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毛
《SSSS.DYNAZENO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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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找到適合的文字,來捕捉第十一話這種黏稠又悶熱、毫無重量卻揮之不去的喪失感,以及最終集將會想告訴觀眾的回答了。或許正是因為我自己也仍然很難坦然說出這種話,所以才會那麼語塞,花了那麼久的時間來整理文字吧:
「是的,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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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回剩下的目標,就是要把這句話演出來,這就是這個動畫的全部回答了。
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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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的喪失感,都可以濃縮成這句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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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駕駛DYNAZENON,角色們內在埋葬著的動能被推了一把,透過戰鬥,透過否定怪獸,透過守護,來獲得屬於駕駛艙內的價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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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將這些戲劇性的自我肯定來源,轉換到屬於駕駛艙外,名為生活的,對他們而言真正的怪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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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故事結構紮紮實實地堆疊了整整十集之後,來到即將完結的第十一話,原先的戲劇性落幕,佇立於駕駛艙外的角色們,這才驚覺自己原來可以「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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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是自我價值感低落(受傷的靈魂)的原始衝動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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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們開始慌張,開始懷疑,開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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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我至今為止所表現出來的愛與勇氣與希望,那份自信都是來源於駕駛DYNAZENON,那麼如今的我,如今這個失去駕駛艙的我,依然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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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種自虐般的自我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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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本非常精準地將這種深埋於心底的自殘衝動,具象化成無力的退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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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歷與ゴルドバーン遲早會邁向必然的「生活」,卻無法接受的知瀨。
她所感受的遠不止是「遭受保護的舒適圈即將彌散」而已,還包括她無法相信「離開了這些戲劇性之後,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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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目和安奇明明是穿越次元來保護人類的英雄,但當戰場終結,此刻的她們卻被「身為怪獸的原罪」所瀰漫。
哪怕她們做了那麼多,終究沒辦法肯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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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這個角色,他的成長,他的完成,他所象徵的自我克服,在他打開房間門,開口對家人打招呼的瞬間,便圓滿了。
那是歷在「房間」這個象徵自我囹圄的場景裡,第一次打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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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儘管在劇理上,歷做為一個敘事線,已經徹底完成了。
但他身為一個角色,一個人,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提起自信。哪怕在觀眾眼裡看來,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踏出了屬於自己重要的一步,但對歷自己本人來說,他喪失的是DYNAZENON,喪失的是透過戲劇性非日常的成就,來獲得自我肯定的情境。
從今而後,作為一個人,他必須在「沒有巨大機器人」的世界中,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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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份恐慌,相信所有社會新鮮人都被打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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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非常非常非常巧妙的細節,令我非常痛徹心扉地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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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歷動身尋找正式服裝前,轉場用的一個過度卡,特寫了他所寫的內容。其中幾個細節在觀眾之間引起了討論,例如最高學歷原來並不低、而且曾經有很短暫的打工經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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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細部設定固然從旁強化了敘事的寫實感,也是這位作品一直以來最厲害的強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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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個相當戲謔的欄目,在「技能」這一格,歷居然寫上了ダイナストライカ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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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當然無可厚非,不如說讓觀眾覺得好笑,也是腳本成功做到的非凡成就之一。長谷川圭一非常善於透過收斂的文字表達,從略帶後設的角度,以自我吐槽的口吻,來設計一些幽默橋段。
