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七夕與那束枯萎蒲艾

　└07/07◈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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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當張益翻上圍牆之後便注意到那明顯的視線－－他知道有時候自己翻牆的時候那個孩子都會偷偷看著，不過今天的視線感覺上似乎特別的強烈。

　　這不由的讓張益在圍牆上站起了身，他的視線幾乎都快要和在二樓陽台落地窗後方看他的少年平行，繁盛生長與盛開的豔紅山茶與枝枒幾乎沒去了男人的半身。

　　少年和男人注視著－－最後少年緩緩地把落地窗拉開，不知怎麼的，他總感覺這人好像有話要說？要不然也不會站在圍牆上和自己兩兩相看吧？

　　「要來嗎？」

　　沙啞低沉的嗓音伴隨夜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響起，像是蠱惑。

　　少年站在陽台上與圍牆上的那人對視著，一雙黑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不知道是驚訝還是－－緩緩地眨動了幾下眼睛，少年輕輕動了動，接著他邁開腳步，好像真的被蠱惑似的，翻過了陽台欄杆，爬上了與陽台相連的深藍遮雨棚上，很是熟練地穿越了遮雨棚來到了圍牆邊上，這是他之前晚上偷偷溜出來的路線。

　　張益瞧著那少年光溜溜的雙腳，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孩子會直接爬過來，原本想讓他去穿鞋子的，但是那話說到了嘴邊卻是沒有說出口－－也罷，無非就是弄髒腳底也沒什麼，進屋前在後院沖一沖就行了。

　　「過來吧。」

　　張益說著，俐落地跳下了圍牆，接著伸手端起暫時放在圍牆上的托盤，托盤裡有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山茶花茶，和四個呼應著七夕主題精巧的和果子。

　　不管走了幾次，少年都覺得這鄰居的山茶樹實在生長得很茂盛。

　　少年的手指輕輕碰著山茶樹的枝枒，總覺得有點刮手，但盛開著的山茶花摸起來又很柔軟，像是天鵝絨，張思益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看著枝枒間已經在下方等待著的張益，因為夜色和茂盛的山茶枝枒讓他看不清楚張益的模樣－－真的，要進去了嗎？

　　住在這樁屋隔壁好幾個月的少年，在圍牆上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跳入了那他一直認為自己不能夠隨意進去的空間，而那花香撲鼻的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椿屋異談

張益：

張思益：

　　這裡的空氣好像更寒冷了一點。

　　少年站穩腳步後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月光從這空間中央的空地朦朧的照入錯落的山茶樹林，張思益抬頭看著在不遠處端著茶點等候他的男人，手扶著摸起有些粗糙的樹幹，極為小心的穿越，跟上張益的腳步。

　　腳在在跟與泥巴、落葉的地上的觸感很奇妙（他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忘了穿鞋），少年不時的低著頭，小心地走著，以免自己不小心就踩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山茶花。

　　畢竟要是踩到花，感覺好像會超級大不敬的。

　　兩人穿越過了山茶樹林後來到的貼著池塘的草皮範圍，張思益能夠看見近在眼前的小小上鎖神社與紅色的鳥居與長廊－－不可思議的感覺，深深的綠色池塘被灰白石的石頭與石燈所包圍著，赤腳踩上草坪上的感覺有點癢癢的，但感覺不壞。

　　少年尾隨著男人沿著池塘繞了一圈後來到中央－－「嗯？」

　　張思益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看了再看－－他最近都有喝葉黃素牛奶，眼睛很好的！不過他剛剛是不是看到池塘水面啥東西都沒有的情況下出現漣漪啊？？他有沒有看錯啊？？

　　少年又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眼睛，盯著呈現綠色的池塘，不過不管他看了一分鐘還是三分鐘，那池塘都平靜的像面綠色的鏡子，沒有絲毫波瀾........？？迷惑不解的少年過了好半晌才跟上張益的腳步，來到了長廊的樓梯邊。

　　「看到了什麼嗎？」

　　那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輕緩地問著，張思益看著對方，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而張益也沒有追問，不過他大概是在水面看到了漣漪吧？是在迎接這孩子的拜訪呢？或是等待著享用七夕的特別和果子呢？

　　張益猜想著，接著便端著茶與和果子放到了奉納箱上，合掌閉上了眼，少年瞧看著他，也跟著依樣畫葫蘆的合掌閉眼。

　　不過其間少年不時的偷偷睜開眼睛，看看對方什麼時候才會睜開眼－－這個應該就像拜拜一樣吧？

　　但今天的和果子看起來好像特別的好吃說......應該要說是可愛呢？還是精緻漂亮？總之就是看著很美味的樣子，張思益知道等到椿屋的主人享用完之後，那盤和果子就會進到自己的胃裡了！有點期待起味道來了。

