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41 AM
Sat, Jun 26, 2021 4:09 PM
17
1
蝶舞翩翩點於心
└06/24◈
皮箱裡的世界
───────────
角色交流日期：2021/06/24
中之交流日期：06/24～06/26
非里內交流
某市區美術展覽館
時間點落於上午時分
開設時間有修改有委官方轉告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42 AM
張益駕駛著他的吉普車離開了四色里，來到了稍有段路程另外一個市區的美術展覽館，原本他與筆友通信的時候就說過他會來看展覽的，本來打算現場購票，但後來還是選了線上購票，今天就是他收到預購票的日子（不知怎麼的這票有些寄晚了）。
當天一早他就拿到票了，想想乾脆直接過來展覽場看展覽，正巧今天他也沒給那賴大律師塞工作－－另外那個渾蛋最近也挺安靜的，沒有忽然給自己塞工作，閒著沒工作的自己就打鐵趁熱。
由於是來展覽館的，加上知道這是雅忙碌於準備且實習的地方，這一次張益難得就沒有像往日一樣穿著牛仔褲和Ｔ恤就出門了，而是好好地換上了一條深色的西褲，繫上皮帶，穿上了一件悶青色的亞麻襯衫，那是那老裁縫專門給自己縫製的，剪裁合宜，雖然休閒但也不失張益本身的俐落。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44 AM
張益將車駛入了美術展覽館的停車場，將鑰匙塞入口袋中便往展場前進－－他出門也沒有帶什麼，帶在身上的無非就是塞在褲子口袋裡的錢包、手機和鑰匙罷了。
平常日的展場人潮較少，加上暑假也未到－－倒不如說他決定馬上過來的原因也是如此，喜好安靜欣賞的張益不想在暑假期間來會場，就怕會碰到人潮而不能好好的欣賞作品。
張益進入展場之後並沒有馬上就走入，而是先在入口處研究了一下展場的動線和建築結構與逃生口，不過他倒是沒打算拿介紹書，打算慢慢逛、慢慢欣賞那些與蝴蝶相關的藝品。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5:12 AM
又是一個如常的平日，今天也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晨光毫不吝嗇的撒落在來往的行人行車身上，昭告著夏天的熱情暑意。
雖然學期即將結束，但由於這場蝴蝶繪畫特展本身安排到暑期七月底才告一段落，相較於其他同學已經準備幫實習工作收尾，在這個市區美術館實習的學生們依舊維持著日常步調，如同工蟻兵蟻般忙忙碌碌，只為協助館員及其他志工將展覽品質保持在最好狀態。
身為實習部門展覽組的實習生，溫玟茹的日常工作在結束展場前期的籌辦與布置後就輕鬆不少。現如今的她除了固定負責網頁展品的每日介紹更新、線上客服答疑與展品文件校對等等藝術行政類的工作外，就只有偶發的機動事項需要忙碌。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5:12 AM
說來也巧，剛到美術館報到打卡沒過多久，難得偶發的「機動事項」就被分配到少女一人身上。
原來，這個場館本身支援語音導覽服務，但或許是前陣子的突來降雨導致受潮，亦又是設備年久失修、使用不當等等問題，有民眾反應導覽用的耳機雜音頗重，甚至完全聽不到聲音，希望館方可以協助處理。
「──就是這樣，玟茹你把那幾個耳機拿回來測試看看，晚點再回報狀況給我。」來自組長的叮囑話音落下，宣告著負責事項的板上釘釘，「應該還記得怎麼測試吧？」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5:12 AM
聞言，身穿一襲米白短袖長擺洋裝的溫玟茹用意志力趕跑了那份失眠帶來的困倦，以一貫面無表情卻十足讓人放心的模樣點點頭，示意自己並無問題。
告別了還有其他事情忙碌的實習組長，紫黑髮少女默默喝了幾口咖啡提神（感覺這樣做都快成了日常慣例），而後便踩著不疾不徐地腳步往展場的方向走。
十分難得的，在這樣早的時間就已經有訪客來參訪。看著不遠處場館入口的寬厚背影，她正想著那位男性總看起來有些眼熟，還在猜是不是某種夢裡的既視感時，對方偶然露出的側臉便讓人為之一楞。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5:12 AM
……咦？這裡不是四色里，自己應該也不是還沒睡醒？
被連日失眠弄得有些無法順利思考的溫玟茹，此刻後知後覺地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如果她沒有錯認，那個人怎麼長得跟她那筆名為Blues的筆友有八分相似？
──顯然，少女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先前曾與人提起展覽，而對方回信中也有提到會來逛展的事情了。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9:02 AM
相對寧靜的展覽館腳步聲總是較為明顯，聽見了一陣腳步聲的接近後停止，張益下意識的側首看去，見著一名身著潔淨米白洋裝的年輕女性正站在他不遠處看著自己。
那臉上的神情－－帶著幾分茫然與疑惑，好像看到什麼不應該在這裡的人卻出現在這裡了－－張益是有想過也許他會在展覽場上碰見他的筆友，卻沒有想到真的碰見時，對方卻是這樣的迷惑神情。
像極了那天雨夜裡的他，只不過在這裡燈光明亮，沒有被雨夜朦朧遮掩住的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人，還是失眠嗎？張益不由這麼想著。
「早安。」
張益緩地開了口，不過說來......自己該如何稱呼他呢？
雅？
但這又聽起來有些過份親密了，似乎不太妥。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10:31 AM
與那日雨夜相似的開場白，少女學舌般地覆誦著最簡單的招呼，極輕極緩地說：「……早上好。」
只是這次，就像是被那招呼聲點亮了小小的燈泡般，她臉上失神的茫然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終於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時那樣，恍然大悟的表情。
遲緩作用的咖啡因讓溫玟茹稍稍提振起精神，在那低啞煙嗓出聲而自己回以招呼的同時，與過去重疊的對話讓她意會到男子的身分，以及會出現在這裡的來意。
是了，自己沒有錯認。連同曾在信紙下提筆寫下的字句也稍遲一步地連結起來，化為此時相遇的解答。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10:32 AM
「歡迎你來。」再度發話時，少女的語氣少了幾分虛幻的不確定，顯然已經回過神，「需要……現場專人或語音導覽嗎？」
由於不曉得這位筆友先生看展覽的習慣，溫玟茹選擇先做確認。
現場導覽會有其他志工與館員負責，倒是不用太擔心，只是倘若Blues需要語音導覽的話，在耳機可能有好幾個都是故障狀態的前提下，就需要先請他下載美術館的APP了。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1:19 PM
眼前的女孩露出了彷彿忽然清醒過來般的神色，張益很淺的勾了勾嘴角，稍縱即逝，而他面對雅的問話，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既然都在這裡碰到了，那麼就當作是相逢亦有緣吧。
他也不是那麼堅持一定要自己一個人看展，而且一直以來在通信的過程之中，他也對於雅看事物的視角挺感興趣的，如果是在他的眼中，會如何導覽呢？
「那麼，你今天負責的工作是現場的專人導覽嗎？」
不過他也不是很確定對方今天負責的工作是不是導覽，假如不是的話－－那他還是自己看吧？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2:02 PM
聞言，溫玟茹第一時間搖搖頭，露出有些遺憾的表情，「今早……倒是為了那些耳機而來。」
她指了指入口不遠處供人自取的、語音導覽專用的耳機，明顯沒有關於導覽本身的任務。
「或是，如果Blues不著急……我可以跟人說一聲，換一下工作。」由於平日早晨實在沒有什麼訪客量，因此這樣臨時更替的工作安排也十分平常，只是要先報備一聲才可以，「展覽人少的……小小好處。」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15 PM
Thu, Jun 24, 2021 2:15 PM
「是嗎？」
張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入口處提供的耳機，他走入門的時候有注意到，不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拿取，畢竟他是連展覽手冊都沒打算取看的。
還在可惜的時候，張益又聽見了雅的後續發話－－嗯，Blues啊，聽起來是有些奇妙，畢竟他當初寫筆名的時候沒有多想，只是將第一個浮現的文字寫上，不過他們兩個最熟悉的或許就是這兩個代稱吧，因此張益也就不主動將他的本名報出了。
「我倒是不急，假如你願意的話？」
張益又是微微勾了下嘴角，嗓音平穩的道著：「我很樂意你願意領著我看展覽，雅？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或是雅小姐？」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2:29 PM
得知了Blues沒有行程上的急促安排後，溫玟茹正想拿出手機連絡剛剛指派工作給她的實習小組組長，隨後便聽聞那隨之而來的提問。
「怎麼稱呼倒是……沒有關係。」說到這裡，少女不由得頓了頓，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本名『溫玟茹』，溫水溫、玉文玟、艸如茹——筆名則是，由『溫文儒雅』衍生。」
至於「雅」通常是家人跟親近友人的稱呼這樣的潛規則，倒是在溫玟茹將暱稱用在落款與筆名上之時被打破了，所以對現在的少女而言，如何稱呼倒是隨心即可。
「那麼……就請Blues稍後一會兒，最久不會超過五分鐘。」語畢，她點開了手機螢幕上的通訊群組，細聲地以語音訊息說明想換一換工作的來龍去脈，條例清晰而不拖沓，倒是跟剛剛茫然的模樣判若兩人。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40 PM
Thu, Jun 24, 2021 6:29 PM
「是嗎？」
張益頷首，聽著對方介紹起自己的名字之後，他也才跟著自我介紹，「張益，弓長張，『道高益安，勢高益危。』的那個益字。」雖然張益同樣的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不過既然對方稱呼自己的筆名，那麼他也就繼續延用筆名的叫法吧。
「那麼，就麻煩雅小姐了。」
只是，張益在思考過後還是用上的了一個敬稱，畢竟對方也是人如其名，不過雖然談吐舉止確實也是溫文儒雅，但聽他與人通話時後是相當條理分明的，挺是幹練的－－而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妙齡女子，單單稱呼一個雅字不免太過親密。
張益怎麼想都覺得不太適合。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2:40 PM
皮箱裡的世界
: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3:13 PM
在對方同樣介紹完自身名姓來由後，溫玟茹點點頭表示確實理解與收到訊息的意思，隨後便向入口處的側邊走近幾步，在避免佔用太久的走道空間的同時，專注於調換工作的交接。
而也正如少女所言，大約過了三分鐘後，走道另一端就來了另一名年紀與她相彷的實習生，前來接手耳機狀況的後續處理。
「那導覽交給玟茹囉！」「嗯。」
彼此擦肩而過時，過來交接的實習生用氣音交付了任務，換回的則是溫玟茹輕聲又肯定的應允。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3:14 PM
「久等了。」確認完來交接的人確定知道如何測試耳機後，紫黑髮少女踩著近乎於無的跫音過來，稍微抬眸看了看這位比自己高上許多的筆友先生。
「展區最開始，通常會簡單介紹作者生平、創作理念與風格，以及其他評論者的解讀。」
