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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完全沒電，接上行動電源等開機的時候全世界像慢了下來。
並不是沒有插頭，但就是這麼做了。

六月是別離，不論鳳凰花落了一地，不論有沒有畢業典禮。有些來得及匆匆道別，有些不知是否會再見面。
好不容易習慣異地爬四層樓、兩層樓、四層樓兩層樓爬上爬下——呀，又變了，分班制，而一分或許有些面孔就淡去了，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車棚巧遇，在還剛好的數目下隔著口罩，乘暮光未落、乘時間還沒走，再聊兩句話。

肚子像來回假裝縮小腹那樣，一日假裝得很有底氣，然而事實上來此一年多，連浮沫都不似——更像一層膩在水上的油，底下暗潮洶湧，卻毫無可戀只隨波動勉強漂浮。上司都是米蘭達般的存在，要什麼，立刻就要。即使讚賞隨之而來，安卓麗雅還有事業心，還潛伏著知道自己在跳板上摸索累積成就，現實人生卻只能拿疫情下還有班可上、有薪水可拿勉強安慰。
以往自認是很能社交的人了，但在想法大不同的環境，發現硬是讓自己去參與，真的是很費力氣的事，但還真是了不起。同樣值得讚賞的，包括我完成了被追殺的任務，還有勇敢拒絕了我認為不該是我工作的請託，太值得鼓勵了。我一邊不忍心一邊說服自己，他都能好意思求我了我怎麼能不好意思拒絕。真是勇敢，果然臉乾得一層層脫皮時格外能感覺臉皮厚。

回來比近來都晚，就算是去復健也不這麼晚，近日見治療師們比見CYH還多——託雪芬的福，一個月內吧，我已經從都不說話到每次去只要助理Y在都笑得說不好話的程度。
「我為人坦蕩蕩，哪像妳一直記著這件事。」當初誤掀我衣服的治療師S說。為了跟Y抬槓，他還特地強調我當時穿兩件衣服，身為當事人忍不住心想我都不記得這件事。「是妳自己心裡有個『潔』過不去。」他故意學Y喊我的方式加重音。
「對啦！她就是我心中永遠的『潔』」最近喊我名字都是尾字拉長音的Y愛嬌地頂回去。早在她畫S戴護目鏡的大小眼對比圖之前，他們輪流把有對方照片的健保卡、Costco卡湊近我面前互賣，才發現可愛的Y原來還比我小兩歲。
「妳就知道我每次上班有多吵了吧～」治療師P某次幾乎要翻白眼又好笑地說，我們相似一點，都是聽那兩人雙簧，直到再也忍不住笑或吐槽

去診所同時也是看最多新聞的時候，只因治療室會輪番播放即時新聞及玻尿酸治療宣傳。在治療間，我看過部桃、看過太魯閣號，看過萬華飆高的數字，治療間的越來越少，從滿到要去隔壁房間，到如今一個房間可以隔好幾個位置分開治療。
能遇到Y向S宣戰時我格外高興，去一趟復健簡直像看一場喜劇電影，連下班的心情都被洗淨不少。當她說「明天見！」我忍不住想到去茶館的人，不論有無肢體接觸，有時只要一個笑容一個親切的招呼，心裡的快樂真是想應一句またね然後天天再來打招呼。病體之外，心上倒是獲得許多寬慰。

沒電的時候思考了一下史密斯，怎麼寫那些緊湊的轟炸與逃命，怎麼塞進甜蜜沒有忘記對方的心。沒有手機的時候，世界安靜得可以讓散彈槍在腦海轟掉臥室的牆壁，想殺手愛侶如何滾下樓再互相牽制，想他們不約而同想回臥房帶走婚戒卻仍然專業地爭鋒相對，想到手機又亮了起來，再重回緊湊又浪擲的時光。

@chia_jung - 現在看諜報片都覺得好神奇，以前那個不用隔離14天畫面上打個粗體字你就到倫敦羅馬...

雖然不是今天想的，但大停電那天（希望不用註明是第一次那天）覺得像《夏日大作戰》，後來疫情延燒，不僅所有近距離接觸的、人露臉走在陽光下交錯、穿梭在機場擁抱的畫面，看起來都是熟悉又魔幻，好像那是螢幕裡的想像而已，這樣的日子離得夠遠了。
是以不禁也想，難道這不像時空少女嗎？不就像穿越時空來看畫的少年告訴少女，他們的年代塵火蔽天，人無法在外任意行走呼吸，也早已看不見這幅畫。
2004年的千琴，對如今來說也是過去世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