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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化
　
君の色。
好讀版

察覺到房間中的氣息有轉變，爾疋里斯托隨即睜開眼，確認懷中的少女是否睡得香甜。晨光下那平穩起伏的呼吸使他放心下來，揉了揉安黛莉婭白嫩透紅的臉頰便起床探尋變化的來源。
　
順應直覺，青年敏銳地往魔種所在的水箱一瞥，本來穩放在水箱的蛋蛋已不見蹤影，換成一隻獵鷹大小的黑鳥站在水箱邊緣，久不久便拍動羽翼推撥水面上的橡膠小鴨玩耍。

爾疋里斯托放輕腳步走向水缸，橫起手肘等待牠的反應。他想起上課時指導員提到魔種會成為無能的魔獸或擁有智慧的使魔其中一種，便先測試看看。不出所料卡里亞德能理解青年的動作所包含的意思，躍到他的左臂上。

卡里亞德在他的手臂悠閒踱步時，聽到青年開口問「你就是卡里亞德？」，則輕輕一啄他的肩膀以作回答。雖然聽得懂話語，表現卻與一般的禽鳥無異，讓爾疋里斯托沒法判斷牠到底是哪一種，低語：「不會說話嗎。」

『會說。』
　
此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句來自別處的回應，而眼前黑鳥的雙眼一眨一眨的盯着青年，似是在主張剛才發言的就是自己。

「是嗎。」
爾疋里斯托頓了頓，明白了牠是隻用電波直接傳遞聲音的使魔，大概也不用擔心會吵醒安黛莉婭。他轉過身望向床榻上熟睡的少女，心想魔種孵化得真不合時，不然她就會露出燦爛笑容見證那個時刻吧。青年稍稍可惜失去了欣賞可愛笑臉的機會，便開始仔細端詳卡里亞德的外觀。

驟眼看去卡里亞德就有如普通的獵鷹，頭部是薄墨的灰，羽翼是深夜的黑，而仔細一看就會發現腹部和翅膀內側是水彩潑灑渲染的虹色，陽光下就似新雪映出晨暉的光芒。
　
兩撮鹿角般的羽冠輕盈優雅，跳躍時一抖一抖的，惹人憐愛。往下一雙桃花眼靈動有神，水藍金黃交疊成趣，每當眨着眼睛時都像含情脈脈地訴說故事。漸黑的尾巴有兩條末端呈水滴狀的羽毛，若似吊墜項鍊一樣搖曳晃動。

「你好小一隻。」
上下打量一番後，爾疋里斯托只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的確，他家鄉族人會養來當寵物的都是身形龐大的猛獸，對比起來卡里亞德只是個寶寶，令他會有這樣的感想亦不意外。但以一般人類來說，鷹鳥這類生物是只有獵人或戰士才會飼養的物種。

除了體型與那抹淡彩，青年看不出卡里亞德的外貌跟安黛莉婭有甚麼共通點，有點疑惑。他還以為少女的使魔一定會有鮮豔的顔色，誰知她會養出一隻黑黑灰灰的使魔。但這些都不重要，爾疋里斯托還有更需要確認的事，緩緩張口提問：
　
「從今以後你就會在安黛身邊生活了嗎？」
　
杏圓的眼睛眨呀眨，肯定了他的問題。雙方對望了好一陣子，爾疋里斯托才伸手抵在卡里亞德的額上，烙上咒紋。卡里亞德亦未反抗，靜靜地閉上眼默許青年的舉動。

只為守護那個少女一生周全。

他還是不放心往後的時日，在他無法觸及的地方安黛莉婭能否安穩渡過餘生。爾疋里期托只可把這個願望託付在他倆一起養育的使魔身上。卡里亞德的前額浮現出與青年胸膛上同樣的紋路，不到數秒又從灰色羽毛中隱去。青年隨即為牠發動強化體格的咒術，平淡地落下一句：
　
「好好待在她的身邊。」

聽到爾疋里斯托的話，卡里亞德湊近青年用鳥喙如同點水般碰了碰他的臉頰，以示答應與親暱。在一瞬間爾疋里斯托恍了神，又立即垂眸覆去掠過的漣漪。他可沒料到今天會先從使魔得到早安吻，目光再次飄到安黛莉婭身上。

此時他惦記的少女悠悠轉醒，睜眼未見青年相伴枕邊，心中一驚立即撐起身四處張望，見到他的身影才鬆一口氣。安心後她才留意到爾疋里斯托臂上的黑鳥，好奇的金黃雙眸牢牢盯着牠看。
　
卡里亞德馬上感知到少女的視線，啾鳴一聲便從雙翼之間變出一顆玻璃球。對青年來說「很小」的卡里亞德，對嬌小的安黛莉婭而言就顯得壯碩，令人擔心她能不能承受那份重量。幸好牠有這玻璃球，當中盛有碧綠的湖水、具現了牠的魔法能量，讓牠無需展翅、只用這顆玻璃球便能飄浮移動。牠往着床鋪緩緩飄去，就像牠還是魔種時經常被少女抱住放到腿上的模樣般，柔柔降落到安黛莉婭的懷裡，撒嬌似的蹭了蹭她的手。

少女還未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事，僅因鳥兒願意親近自己而綻放雛花般的笑容，抬起頭看着心上人的臉，等待他的解釋。爾疋里斯托隨即勾起本日第一個微笑，指了指身後的水箱。安黛莉婭立即明白到這隻黑鳥是兩個月來悉心照顧的魔種，歡喜地試着在心中發問：「卡里亞德？」卻得不到牠的回應，皺起眉頭想了想，猜測心靈交流的聯繫大概在孵化後便會斷掉。
　
少女雖想去拿紙筆與卡里亞德對話，但又不捨得放下懷抱中的牠離開床鋪，便試着用手語比劃問題，得到牠拍拍翼作答案。確認牠是卡里亞德後，安黛莉婭有點害羞地笑了笑，使魔的外貌跟青年給她的印象相仿，肯定是之前對牠說太多有關爾疋里斯托的事了。為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少女開始與卡里亞德玩起來，攤開手掌讓牠微微啄了幾口。

一人一鳥樂融融的模樣令爾疋里斯托不禁暗忖，雖然外形跟安黛莉婭不太相似，但撒嬌的姿態倒能看出安黛莉婭是養育牠的主人。
　
這副光景會在他離去後會經常出現吧。
　
爾疋里斯托沉默地凝視安黛莉婭高興得雙頰染紅，像小女孩抱住心愛的娃娃般抱緊卡里亞德。儘管樂於看到她的笑臉，心中仍泛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情。

此刻他還未理解這份孤寂，只能竭力把這份情感壓在心底，直到少女對自己伸出手。

——過來吧。
　
好比耀陽的金黃眼眸傾訴情意，邀請他來到自己的身邊。卡里亞德亦識趣地跳到少女的肩上，鳴囀一聲把位置讓給青年，不打擾他們的時間。當爾疋里斯托走向床邊，少女纖細的雙臂便環住他的頸項，沉醉在他的溫度好一會兒，才羞赧地在他頰上輕輕一吻。
　
少女的擁抱讓青年逐漸淡忘剛才的失落，爾疋里斯托瞇起冰色的雙眼，撫摸着她柔順的髮絲，在耳邊細細呢喃：「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