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2】

三、惡人伊凡
噗浪版下收

自離開食堂起，Ｎ一直有種被跟蹤的錯覺，以致她穿過走廊時都不禁回頭去看身後的可疑人到底是誰，然而每次都不見任何蹤影。打掃過後，她挺直腰板走進牢房，卻得彎腰俯首左顧右盼，看沒有人在外面才敢離開。她不怕幽靈，更怕是人，尤其是想傷害她，甚至取她性命的惡人……她自命還算老實，待人頗為誠懇，沒得罪過人，惟獨吸血鬼……這裡可多得罪過吸血鬼的人了，怎會來向她一個弱質女流下手？迴廊每個拐彎都令她安心，但越是走，擔憂的情緒愈發膨脹。神經質的Ｎ霍然回頭，想要殺身後的人一個措手不及，而她確是做到了，卻是嚇著了途經的同事。她愧疚地向他們道歉，一邊心不在焉地看他們身後的遠方，尋找那惱人的身影，依然是遍尋不著。

「看那瘋女人……」

未知有意還是無意，Ｎ還勉強聽見他們離去時的低語。也許該回去人多的地方，她原先想要先回宿舍一趟，現在腳踝卻拐了個彎，往經過的路走回去。因忐忑不安而加快了步伐，冷嗖嗖的涼風直撲她的臉，身體卻冒了一身冷汗。恐怕是庸人自擾罷了，她攥緊拳頭，直往食堂的方向奔去。

就在前方的拐角處，她聽見了清晰的走路聲，像是用皮鞋的鞋跟猛烈撞擊大理石地板的聲音，急促而有序地遠去。這裡是道長迴廊，她經過時只有那些同事在，而他們都往後方的路走遠了，怎會還有回去的走路聲？止不住疑惑的Ｎ將手放進口袋裡，摸索出夾在筆記本內頁的銀書籤，它同時是把銀匕首，即便她自知自己全無武術天賦，這銀製的總可以來嚇嚇齜牙咧嘴的怪物。她吸了一口氣，衝了出去，拔出那把銀武器，同時大喊：

「停下來！若不，我就要讓你流血了！」

閃耀銀光的鋒刃直指跟蹤者的背部，Ｎ的感覺並沒有錯，果真有人跟蹤著她，雖然她只是揪出了犯人，也沒有確實抓住他（遑論陣壓他），她還是忍不住露出嘲諷弱者般的，勝利的笑容。

那人皮膚呈褐色，身材瘦削但精壯，身高放在人群當中只稱得上中等，不過是長腿和瘦削的腰身讓他看上去更高了；身穿白襯衫黑西褲，乍一看是個得體的客人，仔細看卻能發現許多不工整的皺折，腳下那雙不值錢的黑皮鞋更是暴露了他只是個看似體面的下等人，受傷的右前臂還綁著繃帶。

他雙手舉高作投降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也許是怕了，也許在等待Ｎ接下來的行動，然而Ｎ也不曉得現在該怎麼辦。對方發狂地朝她撲去也還好，她至少知道還擊，但現在的她該如何是好？他老實就範了，還是正等待反撲的時機？握住匕首的手絕不能放下，除此之外她別無想法，任憑空氣啞了十來秒，最後由男人打破沉默。

「要麼刺進去，要麼讓我走，要不是我待你仁慈，你早就被吸血鬼咬斷脖子了。這副模樣還當得了司書啊，看來這裡的獵人都是一群廢銅爛鐵。」

他咂嘴道，表現出極度不耐煩。Ｎ聽過這把聲音，隨後認出了他綁在後髮的小馬尾。這人不是吸血鬼，而是人類，還是她找了多時的人，現在就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訝異不已的Ｎ不禁驚呼。

「伊凡先生，我找你整整一個禮拜，你都往哪裡去了！我甚至以為你們沒到這裡來！你為什麼要偷偷摸摸地跟著我，不來跟我打個招呼嗎？」

「你好歹說說，誰會敢向隨便就拿著匕首捅人的瘋女人打招呼——不過就算你現在不用鋒刃抵住我背後，你依然是個愛唬嚇路人的瘋女人就是了。」

這時候Ｎ才驚覺自己的匕首仍指著伊凡，立刻收起了惡意，直向他道歉。「抱歉，失禮了！剛才我一直以為是潛伏在機關裡的吸血鬼跟蹤我，畢竟我自認跟人類無尤無怨，就只怕吸血鬼讓我措不及防。想不到背後的人是你呀，伊凡先生，你從早上就跟著我——」

話音未落，見她放下匕首的伊凡猛然撲上前來，緊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搶去她手上的銀武器。他的動作如芭蕾舞者般流暢，而Ｎ則是他舞臺上的人偶，她只知自己被人用力推開了肩膀，砰地一聲反手壓在牆上，還來不及反應，臉頰便貼在冰磚，脖子架住了刀刃，來自匕首的寒意流遍全身。大概是方才吸血鬼的友善讓她暫時忘記了伊凡的惡，她怎麼沒記起這個瘋子曾經想朝她揮拳，自己在夢裡還得想像如何接下他的攻擊！

