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可夢故事·燃燒蟲(1.5)】
托育屋之後
限交 with WHF✧美咲



從斑揚手中接過燃燒蟲 後，雷牙離開托育屋的步伐甚至有些失神而虛浮。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那熟悉黑紅色身影映入視野，他近乎完全無法自己地飛奔上前。

「⋯美咲哥——」一把緊緊抱住戀人將頭埋進對方的肩窩，發白的指節像是要克制顫抖一般使勁地揪著青年的背後的布料。「美咲哥⋯⋯」
混亂的情緒在胸口暴走了起來，少年閉上雙眼咬著牙，在急促的呼吸之間試圖將思緒冷卻下來。

熟悉的洗衣精淡香撫上少年斷斷續續、不成樣的抽噎，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漫過他暴風肆虐的驚慌、無力和自責。

「⋯唔咕、」幾次用力壓下想不管不顧直接大哭的衝動，少年緩了緩吐息的頻率，隨著戀人一下一下拍著腦袋的動作，被異物堵塞似的胸口好像也變得沒有那麼難耐了。

「⋯哈啊、」終於放鬆了緊繃的身子，雷牙有些脱力地靠在他的哥身上。「美咲哥⋯⋯」

又是一次無言而沈穩的陪伴。
百鬼終夜的記憶在和此刻的視野重疊了起來，同樣混亂失控的自己、卻沒再想要一個人抱著膝蓋躲起來承受。而且這一次——

他不會再用一句『我沒事了謝謝你』草草地結束來自戀人沈默的包容。

「我剛才⋯⋯遇到一隻燃燒蟲、」剛組織起來的言語還片段而零散，雷牙頓了頓繼續說道：「有隻、好大的燃燒蟲——在我經過庭院的時候突然亂竄暴走⋯⋯」
「⋯我被嚇得、跌在地上，幾乎站不起來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懼感記憶猶新，少年抓著美咲外套的手又收緊了一些。「然後燃燒蟲⋯⋯突然沒有繼續暴走了，她還、靠了過來——後來還整個、碰到我的腳上⋯⋯」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快瘋了⋯⋯」說著少年將整張臉埋到戀人的身上，顫抖的聲音被悶了起來、卻又像是要拚命傾訴般放大了音量：「可是、可是⋯！」

「她明明、明明是想安慰我的啊——」

酸澀的情感一股腦地湧上喉頭，在令人安心的氣味催化之下、豆大的淚水也開始斷了束縛地啪嗒啪嗒掉個不停。

「為什麼、要這樣⋯⋯」即使從來就知道源自生理的恐懼是沒有理由、不該被責怪的，少年還是無法諒解自己般、無措而任性地哭了起來。「⋯我不想這樣對她！可是、可是——」

為什麼妳偏偏是我最害怕的東西？
為什麼我偏偏要害怕幼蟲？

為什麼偏偏——
就是這些沒有為什麼的事情，讓我們彼此遍體鱗傷？

「——我不知道、」輕輕地揪著美咲的衣服，少年抱著他的戀人、無力地任沾染了鹹水的布料遮蔽自己的視線。「我不知道⋯⋯」

「⋯後來斑揚先生過來把燃燒蟲收進球裡，他說、她可能想跟我一起旅行。我⋯我接受了。」訴說著最後的結局，雷牙沒有伸手過去拿腰側包包裡的精靈球。「⋯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一下下拍著埋在肩窩的毛毛腦袋，他靜靜地聽著少年向自己道出來龍去脈，最後有些粗魯地亂揉著他的頭髮： 「哈啊，你傻啊，會怕又不是你的錯。」
爆走的燃燒蟲——因為也曾見過一次，自然對牠有印象，估計就是那隻只要一有人或寶可夢靠近就會驚慌失措地逃竄、基本上絕對碰不了的女孩，據負責人描述，牠是不想傷到對方才會害怕與任何對象接觸，而那樣的牠卻主動接近、並碰觸了雷牙呢。

「聽好，我是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不過理解跟接受本來就是兩回事，要是你有想強迫自己接受的想法——那叫傲慢跟自不量力。」善意之所以會作為善意存在，正因為那是有給對方選擇權、不會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東西，無論是堅持著沒有惡意而擅自將想法強加於他人、還是基於理解便扭曲自我包容根本就不想接受的事物，那樣的「溫柔」充其量——也就只是一種自我滿足罷了。