隨著少女輕聲的講述，她領著張益向前走入展場那片占比最大面的「展覽簡述」，黑底白字以「蝶翼翩翩」為題，簡短濃縮概括了創作者的一切。
「不過……我有時覺得，這樣的概括像是一槌定音的墓誌銘，太過死板了些。」
也許畫家心中的世界並不如評論者的解讀所想，所以她微微退開，在給男子閱覽文字的同時，也用屬於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對這位作者的看法。
「若讓我來形容──這是一位彩繪玻璃般的作家，碎片式的、凌亂式的斑斕絢爛。」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3:51 PM
「嗯。」
看著對方輕盈的幾乎沒有聲響的向自己靠近，這讓張益不由得想到了端莊的白貓向自己走來。
相較安靜的展覽場，張益也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跟著那少女一同走入，讓他帶領著自己踏入蝴蝶翅膀的斑斕世界，張益沒有馬上就開口說話，而是沉靜地聽著少女的解說。
在他輕緩地解說聲之中，張益簡單的掃看了一眼文字－－但他並沒有完全將那文字閱讀入內，只是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他的筆友小姐。
「那麼，既然是墓誌銘的話，就隨意看看吧。」
男人輕輕聳肩，似乎對於這些文字的介紹並不太在乎，「我想我們可以跳過這段墓誌銘，直接去欣賞他的作品，你想如何呢？」張益詢問的，接著又淺地勾笑，「也許我的想法會和你一樣，是碎片式的、凌亂式的斑斕絢爛，但也許不一樣。」
「我的看法就稍後在分享與你吧。」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4:11 PM
Thu, Jun 24, 2021 4:13 PM
以往當溫玟茹以「墓誌銘」形容「作者介紹」的時候，她身邊的同學總會回以「你怎麼會這樣想」的詫異目光。即使導師可以理解她會有這般感觸的原因，但是理解歸理解，卻並不完全認同少女看待「世界」的方式。
因為溫玟茹看待世界的方式，往往是把「自我」抽離的觀察，有時候或許會因此看到新的世界，但更可能失卻了那些作品創作的本意。
──但誰說，一定非得解讀出創作者的本意，才是作品「正確」的品鑑方式呢？
也因此，當少女聽見張益那比起作者本身，似乎更傾向直接與作品對話的發言，倒是有種奇異的共鳴感。
於是她說，面無表情卻難掩語氣輕快地說：「那麼，讓我們向墓誌銘告別──」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4:11 PM
「第一站，歡迎來到『小天使翠鳳蝶的森林』。」
伴隨著暗藏雀躍的報幕，率先映入訪客眼中的是一幅幅不同時間的「森林風景」，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林葉尖閃爍著細微的磷光，墨綠到亮綠的過渡在各種光線的變化下透出不同的光彩。
那既是「透光的綠色系彩繪玻璃」，也是「以蝶翼之綠化身的翠葉」，更是「擁抱著不同時光的森林」。
「如果遠遠觀察，或許……會有種林葉是因光的變化改變色澤的想法。」站在距離畫作五步開外的距離，溫玟茹細細在虛空比劃著那些林葉的筆觸變化，「不過，倘若湊近些看，便能發現那些林葉上頭，閃爍著蝶翼的紋路。」
「棲息了大片翠鳳蝶的枯枝，在枯木逢春後，連綿成一望無際的翠綠森林──這是我對它們的見解。」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4:45 PM
雖然不知為何，在墓誌銘之後－－這少女的心情似乎就明顯的雀躍了起來，難道是第一次有人認同他關於墓誌銘的說法嗎？
張益不由得這麼想著，看著那女孩難掩藏下平靜面容之下的雀躍，這倒是少了幾分印象中的沉靜，多了點年輕人的稚氣。
接著在他的帶領之下，張益進入了一片濃綠翠色之中，一幅又一幅的彩繪玻璃連綿著綠道，那是精心安排過的，光線透過綠色的彩繪玻璃在白色的地上與牆上落下了同色的斑斕光影色彩，和在玻璃上不同，落在牆與地上的色彩稍淡些，但是那營造出來的氛圍，就像是讓人身處這片綠意的森林裡。
少女細細介紹著，說著他的見解，也說著那些彩繪玻璃上的細緻筆觸與蝶翼的紋路－－張益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打斷他的話語，直到結束之後，張益也沒有馬上就湊上前去細看那蝶翼的紋路，而是挑了個玻璃與落影間的中間位置站定。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4:58 PM
接著，男人閉上了雙眼。
靜靜的站著，佇立在斑斕綠影之間－－他閉著眼，在腦中描繪著方才所見到的綠色森林，錯落的光影，他也在腦海中描繪著翠鳳蝶的姿態，墨綠的蝶翅與藍綠的光斑，翩翩起舞的蝴蝶輕盈無聲的落下，停駐在深色的枝枒上，將他們綠意的蝶翅化作了那枯林的嫩葉。
靜悄悄的，棲息羽化成了葉，化作了森林的綠意。
他想起了年輕時候迷失在山林之間的往事，寧靜但濃烈的綠林，就連空氣與光都被染成淡淡的綠色，呼吸之間化為了林中渺小的存在，卻又像是溶解了一般化做了森林的一體。
張益閉著眼，安安靜靜地在這翠鳳蝶的森林構築著屬於他的森林－－安靜的，高大的身形偉岸，落在他身上的綠色光斑，就好像綠色的蝶與葉靜靜的棲息其上。
平緩的呼吸，彷彿要將自己與這片融為一體似的。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5:10 PM
察覺到身邊的訪客踏著沉穩的腳步後逕自佇立在這片濃綠中，溫玟茹也隨之退上了些許距離，將這片安靜的空間交給閉上眼的男子，讓他用自己的方式感受著與這片「森林」之間的共鳴。
現在的筆友先生，想起了什麼呢？自然而然地，少女心中浮現了這般作為「觀察者」的好奇。
她放輕了自己的吐息，望向那在自己眼中是為「鐵紺色」的那人，而今在林葉包圍的沉澱下染上了斑斕濃綠，呼吸著、呼吸著，時空的邊界在此逐步消彌，而名為張益的那人則似乎踏入了畫裡。
──人會變成畫嗎？還是畫中的人走了出來？沒來由地，溫玟茹有了這樣的想法。
🏡張氏⁴🐱³🐶²
@cptcat16
Thu, Jun 24, 2021 5:41 PM
過了好些時候，張益在自己腦海中構築的綠林裡靜靜待上好些時候才緩緩的睜開眼，銳利的雙眼在綠色光斑之間顯得有些朦朧，但很快地就恢復了往日的銳色，像是原本靜靜睡在林子裡的獸類悄然甦醒，又從獸類在甦醒之間化做了人類。
張益側首望向了在一段距離之外觀察自己的少女，當他這一動，就不在是那畫作那森林裡的一部分，而是獨立的個體－－張益望著那少女的面容，看著他帶著思考般的神色，隨後緩地開口。
「你在想些什麼？」
沙啞低沉的嗓音帶著如森林般的靜謐感，平穩的詢問著。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Thu, Jun 24, 2021 6:03 PM
Thu, Jun 24, 2021 6:11 PM
一句簡單的問話，化作了穿透林間枝葉的朝陽，將不知不覺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少女從「森林」中喚醒。於是她也「醒」了過來，離開了那片深邃的森林風景，回到了當下、回到了現實。
「我在想……」面對張益的提問，溫玟茹盡力去捕捉腦內那些難以捉摸的色彩，試圖用言詞來描述她的所思所想，「在先生──在Blues成為我眼中的鐵紺色之前，這片濃綠……似乎也是你曾經染上的色彩。」
「森林與夜空，相似的深邃沉穩……我在想──這兩者之間的差異，究竟在哪裡。」
問得突兀的她總是習慣性地以色彩將人群分類，偶而卻也會困惑，困惑著自己最初之所以會從他人身上看到那些色彩的緣由。是因為濃綠的森林是曾經，而鐵紺的夜空是當下，所以她當時看到的才會是鐵紺的顏色嗎？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11:27 AM
張益邁開步伐，緩緩向人前進，不過距離幾步便停了下來，聽著溫玟茹努力的思索著，並且回答著他方才的問話－－習慣用色彩來看待世界的少女，用色彩組織成他的想法與話語。
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略略思索之後才和緩的回答：「我想真的要說的話，差異也許不是那麼大的－－他們都是由無數的個體群聚所成的世界，繁華的夜空上星子星雲群聚著，濃綠的森林也是被無數的綠葉和枝枒所組成，也許星空就是天上的森林，而森林就是地上的星空。」
「有的時候或許不用將之區分的那般清楚也是可以的。」
張益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了彩繪玻璃去端詳那綠葉上的蝶翅紋路，「我喜歡夜晚也喜歡森林，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會感受到那片濃綠吧？」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11:56 AM
「由無數群體……群聚所成的世界……」
復述著男子所言，少女的腦海也浮現出相應的想像──那片滿天星斗下連綿不絕的森林，在時間的洪流下物換星移，成了滿天星斗下華燈初上的都市──就像張益說的那樣，細究下來都是如此相似，無需去做分別。
「我未曾這樣想過……不過，卻並非無法理解。」她想起了那幅出自於靈感的顛倒畫，既是墜海也是起舞，一體兩面又何等相似，「既相似又不同，真不可思議。」
語畢，她不再發話，而是靜靜等待對方探究完那片林木間的蝶翼鱗羽，才打算向其指引向下一站的行程。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12:03 PM
Fri, Jun 25, 2021 12:03 PM
「有時候，有些是不一定非得要理解他。」
張益輕輕聳肩，淡淡一笑，「就像是被當作了靈感來源的翠鳳蝶，我們也並不理解他，但他們僅僅只是存在著，就奪去了他人的目光，但對蝴蝶來說，他們也許就只是如此的存在，所謂蝴蝶的一生，又或是這片濃綠的蝶翼森林－－『小天使翠鳳蝶的森林』，蝴蝶是小天使嗎？翠鳳蝶又為什麼會叫翠鳳蝶？或許翠鳳蝶自己都不這麼稱呼自己。」
張益收回了視線，踩著徐步踏在這綠林隧道，他微微側首，「在離開這裡之前，就慢慢散步著到出口吧？雅小姐。」
他用的詞句不是參觀而是散步，就彷彿真打算在這片人造的綠林裡散步著離去。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12:24 PM
──僅僅只是存在著。
這並非張益初次提到這樣的看法，早在他們談及光明女神閃蝶、談及自然之美時，作為筆友的Blues就曾這般寫道。
因此，溫玟茹也決定不再深想，在身邊的訪客提起那漫步的邀約時，她點點頭作為應允，無聲地邁開腳步。順著這片濃綠林蔭，在那出口處的碎光逐漸染上了黃昏的色彩，由綠轉黃，如同四季由夏至秋的遞嬗。
當二人步出林道之後，隨之接替的是即將落日的夕海之景，只見鈷藍夜空半暗不明，尚未西沉的夕日將海面染成一片擬態枯色──鈷藍的天、夕紅的日與枯黃的海，共同構築了整個遠眺的景致。
「第二站──枯葉蝶的黃昏之海。」少女輕聲開口，為接下來的旅程揭開了簾幕。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12:44 PM
一路徐行著。
像是從晨間的樹林踏入了霞夕的海岸－－濃濃的綠意象是漸漸凋萎似的染上的黃，由夏至入了秋季，張益不由得想著，或許接下來還會有冬與春，不過他還是先將心思放在如今的秋黃吧。
「那麼，請？」
張益看向了身旁那少女－－等帶著拉開序幕的他，在這第二站又會如何帶領自己走入呢？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12:59 PM
Fri, Jun 25, 2021 1:00 PM
在男子的等候下，少女再度開口，只是這次的開場倒像是跳脫美術的生物課程，「眾所皆知……枯葉蝶是著名的擬態物種，當牠合起蝶翼暫歇，便能同枯葉般以假亂真。」
說到這裡，溫玟茹的話音頓了頓，以「不過」二字作為接下來的轉折。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當枯葉蝶舒展蝶翼，翩翩起舞時，才能發現那枯黃的內翼，實際上是晝夜之間的光景。」
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明鏡，在浪濤之間倒映著枯葉蝶的擬態枯黃。然而當目光一轉，換個角度觀察時，才會發現乍看之下與海面無關的景致，也是蝶翼所屬。
