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⁴🐱³🐶²
發作與相擁
 └09/21◈椿引幽明踏_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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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交加》《悲》

https://i.imgur.com/mPIZ8N7.png

  「不...我沒有辦法......」

  面色不濟的男人,嗓音沙啞而虛弱,帶著顫抖,渾身僵直的佇立在車前無法動彈,長長了的頭髮凌亂的垂落在額前,面頰削瘦了點,數日未修整面容而導致鬍渣遍布--

  其實張益屬於不太容易長鬍子的人,事實上他就連體毛也沒有很多,可以放任著鬍渣長成這樣是已經超過一周以上沒有好好整理了。

  他的視線游移著,是怎麼樣也無法直視不遠處高高掛著的心理治療的招牌,臉色也漸漸蒼白,冷汗直流,略為急促起來的呼吸象徵他此時的高度緊張與神經質。

  張益緊緊抓著他藍色的襯衫,皺褶混亂,肺臟彷彿被壓縮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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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益粗啞的喘息著,緊抓著襯衫的指尖用力到顫抖不已,他往後退了一步,後腰撞上了車門,這令他滑著蹲踞在地上,他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膝蓋,杰盡可能的試圖讓自己的呼吸恢復平順,但卻仍然是徒勞無功的。

  彷彿有人緊緊的掐住自己的氣管或是肺臟,只能夠吐出氣卻吸不入氧氣。

  振作點、振作點。

  站起來、站起來。

  這只不過是一趟正常的療程,只不過是治療罷了,專業的醫生、專業的治療,只是一場在平常不過的問診,沒什麼的。

  張益急促的呼吸著,明明腦海裡想著他現在有呼吸困難的現象,但是他卻伸出了一隻手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嘴----他不想說、他不願意說,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掌控了他的一隻手。

  掩住了口的行為代表了他強烈不願意說的意願,儘管他很清楚這是治療,正規的醫生、正規的問診,但他仍然不願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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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屬於他的想法、屬於他的記憶、屬於他的感情.......他完全不想告訴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儘管心裡很清楚對方是醫生,但是他仍然不願意就這麼赤裸裸的撕開他的傷。

  平時的他總是小心又謹慎的,從來不輕易地開口敘說著那些他小心安護著的情感隱私,而在如此受創之後,更加不願意也不可能撕開給誰看著,看著他的傷處、痛苦與脆弱。

  向他不認識的人傾訴他的痛?

  不。

  他不願意。

  儘管他很清楚他再繼續下去是不行的--嚴重失眠、噁心反胃、吃了什麼吐了什麼、凌亂的居家環境、邋遢頹廢的自己,他可以蜷縮在角落動也不動上一整天,在蒼茫的空白之中淹溺。

  在不停閃現的創口看見死亡、鮮血、屍首與悲痛的人們和淚水。

  他想他真的不該休假的,但是他被強制勒令帶薪休假,在他好不容易處理完一切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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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場反恐訓練,他爭取了許多年終於獲得的機會而帶領一支小隊遠赴美國,實彈進行的演習他們都知道那將會伴隨著高度的意外風險,就是他們也不不會想到世事無常,死亡的意外真的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炸彈提前爆炸的意外毀了一棟樓,也毀了數十位的菁英,就算沒有死也是重傷而必須退役,而在死亡的名單裡......他帶來的四個人都死了,有的當場死亡,有的在加護病房撐了一周,仍然因為嚴重的感染和過重的傷勢而離去。

  唯一活下來的是在樓外進行指揮的自己,他們都知道實戰訓練是有意外的,在每一場實戰訓練之前他們都同時更新了遺囑--而這一次遠赴卻真的成了遺囑。

  爆炸的聲響,火藥的氣味,尬然而止的通訊與雜訊,倒塌的樓,鋼筋水泥與磚頭,漫起煙霧散去廢墟--就在短短幾秒之中,再也無法挽回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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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破碎之中展開了救援行動,即便帶著期望,挖掘與搬運磚塊與鋼筋,搜救犬磚石間奔走著--即便帶著期望,隨時時間無情的流逝,生存的機會越是渺茫。

  生命的燭火悄然的熄滅。

  他們能夠聞到燒焦的肉塊,還有血肉腐敗的氣味,挖出來的遺體有的嚴重到幾乎無法稱之為人類的模樣--就是一團被壓爛的肉與骨,那味道沾染到身上幾乎數天都洗不掉的死亡的氣味。

