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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
角之旅衍生
羽毛葉客棧與動物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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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爬上繩梯回到自己的房間,奧列沙肯定倒頭就睡。

巨兔徹底利用勞力的價值,完全閒不下來。玻菲希亞覺得可憐,忍不住袒護兩句,提出交換工作的要求。

於是奧列沙進了廚房,端出兩盤奇怪物質——死了兩次的食物還能再死第三次,簡直是森林少見的奇蹟。

於是他只能繼續跑外場招呼客人,沒人的時候,繼續做巨兔指派的工作。就算累到站不起來,也得跪著擦地。

難怪其他人會跑。

為了貓頭鷹闖禍又打不過人,當了好幾個月苦力。奧列沙閉上眼睛之前,都忘了自己數過幾次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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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夜晚說寧靜,也不特別寧靜,四處有動物出沒覓食活動的動靜。

他睡在樹上,跟鳥類距離特別近,不過身為一名旅行者,每天工作強度特別紮實,就算牆外在挖馬路也得睡著。

但今晚有不同的動靜。

連幾日如此,奧列沙也習慣了。

他推開窗戶,這個角度恰好能望見旅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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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連帽披風與工作服、戴著動物面具的人影矗立於前。

古樸的木工雕刻面具,各自呈現松鼠、狐狸、浣熊與黃鶯的外表,清澈柔和的月光照耀林間,顯得他們的身影透出詭異。

他們各自配備不同的樂器——不需要聽眾與掌聲,他們同時演奏。

由豎琴聲起頭,笛音與長頸琴隨後以曼妙的旋律進入主題,卡林巴琴作為節奏與伴奏,優美的聲音使森林一同和音。

自然聲籟加入動物面具的演奏,穿過林間的風聲帶來秋季的呼吸。

夜晚是沉眠與休養生息的時間,也是狂歡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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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休息的動物在樂聲的安撫下沉眠。至於晝伏夜出的生物,似乎隱有和音。貓頭鷹響亮的鳴聲飛越遠方。

動物面具們默契十足,彷彿和森林心意相通,奏響和諧悅耳的樂音,將所有生物送入夢境。聆聽的萬物寧靜下來,風聲由遠至近,直至止息。

雲再度蓋過月光,音樂愈發細微。

青年不知何時睡著。一夜無夢。夢中只有森林的呼吸,潮濕的霧氣,地下水脈的氣味跟著溪流,流過林間,細微的動靜都與他們演奏的音樂緊密連接。

等他醒來時,自己正在溫暖的被窩中。

窗戶關得嚴實,陽光疏影落在眼睛上,他睡眼惺忪抓了把睡亂的頭髮,一邊打呵欠,一邊換好衣服起身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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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到住客的退房時間,於是他先打掃用餐區。有些早起或天亮休息的動物都會來用餐,食物就是店主的工作,這時玻菲希亞的廚房燃起炊煙,生食會更早出來。

將餐點依照預約點單上桌,奧列沙打開門鎖,翻過營業中的招牌。回頭忙碌一陣,便聽見銅鈴響起。

「歡迎……光臨?」

動物面具們一字排開堵住,場面頗為壯觀。他們頷首示意,紛紛走向沒有上餐的空桌,不開口點菜要茶,僅僅是坐在位置上。

玻菲希亞一看見他們,垂落的兔耳向外抬起。她趕緊把奧列沙拉到廚房,準備他們專屬的菜餚。說是菜,也只是把野果跟活力麵條一起擺盤。

看見牠們活力四射成為晨間套餐,奧列沙只能維持不動聲色。只見玻菲希亞的利爪迅速捲起生菜葉,包好活力麵條,再放上巨兔採來的野果,這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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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了,別問他們問題,端菜就好,他們付完錢就會自己走。」