「作者說，這是片落日黃昏──但我更願意將它視為晨曦、視為黎明……」她的語氣帶著輕柔的嘆息，道出了不同於創作者的世界，「枯黃的蝶落進海面歇息，乍看之下的落葉歸根，為的是迎接接下來的、蝶翼反面的黎明──這是我的見解。」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1:33 PM
張益聽著他生態課般講解著枯葉蝶，嘴角輕輕勾了勾－－他所解說的內容他也是知道的，枯葉蝶的迷人之處就在與那雙翅兩面的反差了吧？
落日黃昏，黎明晨曦。
那是相似的景色，對立面的時間點，但是都同樣的處於晝夜的交接－－但是對於日夜習性不同的生物而言，那黃昏與黎明的時刻也是看法不相同吧？張益腦海裡掠過的思緒－－這一次他往後退了幾步，讓自己離那彩繪玻璃的海景遠了一些。
不似分才身處林間，這一次男人將自己抽離，遠遠的眺望著那片海。
這是屬於遠觀的海景。
張益微微偏了偏首，瞇起了眼，凝望著那枯葉的蝶所擁有兩面色彩所形成的景色，男人那神情又像是正在細細凝聽著。
是在凝聽著些什麼呢？
是翩翩起舞的蝶聲，或是拍打在岸邊的浪濤呢？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1:46 PM
初升的旭日也好，薄暮的夕日也罷，無論落入瞳眸之中的是怎麼樣的光景，現在的它們都同屬於這片枯黃汪洋，同屬於汪洋的懷抱。
每當溫玟茹看到這幅畫時，她總會想，何以自己眼中的世界與他人如此不同。有人看見了遺憾、有人看見了希冀、有人看見了迷惘、有人看見了思鄉──作者的解釋彷彿成了最正確的解答，不允許其他人提出不同的見解。
少女偏頭，紫灰雙眸凝望著那遠眺海景的男子，那專注的目光倒映著畫的景致，卻似乎不僅僅是凝視而以。
──未閉眼的他沒有走入畫中，那麼這次，這位名為張益的訪客感受到了什麼呢？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1:59 PM
「除了你的見解與黎明－－你是否在此聽見了些什麼？」
張益輕撫著下頷，側著首，像是更仔細的凝聽著－－聽見了些什麼呢？到底是浪花拍打的潮汐，還是降落棲息在此的蝶翅聲呢？
少女的想法與見解是與作者相反的黎明，但除去這些文字的思想，他更好奇的是－－他在這幅畫裡聽見了什麼，一如上一綠林中般，張益帶著幾分很淺的笑意，提出了他的反問。
而他自己的想法卻總是先藏著很深。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2:11 PM
意料之外的提問讓半是陷入沉思的少女抬起了眸，讓她在對上男子的目光後，轉而望向了那幅描繪了海日交接的景致。
……聽見了什麼？溫玟茹順勢閉上眼睛，鈷藍、夕紅與枯黃的色彩往復疊加，在理所當然的浪濤聲之外、在理所當然的蝶翅聲之外，她細細地側耳傾聽。
光。掙脫雲層的光從縫隙透了出來。
風。推開雲層的風捎來了海的鹹澀。
於是太陽從海平線升起，霞光落滿了海面，在那片波光之中，少女說──
「……我聽見了風聲。」也許不同於男子感受到的事物，但她仍是選擇將自己的感觸傾吐，如同過往在信紙上譜寫的那樣，「將雲推開的、讓朝陽得以露臉的，與海相伴的風聲。」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2:47 PM
「風聲嗎？」
張益低沉沙啞的嗓音覆誦著，「感受到風聲－－是你將此認為是黎明的因素之一？」如果說作者的起名像是安歇，但少女的感覺卻是充滿了希望的黎明，舒爽微鹹的海風吹散了夜暮，帶來的朝陽的光與溫暖。
風是向前的，風是邁進的，風是向上的，永遠都不會是停滯的存在。
「我覺得挺好的。」
張益淺淺的笑著，黎明的海邊與黃昏的海邊同樣的使人動容，迎著海風，聽著海聲，讓那陽光的暖意照射在身上。
真的，挺好的。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3:05 PM
面對張益的詢問，溫玟茹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說。只是當聽聞那似笑的輕淺感慨時，她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探究神情。
「那……Blues是不是，也聽見了什麼？」追溯著早前由對方發起的提問，少女自然而然地如此猜測，語尾微揚得像是隻因為在意而搖起尾巴的貓，「如果有的話，我能聽聽嗎？」
即便好奇，她依舊將回答與否的決定交給眼前的人，將好奇心維持在不會過渡冒犯的距離。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3:24 PM
「聽見了什麼？」
張益輕聲的說著，是啊，他聽見了些什麼呢？
男人微微的瞇起了眼睛，手指在另一隻手的無名指上套的兩環銀色上輕輕摩娑，過了一會後才輕聲道：「聽見了浪花、聽見了腳踩在沙地上的聲音，遷徙過洋的蝴蝶，悄然合起雙翅駐留在沙上的枯葉蝶......或許都有，也許僅僅只是一首海的藍調。」
像是嘆息一般。
結尾的一句藍調－－彷彿就代表了他所感受到的一切了。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3:40 PM
藍調。那是與男子喜好的藍呼應的，他的筆名。
不同於以音樂連結世界、感知世界的好友，慣於沉浸在色彩中的溫玟茹，或許沒有辦法全然體會到對方的所思所想。
然而，正如張益方才所說的──有時候，有些事不一定非得要理解──所以即使她仍有著疑惑，卻依舊決定懷著已知的解答，淡然地回答一聲：「原來如此。」
那並非隨心敷衍，也非不懂裝懂，而是最最純粹的，當一個觀察者得知緣由後就心滿意足的本能。
所以她說，像前進的風一樣，意欲將男子帶離這片海日之景地說：「接下來，再前行嗎？」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3:45 PM
「是啊，就是那樣。」
張益道著，「那麼，我們就繼續往前吧。」對方沒有追問與否他都不借意，就像他回答的，就是如此，既複雜－－又單純的，只是如此。
感受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詞去形容。
張益邁開了腳步，跟隨著少女的帶領往前－－但他也隨心的，在這處展場點只有自己與他的情況下，隨心的輕輕哼著，沙啞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輕柔般的細語，迎著微風將他剛剛所感受到的藍調，哼出。
是輕輕拍打在沙上的浪花，也是輕輕振翅的蝴蝶。
又輕又淺，最終像是浪花的泡沫，細密的消散。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4:10 PM
遠去了創作者眼中的夕景，那片枯黃的汪洋也被遺留在了過去。展場的燈光漸暗，靠左的牆面逐步轉為「黑夜」，其上泛起幽幽藍鱗。
月白的鱗光閃爍著冷藍光澤，從牆面衍伸到頂上的「蒼穹」，這片夜色沒有星斗、沒有明月，然而卻有著在夜色中特別絢爛的──
「乘著極光的月神閃蝶，是第三站的起點。」
倘若抬起頭，便能見到二人頭頂的天花板都是屬於「畫作」的範疇，那片極光是蝶翼的化身，也是冷夜的絮語。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4:10 PM
「即便是在寒冷的國度，意為『曙光女神』的『歐若拉』也並非隨時可見。」順著極光帶的指引，溫玟茹順勢抬頭，展示了特意設置在頂上的作品。
「祂是月神露娜的姊妹、是希望與期盼的化身──所以在我眼底，乘著極光的蝶，是月神對曙光女神的低語。」
低語的女神在傾訴些什麼呢？少女並沒有言明。只是在這片寂寥的夜色中，她看見了相伴的親暱，也看見了溫柔的希冀──從極光的冷藍與月光的月白裡。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4:55 PM
晚霞遠去，夜色暈染。
視線所及所有的一切都被夜暮的迷濛晚紗壟罩－－唯有的是那幽幽冷藍，那是他們在信件之中一直談到的湛藍色閃蝶，藍色的閃蝶羽翼飛到了天上，交織著那天際垂落的紗縵。
冷冷幽光在頭上閃爍著，張益抬首注視著那幽藍冷光，在夜色之中那少女的嗓音輕緩地講解著，也許是在這極光夜色之下，那少女的嗓音聽起來別樣的輕柔......
或許要配合著這展示的空間，這裡的溫度似乎調整的稍低些，帶著些許的涼意－－張益想起了他一段旅程，是他在冰川上健行的一段旅程，雖然那時他沒有看見極光，但冰川之上的星空是相當的璀璨的。
冷冷幽光的星子，也像極了停駐在夜暮上的蝴蝶。
張益想過－－有一天他要獨自去追逐極光。
這裡讓他想起了心中存在的這麼一個願望。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5:04 PM
Fri, Jun 25, 2021 5:21 PM
張益沒有開口說話。
他只是安靜地佇立著，抬頭仰望那極光－－這一次他的感覺是與溫玟茹截然不同的，在他的世界裡，極光、冰川、雪原、夜空，不管那一種都是如此遼闊且壯麗的。
那是屬於自然的壯闊，而人類在這天地之間不過是渺小的塵粒，他感受的是寂靜、寧靜、溶解、但並非孤寂－－只是不需要言語的，僅僅是存在著，動容著。
再也不需要語言。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5:19 PM
微涼而略顯昏暗的展道，是佈展人所規劃的浪漫。自然的美──舉凡生命也好景物也罷──是無需言喻的，只需要感受即可。
溫玟茹其實未曾見過這些畫中的景致，森林的樹影、日出日落的海面，甚至是眼前這片極光，都是對她的生命經歷而言太過遙遠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想像，從想像中去感受。或許有一天，當少女能像書信往返時提到的那樣，有機會遠走他鄉、來一場探尋自然的旅行時──到那個時候，她肯定會有與現在不同的感觸。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5:30 PM
張益靜靜的佇立在原處許久，一直到這展道多了其他遊客的細微聲響之後，他才將思緒拉回。
「走吧？」
他輕聲低語著，沒有發表其他的看法－－就如他方才所感受到的，在這極光之下，他腦海中所浮現的遼闊冰川與夜空，在這樣的感觸之下，再多的言語對他來說，都是太多了。
一個字一段話，都是太多了。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5:30 PM
皮箱裡的世界
: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5:53 PM
這次，察覺到對方不欲多言的溫玟茹，並沒有追問對方的所思所感，只是以簡單的無聲頷首作為回應。
在極光的眷顧下，作為嚮導的紫黑髮少女邁步向前，引領著訪客穿過黑夜的迴廊，向右手側拐彎。
黑夜漸退，在「曙光女神」的裙帶下，極寒的國度自夜晚來到了白晝，露出了降雪後的奶白。
舉目望去，這次的「畫作」設置在腳下靠左牆面的「雪地」，隔著全透的玻璃，得以看見雪地上難得的生機。
那是鑽出碎岩，傲然於厚雪間綻放，既不起眼又何等強韌的無名紅花。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5:53 PM
「第四站，停駐於雪間的阿波羅絹蝶。」她在右側供人賞閱探訪的走道停下腳步。
「極緻的雪白之中，停駐的蝶靜靜沉眠，牠的雪白融於貧瘠的土地，牠的灰黑凝結為堅韌的黑岩──而牠身上最鮮明的瑰紅，是渴望春天再臨的期許。」
在多月的書信往返間，他們曾談及了社區裡那靜靜佇立在蒴果公園的巨大欒木。聽聞那株欒木曾在百年前瀕臨凋零，卻又不知為何再次煥發出生命的活力。
無論何等艱困都不會輕言放棄的堅持，是溫玟茹從這片自然中看見的光景。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6:24 PM
就如一開始預想的，冬之後就是春。
張益淺地勾了勾嘴角，黑夜的退去，迎接來的是曙光，儘管還殘留著冬的痕跡，但那生機已然破曉盛開。
張益單膝蹲下，低著頭注視著腳下的奶白、灰白、黑斑與點點的豔紅，有著灰白基底的阿波羅絹蝶身上點綴著黑斑，以及點點的豔麗玫紅，靜靜的棲息在雪地上的蝶，是萌芽的花與芽。
帶領著他走入春雪的少女依舊保持著方才的風格為他細細的解說。
張益的指尖按在玻璃面上，像是要輕觸那細小的蝶，他同時也在想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字句，有的時候他的形容像是詩，用文字組成的詩句與畫面，張益還沒見過他的畫。