而此處的「專長技能:ダイナストライカー」,更是在幽默橋段中最厲害的,令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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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荒唐的履歷表不只飽滿了歷的角色背景細節,更讓他心中烙印著的渴望,用看似輕盈的語調被曝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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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所無法放下,無法擺脫的依戀,就是駕駛ダイナストライカー戰鬥時的「自己」。
那樣充滿愛與勇氣與希望,簡直像是日本動畫主人公一般帥氣的我,在告別「故事」,走向「生活」之後,還是同一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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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夢芽也在這種自我懷疑的漩渦中迷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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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樣的做法。
在劇理上,夢芽所代表的敘事線,她象徵的,失去至親而開始孤僻受排擠的JK的故事,在第十話已經完成了。她所累積出的,關於自我和解的情感,也確實說服了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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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離開怪獸時空,離開駕駛艙,離開戲劇性的非日常之後,此時此刻的夢芽卻反而不敢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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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觀眾都相信夢芽「從此以後就能好好的」時,她自己本人,卻開始疑惑了起來。
貓毛
第十一話,主角們所面臨的喪失感,其真面目便是打從故事開始「前」就根植於心底的,強烈的自我價值感低落。
Scarred Souls,在經歷了他人眼中壯闊絕然的心路歷程後,依然不敢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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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完結篇最後的待辦事項,已然聳立。
而截圖的這一段台詞,也就是作品深深明白最終任務,才會有的安排。一路互相扶持的夥伴們,必須彼此去告訴彼此,在我的眼中,你們是多麼地閃耀,多麼地輝煌。
「是的,你值得。」
我想,這就是DYNAZENON最後的答案吧。
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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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英雄劇所必要處理的永恆母題之一,包含了變身者的自省。
而SSSS系列,將這個母題更加個人化,更加寫實化。一方面最大化呈現了特攝英雄劇獨有的影像美學,二方面並未鬆手放棄傳統世界系動畫在寫作上的情感優勢,同時又將故事的寫實感凝練至精湛,而其最終到達點,卻還是老套到不行的那句,「這樣的你就很好」。
貓毛

第十一話的主線心得寫完了 。
支線想辦法找時間補吧,因為雨宮哲實在拍的太好太好了,導致我支線也有很多廢話想寫.......…
貓毛

可能明天補吧,希望擠得出時間...
貓毛
然後8-10的噗也打算補上,甚至有時間的話我還想整理成文放到部落格呢.....
貓毛
(癡人說夢
天天🔥🍟
噗主的心得跟分析都寫得好好! 看完之後更加了解也更喜歡這部作品了
貓毛
感謝肯定,有讀者留言互動對我來說鼓勵很大。
以前寫的影評或者podcast放在部落格或臉書,喜歡的話也歡迎看看
貓毛
貓毛
自己這樣貼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就是了,畢竟很久沒更新了
貓毛
--------下收補完--------
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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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獸優生主義三人組的散場。
分別回歸每個角色的開始狀態,鬼蛇執著於對人類復仇、十駕依然認為世界需要怪獸、貉再次寂於茫然。
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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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瀨被前景的構圖「留」在景框內,而敘事的主角(歷)卻離開了景框。非常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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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層是視覺上表明了知瀨還留在這個房間內(還想維持之前一直全力依賴歷的狀態),然而歷卻離開了畫面(即將遠離現有的生活狀態)。
歷的台詞聲音從畫面外傳來也很厲害,給足了知瀨錯愕的力道。
貓毛
第二層是台詞設計上,從動畫一開始,這對兄妹就一直拿「無職」當作玩笑在自嘲。可以發現知瀨總是非常刻意地調侃自己表哥家裡蹲的身分,而歷卻幾乎從沒主動提起知瀨逃學的事。
其實以事件來看,無職青年與逃學少女,兩人所面臨的困境結構非常相似,他們的退屈感是同一類別的存在。因此知瀨總是單方面強調無職當玩笑,某個意義上可以看做是兄長給予的一種依賴與寬容,彷彿通過這種無言的默契,可以變相地讓知瀨把氣出到歷身上,進而稍微消解一點妹妹的自卑。
「儘管我是個不爭氣的哥哥,至少這個,我幫妳坦」,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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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第十一話,知瀨依舊拿出那套彼此已經習慣的默契來對話時,口吻中的戲謔反而成了非常有戲劇張力的錯愕感。
因為此時的歷不再像往常那樣,用一臉「啊我就爛,妳儘管笑」的態度陪知瀨鬥嘴了。當歷用非常理所當然的動作離開房間時,兩個角色之間的距離感,瞬間就通過台詞上的落差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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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瀨還在用習慣的玩笑維繫著兄妹倆的小圈圈,而歷卻很正常的回話、很普通地踏出房門。
像極了慢才組合,吐槽役等不到對方裝傻,無言中盡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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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第三層則是演出上的情緒尺度。