一邊叨絮交代著,壓抑興奮地口吻,玻菲希亞抬手拉住他的衣襬,一雙閃亮的粉色眼睛令人難以忽視。

「能幫我要簽名嗎?他們可是韋雅最棒的樂團。」

端著四盤活力沙拉跟平滑的砂石板,奧列沙幫客人上菜,將活力沙拉送上他們該遵從的命運。

演奏者們沒多說話,從行囊中取出一塊黑鉛,用尖端寫出陌生的文字,四人默默傳遞砂石板,落下看不懂的簽名。

除此之外,他們取出一截木笛,交到角之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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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這份禮物,奧列沙亦不推辭,他代替店主致謝。回頭上交簽名板跟直笛,不料鹿角翼兔咬緊牙關,發出奇怪的叫聲。

「咿!他們──這是真的嗎?他們送你樂器?這可是當一輩子粉絲作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啊!你怎麼辦到的?你做了什麼?奧列維爾,你一定有做什麼特別的事!」

「我什麼都沒做,請您冷靜。」

鹿角翼兔來回轉圈踱步,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還是一頭撞進巨兔的毛皮中才停止。巨兔用手掌按住她的頭頂,瞄向木笛。

「那是屬於午夜的禮物,你自己好好收著。沒其他工作的話,請你外出送客。」

他根本不懂音樂,也不是動物面具的崇拜者,留著這份禮物的意義不大,但巨兔說送客就得在三分鐘內送客,因此他暫且收下。

「歡迎再度光臨。」

──這只是工作必須用的客套說詞,怎料他們真的一連幾日都來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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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雅最有名的樂團頻繁光顧,引得不少人前來朝聖。

沉默的動物面具不曾出聲說話,或許是因為這種氣氛所致,許多人不敢擅加接近,只拉著奧列沙請他們轉達崇拜之情。

於是形成一種滑稽的場面,奧列沙從門口的粉絲那處拿到物品,轉身走個幾步路,就轉交給動物面具。

動物面具們照樣不答話,他們每天吃完活力早餐,起身離開旅店便不知去向,夜晚才回到旅店前方演奏新曲。

以往在洞穴中休息的玻菲希亞難得躲在店內,聽得津津有味。她拉著奧列沙在大堂打地鋪,讓他帶著木笛。

「等時機成熟,他們就會邀請你一起演奏。」店主竭力壓低聲音,又克制不住興奮,「天啊天啊──我一定要親眼見到,能夠獲邀一起演奏,表示他們真的很喜歡你,這是多麼美妙的緣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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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妙,這種時候一定會出來蹦跳幾下、嘲諷兩句的貓頭鷹,這種時候不是窩在高枝上打盹,就是在夜間進行看守的職責,白天繼續睡覺。或許是音樂的奇效,他這陣子變得慈眉善目。

「咕嚕,那些傢伙的演奏還行,不怎麼樣,曬月亮的時候頂多打發時間。」

貓頭鷹的口吻平和到不行,奧列沙以為他發燒了。貓頭鷹是夜行動物,但他本鳥不介意大自然的限制,在永晝地區亦能行動自如。

不過自從執行看守任務,巨兔鬆口讓他吃些玻璃,帶來的又是些質地挺好的天然礦物,純淨的能量讓貓頭鷹愈發性情平和,讓人看了百般不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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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這樣多久?」

「演奏嗎?我不知道,他們通常不會待到這麼久。」

啃咬大頭菜的玻菲希亞細細苦思,不過偶像會在自己的店門口演奏數日,可是天上掉下來的胡蘿蔔,她單純感到滿足,每天都是哼著歌做事。

說不定正是因為她的快樂,巨兔才沒有說什麼。

「他們會離開嗎?」

「看情形,」巨兔一刀劈開木柴,將斧頭遞給奧列沙,自己用手撕木柴,「他們離開的時候,你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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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拿著木笛去找貓頭鷹。貓頭鷹窩在炭盆旁邊的枕頭堆中,安詳的面貌就像養老的妖怪,只差手中沒有杯熱茶。

