緩了口氣,妳想了想,放下了手上的白狐狸杯子,抬起頭問,「卡爾呀,我想去見見清云,能陪著我去看看嗎?」
混血的姑娘頓了頓,問妳:「汛姊,妳就打算這麼直接去嗎?」
妳看了看妳身上的毛絨白狐狸連身睡衣,然後再看了看小姑娘,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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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小時的前半被妳用來處理了衣著。卡洛琳同妳差不多高,妳本來只打算借件家居服,可沒想到小姑娘硬是把妳壓回了椅子上。
妳其實覺得拖著條白狐狸尾巴去見清云也行,可卡洛琳不依。
妳跟著小姑娘的步子踅下了樓梯,白色的貓和黑色的貓在妳的雙腿中間穿行,熟門熟路地跳上了吧檯。絕對不可能認錯的身影早就倚在吧檯旁,修長的指節一拉一拽,就把妳的腦袋直接埋進了柔軟的胸前——清云和自己人打招呼的方式從來沒變啊,妳不禁苦笑。
卡洛琳清了清喉嚨,妳聽見清云有些訝異的聲音,「小卡爾?如果妳在那裏的話,那我抱的是誰呀?」
不知原因,妳明白清云早就知道那是妳。只是不願意鬆開手確認,生怕用顫抖的尾音壓抑的情緒會失控。
不知原因,妳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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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光是安撫不願意把手放開的清云就花了第五個小時的一半。
清云都沒變,如同許久之前的那樣。一雙漂亮的淺色眼睛清淺如山嵐,彷彿許久許久之前那樣,讓妳一回頭就能撞進那泓山泉。
清云一如既往,只是從撐著臉聽妳說話成了撐著臉告訴妳妳錯過了什麼。
和卡洛琳說的相似,妳聽到了好多錯過的事情。清云從來不對妳藏私:妳只要問,她就會讓妳知道妳想知道的。卡洛琳隱瞞妳的她都據實以告,包括弟弟的失去方向、卡洛琳的空無,以及失去妳的絕望。
——還有那個進入了手足生命裡的偵探。
「……汛聞起來和小傢伙的味道太像了,一點都沒有大學時候的味道了。」
悶悶的埋怨被埋在妳的懷裡,妳頓了頓,低聲應答:「我晚點想去看看我媽。清云想跟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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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想去見舅舅,特別挑了個樂器行開著的時間去。靈骨塔的位置和妳自戕的地點不遠,妳見了母親的骨灰罈後就拉著清云去了海邊。
妳牽著清云,踏著浪花走,隱隱約約的想起了多久之前似乎也有過相似的狀況。當時拉著風箏跑著的是弟弟吧,沿著沙灘跑著,自己似乎是在看著的吧?那時候自己已經連動都動不起來了,弟弟倒是竭盡所能的想要讓自己開心起來。
這樣的手足,如果可以讓他有個回去的地方就好了。
清云注意到了妳慢下來的速度,偏過頭看著妳,「怎麼了?」
妳晃了晃腦袋,遠遠的指著遠方的民宿。民宿還在,外牆畫著童趣的圖案,「那間民宿,是當時川子給我們訂的民宿哦。」
對著妳軟軟的笑靨,清云愣了一下,彷彿看透了妳的話中有話,露出了看來有些無力的笑容。
「汛,帶妳去看看小傢伙的歸宿吧。」
第六個小時,妳聽見清云輕嘆,「這樣就能讓妳安心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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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本來以為那孩子該在遙遠的地方——可能是北方,或是東方吧?
忙著顧店的卡洛琳抽出了空檔告訴妳:有人能帶妳去看看川子現在的歸宿,順手給妳推出了午餐。在第七個小時過半時,妳總算看見了那孩子,有著貓一樣的金眼,短髮獨獨在後腦曳著一綹長髮。小朋友才剛外送回來,正好撞上了午餐時間,跨在重機上叼著麵包向妳揮揮手的同時,把那綹長髮在脖子上盤了個圈。
妳不認得小傢伙,似乎是川子新撿的吧?川子,還能養人了啊,還被養的油光水滑的。
一路相對無言,直到在目的地門口。小朋友撐住了重機,被壓在安全帽下面的聲音悶悶的,「這位姊,妳和川子哥好像啊。」
妳才想開口,就聽見小朋友像自言自語,「卡爾姊讓我帶妳去見漣哥,那就是該讓妳知道的事情吧。啊,到了喔,我就在樓下等妳了喔,這位姊姊。」
小朋友歪著頭對妳笑,「要對川子哥的漣哥好好的哦,這位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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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試探性地敲了敲門,似乎無人在家。
前幾個小時像飛一樣,偏偏現在像度秒如年。不遠之外的小朋友也的確如他所說,靠著機車仰著頭等著。
妳反覆踱步,小朋友倒是閒適,還有時間把手機掏出來拍掛在別人家門口鳥籠裡的鸚鵡,傳給螢幕另一端的人。
等啊等啊,妳終於看到了從街尾有個人。小朋友向著妳偏過了頭,比了比迎面走來的人。
妳看見褐色的長辮被靠在胸前,澄澈的眼睛隔著鏡片有柔軟的眼神,看見了門口的小朋友放鬆了點戒心,但看著妳的眼神有些呆愣。
妳輕咳了聲,往前踏了步:「你是季漣季先生嗎?我是柳川的——」
在妳來得及繼續說下去時,那高出自己好多的青年怔怔的,眼淚從夕色的金澄雙眼中湧出。
妳驚得伸手去替他拭淚,卻看見了映著淚光的笑容——「不是難過、只是很開心:終於可以見到妳了。」
在第八個小時的尾巴,妳終於看到了弟弟的戀人。
半夏七里
當年的妳和弟弟長的很像,不知道在青年眼裡的妳看來是什麼樣子的。
妳被他請進了事務所裡,小朋友倒是溜得快,告訴妳青年知道他的聯絡方式,要走的時候打給他就跨上了機車走了。
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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