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談】

あ與シ的相遇

那是個氣溫偏涼，相當好睡的秋夜。
他的房間就在櫃檯後方的小空間。身為附喪神的他不需要太多的生活空間，於是他把房子的大部分空間都挪作店用，只留下櫃檯後方的兩個小房間、浴室和基本上沒什麼用到的廚房。
房間緊鄰店面的好處是方便，早上他只要稍作梳洗就能直接開店，要是有小偷闖入他也能馬上察覺。
至於壞處——
「店主！！店主在嗎！！請救救我！！！」
——大概就是現在這種狀況了吧。

大半夜的還在店外頭嚷嚷是想幹嘛啊。
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他一邊在心中碎念，一邊披上外衣往店鋪走去。
拉開店面大門，一個抱著盆栽的中年男性正帶著驚恐的神情和兩行淚站在那裡。
就算是在月光下，也能看出對方身上的和服料子相當好，大概是有錢人吧。
但這不會讓他半夜被吵醒的怒火平息下來。
指了指貼在店門上的公告，他冷冷開口。
「敝店的營業時間是辰時至戌時，敢問客倌是不識字還是搞不懂時辰？」
對方完全不管他的語氣有多差，看見人出來了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請救救我！！！」
聽不懂人話嗎。他嫌惡地皺眉，但臉上戴著的紙面具掩去他所有的表情，就對方看來他只是靜靜矗立著。

忽然，他瞄到對方懷裡抱著的那個盆栽，眼睛為之一亮。
哼嗯，姑且聽一下他要幹嘛好了。
「說明下狀況。」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開始說起事情經過。
幾個月前，有人送了一株盆栽到他家，說種的是百年罕見的人蔘果，再過一陣子就會開花結果，吃了可以延年益壽。
除了壽命長短以外基本上什麼都不缺的他興高采烈地收下了。
經過細心照顧，盆栽在幾個禮拜前開花，兩天前結了小小的果實。他命下人把果實採下，但派去採收的下人卻接連慘死在盆栽前。
相信絕對有問題的他抱著盆栽直接衝來聽說不管什麼麻煩東西都會收的二手古董店求救。

聽完對方的說明，紙面具下的嘴角諷刺地扭曲起來。
人蔘果是非常嬌貴的植物，必須在深山中完全不受打擾和壓力的地方才能生長，連身為妖怪的他們都不可能時常見到，怎麼可能擺在時時刻刻都垂涎果子的人類宅邸。
放在那種地方別說結果，人蔘果不枯死才怪。
所以——
「客倌，那不是人蔘果哪。」
他環著手看向一臉震驚的對方。
「那盆栽就當是賣給我吧，我拿些等值的東西給您。」
從對方手上接過盆栽，他轉身走進店裡拿了一個以細膩手法編成繩結造型的根附給對方。
「這根附能當護身符，請好好對待她。」

對方接過根附，向他磕了好幾個頭以後飛也似地逃離店前。
抱著盆栽走回店裡，他鎖上大門。
「那孩子不是相當難搞的公主殿下嗎？」
有道聲音從層架上傳來，他抬頭望向被小心翼翼收藏著的武士刀。
「重(ヱ)，你在擔心人類？」
「……並沒有，只是驚訝你會給出那個而已。」
「呵，大半夜把我吵起來處理事情，這樣剛好吧？再說那孩子只要被侍奉得好好的確實會給人類眷顧。」
他也說過要對方好好對待她了，沒照做可不是他的問題。
「你果然討厭人類吧，堊(あ)。」
「我哪時喜歡過？只是對有禮貌的人類不反感罷了。」
把盆栽放在櫃檯上，他輕撫著葉子。 「想吞了你的人類已經不在了，出來吧。」

半晌，盆栽幻化成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模樣。幾朵像是拉長的鈴鐺的白花混在黑色的短髮中，寶石似的湛藍雙眼旁的眼眶泛著一層紅。他死咬著下唇，一副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樣子。
他把男孩攬進自己懷裡。
「好乖好乖——」
「堊，他是什麼？」
「我沒認錯的話是曼陀羅花，長在遙遠西方的一種植物。」
花呈白色喇叭狀、根部如人形，拔出來時會尖叫然後鑽回土裡。聽到尖叫聲的人會失去意識，甚至死亡。
花能夠作為藥物使用，更能當作毒藥。
「我有認錯你嗎？」
他柔聲向懷中的男孩問道。對方搖搖頭，往他懷裡鑽去，抱緊了他。

「既然來了那就幫你取個名字吧。」
他思考半晌。
「決定了，就史(シ)吧。」
「……好露骨。」
架上的武士刀吐嘈道，而他只是擺擺手。
「是歷史的『史』，同音罷了。」
抱著男孩慢慢踱步回房，他打了個哈欠。
雖然半夜被吵醒很不愉快，但能拿到稀有的植物也不算太虧。
堊抱著史躺回床上。

❖❖拉線❖❖

重說的露骨指的是シ的發音，除了史以外可以同時寫作死
「給身為毒草之一的曼陀羅花妖怪取這種名字不會有點太那啥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