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線任務｜蛋蛋的問題4 】


或許是孵化之日將近，布萊特對尤芙莉亞提出問題的頻率比之前高了許多。
據說魔種在孵出來之前總會詢問未來的主人不少與之相關的問題，以求與主人心靈相通、抑或理解他們如此行動的原因。
普遍聽說的問題有五個。而少女掐指數算後，發現自己竟然也已經解決了超過一半。
雖然不知道布萊特對她的答案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這些等到它孵出來後再説倒也不遲。

「——期許？」

「啊，布萊特，你終於願意在正常的時間跟我說話了嗎⋯⋯」

牆上的鐘擺在劃過起點後剛好敲了十下。自小窗中滑出來的布穀鳥發出輕快的歡鳴，提醒房間的擁有者已經到了該做事的時間。

尤芙莉亞一向起得早，今日沒課她便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發懶，窮極無聊地想著要不要中午飯後再去跟蛋糕大嬸討兩塊甜派。

然而布萊特難得在午前開了口，她自然也該好好回答問題。
這一次的她既不會被沙拉噎到、不會被打斷睡眠更不會滑倒，她有自信在如此平常的情境下回答出一人一蛋都滿意的答案。

「期許啊？當然是——」

我沒有期許⋯⋯什麼的，當然不可能說得出口。

驚愕地發現自己從未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她的話語硬生生地凝滯在空氣之中，像是有誰冷不防把時間按下了暫停鍵。

可是等等，我有期許嗎？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思索著自己到底是否對布萊特有過什麼特別的想法。

⋯⋯好像還真的沒有。

但她一向不擅長說謊，只好摸摸鼻子誠實以對：「對布萊特你⋯⋯應該是沒有，不過也可能是我根本沒有想過？」

「畢竟我平常有好好思考的時間很少啊。」她說出了完全令人不敢恭維的小結。

「可是如果是對我『自己』的話⋯⋯之前我希望，我能夠堅守自己所相信的價值，哪怕要為此犧牲生命也無所謂。」

「但這樣是不行的。我想了好幾天之後，發現如果我真心想要保護尤弗提克留下來的森林，我就不能輕易地為了『價值』捨棄生命⋯⋯因為生命之森需要我的存在來運作。」

她不曾向人承認過性格中的消極從何而來。

當時的她一頭熱地在兄長消失後擔起了繼承森林的責任，卻發現那份擔子的重量沉得讓她幾乎扛不起，光是要維持對自身的信念就已經讓人喘不過氣。
少女無法否認來到魔院是為了要增進能力的使用與精進，可她同時也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想回到生命之森——
待在這裡、和其他同學一起學習的自己就只是個隨處可見的獨角獸，無需為了龐大的生靈煩憂，也不需要煩惱任何與學業無關的事物。
那些小事即使瑣碎，也還是酸甜得像是奶油蛋糕上的草莓。是生活的調劑，也是美好的點綴。

可是這短暫而燦爛的日子終有結束的一天，一如她喜歡的蛋糕即使放入冷櫃保存也依舊會腐壞；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真正地成為永恆，所以現在的她能拖過一天是一天。

在回到最初的歸屬之前，我都還可以只是我自己。
我還想再任性一下子。

「棋子也好、是必須承擔的命運也罷，我既然承諾我會做到，那麼⋯⋯我也會在得做出選擇的時候，讓價值的天秤傾斜。」

「我無法不做出選擇，因為同時做到兩者是不可能的。」

「尤弗提克以前說過人類很惡劣，即使我們安然住在森林，他們也會為了自己的貪慾和野心殺死我的同族⋯⋯所以現在生命之森還活著的獨角獸，才只剩下他和混血的我。」

「我依然不想殺死任何生命。可就像之前告訴你的一樣，走在這條路上的我，有一天定然也會步上尤弗提克的後塵。」

「——那是我的命運。」

「所以請你看著我吧。請你守護著我、就像尤弗提克帶我來到屬於我的迦南之地，見證我面對一切的困難與挑戰，提醒我不要忘記⋯⋯就算痛苦、就算想要逃避，也都要勇敢地承擔命運。」

少女的視線飄向遙遠天際的彼端，像是已經能夠看見自己潔白雙手染滿血腥的未來。

只要有人需要我，哪怕是要付出一切，我也會努力去保護。

「我對自己的期許⋯⋯就是無論我如何害怕，也都要面對那些恐懼。」

「如果信念與子民的性命不能兼得⋯⋯至少我得要守住其中一樣。」

「我會選擇放棄我的『信念』。」

她輕輕嘆了口氣。

我果然沒能打破身為獨角獸的天性，還是按照能讓最多人都幸福的方式去做了啊。

「而對布萊特你的話⋯⋯我不需要你身為使魔的忠心不二，我只希望你能陪著我直到最後。」

若屬於我的終末得要寂寞以對，願你在那時依舊能將我擁入你的目光。
——請你代替那個人，賜予我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