如果是用畫來表現的畫，那麼這人的畫又會如何敘說他的想法呢？
隆冬後的春，總是人們的期盼。
在怎麼寒冷，終將雪溶迎春，不是嗎？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6:50 PM
在無聲之中，溫玟茹也同樣將目光落到那玻璃對面的畫作上，在短暫的沉思之後緩緩開口。
「……我的見解，總是跟作者本身或那些評論者不同。」即使尚未走到展場的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傾吐，語氣間含著顯而易見的迷惘，「他們說，森林是迷失、落日是薄暮、極光是空寂、雪上紅花是將死的病痛──」
「但我不認同。」話音一轉，少女的語氣有了固執的停頓，「我看到了『生的希望』，所以並不認同。」
──所以，哪怕會曲解作者的本意，哪怕與展覽手冊上的文字相去甚遠，她依舊選擇了與「墓誌銘」迥異的方式，領著筆友來閱覽這由夏到冬的一切。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7:06 PM
Fri, Jun 25, 2021 7:32 PM
張益保持著半跪蹲在地上的姿勢，但他的姿態筆挺一點也不顯得難看，他只是抬起頭來看向了眼前語吐迷惘的的少女，但是在他的迷惘之中有著他的固執和反抗。
張思益輕輕刮了刮下巴。
「你似乎很在意他人的看法？」
這是他所感覺到的，他在意他人的看法－－固執地以自己的想法去解釋、反對、辯駁，但卻是又語吐迷惘，像是困惑於自己的想法為何和他人不同，但卻無法認同或是屈就。
張益詢問著，不帶任何偏見的想法，僅僅只是確認與詢問。
在張益看來－－他是很在意的，不過這個疑問對於自己來說......說的粗魯一點，大概就是『他人的想法與我何關？』
張益知道自己向來固執也任性，不允許其他人干涉自己的想法，或者說他也懶得搭理太多，如果他覺得那接看法對自己來說，沒有意義的話，那他就不會放心思了。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7:11 PM
所以他來看展覽才沒想過要拿導覽手冊，他只依靠自己的感受來評斷他的想法，其他的，對於張益而言就不是哪麼重要了。
就算他的感覺不是作者的本意。
但他接受了這份作品的資訊，結合合成的是他自己的思想與看法，那麼就與其他人無關了。
所以他幹嘛要在意呢？
看看就算了，對他來說不重要。
🏡張氏⁴🐱³🐶²
@cptcat16
Fri, Jun 25, 2021 7:11 PM
皮箱裡的世界
: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Fri, Jun 25, 2021 7:25 PM
聽聞男子的詢問，少女的雙眸微睜，面無表情地透過「會說話的眼睛」表達了「你怎麼知道」的詫異。
她想起了那個雨夜，朦朧中的視線游移。當時未曾說出口的疑問，也被這位細心的筆友先生勘破，並予以了恰到好處的回音。
於是溫玟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是默認、不是迴避，而是單純地直視著張益那雙銳利卻不帶攻擊性的目光，坦然地沉思。
片刻的靜默後，思忖著的那人斟酌著語句，卻是連自身都不甚明白的惶然，「因為……如果『不一樣』、如果『太古怪』──似乎是『錯誤』的。」
所以她觀察、所以她模仿、所以她試圖改變，學習著所謂的「正確的應對進退」，盡力讓自身的反應符合「正常人」的範圍。
然而，少女卻總是在這些與繪畫有關的事物上，露出了那「不同於常人的古怪一面」，更不想在這方面妥協。
「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不能不同。」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7:55 AM
張益半蹲在地上看著那少女留露出來的些微詫異，片刻之後他才緩地起身，不過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等候著對方將剩下的話語說完。
該說是在他預料之中的回答嗎？
在青少年的時期－－人們總是會特別介意自己是否能夠融入全體之中，深怕自己有那一點與他人不一樣就會被排擠或是視為怪胎，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與大眾不同的地方。
雖然張益是可以理解－－但是他作不到扭曲自己，因此他一直是把自己視作任性之人，這遵守規矩是不一樣的，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想想自己對於那些所謂潛規則的規矩，他只要是認為不合理，他照樣不遵守，年輕的時候他可沒少跟人起衝突。
不過起衝突又如何呢？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8:03 AM
「你不用去明白，為什麼不能不同。」
爾爾，張益終於開口了，「因為這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基本上我認為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以侵害到他人為前提之下，有任何思想或是行為上的不同都是可以的。」
「那是屬於你的看法你的見解，你的態度與生命，其他人又不能代替你去活著，也不過是出一張嘴，浪費時間的嚼舌根，雖然我也不否認－－普羅大眾都會有排擠與他們認為非正常的不同人事物，只因為他們恐懼自己要是不跟隨起舞，隨波逐流－－他們就無法站穩腳步，遭受孤立，為此甚至湮滅了自己的思想。」
「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張益輕輕聳肩，「說的粗魯一點，就是『他人的想法與我何關？』，這是我的想法、我的作為、我的生命和活著的方法，他人是可以代替你自己活下去嗎？所以何必在意，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8:29 AM
靜靜傾聽著張益的看法，那些剛硬的固執讓他有了頑石般的特質，卻又因為那份不為他人所改的堅持，而在時間的洪流中被沖刷得閃閃發亮。
他其實跟廖君韋很像，溫玟茹不由得那樣想。那個擁有金紅色彩的，她曾投以傾慕的女子，也是這樣的故我而坦然──有用的建議會列為參考，其餘碎言都當作廢話──色彩鮮明而搶眼，幾乎不會被其他顏色所感染。
──「我的世界的色彩，由我決定」這樣的，固執任性卻又讓少女如此羨慕的特質。
她是羨慕的，因為那是自己無論如何試圖努力都無法模仿的生活方式。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8:29 AM
「……如果能不介意，那樣就好了。」少女這樣說，言辭之間流露出希冀，臉上的神情帶著那天雨夜時的迷惘，「我也……曾經，不介意的。」
溫玟茹保護自我的方式是將自己抽離成觀察者的距離，這樣無論有多少反對意見都能視而不見。然而這種作法與張益或廖君韋不同，並非是在直面反對意見後選擇忽視無意義的言詞，而是為了不被反對所傷，縮回了心的殼裡。
「但是，『
混沌
』跟『
鉛灰
』說……那樣不行。我逃不開，被抓住了……所以不行。」
下意識地，提起過往的她又恢復到那種抽離似的狀態，說出來的話也飄忽得像是夢囈一般，或許是只有她才能理解的話語。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8:51 AM
必然是被傷害過才會如此的吧。
被他口中所謂的『混沌』跟『鉛灰』，張益靜靜聽著，看著人面上神色的飄離－－他也不能夠否認，人活在世界上絕非不可能不因為他人的關係而受到傷害，就是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自從他出櫃之後，他就從來沒打算要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向，不過卻還是因為愛過而盲目，答應了那個混帳將他們交往的事情作隱瞞，結果他最後得到的是什麼呢？
如此嘲諷的鮮紅喜氣
，讓他自己感覺是個笑話，是一場鬧劇。
張益輕吐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後才說：「假如要逃離過去的惡夢，總是需要一些時間，需要不少的時間－－但絕非沒有所謂的不行，他們不過是用自己惡意的語言試圖控制你的思想和人生。」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8:56 AM
「這是很困難的，我自然也因為這樣的決定，吃了很多苦頭。」
畢竟自己的思想與看法已經與一般人有所差別了，更不要說他的性向還是一般主流的不同，林林總總，他年輕時候也是狼狽的前行，張益輕緩的道著：「你也不過才二十歲出頭，掙扎著煩惱，逃避龜縮，不管任何都是屬於現在的你。」
「在痛苦煩惱的時候，你就回想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想想剛剛你一路前行跟我說過的話。」
張益說著，也僅僅只是說著，不帶任何強迫意味。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8:56 AM
皮箱裡的世界
: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9:19 AM
「一路前行時……說過的話……」
她低喃著復述，鸚鵡學舌般地復述，但是一度試圖抽離當下的思緒卻漸漸運轉了起來。
「我」說過了什麼？如同謄寫著回信時那樣，少女盡力從「自我」出發，回憶著不久的、她遺留在蝶翼上的所思所想。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9:19 AM
夏天到了。那片被人視為迷途的蒼翠綠林，在她眼中是種枯木逢春後的蓊鬱。
秋天到了。那片被人視為落日餘暉的海景，在她眼中是被風推開的晨曦黎明。
冬天到了。那片被人視為空寂的冷藍極光，在她眼中是親暱相伴的月光絮語。
春天來了。那片被人視為病中苦痛的雪上紅花，在她眼中是不屈艱險的生機。
人們看到的是迷惘、失望、寂寥、絕望，甚至連創作者自身都是這樣想──但是溫玟茹不認同。
少女看見了「生的希望」，因為蝴蝶的存在就是種「生的奇蹟」，所以她並不認同，也不想妥協。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9:19 AM
「我……」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出近乎無聲的音量後，又深呼吸一口氣，「我會……試試看的，有機會的話。」
溫玟茹的「有機會」跟多數人不同，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所以當她說「有機會」的時候，當她確實遇到那樣的「機會」時，謹記著一切際遇的少女就會那樣嘗試。
是為了改變自我的嘗試，或許也是為了化繭為蝶的嘗試。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9:19 AM
或許是為了昭告這段無人打擾的時間告一段落，當少女的話音落下時，展道的轉角側再度傳來了其他訪客的低語及跫音。
這讓溫玟茹在呆然片刻後「驚醒」了過來，讓她完全脫離了那抽離現實的狀態，略帶無措地看向被自己的困擾耽擱的筆友先生。
「抱歉……還有謝謝。」歛下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迷惘，致歉也致謝的她輕聲道：「前面就是，最後一站了。」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1:02 PM
在少女陷入自己的思緒時，張益也只是安靜地等候著，沒有不耐也沒有焦急，只是靜靜的等待，期間他只是微微瞇著眼注視著眼前連綿的雪地與那點點的瑰紅。
他也沒有去計算時間，只是靜靜地待著－－他擅長如此，也習慣如此，他永遠少不了的是耐心。
而不知過了多久後，那少女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在，帶著他的致歉與謝，而張益只是輕輕聳了下肩膀，淡淡一道：「我想，你沒有什麼需要跟我抱歉的事。」
「那麼，請。」