「怎麼，你總算想起我是誰了？抱歉，我就是這種惡人，煩請不要待我友善，這只會讓你白費功夫。你們這些無用的廢銅爛鐵不應拿著武器，別想著作旁身之用，這只會讓我有機可乘，就像現在被自己的匕首要脅自己的生命，感覺如何？」他在Ｎ的耳邊壓低了聲線，惱怒地說。「你給我好好記著：人類的惡意永遠比吸血鬼來得可怕，無關力氣或壽命，你看牢房裡被幽禁的吸血鬼，那些都是十惡不赦的暴力象徵，都得被人類鎖上枷鎖。人類弱小嗎？弱小，比吸血鬼弱小多了，可是相當的狡猾，吸血鬼理應在食物鏈的頂部，卻被弱小的人類一把拉進牢獄，難道你從不覺得人類是最可怕的生物？」

臉色慘白的Ｎ渾身顫慄，哪有餘情雅致去聽他的疑問，只管扯開嗓子連聲呼喊：「投降，我投降！拜託你放下刀子，不要割開我的脖子！」

「割開脖子？哈哈，別開玩笑了，我怎可能割開你的脖子？難得逃出地獄，怎可能會讓自己再次踏進另一個牢籠？你就怪你讓人好欺負。」伊凡忽爾放聲大笑起來。「噢，你皈依上帝嗎？那你可能不知道地獄，那裡是上帝降下審判並懲罰罪人的地方，如法庭的審判——人類斗膽模仿上帝。我一生循規蹈矩，既然沒有犯罪，為何得受地獄之火折磨？為何得讓人類懲罰我？即便痛苦要我認罪，我也無罪可認！你為何不讓我殺掉你，好讓我背負罪名？」

「上帝不會製造地獄，因為根本沒有上帝！製造地獄的人是你自己，不肯面對內心而在地下挖出大坑洞，讓自己在洞裡受盡折磨。你逃出來了，那是你以為的地獄，自以為上帝把你困在籠內，殊不知逃出來了，你還是身陷你製造的地獄裡……你沒有罪，卻想盡辦法折磨自己，你其實並不是個惡人，對吧？」

「你在說什麼話呀？你可見過善人把刀刃架在你脖子上？」伊凡眉頭一皺，一臉難以置信，彷彿看見了非人的異形般。

「……現在在我身後的人。」

「你果然瘋了，你這個瘋女人，這般說著，身體卻渾身打顫，額冒冷汗，怕死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嗎？善人要是拿起了刀子，要麼去切餐桌上的水果，要麼丟失了上帝的格言，要麼反抗上帝。你覺得我把你當成蘋果了，摒棄道德了，還是正要脅上帝，把祂從十字架上曳下來？」

「你是善人，當然不怕你會殺死我，這不代表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風，強風會使你犯罪……不是上帝搧的風，而是普通吹過的風……一種巧合。」Ｎ的大動脈還在跳動，燃燒的血液仍然流淌全身，現在的她瘋狂地愛上生命，怎會說不怕死了？「你舉刀有你的理由，但這與上帝無關……我不承認上帝，除非你試試讓我承認，否則你這麼說了，那我只能當顆餐桌上的蘋果。」

「蘋果……蘋果……」伊凡放下匕首，鬆開了Ｎ的手腕，留下兩道紅痕，重複著這個詞。「為了讓我當善人，你寧可當蘋果，也不要當人了？」

「不，你沒有給我其他選擇……」Ｎ喘息著，整副身軀挨在牆壁上，氣都喘不上來卻貪婪地吸入冷風。

「我沒有給你其他選擇，不代表你不能選擇，你是自由的。」

「你的吸血鬼倒不是這麼說，她曾說過被肉體囚禁的我們沒有自由。」

對方沒有接話，因此她戰戰兢兢地偷看了一眼伊凡，只見他扭曲的臉通紅，瞪大的眼睛滿佈血筋，身體抖動了一下。她倏地理解到是亞卡莎讓他怒不可遏，因為被豢養的十年……但她直覺不僅如此，肯定另有隱情。她試探般向伊凡說：

「我剛見過亞卡莎，你的吸血鬼，她說過想吃你做的甜點。她是喜歡甜點的吸血鬼嗎？真罕見哪，那並不是她們的主食，難道她的血管流著奶油的血？」

「別再提起那個混蛋吸血鬼，好奇心遲早會害死你。」他陰沉地說，如同野獸的低吼。

「至少你不會殺死我。」

「我大可以讓你瘸腿。」

「你哪見過長腿的蘋果？沒有腿，又怎樣讓我瘸腿？」

「你……」伊凡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然而大腦沒有揮拳的衝動，反而溢滿萬般無奈。他手指著Ｎ的額頭，字字鏗鏘地說：「蘋果小姐，請你離開，別打擾我！我不想和不長腦的東西對話，若要跟我說話，麻煩換個長腦的傢伙來。我絕不會向你訴說我的任何事，滾！」

