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他就是辦不到。
風:
諾斯米亞這艘船就快要沉了,賽特眼睜睜地看著船艏離浮出水面的礁石越靠越近,卻不敢嘗試掌舵,更遑論下水清除障礙。
他頂多只能做些替換螺槳之類影響不了大局的努力,然後絕望地發現更換款式以後轉速反倒更快了。其他人尚有跳船逃生的機會,但王子的姓氏與國家相連,賽特一輩子都屬於諾斯米亞。
風:
車水馬龍的市中心,護送王太子的轎車在離市政廳不遠的紅燈前停下,秋風吹過大街,行道樹的紅葉微微搖晃,馬路上留有降雨的痕跡,這是幾天以來難得晴朗的傍晚。
但再璀璨的陽光都無法驅散他心中陰霾,賽特滿腦子都是即將降臨的災難,若是明年再無任何轉機……他不敢細想。
回到寢宮以後,執事向他報告有個委員提出會面申請,日期是下週一。賽特真想叫這些傢伙統統滾去找父王,不幸的是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回覆。
風:
執事與王子商討行程之時,天際的調色盤一點一滴混入橘紅顏料,當太陽被塗成了赤紅的火球,護衛隊長求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坐在辦公桌後的賽特看著索巴爾特走來,忖著最好別又是什麼壞消息,就聽見對方提出意料之外的請求:
風:
「嵐巴爾特殿下,護衛隊想向您申請王家直升機的使用權,目的地是洛亞希克城。」
「直升機?」賽特一愣,索巴爾特急急地補述:
「是的。我們聯絡不上行宮的國王陛下,只能請求您……」
「為什麼需要直升機?洛亞希克城出了什麼事?」
「巴爾哈爾特殿下被綁架了,情報組已經掌握了恐怖份子的據點,現在分秒必爭。」
風:
凪?恐怖份子?綁架?
風:
幾個詞在賽特的腦袋裡互相撞擊,幾乎無法連貫,茫然間他答應索巴爾特的要求、在文件上簽了名。賽特想抓著索巴爾特的肩膀問這是怎麼回事,但等他意識到該這麼做時,取得授權的護衛隊長已經離開了,若情況真如索巴爾特所言那樣十萬火急,他也不可能把人留在原地逼問。
風:
當他回過神來,賽特發現自己已經命令執事叫來留守王宮的其中一名護衛,並因為對方說明這是第三次綁架事件而破口大罵。
「出了這種大事也不向上通報,你們這些人是怎麼搞的!王室支付的薪水都是玩具鈔嗎?雇來的盡是比塑膠士兵還不如的貨色!」
「先前的兩次都沒有成功,我們也是透過巴爾哈爾特殿下的執事才得知,而喬治執事早已稟告國王陛下。隊長也曾經想告知您,可是每一次,只要提及關於巴爾哈爾特殿下的事,您都……」
「你現在是在追究我的責任嗎?身為王家護衛,你們連基本的隨機應變能力都沒有,竟還想反過來指控我?」
賽特氣不打一處來,幾句話後當場辭退了這名護衛。執事送客後,他才發覺有些該問的情報還沒問,但現在再去找另一個護衛來,肯定會教人笑話,與此同時,他也想起自己根本沒必要操煩凪的事。
風:
他為什麼要擔心?
風:
起居室裡暫時只剩他一人,賽特深深陷進辦公椅裡,單手摀住臉,似是在遮擋早已消失的落日餘暉。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們兄弟形同陌路,沒了凪,他不是反而過得更好嗎?他應該過得更好吧?去年撤除凪身邊的保護時,他難道不是認為凪死了也無所謂?
風:
凪根本沒資格牽動他的情緒。即便賽特有這層認知,無奈認知終究只是認知。
風:
是因為與摩爾克宮的火災相比,這場意外來得太過突然?或是因為護衛隊多次知情不報,他難以忍受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還是因為一年太長,長得他忘了凪有多討人厭,以致聽到消息時、腦中率先冒出的是那孩子年幼時稚嫩可愛的模樣,他才會產生關心的念頭?
風:
也許,是因為,這是弟弟睽違多時再次需要他?
風:
風:
隔天早上,護衛隊順利帶回二王子。
恐怖份子在該城的據點被連根拔除,巴爾哈爾特殿下亦無大礙,為免造成人民恐慌,這起事件的相關消息全被壓了下來,沒有流入媒體耳中。諾斯米亞一片歌舞昇平。
賽特沒有去找凪,僅只召見索巴爾特,要他報告自己這一年來錯過的所有事。
風:
風:
「……今後就讓索巴爾特繼續陪在你身邊保護你吧,畢竟凪你還是個孩子,我實在沒辦法放著你一個人不管。」
「謝謝哥哥。」
金髮少年面無表情,那雙藍眼既不似幼時神采奕奕,也沒有螢光幕前的恭謙順從,如同一灘死水;吐出的話語亦是毫無情緒起伏。
風:
不該是這樣的。
風:
王族兄弟在房裡各踞一方,與童年時共坐一張沙發的情景大相逕庭,他們甚至不是在彼此的寢宮見面,而是相約於王宮裡的會客室,矮几上的茶水從僕役退下後便無人觸碰。秋末冬初,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和外頭的空氣一樣冷。
風:
不該是這樣的。耗費大把光陰淡忘的一切漸漸自賽特心中甦醒,他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拒凪於千里之外,但彼此都以鏡頭後的真貌再見以後,他才發現那些東西統統沒有消失,那些被他推開的東西,那些該死的恨和該死的愛。
風:
最難以理解的是,他都大發慈悲地寬恕凪從前的背叛、主動召見對方了,這個小鬼怎麼可以是這種態度?會這麼對他說話的人根本不是他弟弟,可是這個人又無疑是他弟弟。
風:
凪怎麼會成為他再也無法理解的模樣?
風:
賽特不懂,就像他不懂他為何如此憎恨凪。愛、憐惜、怨憤、渴望、憎惡、不甘……每種情感都似是一條彎曲的線,在他心底糾結成團,五顏六色的細線彼此纏繞,成了辨不出原貌的濁色線球,它們纏得那麼緊,要把任何一條線從中抽開都是不可能的,要在這之中辨認出特定的一條線,也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他心臟的形狀,一切都雜亂且無從分辨。
然而,他還是只能這麼說,像是在騙自己、也像是在騙凪,更像是終於誠實以對:
風:
「我愛你哦,凪。」
風:
凪瞬間僵住,他擱在膝上的雙拳緊握,而後在幾秒間慢慢放鬆開來,解脫似的回應:「我也愛您,哥哥。」
風:
風:
大年初六,新年快樂
群星only當天(週六)可能不會更新
載入新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