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海藍盡收的觀望

過往其五
──無論混沌如何肆虐，無論鉛灰何等猙獰，深處的「她」都是雖不過度干涉天象，卻也不允其任性妄為的色彩。

海藍，倒映時光，觀望你我的色彩。

　　當混沌鉛灰的暴風雨席捲而來之時，海面上落日餘暉的色彩將在絕對的狂亂之下被撕裂得徹底。

　　無論是封存曾經的琥珀，或是熱烈耀眼的金紅，甚至是那抹匿於晚霞中的煙紫，一切的一切都將被吞噬殆盡。

　　沒有色彩得以在混沌鉛灰的席捲之下保留自身的痕跡。

　　正如在那混沌色彩一次又一次的洗腦之下，無法逃離夢魘枷鎖的、不再透明的少女。

　　無論她在背後付出了多少試圖改變的努力，終究無法讓他人的色彩在自己身上留存。

　　唯有海藍色。

　　倒映時光，觀望你我。

　　無論混沌的風暴如何肆虐，無論鉛灰的海面何等猙獰。

　　深處的「她」都是最為故我的、自由的，心知自身為何存在，也絕對不會被他人改變的──雖不過度干涉天象，卻也不允混沌之色任性妄為的色彩。

※

　　言錦初次聽聞那名為「溫玟茹」的少女以色彩形容她眼中對人的印象時，並沒有太多的看法。

　　做為音樂世家‧言家的千金小姐（儘管她自身並不喜歡這個頭銜），當兄長做為音樂上的天才接手了樂團首席的位置之後，她便成了樂團對外的主要負責人，以兄長的雙胞胎妹妹的身分，與曾經鍾愛的音樂漸行漸遠。

　　那時候的言錦是一再被心中的忌妒、不甘、埋怨與憎惡所污染的湖綠，對音樂的喜愛不再純粹，玷汙了夢想的她卻由於家族的安排莫可奈何。

　　哪怕曾經為了逃離這樣的境況離家出走，最後卻什麼都無力改變，只能在妥協之後回到那會將她染得不再能保全自身色彩的深池。

　　就是在那個時候，紺髮少女認識了前來言家名下的音樂廳，以「實習造型師身分」過來實習的紫黑髮少女。

　　而那總是帶著淡漠目光與疏遠態度與所有人相處的女孩，在某次短暫的相處之後，卻突兀地告訴她：「你是湖綠色的。」

　　何謂湖綠？波光粼粼、澄澈透亮，卻也隨時可能被其他未知的事物染汙之後，不再閃耀最初的光彩──那就是言錦當時之於「音樂」的心情寫照。

　　那個時候，溫玟茹還是個不會解釋「為何心中的色彩是如此模樣」的少女，所以言錦並未將這過於古怪的評價放在心上，很快地就將之遺落在記憶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在樂團所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言錦與無法理解自己的兄長起了又一次的衝突。

　　不歡而散的他們無法互相理解，在音樂這道甜點中做為「糖」而存在的兄長，以及在當中做為「鹽」存在的言錦，終歸是無法共存於同一道甜點、無法被同時所需的對比。

　　但是，也就是在那次的爭執過後，同樣將二人爭端盡收眼底的溫玟茹，改變了對言錦的認知，給了她那「你變成了海藍色」的評語。

　　「吶、為什麼是『海藍色』的？之前不是還是『湖綠色』的嗎？」

　　「……因為，看起來……就是那樣？」

　　「你不解釋的話，大家只會覺得小溫很奇怪而已吶。」

　　「……奇、怪？」

　　「是啊──人跟人之間絕對無法完全理解彼此眼中的世界，『言語』就是為此存在的。」

　　那是一次無心的提醒。

　　也是言錦第一次從這位不熟悉的少女口中，聽見了她對自己的「看法」。

　　所謂的「海藍」。

　　是無論風暴如何肆虐、無論經歷多少時光，都能在最後回歸平靜時化身為未曾改變的模樣。

　　那是個不會被「任何事物」改變、不會有所動搖，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事物為何的色彩──是渴望追逐自由的色彩。

　　不是惶恐於隨時會被染汙後無處逃脫、失去自我的湖綠。

　　而是堅定著自我信念，即便不被認同也如此故我的海藍。

　　那就是做為「觀察者」的溫玟茹，在旁觀了言錦與兄長之間的爭執時，最後做出的結論。

　　其實言錦並非那樣堅定的人。

　　但是，那過分溫柔的色彩描述，卻像是一種祝福與期許，讓人在肆虐的風暴中找到了的前行的方向。

　　被溫柔的畫家賦予色彩的「千金小姐」，直到那天、自從那天，才終於有了「我想找到只有『這樣的我』才能做到的事」的想法。

※

　　言錦初次察覺到那名為「溫玟茹」的少女身上的古怪之處，源自於一次旁聽後者與他人交談時的觀察。

　　彼時的她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海藍色」，不會再輕易為了旁人的閒言閒語感到迷惘，在夢想與現實的衝突之下，她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解答。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有了更多餘裕對身邊的人事物進行觀察，如同將一切天色無聲地倒映在湖面──倒映在海面，以不語的觀望釐清周遭的世界。

　　做為一個美術系的大學生，會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就來進行「造型師實習」的學生本就新奇。

　　且不提溫玟茹本身是如何擁有這樣的機會，她的學科專業難免會讓人好奇這個人最初會選擇美術系的原因，以及未來會想成為「整體造型師」的理由。

　　但是，面對前輩調笑的詢問，總是冷淡的紫黑髮少女卻露出茫然的表情。

　　就像是連自己也不明白──就像是連自己也忘卻了理由，無措的她在短暫的楞然後陷入沉默，最後以面無表情的模樣讓旁人訕訕地不再追問。

　　當時的言錦未能明白。

　　現在的她卻已經明瞭了原因所在。

　　因為，那就是「溫玟茹」在一次又一次遇到對她而言的夢魘，一次又一次被混沌鉛灰吞噬了「喜歡的緣由」及「他人沾染在身上的色彩」之後，所殘留下來的空茫。

※

　　如今已成了煙紫色的少女說，遇到了會讓人想起「海藍色的朋友」的對象。

　　那是「溫玟茹」之所以改變的緣由嗎？

　　她是否遇到了同「海藍」一樣堅定故我的「藍色調」？

　　她在「並非藍色」的什麼人身上，看到了「想成為藍色」的可能？

　　又或者，煙紫色的溫柔畫家，想將「藍色的祝福」賦予在什麼人身上？

　　而今已然是海藍色的少女，不會貿然向友人索取解答。

　　正如不會去隨意干涉混沌鉛灰對煙紫可能造成的影響，沒有打算成為救世主的她只是維持著一貫的觀望。

　　但是，如果。

　　倘若有那樣的一天。

　　倘若現今為煙紫色的少女學會了「向旁人伸出援手」。

　　學會了「適度依靠他人」，學會了「如何向人求助」。

　　無論求助的對象是不是自己，無論讓不再透明的女孩改變的是什麼人。

　　那麼，海藍色調的她都將不會再允許混沌之色任性妄為。

　　──因為，這就是將一切盡收眼底的海藍色，對於溫柔畫家無聲回饋的祝福與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