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⁴🐱³🐶
一別數載又相逢

 └01/27◈四色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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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開門時,那記憶彷彿拉到了數十年前--同樣的冬日時節,空氣微寒著,呼出的空氣能夠凝結成淡淡白煙的日子,那與自己相差了五歲的么弟,忽然的拜訪,那張與爸爸神似的剛毅面孔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般的似笑非笑的複雜表情,凝視著自己。

  有一陣子沒見面的么弟,比起記憶中的容貌更加成熟些許,帶著不似高中生的沉穩,先是靜靜地注視著自己好一會後,才緩緩地開口。

  『好久不見了,大哥。』

  是的,記憶中那人也是說這句話,用著少年變聲時期像是公鴨般的嗓音--只是如今入耳的卻是成熟男人低沉沙啞的菸嗓,這讓張晟感覺有些恍惚,彷彿做夢似的。

  畢竟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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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益安安靜靜地佇立在敞開的門口,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一臉發懵恍神般的男人,比起三四年前他拿到照片看到時候--這個男人眼角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些許,他們有著相似的眼睛形狀,只不過他大哥的眼神更加溫和溫文。

  「你沒睡好嗎?黑眼圈挺重的。」

  張益輕緩的道著,這句話似乎也是相當的耳熟,當年他背著簡單的行李來到大哥租屋的地方時,當大哥開門看到自己時也是一臉發楞,忙於畢業論文的大哥也是像這樣眼底暈染著明顯的黑眼圈。

  「我---我呃......最近有點失眠......」
 
  張晟的腦子裡還是一片的昏糊和茫然,只能愣愣地回答對方的問題,他最近的確是失眠了很久,關於日本那邊推不掉的工作,還有他一直遲遲無法跟兒子提起這件事情,那孩子搬到這裡好不容易才交到人生第一個朋友--

  他說不出口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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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進去嗎?」

  張益輕輕撓了撓後頸,一直站在門口估計也不是辦法--而他大哥還是沒能回過神來,只是有一些遲緩的往後退了幾步,張益邁步上前,進到了屋中--側過身輕輕的將大門關上。

  「呃,你、你先坐--我、我去泡茶。」

  腦袋彷彿被冬風吹的凍僵,遲遲運轉不起來,張晟甚至是語帶著些許結巴,也沒看張益是否坐到了沙發上,人就已經有些慌忙地往廚房走去,那背影簡直就像是若荒而逃般的感覺。

  張益輕輕抓了抓後頸,有些苦笑,但他也依言走到了不遠處的沙發坐下,順便還顧著四周圍--很是整潔乾淨,布置得相當溫馨,牆壁和電視櫃上掛或放了一些照片,張益微微瞇起眼睛凝神看去。

  大多數都是他和張思益的父子照片,還有一些他年輕時候和其他人(朋友?同事?)的照片,還有一些是日本風景為背景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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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泡了抹茶....」

  又過了好一會之後,他聽見他大哥溫文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響起,端著兩個茶杯走到客廳,將其中一杯輕輕地放在他的面前,自己拿著另一杯,但卻忘記將托盤放下,抱在胸口沒放下,甚至顯得有些坐立難安的感覺。

  「謝謝。」

  張益端起那杯正在冒煙的濃綠,看著明顯坐立不安的大哥,撓了撓後頸,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過這個狀況比起他十七歲那年北上去找他大哥還要更加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只是學生跟入社會的差別,更多的還是歲月的隔閡,細細一數可是二十九年的分別,是否有很多話要說呢?好像有也好像沒有,張益就是安安靜靜地喝著他,看著張晟--或許要套一句老話,就是他們都老了呢?

  畢竟當年他離開家裡,他大哥也不過才二十歲出頭.........而在那之前,其實他們也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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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靜默蔓延著。

  張晟一手抱著托盤,指尖不安分地輕輕刮磨著,雙眼是盯著桌上的抹茶看著,他其實一直在想著--假如張益十七歲那天北上來找自己的那一天,如果自己放下那些無謂的情緒,好好跟他弟弟說話的話,那麼結局是否會不同呢?