——換作自己，被反感的東西靠近早就二話不說的威嚇甚至攻擊了、才沒有閒暇顧慮對方本意是好是壞，而雷牙卻有著即使面對害怕的事物也不願傷害對方的溫柔，有時美咲很佩服這點、但有時也認為這反而會害到他自己。

一面輕輕揉著雷牙的腦袋，美咲一面平淡地說下去：「知道畏懼的傢伙才懂怎麼自保，我想就因為是會被嚇到腿軟的你，牠才願意靠過去。」
不是任何人——
正是對彼此懷抱著畏懼、對恐懼產生共鳴，才讓燃燒蟲認可了這樣的雷牙、並願意跟他一起旅行——美咲是這麼認為的。

「⋯⋯唔嗯⋯」
有別於方才安撫自己的輕拍，揉在腦袋上的力道更加強勁地將自己虛浮的意識用力按回了當下。

美咲的回應大概稱不上是『安慰』。
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對的，毫不掩飾、不拐彎抹角。一瞬之間他便粗暴地撕開自己繞得一團亂的結，直直搗向那個——已經被自己親手扭曲的、名為溫柔的玻璃枷鎖。

聽著對方平淡無波的話語，心口茫然不著邊際的苦楚被收攏起來，化作一柱清晰的樁、深深地釘進了胸膛。發酸的眼眶又不爭氣地轉起水光，隨後不爭氣地掉起淚來。

「⋯⋯⋯」
就算已經淚腺失控、快要發瘋卻死不願意移開腳，這樣的近乎自我折磨的『體貼』，看在深知『害怕』滋味的燃燒蟲眼裡真的能算是溫柔嗎？

答案昭然若揭。
那只善解人意的燃燒蟲，根本不需要這種自虐般的委曲求全。
而他所謂的『體貼』——
全都只是自己硬要加諸在她身上的自我滿足罷了。

⋯⋯啊啊，好痛啊。

可是哽在喉頭的自我厭惡和茫然無措、似乎也在真相判明的瞬間——變得不再那麼沈甸甸的叫人難受了呢。

所以不要緊的，哭完就可以向前走了。

放任眼淚不斷划過臉頰，在雷牙平復了呼吸、靠在美咲身上岔神地想著「好想好想看看那雙透澈得過分的金色眼睛啊」時，心有靈犀似的、青年抬起他的臉。

「……既然都得到那傢伙的認可了，要自責才是不尊重牠啊，白痴小鬼。」感覺到懷中的少年顫抖的頻率趨漸平穩，青年抬起他的臉、看著那雙泛著水氣的琥珀色，以衣袖抹去了對方臉上的淚痕：「還說不知道怎麼辦，你不是都把牠帶回來了嗎。」

當然是一起旅行啊？說出簡單暴力結論的美咲不以為意地抬起半邊眉毛：「既然決定帶上牠，接下來就想想這個前提下的相處之道。」從簡單的開始也行，先保持一段沒有壓力的距離、再技巧性地一點一點的習慣彼此的存在——距離，不外乎都是這樣拉近的啊。

⋯⋯是呢。
在從斑揚先生手上接過精靈球的那一刻起就決定好的，燃燒蟲她——
是要和自己一同踏上旅程的夥伴了。

沒什麼好迷惘的，一如對待所有的寶可夢那般，依照對方的意願去參加道館、對戰、華麗大賽⋯⋯

僅僅是沒有辦法擁抱而已，
身為夥伴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差別。

「——嗯！」點了點頭、眼神不再迷惘，在美咲抹去自己最後一滴眼淚時，雷牙伸手輕輕抱住對方那只帶著微涼溫度的手。


「我會⋯調整跟她相處的方式的、」直直望著那雙澄澈的金瞳，雷牙輕輕笑道：「謝謝美咲哥告訴我這些——」

「哼，臭小鬼。」雷牙的表情一掃了陰霾、眼神也不再無措，重新找到了方向的琥珀色耀眼依舊，感受著手臂與掌心傳來的熱度良久，青年翹起嘴角調侃了一句。

你的話絕對沒有問題，就像跟喵哥與身邊的寶可夢們一樣、就像跟自己認識時一樣，一點一點地——
「……我會看著的啊。」他決定要見證那天的到來——見證少年與燃燒蟲互相理解信賴，成為默契十足的、最棒夥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