張益等候著對方的帶領。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1:23 PM
如同回信時的回應，當發現書信往返的筆友在現實也是表裡如一時，溫玟茹沒來由地有種「啊、這就是Blues」的奇異感觸。因而她只是「嗯」地應了一聲，恢復如常的態度，再次旅行起做為一個引領人的導覽職責。
「最後一站──窗棲長尾鳳蜆蝶。」
伴隨著少女腳步的引導與尾音的甫落，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扇玻璃門扉。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隨著光線的映照反射出透亮的藍光，門框的黑色紋路分割了透色琉璃，邊框底部則點綴著與雪地紅花呼應的豔紅。
「看到『生的希望』的旅人結束了旅程，睜開眼睛，來到了禁錮了牠的窗櫺前。」一步兩步，她走到了玻璃門扉的右側，「結束了莊周夢蝶後──牠推開對人而言的窗、打開了對蝶而言的門扉。」
──歡迎來到新的世界。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2:09 PM
長尾鳳蜆蝶，是擁有透明蝶翼的一種蝴蝶。
呼應著那透明與黑框所以成了窗，那是人類對於事物聯想的思維，將那美麗的蝶翅看作窗、看作門，看作一道出口，踏出之後就是新世界－－張益聽著少女的解說與看法，注視著那扇透明、黑色與艷紅的玻璃門，嘴角很淺的勾了一下。
「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呢？」
張益側頭看著站在邊上的少女，「你雖然是這麼解說的，但又是怎麼想著？」張益詢問著－－那所謂看見生的希望，是否就是他剛剛沉思後將會導向的結果呢？
為自己打開一扇窗一扇門？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2:23 PM
一路走來，除了那片無需多言的極光之境之外，身邊的這個人總會詢問自己的看法。但是這一次，相較於之前在思忖之後的篤定，她的臉龐明顯露出一絲猶疑，試圖推開門的動作也因此停駐。
「……其實，我也弄不明白。」說到這裡，溫玟茹下意識握緊了手，「但我希望，我能這麼想。」
推門如同破繭，是一種生的選擇與希望，而少女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不能妥協的原因，或許很簡單的，只是不想耽溺於夢魘之中而已。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2:29 PM
Sat, Jun 26, 2021 2:44 PM
「那麼，就形式而言，你要試著推開這扇門嗎？」
張益往後退了一步，他看著少女臉上的猶疑和緊握著的手，男人伸出手，作出了請的姿態，而他是偉岸的佇立在一旁，像是－－要是少女沒有太多的力氣可以推開的話，他會給予一些協助，或許出手，或許靜靜等候著他做好準備。
這帶領與被帶領者，究竟在何時立場彷彿調換了呢？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2:39 PM
要推開門嗎？男人這麼問。
這並非溫玟茹初次推開門扉，早在進行展場佈置的時候，來回往復的忙碌總是會從這扇玻璃門穿梭而過。那個時候，門只是門，沒有任何特殊的意涵。
要推開門嗎？少女這樣自問。
她看了看那沉穩如山的他，無論何時都抱持著自我風格、不為所動的他，沒來由地，從那似乎未曾改變過的姿態中獲得了些許的勇氣。
於是，溫玟茹轉過身，將雙手貼上門扉，深呼吸一口氣。施力、挪移、開敞——而後是不再被切割的光一股腦地湧進，照亮了整個空間，也照亮了她與背後的他。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2:41 PM
蝴蝶推開了窗，拍動著小小的絢爛的翅膀。
在門後迎接著引領者與被引領者的，是開闊的場館空間，是這次展覽的終點，也是少女予以男子鼓舞的解答。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2:55 PM
張益靜靜的守在旁邊，看著那少女在思過後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在沒有任何人給與協力之下將那扇透明、黑與紅的蝶翼之門推開，是展翅的蝴蝶，振翅飛舞。
迎向了寬闊的前方與光亮。
「這不是挺好的嗎？」
張益走在他的背後，反手輕輕的闔上門，他們走過的這一路四季的旅途－－說過的話語和交錯的想法思考，都是這少女邁開步伐連綿的每一步，男人剛毅的面容上揚起了笑，不是之前那些輕顯的微笑。
但那笑意依舊內斂沉穩，帶著某種由中的溫度，給予主動推開這扇門走出去的少女。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3:05 PM
聞言，溫玟茹帶著連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小小雀躍，輕輕地「嗯」了一聲。說不上來的喜悅蓋過了失眠帶來的困倦影響，讓少女前行旋身的腳步也變得輕快。
「今天的展覽……Blues覺得如何？」她這樣問，看向了帶笑的男子，好奇地想要知道對方的看法。
不是為了觀察，不是為了模仿，而是屬於溫玟茹最最原本的、貓一般面對未知的好奇心。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3:14 PM
「挺不錯的啊。」
張益看著少女露出的神情和舉動像是輕盈的白貓似的，嘴角勾了勾，他道：「在體驗安排上做的挺好的，讓觀賞的人可以很輕易容易的進入體驗，讓人想起了不少事情－－不過真的要說的話。」
「對我來說大概最大的敗筆是墓誌銘吧？」
張益聳肩笑了笑，「預先的介紹容易讓人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我還看，介紹可以放到最後，先讓人親自體驗在揭開作者的本意也是一項不錯的安排。」
雖然他自己是不在意啦，但大多數人都會習慣先看簡介，就容易有先入為主的關係，這一點倒是挺可惜的。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3:26 PM
聽到墓誌銘幾個字，少女不由得抿起嘴試圖壓下嘴角的笑意，認真又故作鎮定地表示：「有道理。」
「看來，寫實習心得的時候，我就能把這點寫進去，作為未來布展的建議。」
對不了解藝術或是沒興趣了解的普羅大眾而言，「墓誌銘」的存在的確有其必要性。但是是否需要放在展場最開始的地方供人賞月，還是如同張益所言，留一點讓訪客親自體驗的空間，都是可以再斟酌取捨的。
「那麼，謝謝你今天來看展。」作為籌辦展覽的一份子，安排能受認可自然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3:29 PM
「也就是個意見。」
張益聳肩笑了笑，看著明顯輕鬆起來的少女，張益稍微放鬆了站姿，「很不錯的展覽，謝謝你把展覽的資訊告訴我－－至於我的話，接下來大概也沒什麼安排吧，除了吃午餐？」
還有在吃午餐之前他大概還要抽上幾菸。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中午了。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3:35 PM
溫玟茹想了想，在腦海中勾勒出美術展覽館附近的大致地圖，再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實習經歷，最後對張益這麼說。
「場館對面有不少店家……不過會建議再走遠一些，往公車站的方向，過兩個街區的美食街較為物美價廉。」
不過，如果張益本身對飲食沒有太多要求，那麼倒是不用在意這些，她這樣補充道。
「那——歸途小心，剩下的就……信中聯繫？」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3:50 PM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推薦。」
張益對這些吃食倒是沒有多講究，本來就打算隨便找的地方解決掉的，不過就著少女的建議，他倒是可以過去瞧瞧，「今天也謝謝你的導覽，我覺得很不錯，實習工作也辛苦了。」
「那就等你的回信了。」
張益勾了勾嘴角，對著少女頷首致意，他在進門後就已經記住展場的結構了，因此知道該往哪走可以到達停車場，道別之後他也是乾脆俐落的就邁步離去，留給少女的是他一貫的筆挺背影。
皮箱裡的世界
@GAC_ya
Sat, Jun 26, 2021 3:58 PM
目送著男子的身影逐漸遠去，溫玟茹垂下眼，無聲地再次默念著道謝與道別的話語。而後，她也離開了展場的出口，繞了一圈回到最開始與張益相遇的地方，決定向接手她工作的同學確認後續的事宜。
再次投入日常的少女想，今天大概是個有些不同的日子，因為有了如此繽紛多彩的際遇。
透過畫作而生的、翩翩飛舞的蝶縈繞在他們心間，勾勒出對彼此而言最獨一無二的風景。
🏡張氏⁴🐱³🐶²
@cptcat16
Sat, Jun 26, 2021 3: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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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4◈ 皮箱裡的世界
───────────
張益駕駛著他的吉普車離開了四色里，來到了稍有段路程另外一個市區的美術展覽館，原本他與筆友通信的時候就說過他會來看展覽的，本來打算現場購票，但後來還是選了線上購票，今天就是他收到預購票的日子（不知怎麼的這票有些寄晚了）。
當天一早他就拿到票了，想想乾脆直接過來展覽場看展覽，正巧今天他也沒給那賴大律師塞工作－－另外那個渾蛋最近也挺安靜的，沒有忽然給自己塞工作，閒著沒工作的自己就打鐵趁熱。
由於是來展覽館的，加上知道這是雅忙碌於準備且實習的地方，這一次張益難得就沒有像往日一樣穿著牛仔褲和Ｔ恤就出門了，而是好好地換上了一條深色的西褲，繫上皮帶，穿上了一件悶青色的亞麻襯衫，那是那老裁縫專門給自己縫製的，剪裁合宜，雖然休閒但也不失張益本身的俐落。
張益將車駛入了美術展覽館的停車場，將鑰匙塞入口袋中便往展場前進－－他出門也沒有帶什麼，帶在身上的無非就是塞在褲子口袋裡的錢包、手機和鑰匙罷了。
平常日的展場人潮較少，加上暑假也未到－－倒不如說他決定馬上過來的原因也是如此，喜好安靜欣賞的張益不想在暑假期間來會場，就怕會碰到人潮而不能好好的欣賞作品。
張益進入展場之後並沒有馬上就走入，而是先在入口處研究了一下展場的動線和建築結構與逃生口，不過他倒是沒打算拿介紹書，打算慢慢逛、慢慢欣賞那些與蝴蝶相關的藝品。
雖然學期即將結束，但由於這場蝴蝶繪畫特展本身安排到暑期七月底才告一段落，相較於其他同學已經準備幫實習工作收尾，在這個市區美術館實習的學生們依舊維持著日常步調，如同工蟻兵蟻般忙忙碌碌，只為協助館員及其他志工將展覽品質保持在最好狀態。
身為實習部門展覽組的實習生，溫玟茹的日常工作在結束展場前期的籌辦與布置後就輕鬆不少。現如今的她除了固定負責網頁展品的每日介紹更新、線上客服答疑與展品文件校對等等藝術行政類的工作外，就只有偶發的機動事項需要忙碌。
原來，這個場館本身支援語音導覽服務，但或許是前陣子的突來降雨導致受潮，亦又是設備年久失修、使用不當等等問題，有民眾反應導覽用的耳機雜音頗重，甚至完全聽不到聲音，希望館方可以協助處理。
「──就是這樣，玟茹你把那幾個耳機拿回來測試看看，晚點再回報狀況給我。」來自組長的叮囑話音落下，宣告著負責事項的板上釘釘，「應該還記得怎麼測試吧？」
告別了還有其他事情忙碌的實習組長，紫黑髮少女默默喝了幾口咖啡提神（感覺這樣做都快成了日常慣例），而後便踩著不疾不徐地腳步往展場的方向走。
十分難得的，在這樣早的時間就已經有訪客來參訪。看著不遠處場館入口的寬厚背影，她正想著那位男性總看起來有些眼熟，還在猜是不是某種夢裡的既視感時，對方偶然露出的側臉便讓人為之一楞。
被連日失眠弄得有些無法順利思考的溫玟茹，此刻後知後覺地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如果她沒有錯認，那個人怎麼長得跟她那筆名為Blues的筆友有八分相似？
──顯然，少女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先前曾與人提起展覽，而對方回信中也有提到會來逛展的事情了。