  張益是否會在十八歲那年決然出櫃,然後被趕出家門?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張益當時應該是有話要跟他說--雖然他不知道張益到底想要跟他說些什麼,而錯失之後,他想自己就失去了某些重要的關鍵(鑰匙)。

  張晟腦海中胡亂塞滿了這些念頭,接著最後是--為什麼失蹤了三年的張益會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為什麼會是現在,為什麼會是這個時候?張晟猛的抬起來頭來看向了張益--看起來很好。

  這三年的時間,他這位痛失伴侶和隊友的么弟是否走出傷痛了?

  他想問,但也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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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到你兒子了。」

  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張益把茶喝空了(而張晟是一口都沒有喝),但還是沒有人開口說話,張益淡淡地打破了靜默,簡單的將在游泳池認識陳榮發和後來遇見張思益的過程帶過,最後藉由陳榮發得到這裡的地址。

  不過他沒有告訴他張思益那孩子其實是跑來他家偷窺的,為那孩子保留了些隱私,畢竟他可能基於很多原因,所以沒有主動告知他爸爸,遇見了自己這個失聯了的小叔,既然如此自己就尊重他--儘管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是.....是這樣嗎?」

  張晟輕輕刮磨著托盤,混亂的思緒似乎漸漸整理平復好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思益才會把他的期末考考的一蹋糊塗嗎?以及這一兩天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知道思益有時候也很頑固,因此並沒有追問著他原因。

  「思益長的很像你。」張晟不由的輕聲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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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要說長得像你。」

  張益輕輕的挑起了眉毛,緩地回話--他想那個孩子要是聽見他爸這麼說他,大概會氣得跳腳吧?畢竟那個孩子可不是那麼喜歡自己的,雖然他不否認他們兩個確實有幾點的相似,但那對眉毛跟外顯流露的感情可是像張晟的。

  張晟聞言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感情上也比較放鬆了些許--其實,張益並不是很難相處的,至少對他而言,儘管比較寡言,但在兄妹之間他一直以來都是最近進這個么弟的,其實他也都知道,不管是怎麼樣的要求,只要他們對他提出,他可以做得到的,一定願意做到。

  而當年的自己不過是因為課業的壓力和那些無謂的自卑感(在學習方面他總是比不過優秀的么弟,體力體育也不好),還有壓力於張益與父親越來越相似的神情與眉眼,都是因為這些無謂的事情--

  張益才會一聲不吭,直接引爆出櫃離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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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是一樣愛哭。」

  張益沉默了一會,緩地說著,伸長手往桌面上放的衛生紙盒抽了一張,遞給那忽然一雙眼水汪,眼淚直流著的張晟,不知道為什麼,其實張晟不太會在自己其他的哥哥和姐姐面前哭的,但不知怎麼的卻是會在自己面前哭(還常常伴隨了很多的碎念)。

  張晟接過衛生紙後擦著臉,臉上是帶著幾分苦笑和淚水,猶記當年,每回自己受不住壓力而在張益的面前哭間抱怨的時候,張益總是安安靜靜地窩在旁邊陪他。

  不追問,不給什麼意見,就是安安靜靜地陪著他,然後給他遞衛生紙或是手帕,有時候找不到就乾脆用衣襬或是袖子給他擦擦。

  「你十七歲那年不是也有像這樣忽然來找我嗎?」

  張晟拉過衛生紙和,給自己吸了吸鼻子,哽咽的道著:「那個時候很抱歉我沒有好好待你,也沒留你過夜,哪時候你應該是有什麼事想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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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件事啊......」

  先是有些疑問,張益思索著過往的那些回憶一會後才反應過來,倒是沒想到他大哥還會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這麼久,張益撓了撓後頸,最後輕輕聳肩,淡笑道:「沒什麼關係,況且你那時候也在準備畢業論文,是我沒有通知就過去,讓你沒有準備的,不用放心在心上。」

  他那時候的確是忽然想去看看他大哥(也許還會說點什麼,不過也有可能不會),那時他主要是北上去買吉他的.......雖然他那時多多少少可能有想要告訴他大哥,自己會在十八歲的向家裡的人出櫃,不過他也多少可以感受的到,那時候他大哥是想避開自己的,他實在不太會隱藏情緒。

