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不可否認，語言有其力量。即便是凡人，在簡單的三言兩語間放入感情後，淺白的字句也會頓時盈滿色彩。
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所謂的歌聲、所謂的樂曲，不過是抑揚頓挫比較浮誇的語言罷了。即使是被師尊帶回九曲堂，開始以樂修自居後，我也從未改變這個看法。
樂修使用的並不是「語言的力量」，只是在旋律這個媒介中加入靈力，以達成目標的技術。

從這個角度來看，鬼修擁有「怨靈使役」這樣、運用言語命令他者的技術，或許他們比起任何人都還要理解語言的力量吧。
但，也就如此罷了。

樂曲是取悅人們的產物，而歌唱不過是加上語言後用以闡述故事的成果。
與那些平鋪直敘的話語沒有區別。
——在遇見他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

他的歌聲與其他人完全不同。
那不是單純隨著旋律歌唱，那是……
是，來自魂魄的顫動。
我明明，一點也聽不懂他所唱的語言。但是，那卻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被掐緊心臟的顫抖。

那群躁動的木之妖在那沁入心脾的歌聲中漸漸安分下來，就像是無法靜下的魂魄被安撫了似的。
歌聲有如無形的手，擁抱了祂們的不安與暴躁。
一轉眼，原先令所有人束手無策的狀況，被他完全控制了下來。
連同我，也被他控制了似的。
木妖們不再騷動，全都安靜下來，聽著他的歌。

「師尊，這是……」我轉頭看向師尊，但，在一眾驚訝的九曲堂弟子中，只有師尊帶著難以言喻的柔情，看著展現出驚人能力的人，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
「你第一次見到，吃驚也在所難免。」師尊的語氣還是那樣平淡，可是視線卻沒有移開，始終看著那名哼唱著的人：「所謂的樂，並不僅僅是作為靈力的載器。旋律本身，即是魂魄之音。」
「所以，很多時候，即使只有旋律、無歌詞，樂曲仍能動人心弦。」

「這是任何生命都能感受到的。源於魂魄，跨越後天的語言隔閡，用以與存在本質溝通，樂曲真正的用處。」
「是連我也無法做到，放眼當今下界、乃至上界，只有他一人能做到的，以曲為橋、以詞為介，與萬物共感共生，進而與一切溝通交流、為他所用。」
師尊說著，從乾坤袖中取出了琴，坐到那人身邊，合著他的歌聲，開始彈奏。

木妖們已經徹底臣服在撥動心弦的樂聲之下。
包含我們這些門生，所有聽眾都沒能反抗那讓人感到安寧的聲音。

最後，九曲堂未費一兵一卒，便成功使得這群木妖移動居所，免得與村民互相影響。村民的委託順利達成。
這種特殊能力，就是師尊對他如此禮遇的原因嗎？

「——好啦，打完收工！咱們回滄海岳吧，要是臨風兄到了、我卻不在的話，他恐怕會把我房間畫滿奇怪的山水畫。」
這次任務的大功臣理了理衣襬，然後理所當然地對著師尊說到：「江堂主，借我搭個便車唄？」
師尊點點頭，甩出了巫山後，轉頭對還沒完全回神的眾弟子吩咐：「九曲堂弟子，準備御劍。天黑前要回到滄海岳。」

在那之後，某次獨處，我開口問了他關於這份能力的事。
「啊……你說唱歌的那個能力啊。」他半臥在樹梢，手上還拿著一罈師尊釀的青梅醉，好像是他從酒窖裡順出來的：「我啊，不喜歡那個能力，即使它能算是我的天賦。」
我感到吃驚，想也不想就反問：「為什麼？這份才能如此……」
突然之間，我語塞了一下。我想說，這份才能如此方便好用，但對方勾起的無奈笑容讓我把話吞了回去。

「嘛，你肯定想說『這能力很好用』或者『這才能很方便』之類的吧。」仰頭喝了一口酒，他才繼續說：「這個能力的本質，其實只是一種溝通術罷了。」
「可是啊，只要是我用這個『媒介』提出的要求，無關對方的立場與意志，只要不違背對方的道德底線，幾乎都會被答應。因為，我就是有著讓人難以拒絕的聲音。」他聳聳肩，滿臉無奈：「你知道鬼修的『怨靈使役』吧？我這個有點像，我師父管它叫『生靈使役』。你可以把他視為一種驅使他人的技術。」
「『生靈使役』當然方便，只要動動嘴，就可以讓其他人聽命。這種能力，大概所有在上位者都想要吧？」說著，他低頭看著坐在樹下的我，神色變得凝重且認真：「不過，你必須明白，無論用什麼技術，隨意地指使他人都是一件錯誤的事。」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古板的正道人士，逼不得已時我也會把『生靈使役』當做最後王牌使用。可是，我不喜歡這種強迫他人照自己的意志行動的行為。」
「我很喜歡交朋友，也喜歡跟朋友們話家常，於我而言，朋友們出於自身意志，自發性地出手相助，那才是真正良好的互動循環。今天即使我用『生靈使役』讓對方短暫地照著我的話做，對方也不是真正認同我的想法，那一點意義也沒有。」
「就算是再怎麼親密的對象，你都不能無視對方意願強迫他做任何事了，更何況是對那些陌生的人呢？所以我不喜歡用這個能力，因為我不是聖人，沒有那個資格決定任何人、任何存在的行動。」