「為什麼我得離開？方才是你跟蹤我的，就算需要離開，那也是你，不是我。再者，我不是蘋果小姐，我叫Ｎ．Ｅ．安德森，請稱呼我Ｎ。」

「蘋果小姐，你的匕首還在我這。」他要脅道。

Ｎ趁他沒注意，一把就將他舉起的銀匕首搶回來，安放回筆記本的內頁。她抬起頭，臉上帶著天真且喜悅的微笑，似乎想開始跳舞。「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你們的事吧！為什麼你就萬般不願意我提起亞卡莎，你的吸血鬼，你的商品？她傷你很深麼？」她唱歌似的說。

伊凡冷冷地瞅了一眼面前的瘋女人，「跟你沒關係的，告訴你又有什麼用？你現在不走，那我就要走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Ｎ立刻追了上去，像蚊子般繞在他身邊嗡嗡地叫：「可有關係了！我姓Ｅ．安德森，你也姓Ｅ．安德森，姓氏一模一樣！故此，現在的你就是我的弟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說，代表這是天大的秘密，好奇的我怎會讓秘密溜走哪！你閉口不言的話，那我也只好去找亞卡莎，你的吸血鬼，你的商品，你的前主人，她肯定知道些什麼……噯，別想拎起我的衣領，真不害臊，好歹我也是有未婚夫的人。」

伊凡幾乎想要再次朝Ｎ撲過去！但是他不斷制止自己，別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了，於是把攥著的拳頭揮空，又繼續走。他的散步總是漫無目的的，因他總是記不住走過的路，在他眼中的機關就是座大理石迷宮。也罷，他的人生本身就是迷宮，不曉得哪裡才是出口，不曉得下一步往哪裡走。他找到出口了，然而那是正確的出口嗎？他懷疑過，但他堅信這是正確的，不可能有其他出口，他從來沒抬頭——該說不敢抬頭去看迷宮花繁葉茂的景色，看，出口多的是！他偏偏要低頭，結果這次走進了死胡同，正當要轉身離去，面前的木門被推開了，走來了兩個老人。

其中一個梳著油頭，蓄鬍子的，他不認識；另一個柱著拐杖，長髮的，他倒是有點印象，大概在進來機關時打過照面。Ｎ顯然知道他們倆就是機關長克里斯多夫和他的輔佐官傑佛瑞，傑佛瑞瞅了一眼伊凡背後的Ｎ，喚了她過去。

「你的工作完成了嗎？怎麼在這裡亂晃。」

「完成了，輔佐官先生……這位是新來的前血奴，我正在給他引路，到處看看！」

「你倒是回答我，引路人為何會走在後面？會長的腰會痛，你來給他打掃房間。」

轉瞬就放低姿態的Ｎ支支吾吾的，勉強低聲擠出了幾句話想要推搪過去，結果還是接下了老人給她的鑰匙。蓄鬍子的老人打量著Ｎ身邊的下等人，朝他做了個不甚愉快的臉，伊凡把這副表情理解為不歡迎的意思，於是深深地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他仍未忘記扈從的基本禮節，過後才想要咒罵自己——自己明明已經自由了，卻想要繼續當籠中鳥！Ｎ在他消失在拐角處時叫住了他，匆匆地喊道：

「伊凡先生，你有空可以來鑑定司書的宿舍，我們再來聚聚！或許你更應該到亞卡莎那兒，她很掛念你，儘管她說沒顏面見你，你有空也得去顧顧你的財產嘛，錢放著不管會貶值的。」

伊凡扭過身去，右手往空中一揮，代表他聽見了。但一事歸一事，他還是沒有去的理由，倒不如說，他有更多不去的理由，抱著矛盾的他頂著頭痛，駝背的身影消失在Ｎ的眼底。

主角地位差點就被伊凡篡位，他只是個NPC！！（一期也是這麼說

←差點忘記有畫全身

他是個沒腦袋的瘋子，N子是個有腦袋的瘋女人，加起來的化學作用就是中之也不理解他們在供沙小
中之盡量令這兩個人的相處寫得更歡樂，雖然他也是個沉重的傢伙就是了……

說個伊凡離開後去哪了……他又迷路了（乾

強烈感覺到……自己已經追不上……大家的車尾燈…… （現在才補完第一週，補完也不知道這篇應不應該算分數
第二週沒有NPC主線……所以第二週沒有自耕文，耶！（懶

是說蘋果小姐是N子另一個AU的別稱，中之私心也寫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