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眼睛。你的眼睛會讓人生氣。

真理這麼說了，他直到很久之後才搞懂其中的意思。

──你根本就沒有在看著別人。

夜晚一般的雙眼反射著光芒，但也僅僅是反射而已。光芒透不進深淵一般的眼底，又或許是透進去了，但是卻沒能深至底層。

光芒照了進來，但他沒有伸手去抓。

在人性跟神性之間徘徊的迷茫鯨魚，腳步輕飄飄的，沒有踩在地面上。

看似可靠卻什麼都不是。支柱一般的話語不是實心，僅僅是沙子堆起的柱，浪拍過來就會消失。
到頭來最搞不清楚狀況的是自己。

──救贖是自己定義的。

法蘭西斯這麼說了，事到如今那些字句才終於響進他的耳裡。

──你啊，大概是在慢慢成為人的路上吧。

清澈透明的雙眼裡沒有映照出對方的身影，片段片段的資訊組構而成的不是人，而是一個形象。

──你真的有在用心看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你。

真理的話聽來刺耳，但總是對的。
他知道真理說的總是有道理。

他跟亞衣完全不一樣。

亞衣跟他完全不一樣。

像是星星跟星星的影子的距離，太遙遠了。人想成神是不可能的，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為他們從未墮天。

──而他從未離開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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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春。

他們說這是取自曾曾祖母的名字，配上曾曾祖父的名字而成的一個過度優美的名稱。他就如後院美麗又有些懾人的白百合花海般，帶著永不凋謝的春之名誕生了。

也許這個名字是有什麼意義的吧。

其實他沒有很喜歡別人喊自己的姓氏，他總覺得家裡人在喊的是曾曾祖父、或是冠著曾曾祖父姓氏的曾曾祖母，或是父親、或是冠著姓氏的母親、或是其他的家人。他們總說：你長得很像那兩人的孩子，那是種他說不上來的感受。

他眨著曾曾祖母龍膽花色的雙眼，帶著相似於曾曾祖父的面容誕生，但唯有千春這個名字、也只有千春這個名字成為了他自己的標誌。

倒也不是說厭惡──他還是很喜歡那兩人的，喜歡肖像畫裡扳著臉、看來像個小混混的曾曾祖父，也喜歡笑得春風滿面的曾曾祖母，只是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太如預期。
大概是自己吧。

──千春。

手握白百合花、站在花海裡的時候，紅色的狐狸總會來到他的腳邊繞著他轉。風吹過花海的沙沙聲像是在呼喚著他的名字，他闔上眼睛，彷若聽見銀鈴般的笑聲，以及喚著他的美麗嗓音。

──叫做千春，是嗎？你就是他們的孩子啊。

大家都會有這樣的經歷嗎？他不是很清楚。睜開眼睛後還是那片白百合花田，但狐狸消失了，他手中的花朵也消失了──像是有誰抽走了他手中的花，聞香而去。

千春總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受到了某些眷顧才來到這世上的，只是他還找不到被誕下來的理由。

倒也不是說想死。

他翻著泛黃的書頁，看著故事裡的少年被紅狐狸帶去狐狸的國度，一直不斷想起後院那隻有著艷紅毛色的狐狸。
只是也許──也許就那麼一點，他有點憧憬曾曾祖父與曾曾祖母看見的那個世界。

那大概就是他開始研究民俗學的起點了吧。稍微有點孩子氣的理由，但那可能也算是他的夢想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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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々の御伽噺》

——他們共用一個名字，偶爾共用一個身分，時常共用他們的時間。

希，今天輪到你了。

望會這麼說。希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關係，他覺得自己待在屋子內也沒什麼不好，要說的話永遠是他也沒關係。

如果他一直待在屋子裡，每逢換人的時候，也許望就不會看起來那麼難過了。

他從不會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望如果知道他這麼想的話肯定只會更難過的，他不希望看到望難過。

希這麼想著，聽著厚重的門扉敞開的聲音，感受光芒透過絲緞灑在他身上。鈴聲響起，無數人在下替他喝采，以掌聲歡迎神明的降臨。

——星星大人，是星星大人。

他總覺得好像可以聽見望的聲音，帶著一絲惆悵，輕輕淡淡地說：

——星星大人到底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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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下來的光芒變得透明。

吸吐之間彷彿落入往昔的圈套，摔個粉碎、摔個粉碎。

變得透明、變得透明。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啊。

白色的孩子唱道，繞著圈唱道。

「——九十九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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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飄在海上。

像是遙遠以前的記憶，載浮載沉，在既無陸地也無人聲的那片蔚藍之處。

海消失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空塌了下來，墜入深海，玻璃碎片順著漩渦被捲至海的底部。渾沌不明的漆黑浮出水面，一切都被攪得混亂，變成了混濁的泥水。

吐息之間他再度清醒，再度沉眠。如同在海上漂浮一樣，浮浮沉沉，時睡時醒。

啊啊，又回到那片深海去了。

黑色的手抓住了他，把他拉到了朔夜的最深處，汙濁全都灌進了他的胸腔裡，他頓時感到窒息。

一切的一切都要消失了。

宛若流星一般的白色光點在暗中闔上了眼睛、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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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寬恕你。」

那人說道，白皙的指節擦過他骯髒的臉龐，劃出一道潔白的刮痕。

我會寬恕這世上一切的罪惡。

活著本身便是苦難，他說，我會去寬恕所有人的罪。

請你幸福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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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寬恕你。

請不要寬恕我。

遙遠遙遠的聲音傳了過來。

碎掉了，碎掉了啊。

玻璃的裂痕再度攀上他的臉龐。沾著溫度的手拂上他的面頰，他抬眼，看見了自己。

和煦的笑容。溫暖的神情。不帶絲毫憐憫。

睡吧。他說。睡吧，就如往常那樣安眠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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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

手捧著燭火，頭披著白紗前行。

我看見了。在黑暗之中，他敘說，他輕聲細語。

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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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手試煉四題
1.告白，不使用「喜歡」，「愛」等字眼
2.分手，不使用「分手」，「再見」等字眼
3.死亡，不使用「死亡」，「盡頭」，「到此為止」，「那邊」等字眼
4.重逢，不使用「好久不見」，「歡迎回來」，「記得當年」等字眼

1. 「請與我一同度過餘生。」
2. 「願你的未來一切順心。」
3. 「我會想你。」
4. 「能再與你一起喝杯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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