  「你那時候似乎也是這麼說的。」

  張晟抽了抽鼻子,仍然是又哭又笑著,這個么弟向來很獨立自主,當時察覺自己的古怪,也是很乾脆俐落的道別,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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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住在哪裡呢?」

  張晟端起了涼透了的抹茶,淺淺的啜了一口,總感覺還有很多要說的,但是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他還真的--問不出口,他失蹤的這三年的情況,於是只能夠淺淺的試探。

  「就在這附近,四色里,東隆街尾處的一間二樓透天。」

  看著他大哥似乎緩下情緒來了,張益也感覺安心了點,說真的他實在不擅長應對眼淚,張益撓了撓後頸,告訴了他自己目前的住處,「挺近的,我走路過來也差不多十來分鐘,就在77超商的那條路上,你知道嗎?」她說的清楚些,因為他想之後他大哥可能會想來他家拜訪。

  「我知道,我會在那附近的來來超市採購。」

  張晟說著,忽然腦袋中浮現一月初他跟兒子一起去超市時,他感覺到古怪就是錯身而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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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張益還想在說什麼的時候,忽然張晟家的家門被一陣猛敲,還有彷彿奪命似的電鈴猛按,這把張晟給嚇得有些跳了起來,張益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看著張晟急忙起身去應門。
 
  當張晟打開被敲的磅磅作響的大門時,迎面走進來的是一名看起來就是工作好幾天沒有回家洗澡休息換衣,一整個蓬頭垢面滿下巴鬍渣的的男人--那男人猛的抓住張晟的肩膀。

  「晟桑,我是真的已經頂不住了!你是到底決定好了沒有?是到底要不要先幫你兒子買飛機票阿,反正他們現在也要放寒假了對吧?先帶去玩個幾天也可以啊!我會找人幫忙照顧他!或是他要跟著你們去取材也可以啊?」

  劈哩啪啦的就是一串日文丟出--張益是有聽沒有懂,不過應該是張晟工作上的同事吧?張益從沙發上起身盯著闖入者瞧著--是有幾分眼熟,應該是他剛剛看的照片上的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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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等一下你哭過?」

  那男人搖晃著張晟的肩膀好一會後,忽然察覺有哪裡怪怪的--停下來時又注意到有某個銳利的是正盯著自己看,他一抬頭就看見張益微微挑著眉毛看著自己,「你誰啊你?」怎麼怪......眼熟的,那男人盯了好一會,忽然是靈光一閃。

  「你!你該不會是晟桑那個么弟對吧?張--張益對吧?」

  這氣質還真的很像晟桑的兒子,不過眼前這個么弟給人的感覺更是幹練精明--而且還很強壯不好惹--不過在怎麼樣不好惹都比不過他快要火燒屁股了,「你是住在這附近嗎?還是怎樣?」

  記得晟桑說過這個么弟對他特別好,這男人的腦袋裡已經開始在打可能可以一石二鳥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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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確是住在附近沒錯。」

  張益瞇著眼前看著眼前操著日本腔對他說中文的男人,不曉得對方問這要做什麼,只見他回答完之後,那男人的眼神就一亮,還是抓著他一時被這發展弄懵的大哥對著自己喊著。

  「那--那就太好了!」

  男人像是抓到最後一根稻草似的喊著:「其實晟桑接下來必須要去日本工作一陣子,但他遲遲都沒辦法下定主意,你也知道他有時候就是很優柔寡斷,就說把兒子一起帶去日本就好啦,但他遲遲沒法決定--如果你就住在這附近的話,那麼能不能請你幫他照顧他兒子啊?」

  「這樣他兒子也不用轉學,而且他兒子其實也不會說日文,留在台灣有人照顧的話,晟桑在日本也可以安心工作。」

  被這人這麼一鬧,張晟就算是有眼淚也都憋回去了,倒不如說一臉慌亂還有些慘白,「你等等啊你!沒人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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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猶帶淚痕,一臉慌亂和慘白的張晟看起來著實很可憐,張益看了也有些不忍,不過那男人倒是說的清楚,從那一段話裡他也可以推斷出很多事情。