  鐵骨錚錚的漢子在找到了親愛的夥伴的遺體而在碎石之中痛哭失聲,試圖將被擠出來的腸子塞回夥伴破開的肚子裡--他們都知道風險,艱困實戰的反恐訓練是有著高度的風險的。

  是做好了有可能會發生意外的準備,但是仍然在見到那些破碎的肉塊而淚流滿面,或是因為痛苦而麻木,帶著些微的希望,繼續挖掘廢墟,試圖在越來越少的生存時間內將尚有一口氣被困於其中的夥伴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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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眼淚似乎都隨著汗水一同流去,最後在這次小隊裡最年輕的那個青年的心電圖被死亡拉成了一條直線--他終於成為了這隻小隊最後一位存活者。

  而他必須帶著四具棺木回國、帶著四具屍首回國,他不怕接踵而來的各項針對這一次事件的文件工作,喪禮的準備還有後續的各種安排,他只怕被遺留下來的家屬們的淚水。

  他排除萬難爭取到的機會,卻給他們帶來了死亡的陰影。

  假如怪罪於自己他說不定還會感覺到輕鬆一點,假如有人對自己說為什麼活下來的只有自己,也許他還會感到輕鬆一些,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怪罪於自己,在這場慘烈的意外之中---

  他還能怎麼做呢?

  無以名狀的獨活罪惡感,他將欽點的人送入死亡,儘管理智明白這都是意外,但他他的感情仍然為這死亡而扭曲鞭撻著自己。

  假如---說太多的假如都像是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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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如此的疲倦卻無法入睡。

  就連維持儀態都成了一件勞累的苦行,但他不願意也不能將這些事情轉手給他人,在他的堅持之下他也處理著四人聯合舉行的告別式,他不想要休息,也不需要休息,他只想要讓他們的最後收尾的隆重且完美。

  他要確保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每一個流程都是完美的。

  這是他們應得的。

  雖為他們的隊長、前輩、後輩、夥伴、愛.......這是他應當要為他們做的,同時代替他們撫慰悲傷的家屬,替他們處理好身後事,關照著他們被留下來的家人與朋友.......沒錯,這是他應該要做的,也必須要做的。

  站穩,挺著腰板,成為他們悲傷之中不動搖的柱條,確保著一切都如遺屬中進行。

  他確保了自己能夠妥當的完成餘下的工作,在進塔儀式結束後一周,他被強制勒令休假,他不應該遵守這道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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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工作,他不想待在家裡。

  而他在昏暗的房子中窒息、無法動彈,只要他想他能夠站起來走出屋外,不管休假的命令去工作--但他只是縮在家中的一個角落,無法動彈,渾渾噩噩。

  偶爾他會接起電話,但更多時候是放任著電話鈴聲不停地響著,而他對此視若無睹,而手機是早就沒電了。

  他也不想開燈,燈光令人感到刺眼。

  他知道自己應該打開電燈,並且收拾屋中這一團混亂與殘局--但是他只能夠動也不動的蜷縮在角落,軟弱而無力的蜷縮在一角,卻連眼淚都忘記該怎麼流下。

  他也數不清自己究竟對著自己說了幾次站起來--但他依然或坐或跪,縮在原地像顆愚鈍的石頭,偶爾他也笑,卻不知何故笑聲出來,但很快的又收聲了。

  而終於有一天他扯掉了電話線,這屋中終於真正的安靜了。

  他在想,死亡是否會是如此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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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昏暗的空間裡,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倒不如說在很早之前,他的感到自己身周的時間似乎總在不經意的時候咬住了自己,凝固,令人無法動彈,窒息其間,而他毫無脫逃的可能,當他不用在去上班時,這樣的情況更加顯著。

  無須出門,他便動彈不得。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夠站起身來,往前邁進。

  他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如此不堪一擊。

  他第一次知道,被人抽走脊樑骨的滋味。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是會被凹折的。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總忍著眼淚,到了最後會忘記該如何落淚.........

  他想哭也想笑,他失去了情緒的控制,但更多的時候他是陰鬱著,毫無表情,停止思考,無法動彈,但卻也痛苦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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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他打破了這片僵固。

  賴彥廷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夥伴、是他的至交,也是他的專屬律師,不管是情感上的或是社會上的,都相當的重要,無人可以替代--也唯有他(在那人離開之後),也唯一剩下他可以突破那層障礙,直搗黃龍。

  賴彥廷是除了那人以外,唯一手上還握有他家備用鑰匙的人,但其實就算他手中沒有鑰匙,他也會找來鎖匠把他家的門給撬開,或是乾脆砸破他家的玻璃也要進入--賴彥廷將張益家的大門打開,屋內一片的漆黑,所以的窗戶都被拉上了遮光窗簾,沒有留下任何一盞燈。