房間這個場景,在動畫中一直有著強烈的象徵意義,其空間感刻意設置的狹小凌亂、取鏡角度與方向也總是精準安排,透過桌椅、櫃子、棉被、窗簾等等物品來構圖,確保這個場景永遠都呈現出畫面向內限縮的樣貌。
這個房間就是歷的牢籠寫照。
所以當他在第十一話,動畫首次拍攝他主動踏出房門,即是宣告假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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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歷所經歷的心境旅程,並不該直接反映成演出上的激昂正面情緒。因為歷的決心,在一般廣泛的社會化進程中,不只被視為理所當然,而且歷還遲到了好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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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若把攝影機對準房間門口,以強調性的特寫去捕捉歷打開房門,踏出去的腳步,那未免也太尷尬了。
畢竟,在寫實的外面世界看來,歷所成長出的一切結論,不過都是「你早該如此」。因此動畫畫面若是獎勵式的去讚許歷踏出房門的動態,大概只會引起「不就是出門找工作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反面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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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我認為這場戲的情緒把控,抓對了平衡。透過前面所有對房間內空間感的一致性描寫,來賦予「離開房間」這個動作正面的象徵意義,也就才能在最後關頭,做到這樣乍看輕描淡寫,實則內斂有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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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幅上搖再反作用力下搖的鏡頭相當有趣。這種有趣的畫面其實能夠起到緩衝與潤滑的作用,穿插在每一段悶熱的離緒之間,成功避免作品淪為濫情的青春期無病呻吟。
雨宮哲這個團隊最厲害的一點就是能在極端緊湊的腳本上,合理的安排出各種分鏡演出,來分擔、潤滑整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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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谷川圭一的這個腳本,資訊量極大,事件往往很短促,一方面台詞前後呼應設計非常嚴謹,同時又喜歡使用「苦笑」來當作撰寫台詞的核心概念,種種特徵都很容易導致讀者閱讀過程被壓力掩埋。
也因此動畫在各種轉場、回憶插敘、搞笑段子的安排上必須做到鬆弛有度,才支撐得起這種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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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要說到分鏡與演出上的把控,雨宮哲完全是教科書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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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這一話就有N個完美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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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瀨受到歷的影響,也打算振作起來去上學,卻發現心魔根本沒有那麼簡單解決。
畫面與聲優演技都是可愛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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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同一個方向的側臉的特寫,來暗示安奇左眼的怪獸紅,與二代目的眼睛。而這個畫面上的一致性暗示,也就能夠讓二代目單方面苦笑時,安奇的立場與情緒,能夠與之同步連線,卻不會壓縮到安奇與知瀨對話的篇幅。
用畫面資訊的暗示,來濃縮本就已經彆扭的安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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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很好笑很引人注目的奇怪倒立睡姿,來開場其實很難過的知瀨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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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原作背景設定來源的時候,不忘描繪一下蓬害羞的眼神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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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物品的演出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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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制作組就是這樣,把握住每一秒可以濃縮的細節演出,才能榨出時間,來放置凝練的遠景靜止卡長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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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1,完結後繼續回來下收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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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校門口這段。
明面上的喪失感表現於知瀨,她即將面臨舒適圈的彌散,同時她也對此的到來具有提前自知。
知瀨的故事總是設計著「必然性」,是她非常異質於其他主角的重要特質。
將知瀨的故事分成三個階段來看,她的核心命題,首先是從故事開端就默默累積的,對於團隊中的疏離感(明顯的開始點大約是感冒回)。接著第二階段,是團隊面臨內部崩解時,自己無法參與分擔夥伴們的負面狀態(第六與第七七回)。這份心意,在第九回孵化出ゴルドバーン後,轉化成了第三階段。當知瀨終於找到、融入夢寐以求的歸屬之後,緊接著的問題便是,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歸屬再次消失。然而她也比任何人都擁有自知之明,待在歷的身邊那麼長時間,她必然理解,歷終究會成長,會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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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知瀨每個階段所遭遇的情感關卡,都是循序漸進的寫實必然,層層疊加。也因此她身上總是表現出一種很成熟的自知之明,與很幼稚的,明明有所自知卻還是想逃避的氛圍。
這種特色,成功地讓知瀨在故事中擔任了洞察者、能夠一語道破心結所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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