相對寧靜的展覽館腳步聲總是較為明顯，聽見了一陣腳步聲的接近後停止，張益下意識的側首看去，見著一名身著潔淨米白洋裝的年輕女性正站在他不遠處看著自己。
那臉上的神情－－帶著幾分茫然與疑惑，好像看到什麼不應該在這裡的人卻出現在這裡了－－張益是有想過也許他會在展覽場上碰見他的筆友，卻沒有想到真的碰見時，對方卻是這樣的迷惑神情。
像極了那天雨夜裡的他，只不過在這裡燈光明亮，沒有被雨夜朦朧遮掩住的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人，還是失眠嗎？張益不由這麼想著。
「早安。」
張益緩地開了口，不過說來......自己該如何稱呼他呢？
雅？
但這又聽起來有些過份親密了，似乎不太妥。
只是這次，就像是被那招呼聲點亮了小小的燈泡般，她臉上失神的茫然很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終於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時那樣，恍然大悟的表情。
遲緩作用的咖啡因讓溫玟茹稍稍提振起精神，在那低啞煙嗓出聲而自己回以招呼的同時，與過去重疊的對話讓她意會到男子的身分，以及會出現在這裡的來意。
是了，自己沒有錯認。連同曾在信紙下提筆寫下的字句也稍遲一步地連結起來，化為此時相遇的解答。
由於不曉得這位筆友先生看展覽的習慣，溫玟茹選擇先做確認。
現場導覽會有其他志工與館員負責，倒是不用太擔心，只是倘若Blues需要語音導覽的話，在耳機可能有好幾個都是故障狀態的前提下，就需要先請他下載美術館的APP了。
眼前的女孩露出了彷彿忽然清醒過來般的神色，張益很淺的勾了勾嘴角，稍縱即逝，而他面對雅的問話，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既然都在這裡碰到了，那麼就當作是相逢亦有緣吧。
他也不是那麼堅持一定要自己一個人看展，而且一直以來在通信的過程之中，他也對於雅看事物的視角挺感興趣的，如果是在他的眼中，會如何導覽呢？
「那麼，你今天負責的工作是現場的專人導覽嗎？」
不過他也不是很確定對方今天負責的工作是不是導覽，假如不是的話－－那他還是自己看吧？
她指了指入口不遠處供人自取的、語音導覽專用的耳機，明顯沒有關於導覽本身的任務。
「或是，如果Blues不著急……我可以跟人說一聲，換一下工作。」由於平日早晨實在沒有什麼訪客量，因此這樣臨時更替的工作安排也十分平常，只是要先報備一聲才可以，「展覽人少的……小小好處。」
「是嗎？」
張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入口處提供的耳機，他走入門的時候有注意到，不過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拿取，畢竟他是連展覽手冊都沒打算取看的。
還在可惜的時候，張益又聽見了雅的後續發話－－嗯，Blues啊，聽起來是有些奇妙，畢竟他當初寫筆名的時候沒有多想，只是將第一個浮現的文字寫上，不過他們兩個最熟悉的或許就是這兩個代稱吧，因此張益也就不主動將他的本名報出了。
「我倒是不急，假如你願意的話？」
張益又是微微勾了下嘴角，嗓音平穩的道著：「我很樂意你願意領著我看展覽，雅？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或是雅小姐？」
「怎麼稱呼倒是……沒有關係。」說到這裡，少女不由得頓了頓，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本名『溫玟茹』，溫水溫、玉文玟、艸如茹——筆名則是，由『溫文儒雅』衍生。」
至於「雅」通常是家人跟親近友人的稱呼這樣的潛規則，倒是在溫玟茹將暱稱用在落款與筆名上之時被打破了，所以對現在的少女而言，如何稱呼倒是隨心即可。
「那麼……就請Blues稍後一會兒，最久不會超過五分鐘。」語畢，她點開了手機螢幕上的通訊群組，細聲地以語音訊息說明想換一換工作的來龍去脈，條例清晰而不拖沓，倒是跟剛剛茫然的模樣判若兩人。
「是嗎？」
張益頷首，聽著對方介紹起自己的名字之後，他也才跟著自我介紹，「張益，弓長張，『道高益安，勢高益危。』的那個益字。」雖然張益同樣的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不過既然對方稱呼自己的筆名，那麼他也就繼續延用筆名的叫法吧。
「那麼，就麻煩雅小姐了。」
只是，張益在思考過後還是用上的了一個敬稱，畢竟對方也是人如其名，不過雖然談吐舉止確實也是溫文儒雅，但聽他與人通話時後是相當條理分明的，挺是幹練的－－而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妙齡女子，單單稱呼一個雅字不免太過親密。
張益怎麼想都覺得不太適合。
而也正如少女所言，大約過了三分鐘後，走道另一端就來了另一名年紀與她相彷的實習生，前來接手耳機狀況的後續處理。
「那導覽交給玟茹囉！」「嗯。」
彼此擦肩而過時，過來交接的實習生用氣音交付了任務，換回的則是溫玟茹輕聲又肯定的應允。
「展區最開始，通常會簡單介紹作者生平、創作理念與風格，以及其他評論者的解讀。」
隨著少女輕聲的講述，她領著張益向前走入展場那片占比最大面的「展覽簡述」，黑底白字以「蝶翼翩翩」為題，簡短濃縮概括了創作者的一切。
「不過……我有時覺得，這樣的概括像是一槌定音的墓誌銘，太過死板了些。」
也許畫家心中的世界並不如評論者的解讀所想，所以她微微退開，在給男子閱覽文字的同時，也用屬於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對這位作者的看法。
「若讓我來形容──這是一位彩繪玻璃般的作家，碎片式的、凌亂式的斑斕絢爛。」
「嗯。」
看著對方輕盈的幾乎沒有聲響的向自己靠近，這讓張益不由得想到了端莊的白貓向自己走來。
相較安靜的展覽場，張益也放輕了自己的腳步，跟著那少女一同走入，讓他帶領著自己踏入蝴蝶翅膀的斑斕世界，張益沒有馬上就開口說話，而是沉靜地聽著少女的解說。
在他輕緩地解說聲之中，張益簡單的掃看了一眼文字－－但他並沒有完全將那文字閱讀入內，只是收回了視線，看向了他的筆友小姐。
「那麼，既然是墓誌銘的話，就隨意看看吧。」
男人輕輕聳肩，似乎對於這些文字的介紹並不太在乎，「我想我們可以跳過這段墓誌銘，直接去欣賞他的作品，你想如何呢？」張益詢問的，接著又淺地勾笑，「也許我的想法會和你一樣，是碎片式的、凌亂式的斑斕絢爛，但也許不一樣。」
「我的看法就稍後在分享與你吧。」
因為溫玟茹看待世界的方式，往往是把「自我」抽離的觀察，有時候或許會因此看到新的世界，但更可能失卻了那些作品創作的本意。
──但誰說，一定非得解讀出創作者的本意，才是作品「正確」的品鑑方式呢？
也因此，當少女聽見張益那比起作者本身，似乎更傾向直接與作品對話的發言，倒是有種奇異的共鳴感。
於是她說，面無表情卻難掩語氣輕快地說：「那麼，讓我們向墓誌銘告別──」
伴隨著暗藏雀躍的報幕，率先映入訪客眼中的是一幅幅不同時間的「森林風景」，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林葉尖閃爍著細微的磷光，墨綠到亮綠的過渡在各種光線的變化下透出不同的光彩。
那既是「透光的綠色系彩繪玻璃」，也是「以蝶翼之綠化身的翠葉」，更是「擁抱著不同時光的森林」。
「如果遠遠觀察，或許……會有種林葉是因光的變化改變色澤的想法。」站在距離畫作五步開外的距離，溫玟茹細細在虛空比劃著那些林葉的筆觸變化，「不過，倘若湊近些看，便能發現那些林葉上頭，閃爍著蝶翼的紋路。」
「棲息了大片翠鳳蝶的枯枝，在枯木逢春後，連綿成一望無際的翠綠森林──這是我對它們的見解。」
雖然不知為何，在墓誌銘之後－－這少女的心情似乎就明顯的雀躍了起來，難道是第一次有人認同他關於墓誌銘的說法嗎？
張益不由得這麼想著，看著那女孩難掩藏下平靜面容之下的雀躍，這倒是少了幾分印象中的沉靜，多了點年輕人的稚氣。
接著在他的帶領之下，張益進入了一片濃綠翠色之中，一幅又一幅的彩繪玻璃連綿著綠道，那是精心安排過的，光線透過綠色的彩繪玻璃在白色的地上與牆上落下了同色的斑斕光影色彩，和在玻璃上不同，落在牆與地上的色彩稍淡些，但是那營造出來的氛圍，就像是讓人身處這片綠意的森林裡。
少女細細介紹著，說著他的見解，也說著那些彩繪玻璃上的細緻筆觸與蝶翼的紋路－－張益靜靜地聽著，沒有開口打斷他的話語，直到結束之後，張益也沒有馬上就湊上前去細看那蝶翼的紋路，而是挑了個玻璃與落影間的中間位置站定。
接著，男人閉上了雙眼。
靜靜的站著，佇立在斑斕綠影之間－－他閉著眼，在腦中描繪著方才所見到的綠色森林，錯落的光影，他也在腦海中描繪著翠鳳蝶的姿態，墨綠的蝶翅與藍綠的光斑，翩翩起舞的蝴蝶輕盈無聲的落下，停駐在深色的枝枒上，將他們綠意的蝶翅化作了那枯林的嫩葉。
靜悄悄的，棲息羽化成了葉，化作了森林的綠意。
他想起了年輕時候迷失在山林之間的往事，寧靜但濃烈的綠林，就連空氣與光都被染成淡淡的綠色，呼吸之間化為了林中渺小的存在，卻又像是溶解了一般化做了森林的一體。
張益閉著眼，安安靜靜地在這翠鳳蝶的森林構築著屬於他的森林－－安靜的，高大的身形偉岸，落在他身上的綠色光斑，就好像綠色的蝶與葉靜靜的棲息其上。
平緩的呼吸，彷彿要將自己與這片融為一體似的。
現在的筆友先生，想起了什麼呢？自然而然地，少女心中浮現了這般作為「觀察者」的好奇。
她放輕了自己的吐息，望向那在自己眼中是為「鐵紺色」的那人，而今在林葉包圍的沉澱下染上了斑斕濃綠，呼吸著、呼吸著，時空的邊界在此逐步消彌，而名為張益的那人則似乎踏入了畫裡。
──人會變成畫嗎？還是畫中的人走了出來？沒來由地，溫玟茹有了這樣的想法。
過了好些時候，張益在自己腦海中構築的綠林裡靜靜待上好些時候才緩緩的睜開眼，銳利的雙眼在綠色光斑之間顯得有些朦朧，但很快地就恢復了往日的銳色，像是原本靜靜睡在林子裡的獸類悄然甦醒，又從獸類在甦醒之間化做了人類。
張益側首望向了在一段距離之外觀察自己的少女，當他這一動，就不在是那畫作那森林裡的一部分，而是獨立的個體－－張益望著那少女的面容，看著他帶著思考般的神色，隨後緩地開口。
「你在想些什麼？」
沙啞低沉的嗓音帶著如森林般的靜謐感，平穩的詢問著。
「我在想……」面對張益的提問，溫玟茹盡力去捕捉腦內那些難以捉摸的色彩，試圖用言詞來描述她的所思所想，「在先生──在Blues成為我眼中的鐵紺色之前，這片濃綠……似乎也是你曾經染上的色彩。」
「森林與夜空，相似的深邃沉穩……我在想──這兩者之間的差異，究竟在哪裡。」
問得突兀的她總是習慣性地以色彩將人群分類，偶而卻也會困惑，困惑著自己最初之所以會從他人身上看到那些色彩的緣由。是因為濃綠的森林是曾經，而鐵紺的夜空是當下，所以她當時看到的才會是鐵紺的顏色嗎？
張益邁開步伐，緩緩向人前進，不過距離幾步便停了下來，聽著溫玟茹努力的思索著，並且回答著他方才的問話－－習慣用色彩來看待世界的少女，用色彩組織成他的想法與話語。
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略略思索之後才和緩的回答：「我想真的要說的話，差異也許不是那麼大的－－他們都是由無數的個體群聚所成的世界，繁華的夜空上星子星雲群聚著，濃綠的森林也是被無數的綠葉和枝枒所組成，也許星空就是天上的森林，而森林就是地上的星空。」
「有的時候或許不用將之區分的那般清楚也是可以的。」
張益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了彩繪玻璃去端詳那綠葉上的蝶翅紋路，「我喜歡夜晚也喜歡森林，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會感受到那片濃綠吧？」
復述著男子所言，少女的腦海也浮現出相應的想像──那片滿天星斗下連綿不絕的森林，在時間的洪流下物換星移，成了滿天星斗下華燈初上的都市──就像張益說的那樣，細究下來都是如此相似，無需去做分別。
「我未曾這樣想過……不過，卻並非無法理解。」她想起了那幅出自於靈感的顛倒畫，既是墜海也是起舞，一體兩面又何等相似，「既相似又不同，真不可思議。」
語畢，她不再發話，而是靜靜等待對方探究完那片林木間的蝶翼鱗羽，才打算向其指引向下一站的行程。
「有時候，有些是不一定非得要理解他。」
張益輕輕聳肩，淡淡一笑，「就像是被當作了靈感來源的翠鳳蝶，我們也並不理解他，但他們僅僅只是存在著，就奪去了他人的目光，但對蝴蝶來說，他們也許就只是如此的存在，所謂蝴蝶的一生，又或是這片濃綠的蝶翼森林－－『小天使翠鳳蝶的森林』，蝴蝶是小天使嗎？翠鳳蝶又為什麼會叫翠鳳蝶？或許翠鳳蝶自己都不這麼稱呼自己。」
