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說 哲學 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
推理作家、評論家Faker（冒業）去年初寫的這篇文〈線索的結界：論推理小說的封閉形式〉實在是很有趣：

線索的結界：論推理小說的封閉形式. 推理小說存在著被外來的新線索徹底推翻真相的可能性。這討論在日本有一個...

雖然我閱讀推理小說的經驗值算是新手村等級的，但是這幾日讀臥斧的《FIX》，深深有感於推理作家在設計情節跟謎團所要仔細考慮的幾個推理要素。以前常聽推理迷說推理小說很重視邏輯推理，後來才慢慢發現，與其說推理小說重視演繹推理(deductive reasoning)，倒不如說推理小說更重視解釋(explanation)，與判斷一個解釋是否為好解釋時的一致性(consistency)。
Faker自己在噗浪上對這篇文後續的想法：

@faker102 - 在讀柄谷行人《作為隱喻的建築》，這本大概是與淺田彰的《構造與力》一樣重要的八十年...

（下收）

一開始是撈到這噗：

@amillionyears - #文摘 //法月把這狀況稱為「偵探小說的哥德爾問題」（探偵小説における...

讀了Faker這篇文後，我又更加認為推理小說很像是談知識論時，要求evidence如何提供justification所做的事情那樣。有時候，故事裡的人證、物證所提供的線索，不過是建構了一個邏輯上一致且互相支持的——用Faker的話來說——「線索的結界」罷了。要推翻整個「結界」，理論上不是不可能，根據Faker的文章，這便是在日本推理小說評價家口中所謂的「後期昆恩問題」。笠井潔與法月綸太郎各自把這個問題稱作「惡質的無限後設化」與「偵探小說的哥德爾問題」。
（日文部分與出處還可以參考日本的維基百科「後期クイーン的問題」詞條）

這樣的取名，其實很難不引起哲學人的興趣，「惡質的無限後設化」基本上就跟在做哲學時，批評一個主張或一個哲學解釋會有不好的無限後退的麻煩是一樣的。至於「偵探小說的哥德爾問題」就耐人尋味了點。根據Faker的文，法月的這個名詞指的是「作為『封閉系統』的推理小說謎團無法證明自身解答的完備性」，很難說這不是哥德爾不完備性定理(Gödel’s Incompleteness Theorem)的一個誤用，雖然這串話看起來是說哥德爾的著名定理，但是首先，「完備性」是一個邏輯上嚴格定義的概念，它指的是一個語句集合裡的每一句真話都可以（形式地）證明（而「證明」也是一個邏輯上嚴格定義的概念，但這邊先跳過）。

再者，這句話引用的似乎是哥德爾的第二不完備性，而非第一不完備性定理，也就是關於系統本身一致性的證明問題。然而，這句話不是在說一個推理故事的解謎自身可否證明它自己的一致性，而是說它可否證明自己的完備性。這就有點奇怪了，事實上，應該要改成「作為『封閉系統』的推理小說謎團無法證明自身解答的完備一致性」比較恰當。畢竟這條定理原先說的是，「這個解謎或推理本身是一致的」這句話，本身是不能證明的。第三，我們不清楚法月這邊所指的「封閉系統」定義為何，或許就是Faker所謂的「邏輯包圍網」或「線索的結界」？

我不是很擔心哥德爾的邏輯定理被誤用，因為說實在的，我更高興看到有類型小說評論家願意使用哲學概念來分析小說，這反而讓我看到哲學可以延伸的地方有多麼廣。而且既然法月都使用第二不完備性定理來分析推理小說在線索解釋上的侷限性，何不嘗試看看第一不完備性定理？或許，借用第一不完備性定理所說的，一個謎團中必定會有一句話、一條線索或甚至是一個證據在這個解謎及推理過程中是既不能被證明也不能被反證的呢？

—
發現兩件事：
1.最近我怎麼那麼愛用否定的否定這種句型啊？很難説這不是腦內文法產生器錯亂的結果XDD到底在公三小
2.原來我噗幣用光了啊！我還想說這次噗浪改版太爛惹吧？廣告一大堆XDD
——

看到噗首「演繹推理」與五樓的「誤用」，就想到不少人（比如Walter Sinnott-Armstrong）都酸過柯南道爾的誤用：福爾摩斯嘴裡說他用「演繹法」斷案，但用的推理方法其實都是歸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