  比如他大哥去日本肯定要很長一段時間,長到都有可能需要讓那孩子轉學了,再者張思益不會說日文就是一個難處,而且從之前相處和透過陳榮發的形容,那孩子大概也是不擅長和人相處的硬脾氣,這麼一來在日本生活又更困難了。

  以及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排斥幫他大哥解圍,儘管那孩子其實還挺討厭自己的。

  張益撓了撓後頸,過了一會後才道:「這我倒是無所謂,如果張思益那孩子願意來我家住的話,我可以幫忙照顧,我家有一間空房,收拾一下就能夠給那孩子住了。」

  畢竟他大哥人愛擔心又很重視責任,怎麼樣也不可能讓他兒子單獨一個人住吧,儘管他家就在附近,張益也很懷疑那孩子是否會來找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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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太好啦!」

  那男人露出了極大的笑容,用力的拍了拍還再發懵的張晟,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日文丟出,「那晟桑就這樣啦,不要忘記是下禮拜一的飛機啊!我們飛機場見啊!那我就不多打擾了,你們兄弟倆一定還有很多話要說吧,還要安排你兒子的事情,掰啦!」

  終於得到了一個好結果的男人笑容滿面風風火火的離開了,他終於不用再被日本那邊的給追著屁股打了!可以交差了,太好了!!

  雖然從年輕時就認識到現在,張晟還是被這人風風火火的強硬態度給震撼了好一把,久久沒法回神,過了好一陣子後他才將敞開的們給關上,帶著幾分困窘和慌亂的對著自家么弟道著:「抱、抱歉,那個人就是這個樣子.......」

  「沒關係,你就跟我說你要去日本做什麼工作?那是你煩惱出黑眼圈的原因?」

  張益聳肩,這淡淡一笑卻又是讓張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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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他彷彿忘記了歲月的隔閡,一股腦地對著張益傾吐著這一陣子因為這件無法推掉的工作以及不知該怎麼安排思益的去處等等的煩惱--而張益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安安靜靜地聽著,一直到自己說夠了為止。

  「那麼你的確是沒有什麼心思可以去照料思益沒錯。」

  聽了他要去日本的工作是要跟著以前照顧他的老師去進行一些民俗風情等地考察,如果他未來要翻譯這本具有歷史價值意義的書籍,的確是實際參與更能夠深入詳盡貼切的翻譯,不過這也是一份相當重要的工作。

  「不過你可是要好好地跟思益說這件事情。」 

  不過工作重要,但二月一號就要坐飛機離開了,沒想到他居然還沒跟兒子說,這種大事情優柔寡斷的地方還真是一樣--張益看向了時鐘,差不多該是那孩子放學回來的時間了,「我就先回去,不打擾你們兩個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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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的。」

  張晟一陣苦笑,先是和張益交換的聯繫電話後才起身送他么弟離開,明天開始他們國中就要放寒假了,這真的是需要好好地跟他長談一番--雖然自己本來也是打算明天要跟他談這件事情。

  這拖延的壞習慣他真的是很難改掉,想東想西,不知不覺就越拖越晚,也越來越難開口了,不忍說他原本也是想著二月分他至少先去一趟,再看情況如何,想著是寒假.......

  「阿益,謝謝你。」

  張晟站在門口看著遠比他高大結實的張益,輕聲地說著--不管是年幼還是長大之後,張益總是如此可靠,男人不由又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責怪自己為什麼錯過這麼多。

  「不用說謝謝,這是應該的。」

  張益伸手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他大哥的肩膀,微微勾起笑,「我是你弟弟,而他是我的姪子。」

  其實也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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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不再多說些什麼,張益向他的大哥道別離去。

  張益緩步走在路上,接著是該將那間次臥室好好收拾一下了,儘管他當初租下這間透天的時候是沒有預期會發生這樣的巧合,不過也是剛好--撓了撓後頸。

  接下來的日子.......嗯,其實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只能順其自然了。

  雖然那孩子感覺是很討厭自己的,不過張益他本身倒是不討厭那孩子,畢竟那可是他大哥的孩子--也是他離家這麼久,唯一一個能夠接觸的姪子了。

  家人的牽絆總是叫他內心那塊柔軟之處隱隱作痛而珍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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