「咕,午夜的禮物啊。剛好配你這小子,午夜生的。」

角之子望著木笛,做工樸實的樂器如同那些面具,由不少人經手過,根據店主所言,是意義非凡的禮物。

但問題在於,他不會演奏樂器。這點貓頭鷹百分之百保證,家鄉的人百分之一千保證,他演奏樂器的技巧,就跟他製作玻璃的手藝一樣。

正思考該怎麼歸還,動物面具遞出離開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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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區鄰近打烊時間,貓頭鷹窩在櫃檯打盹,奧列沙離開旅店爬上樹屋之前,戴著松鼠面具的團員扯扯他的衣袖,做出邀請的動作。

「你們要離開了嗎?」跟在後方的玻菲希亞發出驚呼。

松鼠面具點頭,再度朝角之子做了同樣的舉動。奧列沙看出他的意思,隨後搖頭。

「我有自己的旅程。」

在外旅行,結伴總是好事,但他不能加入一個演奏音樂的團體──就算他被債務困在這裡,他的目標始終不變,因此他不能跟著動物面具們離開。

見狀,松鼠展開雙手鞠躬,自斗篷底下拿起樂器,指著門外。

「真可惜,但可見他們真的很喜歡你,」店主露出惋惜的笑容,「他們想邀請你演奏一曲,幫作臨別禮物。去吧,我叫大個子跟小鳥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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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友善的答覆,動物面具們邀請受禮者一同演奏,沉浸於音樂的美好,邀請他與森林合而為一。

「你會吹直笛嗎?」

「應該──會吧,我知道一些基本原理。」

角之子本身不是那麼確定。反正吹玻璃本身也是吹一口氣,或許跟直笛是一樣的道理。他沒認真研究過樂器,自然也不會想到會由自己演奏。

站在枝頭打盹的貓頭鷹悠然甦醒,一看見奧列沙正要吹奏直笛,立即張開鳥喙喊出模糊的字句,衝飛過去攔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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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不要讓他碰那東西!」

巨兔伸手攔截貓頭鷹,不顧他撲翅掙扎。鹿角翼兔雙眼發亮盯著偶像跟自家員工表演的景象,飄飄然地彷彿自己也跟著沾光。

「咕!快停下!不要吹!停下來!」

「不能停,這可是值得尊敬的寶貴禮物!」嬌小的店主跟著激動起來,「你再吵,我就拔光你的羽毛!」

第一次聽見玻菲莉亞說重話,貓頭鷹徹底愣住。

也就那麼剛好,奧列沙開始吹奏直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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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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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噪音沒有節奏強弱之分,遑論指法技巧,一律用最大的肺活量吹響。

青年認真轉動直笛,一邊大力往可憐的樂器輸送空氣。確實比照吹玻璃的步驟,如同他的手藝,讓人目瞪口呆。

在場所有動物都驚呆了,巨兔鬆開貓頭鷹,貓頭鷹上跳下竄接著昏倒落地,鹿角翼兔嚇到壓住自己的雙耳,一臉驚恐。

動物面具們停止手邊演奏,瞪著用心吹奏直笛的角之子,為他魔鬼般的技巧震撼不已。

最後,他們在副歌之前一把搶走直笛,匆忙逃走,身影沒入昏暗的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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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所有動物一夜難眠,露出「我聽了什麼」的表情,天亮前仍餘悸猶存。

那晚,美妙的樂音不再陪伴森林入眠。動物面具離開韋雅後的一段時間內,廣泛受到討論的,是角之子吹奏的魔鬼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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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賠償完客棧損失費用,又賺到足夠的旅費,角之子與貓頭鷹收拾行囊,前往下一處地點。

動物面具的簽名仍擺在櫃檯最顯眼的地方,然而這隊知名樂團不再光顧羽毛葉。
 
 
偶爾有旅客在別處遇見樂團,但凡是提到「羽毛葉旅店的角之子」,他們便會二話不說拔腿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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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訂萬聖節寫的項目,原本設定動物面具是萬聖節限定角色,寫一寫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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