  他摸索著將電燈打開,明亮的日光燈照亮了昏暗的屋子,莫名的讓人感覺到相當的刺眼,在適應了光線之後.........賴彥廷看到了這一貫整潔的屋子變得一片凌亂。

  地上散亂著脫下的衣物,翻倒的桌椅,吃過的餐具與餐盒,滿了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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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則上張益並沒有潔癖,但至少會將物件都收拾好,放在他該有的位置上,是這是他自小家養規矩帶來的習慣,而且他不喜歡住家有食物帶來的骯髒,畢竟吃食的殘渣腐敗會帶來蟑螂、螞蟻或是蒼蠅。

  而遺留在水槽邊的餐盒已經有些許氣味傳出了。

  賴彥廷皺著眉毛--也許他應該要更早過來的--但是他手上還有關於他們遺孀後續的法律問題在處理,抽不出身來。

  這段時間他們是靠著電話連繫的,直到他再也打不通電話之後,他才決定闖進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賴彥廷又看了一眼水槽,走過了亂七八糟的現場,滿屋子尋找張益在哪裡。

  一樓沒有、二樓沒有--

  賴彥廷最後是在二樓往三樓的拐角處找到了張益,高大的男人抱著膝蓋捲縮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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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之間,賴彥廷的呼吸一滯。

  在短暫的一瞬間,他是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該如何對應這樣的狀態..........但是將臉埋在膝蓋之間的男人在聽見聲響之後,緩緩的抬起頭來。

  剛毅的臉看起來憔悴,面頰比他休假之前更加的凹陷,抹不去的黑眼圈深深的陰影抹在眼袋上,沒有修整面容而有些鬍渣,看起來疲倦不堪,銳利的眼神亦是失去了以往的神采,黯淡而疲倦。

  張益靠著牆壁緩緩的站起身來,很久沒說話的他嗓音暗啞,似乎略帶著困惑的道著:「怎麼了?.....是不是後續有什麼文件要我協助的?還是.....?」背脊貼著牆壁,彷彿不靠著就無法好好的站立似的。

  賴彥廷咬著嘴裡肉,讓自己清醒振作一點,他一把抓住張益的手腕,雷風厲行的拉著他往二樓的浴室走去。

  「洗澡,換衣服,我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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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彥廷從衣櫃裡給張益翻出了乾淨的衣褲,而張益從頭到尾只是佇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動作,沉默著面無表情,任由著他將自己連同衣物推入了浴室。

  彷彿只剩下聽從指令的力氣,張益緩緩的脫下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穿了幾天的衣服,聽著賴彥廷的指示,洗澡、換衣服。

  而這段時間的賴彥廷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又或是他手上需要做點事情才不至於飆淚出來,他在他們的屋子裡四處走動著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將倒下的家具扶正--處處都是那人的痕跡。

  怎麼就這樣--就去了呢?

  訓練時的意外,人為的疏失,這樣莫名其妙地身亡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點,雖然也算是因公殉職,但這樣的因,莫名就讓人相當無法接受,賴彥廷咬著下唇,將收好的衣服全部扔到洗衣機裡去洗。

  接著又回到廚房去清洗水槽裡的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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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彥廷收拾得很快,但大致上收好後也差不多一個小時了。

  但一個小時了,浴室的水聲還有,但人卻還沒出來,這讓他又是直接闖進浴室裡,卻沒有預期中該有的熱蒸氣--張益站在蓮蓬頭下淋著冷水,這是叫他想罵也不知該如何罵。

  尤其是看到自己闖進來後,那露出一副恍然回神的模樣,就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所能夠做的只有關掉冷水,把人拉出潮濕又冰涼的浴室,拿起浴巾給他一陣胡擦,兼之吹頭髮,看著他的朋友只是沉默地任由他動作,一直到拉出門,坐上車,都是一副神遊他方的木訥模樣。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否正確。

  但他唯一知道得一件事,就是他必須做點什麼來打破僵局........或許會很粗暴,但是至少得要讓他知道張益現在究竟怎麼了--儘管他很清楚他十之八九是出現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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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彥廷駕駛的車在長長的道路上奔馳著--



  而他只能夠束手無策的看著這倒映在池水面的景象,還有因為恐慌加上連日失眠,身體精神狀況都岌岌可危的張益,最終因為過度換氣症候群而昏迷的畫面。

  他的眼淚滴落在水面,打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交錯,而那又深又清透的水面已經再也看不見任何過往的畫面了。

  他從未看過張益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他也從未想過那樣一個剛毅的男人會轟然倒塌,被那些超出太多的痛苦與折磨擊敗,再也無法承受,有的時候他的確會將張益的剛毅視作太理所當然的,他總是自然的流露出想讓人仰仗的氣息。

  他想要緊緊地用抱住他。

  但身在陰陽兩界的他們,擁抱是奢望--自己的確是死了,這是自他清醒以來感受到死亡是如此的深沉黑暗與冰冷。

  「我想見他.......」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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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茶花的少女佇立在池水的另一端,她注視著,眼淚一滴滴的淌落,流入了池水之中,讓那深水淹溢。

  悲傷的泣音,讓那苦澀悲痛的淚水鋪出了一條水路,連接著那陰陽交錯的夢中--山茶花的和服振袖輕揚翩翩似蝶翅飄飄,蒼白手指搖指那水路的盡頭,艷紅的山茶花沉浮於水中,鮮豔似血。

  跪在池水邊的男人蹣跚起步。

  踏上那彷彿無盡沿伸的苦澀水路,淚水滴落,隨著步伐在水面波動漣漪,直向遠方而行。


   彼夢盡頭,淚水鋪路,唯一渴求的.......

