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原創/BL】
男人退休後用自己的存款開了家咖啡店。

自認總是閒不住的他在參加完同事幫他辦得歡送會後，隔天就著手規劃起咖啡店的事情。

從請朋友幫忙留意法拍屋到購置桌椅，只耗費男人半年的時間，一間不大不小的咖啡店在巷弄裡低調的開張。

第一天當然什麼客人也沒有，男人沒有去特別宣傳也沒有跟昔日的同事說過，他站在吧檯內用剛磨好的咖啡豆為自己煮上一杯咖啡。

不加奶、不加糖，熱度正好。

大門口掛著「營業中」的牌子，和鈴鐺綁在一塊兒，靜默無聲，男人甚至一抬眼便能看見門外匆匆而過的行人。

恰到好處的酸味混雜著果香滑入喉，他放下空了的杯子，拿起抹布用半個下午的時間把店內所有桌椅都擦過一遍。

不緊不慢的擦乾雙手，他走到店外，掏出放在口袋內的棒棒糖拆開了包裝塞進嘴裡，著手替新種下的植物澆水。

店外不如隔著門窗那般安靜，便利商店的店門曲隱約響起，吱吱喳喳的麻雀，更多的是四面八方紛亂的話語聲。

突兀尖銳的咒罵於不遠處防火巷內傳來，男人神色如常，仔仔細細給水每一株植物，嘴裡新拆封的棒棒糖失去緩慢化開的悠閒，被堅硬的牙齒咬碎發出連串噪音。

他關上水龍頭的閥門，走出咖啡店的小庭院。

「——他媽的誰准你用這種眼神？你以為你是誰？啊？！操！」
靠近防火巷，逼仄小道內傳出的粗話連綿不斷，男人駐足在巷口，靠著牆壁聆聽裡頭的聲音。

大白天的，嘖。

好幾下的悶聲被更遠處呼嘯而過的車聲掩蓋，他將咬碎的硬糖囫圇吞下，仍然閒不下來般嚼著光禿的棍桿。

實在是一點甜味也沒有殘存，男人才不得不直起身探頭往防火巷裡頭看去。

確定好人數，他拿起手機。
「喂、警察局嗎？這裡有群眾鬥毆，地址是——」

「幹！有人報警了啦！」
「操他媽的管屁管喔！」
「把他的電話砸了！快去！」

報警聲驚動到了待在巷內的年輕人，三四個齊齊回頭，甚至最外圍的首先被推出來要解決男人這裡的問題。

他平靜的看著被推出來的少年臉上劃過一瞬間慌亂，還沒來得及掛斷電話，巷內更深處忽地傳來一陣哀號。

有個人被摔了出來，慘叫聲讓男人認出是方才發號施令的那個，這群本來還逞兇鬥狠的年輕人在轉瞬間一個個被拖進去打。

驅使他行動的是一聲玻璃破碎的響聲。

男人在聽見的同時衝了進去，跨過倒在地上的，順手砸昏來不及反應的，在巷內深處，伸手擒住正緊抓半個酒瓶狠狠往下捅的那隻手。

「啊！！！！」
慘叫聲尖銳刺耳，男人奪過帶血的酒瓶本能一腳往對方側腰踢擊。

對方的速度與男人相當，舉臂便硬是吃下一次重踢，彷彿毫不在乎身體傳來的疼痛，反手抓住男人的腳踝一扯，失去重心的男人直接被對方拽了過去。

那一拳即將落在腹部，男人在對方出拳的同時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另一手按上肩，借力使力一次翻身，順勢將對方過肩摔。

到底還是比男人年輕了些，對方在眨眼間的攻防只來得及扣住男人褲子上的皮帶，過肩摔不成，兩人摔成了一團。

停戰的關鍵則是男人制住對方的上半身，握在手上的棒棒糖棍桿距離那人眼球不到三毫米。

被咬到尖刺般的末端如同地板上停止打旋的破碎酒瓶。

染血的尖端昭示著掙扎的下場。

最後男人臭著張臉在趕到現場的警察催促下，跟著一群年輕人上了警車。

靠，衰小。

坐在警察局裡，男人迎來負責自己的警察。
「長官好！我是替您紀錄本次案件的負責人，姓延。」
標準的舉手禮落進男人眼中，他微微點頭，擺擺手示意這位明顯緊張的警察不需如此拘謹。

「延警官，我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咖啡店老闆，你照正常流程走就行。」
不是沒想過來警局一趟有可能會被認出來，但這麼快就遇到認識他的人可不在男人的預想裡。

「是！」

無視掉週遭因對話而吸引過來的視線，男人一派輕鬆配合警察的詢問步調告知資訊，將所有記得的細節都講了出來。
「對了，不是有個小朋友被酒瓶劃傷？嚴重嗎？」

「是，該名男子已經被送到醫院做包紮，聽說傷口不深，劃傷臉而已。」

「這樣啊，沒事就行。」
想起當時酒瓶差半秒就會捅穿年輕人的眼球一幕，男人暗暗唏噓這麼狠的人難得被他遇上。

「怎麼又是你！之前不是跟你講過好幾遍不要惹事嗎？你一拖拉庫的案底再增加下去以後可是會吃苦頭的。」
另一邊傳來其他警察咬牙切齒的碎念，男人轉頭看去，是有些年紀的警察正對著死瞪門外的年輕人說教。

花了些時間男人才認出，那個年輕人就是一開始在防火巷裡被一群人揍，後面差點釀禍的傢伙。

當時在視線昏暗的巷弄裡沒看清，男人此刻清晰看到對方臉上可怖的傷疤。

那是火灼傷留下的痕跡。

「——謝謝您的配合，之後有新的進展會再通知您。」
好不容易處理完繁雜的程序，警察再次向男人行舉手禮。

「唔。」
點頭，男人轉回視線叫著準備離開的警察。
「延警官，那小子你們很熟？」

順著男人指得方向看去，警察噢了聲，隨即皺起眉。 「他是我們局裡的常客，似乎是臉上的傷讓他很容易纏上麻煩事，學長也輪流試著要勸他，但他一直以來都是那個表情。」

「今天被抓來局裡，安份幾天後有什麼事又有他的份，案底多到數不清，學長也懶得再管。」
警察繼續說著。
「其實大家也都知道他本性不壞，看著可怕卻也沒有實際去作姦犯科，偶爾還會帶迷路的小朋友來局裡。」

「不過大多都被他嚇哭就是了。」
似乎是想起幾次兵荒馬亂的當下，警察苦笑道。

你們口中本性不壞的小朋友今天就差點要過失殺人了呢。
男人腹誹，到底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對了，您剛剛說您開了咖啡店，方便知道是在哪裡嗎？」
忙碌完後徹底放下緊張情緒的警察回頭問道，臉上洩露一絲期待。

「可以啊，就在案發那條防火巷的斜對面，很近。」
男人回答，餘光也瞥見另一邊即將結束，他笑了笑，第一次宣傳起自己的咖啡店。
「歡迎帶人來幫我衝衝業績啊，多帶幾個人來我幫你打折？」

「沒問題！長官，一定把這件事處理得漂漂亮亮！」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忙吧。」

「收到。您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