張益收回了視線，踩著徐步踏在這綠林隧道，他微微側首，「在離開這裡之前，就慢慢散步著到出口吧？雅小姐。」
他用的詞句不是參觀而是散步，就彷彿真打算在這片人造的綠林裡散步著離去。
這並非張益初次提到這樣的看法，早在他們談及光明女神閃蝶、談及自然之美時，作為筆友的Blues就曾這般寫道。
因此，溫玟茹也決定不再深想，在身邊的訪客提起那漫步的邀約時，她點點頭作為應允，無聲地邁開腳步。順著這片濃綠林蔭，在那出口處的碎光逐漸染上了黃昏的色彩，由綠轉黃，如同四季由夏至秋的遞嬗。
當二人步出林道之後，隨之接替的是即將落日的夕海之景，只見鈷藍夜空半暗不明，尚未西沉的夕日將海面染成一片擬態枯色──鈷藍的天、夕紅的日與枯黃的海，共同構築了整個遠眺的景致。
「第二站──枯葉蝶的黃昏之海。」少女輕聲開口，為接下來的旅程揭開了簾幕。
一路徐行著。
像是從晨間的樹林踏入了霞夕的海岸－－濃濃的綠意象是漸漸凋萎似的染上的黃，由夏至入了秋季，張益不由得想著，或許接下來還會有冬與春，不過他還是先將心思放在如今的秋黃吧。
「那麼，請？」
張益看向了身旁那少女－－等帶著拉開序幕的他，在這第二站又會如何帶領自己走入呢？
說到這裡，溫玟茹的話音頓了頓，以「不過」二字作為接下來的轉折。
「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當枯葉蝶舒展蝶翼，翩翩起舞時，才能發現那枯黃的內翼，實際上是晝夜之間的光景。」
波光粼粼的海面如同明鏡，在浪濤之間倒映著枯葉蝶的擬態枯黃。然而當目光一轉，換個角度觀察時，才會發現乍看之下與海面無關的景致，也是蝶翼所屬。
「作者說，這是片落日黃昏──但我更願意將它視為晨曦、視為黎明……」她的語氣帶著輕柔的嘆息，道出了不同於創作者的世界，「枯黃的蝶落進海面歇息，乍看之下的落葉歸根，為的是迎接接下來的、蝶翼反面的黎明──這是我的見解。」
張益聽著他生態課般講解著枯葉蝶，嘴角輕輕勾了勾－－他所解說的內容他也是知道的，枯葉蝶的迷人之處就在與那雙翅兩面的反差了吧？
落日黃昏，黎明晨曦。
那是相似的景色，對立面的時間點，但是都同樣的處於晝夜的交接－－但是對於日夜習性不同的生物而言，那黃昏與黎明的時刻也是看法不相同吧？張益腦海裡掠過的思緒－－這一次他往後退了幾步，讓自己離那彩繪玻璃的海景遠了一些。
不似分才身處林間，這一次男人將自己抽離，遠遠的眺望著那片海。
這是屬於遠觀的海景。
張益微微偏了偏首，瞇起了眼，凝望著那枯葉的蝶所擁有兩面色彩所形成的景色，男人那神情又像是正在細細凝聽著。
是在凝聽著些什麼呢？
是翩翩起舞的蝶聲，或是拍打在岸邊的浪濤呢？
每當溫玟茹看到這幅畫時，她總會想，何以自己眼中的世界與他人如此不同。有人看見了遺憾、有人看見了希冀、有人看見了迷惘、有人看見了思鄉──作者的解釋彷彿成了最正確的解答，不允許其他人提出不同的見解。
少女偏頭，紫灰雙眸凝望著那遠眺海景的男子，那專注的目光倒映著畫的景致，卻似乎不僅僅是凝視而以。
──未閉眼的他沒有走入畫中，那麼這次，這位名為張益的訪客感受到了什麼呢？
「除了你的見解與黎明－－你是否在此聽見了些什麼？」
張益輕撫著下頷，側著首，像是更仔細的凝聽著－－聽見了些什麼呢？到底是浪花拍打的潮汐，還是降落棲息在此的蝶翅聲呢？
少女的想法與見解是與作者相反的黎明，但除去這些文字的思想，他更好奇的是－－他在這幅畫裡聽見了什麼，一如上一綠林中般，張益帶著幾分很淺的笑意，提出了他的反問。
而他自己的想法卻總是先藏著很深。
……聽見了什麼？溫玟茹順勢閉上眼睛，鈷藍、夕紅與枯黃的色彩往復疊加，在理所當然的浪濤聲之外、在理所當然的蝶翅聲之外，她細細地側耳傾聽。
光。掙脫雲層的光從縫隙透了出來。
風。推開雲層的風捎來了海的鹹澀。
於是太陽從海平線升起，霞光落滿了海面，在那片波光之中，少女說──
「……我聽見了風聲。」也許不同於男子感受到的事物，但她仍是選擇將自己的感觸傾吐，如同過往在信紙上譜寫的那樣，「將雲推開的、讓朝陽得以露臉的，與海相伴的風聲。」
「風聲嗎？」
張益低沉沙啞的嗓音覆誦著，「感受到風聲－－是你將此認為是黎明的因素之一？」如果說作者的起名像是安歇，但少女的感覺卻是充滿了希望的黎明，舒爽微鹹的海風吹散了夜暮，帶來的朝陽的光與溫暖。
風是向前的，風是邁進的，風是向上的，永遠都不會是停滯的存在。
「我覺得挺好的。」
張益淺淺的笑著，黎明的海邊與黃昏的海邊同樣的使人動容，迎著海風，聽著海聲，讓那陽光的暖意照射在身上。
真的，挺好的。
「那……Blues是不是，也聽見了什麼？」追溯著早前由對方發起的提問，少女自然而然地如此猜測，語尾微揚得像是隻因為在意而搖起尾巴的貓，「如果有的話，我能聽聽嗎？」
即便好奇，她依舊將回答與否的決定交給眼前的人，將好奇心維持在不會過渡冒犯的距離。
「聽見了什麼？」
張益輕聲的說著，是啊，他聽見了些什麼呢？
男人微微的瞇起了眼睛，手指在另一隻手的無名指上套的兩環銀色上輕輕摩娑，過了一會後才輕聲道：「聽見了浪花、聽見了腳踩在沙地上的聲音，遷徙過洋的蝴蝶，悄然合起雙翅駐留在沙上的枯葉蝶......或許都有，也許僅僅只是一首海的藍調。」
像是嘆息一般。
結尾的一句藍調－－彷彿就代表了他所感受到的一切了。
不同於以音樂連結世界、感知世界的好友，慣於沉浸在色彩中的溫玟茹，或許沒有辦法全然體會到對方的所思所想。
然而，正如張益方才所說的──有時候，有些事不一定非得要理解──所以即使她仍有著疑惑，卻依舊決定懷著已知的解答，淡然地回答一聲：「原來如此。」
那並非隨心敷衍，也非不懂裝懂，而是最最純粹的，當一個觀察者得知緣由後就心滿意足的本能。
所以她說，像前進的風一樣，意欲將男子帶離這片海日之景地說：「接下來，再前行嗎？」
「是啊，就是那樣。」
張益道著，「那麼，我們就繼續往前吧。」對方沒有追問與否他都不借意，就像他回答的，就是如此，既複雜－－又單純的，只是如此。
感受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詞去形容。
張益邁開了腳步，跟隨著少女的帶領往前－－但他也隨心的，在這處展場點只有自己與他的情況下，隨心的輕輕哼著，沙啞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輕柔般的細語，迎著微風將他剛剛所感受到的藍調，哼出。
是輕輕拍打在沙上的浪花，也是輕輕振翅的蝴蝶。
又輕又淺，最終像是浪花的泡沫，細密的消散。
月白的鱗光閃爍著冷藍光澤，從牆面衍伸到頂上的「蒼穹」，這片夜色沒有星斗、沒有明月，然而卻有著在夜色中特別絢爛的──
「乘著極光的月神閃蝶，是第三站的起點。」
倘若抬起頭，便能見到二人頭頂的天花板都是屬於「畫作」的範疇，那片極光是蝶翼的化身，也是冷夜的絮語。
「祂是月神露娜的姊妹、是希望與期盼的化身──所以在我眼底，乘著極光的蝶，是月神對曙光女神的低語。」
低語的女神在傾訴些什麼呢？少女並沒有言明。只是在這片寂寥的夜色中，她看見了相伴的親暱，也看見了溫柔的希冀──從極光的冷藍與月光的月白裡。
晚霞遠去，夜色暈染。
視線所及所有的一切都被夜暮的迷濛晚紗壟罩－－唯有的是那幽幽冷藍，那是他們在信件之中一直談到的湛藍色閃蝶，藍色的閃蝶羽翼飛到了天上，交織著那天際垂落的紗縵。
冷冷幽光在頭上閃爍著，張益抬首注視著那幽藍冷光，在夜色之中那少女的嗓音輕緩地講解著，也許是在這極光夜色之下，那少女的嗓音聽起來別樣的輕柔......
或許要配合著這展示的空間，這裡的溫度似乎調整的稍低些，帶著些許的涼意－－張益想起了他一段旅程，是他在冰川上健行的一段旅程，雖然那時他沒有看見極光，但冰川之上的星空是相當的璀璨的。
冷冷幽光的星子，也像極了停駐在夜暮上的蝴蝶。
張益想過－－有一天他要獨自去追逐極光。
這裡讓他想起了心中存在的這麼一個願望。
張益沒有開口說話。
他只是安靜地佇立著，抬頭仰望那極光－－這一次他的感覺是與溫玟茹截然不同的，在他的世界裡，極光、冰川、雪原、夜空，不管那一種都是如此遼闊且壯麗的。
那是屬於自然的壯闊，而人類在這天地之間不過是渺小的塵粒，他感受的是寂靜、寧靜、溶解、但並非孤寂－－只是不需要言語的，僅僅是存在著，動容著。
再也不需要語言。
溫玟茹其實未曾見過這些畫中的景致，森林的樹影、日出日落的海面，甚至是眼前這片極光，都是對她的生命經歷而言太過遙遠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想像，從想像中去感受。或許有一天，當少女能像書信往返時提到的那樣，有機會遠走他鄉、來一場探尋自然的旅行時──到那個時候，她肯定會有與現在不同的感觸。
張益靜靜的佇立在原處許久，一直到這展道多了其他遊客的細微聲響之後，他才將思緒拉回。
「走吧？」
他輕聲低語著，沒有發表其他的看法－－就如他方才所感受到的，在這極光之下，他腦海中所浮現的遼闊冰川與夜空，在這樣的感觸之下，再多的言語對他來說，都是太多了。
一個字一段話，都是太多了。
在極光的眷顧下，作為嚮導的紫黑髮少女邁步向前，引領著訪客穿過黑夜的迴廊，向右手側拐彎。
黑夜漸退，在「曙光女神」的裙帶下，極寒的國度自夜晚來到了白晝，露出了降雪後的奶白。
舉目望去，這次的「畫作」設置在腳下靠左牆面的「雪地」，隔著全透的玻璃，得以看見雪地上難得的生機。
那是鑽出碎岩，傲然於厚雪間綻放，既不起眼又何等強韌的無名紅花。
「極緻的雪白之中，停駐的蝶靜靜沉眠，牠的雪白融於貧瘠的土地，牠的灰黑凝結為堅韌的黑岩──而牠身上最鮮明的瑰紅，是渴望春天再臨的期許。」
在多月的書信往返間，他們曾談及了社區裡那靜靜佇立在蒴果公園的巨大欒木。聽聞那株欒木曾在百年前瀕臨凋零，卻又不知為何再次煥發出生命的活力。
無論何等艱困都不會輕言放棄的堅持，是溫玟茹從這片自然中看見的光景。
就如一開始預想的，冬之後就是春。
張益淺地勾了勾嘴角，黑夜的退去，迎接來的是曙光，儘管還殘留著冬的痕跡，但那生機已然破曉盛開。
張益單膝蹲下，低著頭注視著腳下的奶白、灰白、黑斑與點點的豔紅，有著灰白基底的阿波羅絹蝶身上點綴著黑斑，以及點點的豔麗玫紅，靜靜的棲息在雪地上的蝶，是萌芽的花與芽。
帶領著他走入春雪的少女依舊保持著方才的風格為他細細的解說。
張益的指尖按在玻璃面上，像是要輕觸那細小的蝶，他同時也在想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字句，有的時候他的形容像是詩，用文字組成的詩句與畫面，張益還沒見過他的畫。
如果是用畫來表現的畫，那麼這人的畫又會如何敘說他的想法呢？
隆冬後的春，總是人們的期盼。
在怎麼寒冷，終將雪溶迎春，不是嗎？
「……我的見解，總是跟作者本身或那些評論者不同。」即使尚未走到展場的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傾吐，語氣間含著顯而易見的迷惘，「他們說，森林是迷失、落日是薄暮、極光是空寂、雪上紅花是將死的病痛──」
「但我不認同。」話音一轉，少女的語氣有了固執的停頓，「我看到了『生的希望』，所以並不認同。」
──所以，哪怕會曲解作者的本意，哪怕與展覽手冊上的文字相去甚遠，她依舊選擇了與「墓誌銘」迥異的方式，領著筆友來閱覽這由夏到冬的一切。
張益保持著半跪蹲在地上的姿勢，但他的姿態筆挺一點也不顯得難看，他只是抬起頭來看向了眼前語吐迷惘的的少女，但是在他的迷惘之中有著他的固執和反抗。
張思益輕輕刮了刮下巴。
「你似乎很在意他人的看法？」
這是他所感覺到的，他在意他人的看法－－固執地以自己的想法去解釋、反對、辯駁，但卻是又語吐迷惘，像是困惑於自己的想法為何和他人不同，但卻無法認同或是屈就。
張益詢問著，不帶任何偏見的想法，僅僅只是確認與詢問。
在張益看來－－他是很在意的，不過這個疑問對於自己來說......說的粗魯一點，大概就是『他人的想法與我何關？』
張益知道自己向來固執也任性，不允許其他人干涉自己的想法，或者說他也懶得搭理太多，如果他覺得那接看法對自己來說，沒有意義的話，那他就不會放心思了。
所以他來看展覽才沒想過要拿導覽手冊，他只依靠自己的感受來評斷他的想法，其他的，對於張益而言就不是哪麼重要了。
就算他的感覺不是作者的本意。
但他接受了這份作品的資訊，結合合成的是他自己的思想與看法，那麼就與其他人無關了。
所以他幹嘛要在意呢？
看看就算了，對他來說不重要。
她想起了那個雨夜，朦朧中的視線游移。當時未曾說出口的疑問，也被這位細心的筆友先生勘破，並予以了恰到好處的回音。
於是溫玟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是默認、不是迴避，而是單純地直視著張益那雙銳利卻不帶攻擊性的目光，坦然地沉思。
片刻的靜默後，思忖著的那人斟酌著語句，卻是連自身都不甚明白的惶然，「因為……如果『不一樣』、如果『太古怪』──似乎是『錯誤』的。」