聽完他的自白，我陷入了沉默。
這個人，只比我大了三歲，卻看得如此透徹，簡直讓人難以相信，他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我突然對自己剛剛的發言感到羞愧。

「不過還有另一個原因啦。」恢復了懶散的模樣，他漫不經心又補了一句：「使用『生靈使役』時，未開靈智的小動物很容易被我吸引過來。我一點也不想被那些小動物圍攻。」
「被小動物包圍，聽起來很像坊間話本的主角，挺不錯不是嗎？」我還沒回話，一旁就傳來了師尊的聲音。
一轉頭，果然看見早些時候外出辦事的師尊站在我身後，抬頭看著樹上的人。
「師尊。」我忙轉身，對著師尊一禮。師尊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江堂主，你這是在拿我尋開心吧？我可不是話本主角，這種能力我一點也不想要啊。」不動聲色把手上偷偷順出來的青梅醉空罈收進乾坤袖中，他一躍跳了下來。
師尊笑著沒有搭話，只是轉向我，說：「敏賢，方才我帶回的物品放在庫房，今日當差的是新門生，你替我去指導一下。」
「是，師尊。敏賢立刻去。」我拱手一禮，轉身準備離開。

身後傳來了師尊與對方談笑風生的聲音。
原先我還以為，那人是不是將自己的特殊能力用在了師尊身上，才得到師尊如此破格特殊的對待。但剛剛簡短的對談中，對方似乎不喜歡把這種能力拿出來用。
那麼，師尊究竟為何，對他如此寬厚呢？

我突然想起，師尊曾對我說過，自己有一位善良且純淨的道侶，只是暫時無法見面。
……不會吧？且不論性別，對方看起來並不像將師尊當成愛侶的模樣？

唉，算了，還是別想了。
一想起上次打算打探那人秘密的幾位門生，被師尊吊在山門示眾的丟臉模樣，我想我還是別深究這件事了吧。
總之，我相信師尊懂得自己在做什麼。
而且我也相信，那個人──淨梵前輩是個良善之人。

比起這些，我還是快些去庫房吧，藏品繁雜，要是那位新門生把師尊帶回來的東西亂扔，到時候可就難找出來了。

───

第一人稱：九曲堂堂主，江寒月的唯一內門弟子，令狐曦。
令狐曦，字敏賢，取「機智聰敏，賢良方正」之意，由寒月賜字

原為妖界的狐妖一族，但不想隨族人修妖，反而想從已故亡母修仙，所以被族人們排擠
幾代之前的祖先曾蒙鳳鳴君相助，得到修仙的「緣」，此後代代都持著鳳吟君留下的仙器獨自修仙
到了令狐曦這一代，母親早早身亡，留下年幼的他，而他不明白仙器的使用方式，只是當做母親的遺物而保存著
十歲那年，遇到了江寒月，江寒月想要得到他手上的仙器，作為交換條件，會帶他回人界，讓他入九曲堂，給予他完整的修仙環境
在明白了來龍去脈後，他答應了江寒月的提案，離開族人，來到九曲堂，成為了江寒月唯一的內門弟子

大概就是，以十五歲的令狐曦的角度，去敘述淨梵的能力與價值觀吧

……對於淨梵而言，房間被臨風兄塗鴉，是足以讓他亮出壓箱底的大危機呢。
escapeism 你怎麼看（TAG屁

幹好好笑XDDDDDDDDDDDD 塗鴉有這麼糟咪！！！！！那些畫還可以不用清理，時隔幾日就會自己消失耶 -3-（幹ㄚ

escapeism: 如果是用一般的墨水當然沒問題，但如果用的是使用點墨化形術時用的那種帶有靈力的墨水就……XDD
搞不好畫上去的河流真的會流出一地的水XDDD

欸對，好好笑XDDDDD 地板上會流水，牆壁上的山還會傳來鳥鳴，雲還會飄（……）

escapeism: 淨梵要瘋掉，他一定會破例出門衝去把肇事逃逸的臨風拎出來揍一頓X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