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作業
古風30題

1) 只忠心于皇后娘娘的將軍大人，娘娘過得不好，那他的劍只能指向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了。

天階夜色涼如水，初秋的寒露沾濕了衣袖，冷得直入心頭。
碩陽將手中的披肩交給了一旁的仕女，讓她替眼前單薄的身子給披上。儘管她說自己不冷，但捂一捂總是好的...碩陽暗中嘆息有人心寒至冷暖不自知。

「皇后娘娘，夜深了，還請回吧。皇上今日已經歇下了，您還是改日再來面聖吧，等皇上氣消了自然會見娘娘...娘娘莫要如此折騰自己身子。」

精緻的妝容也蓋不住濃濃倦意，碩陽驚嘆曾經偷偷記在心裡的臉龐怎會變得如此？當初的忍讓換來十年的離別，塞外的風沙沒有讓碩陽的面龐蒼老，但深宮的閨怨卻讓當初的佳人貌似一抹蒼白幽魂。

「多謝碩將軍，本宮的身子不要緊，皇上氣消才是要事。若皇上已經睡下了，那本宮明日再來便是...」

語畢，皇后便喚人來，在宮女的攙扶下蹣步離去。碩陽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皇后身影逐漸遠去。

是夜，碩陽做了一個夢。

在那黃花三月天，鵑娘帶著淚，對著自己哭說鵑娘只能負了郎君的心意，便將手絹裡包著的手鐲交還給了碩陽。

那是十二歲的自己一刀一刀刻出來的木鐲子，上頭有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雖然碩陽很想刻朵杜鵑，只可惜手不太巧，最後也沒看出是朵怎樣的花，但十二歲的鵑娘當時笑著說好看，並讓碩陽親手給她戴上。

本以為一只木鐲就可以情定一生，但一生對十二歲的碩陽與鵑娘來說還太長，青澀的情意就這麼輸給一道聖旨。

夢中的碩陽伸手拉住離去的鵑娘的衣袖，可佳人一轉身，卻成了皇帝的面孔：「碩將軍，你欲如何？」

碩陽冷汗淋漓地醒來，腦中不斷著迴盪著皇帝那句你欲如何。欲如何...碩陽不敢想，只怕一但起念便是萬劫不復。

隔日早朝後，碩陽見皇后娘娘已於外殿等候皇帝覲見，只是皇帝留了人於內殿議事，等候了一兩個時辰後，皇后依然未被皇上請入殿，只得回宮。

連續幾日，皇上都未曾宣見皇后。而碩陽，就這麼默默地站在遠方看著皇后單薄的身子執意地等候在養心殿前，也連續幾日夢見皇帝問他相同的問題，碩陽張口：「我欲...」

等不及說完答案便轉眼夢醒，碩陽不敢不忘即將呼之欲出的答案。

*
十多年前，碩陽於七夕遞給鵑娘一束火紅鮮花，鵑娘歡欣收下；十多年後，自邊疆返回京城的碩將軍苦苦壓抑自己死灰復燃的情意，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決心於七夕差人私下遞給皇后娘娘一籃鮮花糕，皇后娘娘回禮一串手珠，表明自己早已斷了前塵往事。

碩陽感受著手珠上那人曾經沾染卻又冷卻的體溫，縱聲大笑，無聲淚流。

可過沒多久，民間便有說書人講到，近幾年備受皇帝寵愛的妃子於七夕那日得到皇帝親自贈與的花冠，那花冠是用黃金珠寶打造，可好看了，后宮的嬪妃們都羨慕的不得了，就連皇后娘娘都忌妒到生生將指甲插入了手心。

百姓對於如此話本很是津津樂道，就連官場也謠傳此事時有八九是真。

碩陽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起這番流言，可在酒肆聽聞說書人兀自講得口沫橫飛時，仍舊不禁捏碎手中酒杯。

碎片狠狠插在手心上，碩陽痛得撕心裂肺。

碩陽又做了相同的夢。夢中鵑娘轉身離去，碩陽伸手挽留，轉身回頭卻成了皇上的面孔，皇上問：「碩將軍，你欲如何？」

這回，碩陽終於說了出口。

「我欲斬除鵑娘的一切苦痛，縱使萬劫不復。」

*
說書人又有新的話本了。

這次說的一對相愛的青梅竹馬因聖旨而被拆散。男方痛心之餘從了軍，女方則是成了後宮貴妃。十年過去，男方累積屢屢戰功成了一大將軍，凱旋回京，女方則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將軍原只欲默默守護皇后，只是皇帝對於後宮向來是雨露均霑，更於七夕那日賜寵妃黃金花冠，傷透皇后的心，於是癡情將軍為愛揮刀向皇帝，刺殺不成反被當場擊殺，皇后聽聞此變故，自縊於坤寧宮。

說書人講到情深處，聽聞者不禁淚流；說書人講到世事無常，聽聞者不勝唏噓。

可做為茶餘飯後的話題，這個話本太過沉重，過不了多久，就沒有說書人願意說癡情將軍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