　　過了大約數分鐘後，少年看見男人睜開了眼睛後也將雙手放下，他也一樣跟進－－只見張益在樓梯處坐了下來，動作自然的很，似乎已經是他固定會做的事情了，但是要坐在人的身邊好像有點太親近了，張思益左右看了一下後，靠在長廊欄杆旁，低著頭用右腳腳趾踩踩自己的左腳腳趾。

　　特地把自己喊來，不知道那人要幹嘛呢？

　　少年時不時的偷瞧著旁邊的男人。

　　「前幾天.....」

　　張益緩地說著，一面說一面拿起了他的香菸與打火機點燃了星火，男人徐徐的吐著菸，「我替三無堂的堂主將你送他的那束蒲艾取下來了，雖然過端午很久，蒲艾也枯了，不過他還是讓我問問你，你打算拿那束蒲艾怎麼辦？那束蒲艾暫時擱在我的房間裡。」

　　咦？

　　少年眨眨眼，愣神了很久－－蒲艾那種東西不是過了端午就可以拿掉了嗎？張思益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會把蒲艾掛在門外那麼久的時間，都乾枯了還沒拿掉，如果張益沒有去取下來的話，那束蒲艾會掛上多久啊？

　　那之後自己都沒有路過三無堂，因此不是很清楚－－總覺得有點怪不好意思的，少年抓了抓腦袋，那位女士有那麼需要那個嗎？

　　抓完腦袋後改抓臉頰，那種東西枯了就直接丟掉啊，沒想到還特地送回來..........讓自己有點不知該怎麼辦啊。

　　因為是骨董店的關係嗎？

　　所以才不會隨隨便便的丟掉？是這樣的嗎？

　　少年左思右想著，怎麼也想不透，畢竟他一直以來都認為那位女士的發言要東拐西拐的想很多（還不一定想對），轉交給自己是有什麼含意嗎？他是不是應該要表示什麼呢？不然丟掉就好了啊........

　　張益看著那少年一副陷入苦思的樣子，也不催，只是靜靜地等著他想。

　　而他一根菸抽到快半跟之後，那少年才終於開了口，「那就.....我先把那個拿回來好了。」

　　「行，那一會我在拿給你。」

　　張益輕吐出一口辛辣尼古丁，輕輕緩緩的說著，他的視線停駐在眼前如鏡的池塘上，不過依然可以感受的到那少年的視線是盯著他看的，那總像是探究一般的眼神。

　　果然沒什麼笑容耶。

　　少年此時是這麼想著，但在夜色下男人看起來還是比白日好親近點。

　　張思益捏著自己的手指頭，不過兩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尷尬了－－他甚至都能夠有點分心去想，他該拿那一束蒲艾做什麼，總覺得腦袋裡隱隱約約浮現出什麼雛形，既然對方都留著那麼久，他自然也不想那麼隨便的就把它扔垃圾桶裡了。

　　「他大概對辟邪的東西有興趣吧。」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直到張益抽完了一根菸後，將香菸捻熄在隨身菸灰缸裡時，張益這才再度開口，不過那少年明顯是聽懂了，沒說話，就是用力的點點頭，似乎想到了他該怎麼處置那束枯萎的蒲艾了。

　　「回去吧。」

　　張益注視著那少年盯緊自己的視線好一會後輕語著，端起了那盤茶點沿著原路返回－－迴盪在山茶樹鄰之間的是那少女輕柔的嗓音，悠悠地唱著，纖細的唱著，那總是帶著些許憂傷的歌聲，張益熟記於心，不過那孩子似乎是沒聽見呢？

　　或許哪一天，那椿屋的少女就會唱給他聽了吧？

　　張益這麼想著，和那少年一同翻牆，翻回到了屬於人的現世－－回到了屋中，張益將那束枯萎蒲艾與七夕的和果子交到了少年的手中，少年的腦袋裡似乎運作著些什麼想法，看著有點分神。

　　乖乖地接下那蒲艾與和果子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道那顆亂成了鳥窩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呢？張益不由這麼想著.......他們倆也許在未來會在更平和的相處吧？

　　這些奇妙的因緣，不管是生者或是亡者，現世或是彼岸－－今晚是七夕，許願的日子－－但他不會許願的。

　　張益很輕淺的勾了一抹淺淺的笑弧。

　　但也許在彼岸的那個人還是會如常的許願吧？就不知那願籤是掛在竹枝上或是山茶樹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