所以她觀察、所以她模仿、所以她試圖改變，學習著所謂的「正確的應對進退」，盡力讓自身的反應符合「正常人」的範圍。
然而，少女卻總是在這些與繪畫有關的事物上，露出了那「不同於常人的古怪一面」，更不想在這方面妥協。
「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不能不同。」
張益半蹲在地上看著那少女留露出來的些微詫異，片刻之後他才緩地起身，不過他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等候著對方將剩下的話語說完。
該說是在他預料之中的回答嗎？
在青少年的時期－－人們總是會特別介意自己是否能夠融入全體之中，深怕自己有那一點與他人不一樣就會被排擠或是視為怪胎，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與大眾不同的地方。
雖然張益是可以理解－－但是他作不到扭曲自己，因此他一直是把自己視作任性之人，這遵守規矩是不一樣的，張益輕輕刮了刮下巴，想想自己對於那些所謂潛規則的規矩，他只要是認為不合理，他照樣不遵守，年輕的時候他可沒少跟人起衝突。
不過起衝突又如何呢？
「你不用去明白，為什麼不能不同。」
爾爾，張益終於開口了，「因為這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基本上我認為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作奸犯科，以侵害到他人為前提之下，有任何思想或是行為上的不同都是可以的。」
「那是屬於你的看法你的見解，你的態度與生命，其他人又不能代替你去活著，也不過是出一張嘴，浪費時間的嚼舌根，雖然我也不否認－－普羅大眾都會有排擠與他們認為非正常的不同人事物，只因為他們恐懼自己要是不跟隨起舞，隨波逐流－－他們就無法站穩腳步，遭受孤立，為此甚至湮滅了自己的思想。」
「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張益輕輕聳肩，「說的粗魯一點，就是『他人的想法與我何關？』，這是我的想法、我的作為、我的生命和活著的方法，他人是可以代替你自己活下去嗎？所以何必在意，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其實跟廖君韋很像，溫玟茹不由得那樣想。那個擁有金紅色彩的，她曾投以傾慕的女子，也是這樣的故我而坦然──有用的建議會列為參考，其餘碎言都當作廢話──色彩鮮明而搶眼，幾乎不會被其他顏色所感染。
──「我的世界的色彩，由我決定」這樣的，固執任性卻又讓少女如此羨慕的特質。
她是羨慕的，因為那是自己無論如何試圖努力都無法模仿的生活方式。
溫玟茹保護自我的方式是將自己抽離成觀察者的距離，這樣無論有多少反對意見都能視而不見。然而這種作法與張益或廖君韋不同，並非是在直面反對意見後選擇忽視無意義的言詞，而是為了不被反對所傷，縮回了心的殼裡。
「但是，『混沌』跟『鉛灰』說……那樣不行。我逃不開，被抓住了……所以不行。」
下意識地，提起過往的她又恢復到那種抽離似的狀態，說出來的話也飄忽得像是夢囈一般，或許是只有她才能理解的話語。
必然是被傷害過才會如此的吧。
被他口中所謂的『混沌』跟『鉛灰』，張益靜靜聽著，看著人面上神色的飄離－－他也不能夠否認，人活在世界上絕非不可能不因為他人的關係而受到傷害，就是自己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自從他出櫃之後，他就從來沒打算要刻意隱瞞自己的性向，不過卻還是因為愛過而盲目，答應了那個混帳將他們交往的事情作隱瞞，結果他最後得到的是什麼呢？
如此嘲諷的鮮紅喜氣，讓他自己感覺是個笑話，是一場鬧劇。
張益輕吐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後才說：「假如要逃離過去的惡夢，總是需要一些時間，需要不少的時間－－但絕非沒有所謂的不行，他們不過是用自己惡意的語言試圖控制你的思想和人生。」
「這是很困難的，我自然也因為這樣的決定，吃了很多苦頭。」
畢竟自己的思想與看法已經與一般人有所差別了，更不要說他的性向還是一般主流的不同，林林總總，他年輕時候也是狼狽的前行，張益輕緩的道著：「你也不過才二十歲出頭，掙扎著煩惱，逃避龜縮，不管任何都是屬於現在的你。」
「在痛苦煩惱的時候，你就回想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想想剛剛你一路前行跟我說過的話。」
張益說著，也僅僅只是說著，不帶任何強迫意味。
她低喃著復述，鸚鵡學舌般地復述，但是一度試圖抽離當下的思緒卻漸漸運轉了起來。
「我」說過了什麼？如同謄寫著回信時那樣，少女盡力從「自我」出發，回憶著不久的、她遺留在蝶翼上的所思所想。
秋天到了。那片被人視為落日餘暉的海景，在她眼中是被風推開的晨曦黎明。
冬天到了。那片被人視為空寂的冷藍極光，在她眼中是親暱相伴的月光絮語。
春天來了。那片被人視為病中苦痛的雪上紅花，在她眼中是不屈艱險的生機。
人們看到的是迷惘、失望、寂寥、絕望，甚至連創作者自身都是這樣想──但是溫玟茹不認同。
少女看見了「生的希望」，因為蝴蝶的存在就是種「生的奇蹟」，所以她並不認同，也不想妥協。
溫玟茹的「有機會」跟多數人不同，她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所以當她說「有機會」的時候，當她確實遇到那樣的「機會」時，謹記著一切際遇的少女就會那樣嘗試。
是為了改變自我的嘗試，或許也是為了化繭為蝶的嘗試。
這讓溫玟茹在呆然片刻後「驚醒」了過來，讓她完全脫離了那抽離現實的狀態，略帶無措地看向被自己的困擾耽擱的筆友先生。
「抱歉……還有謝謝。」歛下了那些不合時宜的迷惘，致歉也致謝的她輕聲道：「前面就是，最後一站了。」
在少女陷入自己的思緒時，張益也只是安靜地等候著，沒有不耐也沒有焦急，只是靜靜的等待，期間他只是微微瞇著眼注視著眼前連綿的雪地與那點點的瑰紅。
他也沒有去計算時間，只是靜靜地待著－－他擅長如此，也習慣如此，他永遠少不了的是耐心。
而不知過了多久後，那少女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在，帶著他的致歉與謝，而張益只是輕輕聳了下肩膀，淡淡一道：「我想，你沒有什麼需要跟我抱歉的事。」
「那麼，請。」
張益等候著對方的帶領。
「最後一站──窗棲長尾鳳蜆蝶。」
伴隨著少女腳步的引導與尾音的甫落，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扇玻璃門扉。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隨著光線的映照反射出透亮的藍光，門框的黑色紋路分割了透色琉璃，邊框底部則點綴著與雪地紅花呼應的豔紅。
「看到『生的希望』的旅人結束了旅程，睜開眼睛，來到了禁錮了牠的窗櫺前。」一步兩步，她走到了玻璃門扉的右側，「結束了莊周夢蝶後──牠推開對人而言的窗、打開了對蝶而言的門扉。」
──歡迎來到新的世界。
長尾鳳蜆蝶，是擁有透明蝶翼的一種蝴蝶。
呼應著那透明與黑框所以成了窗，那是人類對於事物聯想的思維，將那美麗的蝶翅看作窗、看作門，看作一道出口，踏出之後就是新世界－－張益聽著少女的解說與看法，注視著那扇透明、黑色與艷紅的玻璃門，嘴角很淺的勾了一下。
「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呢？」
張益側頭看著站在邊上的少女，「你雖然是這麼解說的，但又是怎麼想著？」張益詢問著－－那所謂看見生的希望，是否就是他剛剛沉思後將會導向的結果呢？
為自己打開一扇窗一扇門？
「……其實，我也弄不明白。」說到這裡，溫玟茹下意識握緊了手，「但我希望，我能這麼想。」
推門如同破繭，是一種生的選擇與希望，而少女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不能妥協的原因，或許很簡單的，只是不想耽溺於夢魘之中而已。
「那麼，就形式而言，你要試著推開這扇門嗎？」
張益往後退了一步，他看著少女臉上的猶疑和緊握著的手，男人伸出手，作出了請的姿態，而他是偉岸的佇立在一旁，像是－－要是少女沒有太多的力氣可以推開的話，他會給予一些協助，或許出手，或許靜靜等候著他做好準備。
這帶領與被帶領者，究竟在何時立場彷彿調換了呢？
這並非溫玟茹初次推開門扉，早在進行展場佈置的時候，來回往復的忙碌總是會從這扇玻璃門穿梭而過。那個時候，門只是門，沒有任何特殊的意涵。
要推開門嗎？少女這樣自問。
她看了看那沉穩如山的他，無論何時都抱持著自我風格、不為所動的他，沒來由地，從那似乎未曾改變過的姿態中獲得了些許的勇氣。
於是，溫玟茹轉過身，將雙手貼上門扉，深呼吸一口氣。施力、挪移、開敞——而後是不再被切割的光一股腦地湧進，照亮了整個空間，也照亮了她與背後的他。
在門後迎接著引領者與被引領者的，是開闊的場館空間，是這次展覽的終點，也是少女予以男子鼓舞的解答。
張益靜靜的守在旁邊，看著那少女在思過後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在沒有任何人給與協力之下將那扇透明、黑與紅的蝶翼之門推開，是展翅的蝴蝶，振翅飛舞。
迎向了寬闊的前方與光亮。
「這不是挺好的嗎？」
張益走在他的背後，反手輕輕的闔上門，他們走過的這一路四季的旅途－－說過的話語和交錯的想法思考，都是這少女邁開步伐連綿的每一步，男人剛毅的面容上揚起了笑，不是之前那些輕顯的微笑。
但那笑意依舊內斂沉穩，帶著某種由中的溫度，給予主動推開這扇門走出去的少女。
「今天的展覽……Blues覺得如何？」她這樣問，看向了帶笑的男子，好奇地想要知道對方的看法。
不是為了觀察，不是為了模仿，而是屬於溫玟茹最最原本的、貓一般面對未知的好奇心。
「挺不錯的啊。」
張益看著少女露出的神情和舉動像是輕盈的白貓似的，嘴角勾了勾，他道：「在體驗安排上做的挺好的，讓觀賞的人可以很輕易容易的進入體驗，讓人想起了不少事情－－不過真的要說的話。」
「對我來說大概最大的敗筆是墓誌銘吧？」
張益聳肩笑了笑，「預先的介紹容易讓人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就我還看，介紹可以放到最後，先讓人親自體驗在揭開作者的本意也是一項不錯的安排。」
雖然他自己是不在意啦，但大多數人都會習慣先看簡介，就容易有先入為主的關係，這一點倒是挺可惜的。
「看來，寫實習心得的時候，我就能把這點寫進去，作為未來布展的建議。」
對不了解藝術或是沒興趣了解的普羅大眾而言，「墓誌銘」的存在的確有其必要性。但是是否需要放在展場最開始的地方供人賞月，還是如同張益所言，留一點讓訪客親自體驗的空間，都是可以再斟酌取捨的。
「那麼，謝謝你今天來看展。」作為籌辦展覽的一份子，安排能受認可自然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
「也就是個意見。」
張益聳肩笑了笑，看著明顯輕鬆起來的少女，張益稍微放鬆了站姿，「很不錯的展覽，謝謝你把展覽的資訊告訴我－－至於我的話，接下來大概也沒什麼安排吧，除了吃午餐？」
還有在吃午餐之前他大概還要抽上幾菸。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中午了。
「場館對面有不少店家……不過會建議再走遠一些，往公車站的方向，過兩個街區的美食街較為物美價廉。」
不過，如果張益本身對飲食沒有太多要求，那麼倒是不用在意這些，她這樣補充道。
「那——歸途小心，剩下的就……信中聯繫？」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推薦。」
張益對這些吃食倒是沒有多講究，本來就打算隨便找的地方解決掉的，不過就著少女的建議，他倒是可以過去瞧瞧，「今天也謝謝你的導覽，我覺得很不錯，實習工作也辛苦了。」
「那就等你的回信了。」
張益勾了勾嘴角，對著少女頷首致意，他在進門後就已經記住展場的結構了，因此知道該往哪走可以到達停車場，道別之後他也是乾脆俐落的就邁步離去，留給少女的是他一貫的筆挺背影。
再次投入日常的少女想，今天大概是個有些不同的日子，因為有了如此繽紛多彩的際遇。
透過畫作而生的、翩翩飛舞的蝶縈繞在他們心間，勾勒出對彼此而言最獨一無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