                 是再一次的擁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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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喜交加》❖《悲》-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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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交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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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益不是很確定自己現在身在哪裡。

  他在東隆街的這個家裡,但也不是,張益靠在二樓的陽台外看著屋外--屋外是一片白霧濛濛,像是前幾天的在迷霧之中尋路的夢境,但肯定是不一樣的地方吧?而且基本上他像是被困在這裡一樣,像一座孤島,這個家以外便是廣闊的水域,清澈而深。

  他當然也不會像是追尋那片黑暗一樣的跳水一探究竟。

  因此只能夠等待。

  而且方才他還被迫看了一場像是電影一樣的回憶錄--或許是好的,讓他能夠審視自己在那段時間的精神狀態究竟有多麼糟糕,這種感覺相當的微妙,看著自己崩潰的過程。

  確實是相當的讓人難以形容的古怪。

  他甚至在賴彥廷登場的時候笑了,也多虧了他,那時候也只有他可以發狠似的把自己直接揣去看醫生吧,雖然到最後他也沒有掛過一次精神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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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益看見了鮮紅的山茶自深水底緩緩的浮出,從他的家門口一路沿伸,鋪成了一條樁花小徑,他看見了遠方浮出的山茶花,接軌著這條小徑,連接的這條道路會通往哪裡呢?

  這是要讓他沿著那條小徑而去嗎?

  張益雖然帶著幾分疑惑,但是他還是離開了陽台,往一樓走去,周圍一片白霧朦朧,張益推開了那扇紅色的鐵門,赤裸著的腳踏上了水面上漂浮著的紅色山茶花,微微的陷了下去。

  冰冷的水淹過了腳踝,但是沒有繼續往下沉,踩起來還算是穩當安全,張益他看著消失在白霧之中的山茶小徑,鮮豔盛開著的山茶花是引路的信號,儘管他沒有看見那少女,但是在稍早的時候他的確有聽見那女孩哭泣的聲音。

  在他從這個白霧中的房子裡的這張床上睜開眼之前,少女憂傷的哭泣聲在耳邊悠悠的迴盪著。

  張益踩著緩慢的步伐,走上了水上的山茶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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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水中傳來了細微的聲響,冷涼的水流動著滑過雙腳的幾乎,冰涼而思華,赤裸的足踩在花瓣上的柔軟,是漂浮在水中的卻不會下沉,奇異的小徑,四周一片白茫茫。

  到底要往哪裡延伸呢?

  張益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微微瞇起眼睛,豎耳細聽著,他聽見了水聲、聽見了腳步聲,嘩啦嘩啦的,急促而慌忙似的,自山茶小徑的另一端傳來,自濃濃的白霧那端傳來..........

  不會是那個少女的。

  張益很確定不會是那輕盈的幾乎無聲無息的少女.......那麼,就只有他了。

  下一秒,張益邁開了腳步,往前奔去。

  水聲漸近,身影漸明。
          嘩啦嘩啦--

  相擁的兩人,在水中,在山茶小徑中,摔成一團。

  冰冷的水,柔軟的花,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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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在夢中才會如此的溫暖吧?

  張益緊緊的抱住撲倒了自己的人,原本他以為會像是之前一樣的冰冷,但是他感受到了寒冷只有身下的這片水汪,而緊緊抱住自己的這個男人的體溫卻是如此的溫暖火熱,彷彿他還活著一般的溫暖。

  還哭的像個傻子。

  張益抓住了他的後頸,親吻著他的額角,也不知道這人跑了多久,身上帶著汗水的味道,他能夠感受到緊貼在胸口的心跳是如此的劇烈,大口喘著氣而起伏著的身體,哭的跟哀鳴的大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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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什麼?」

  張益輕緩地用拇指抹掉了順著他面頰滑下的眼淚,大部分的時候這人總是笑的沒心沒肺似的--但一但哭起來真的是挺驚天動地的,雖然次數不多,哭得這麼可憐樣,是叫自己拿他怎麼辦才好?

  怎麼在夢中見面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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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他也不說話,就是一個勁兒的搖頭掉眼淚。

  最終張益乾脆不在追問了,只是揉了揉他的耳朵,放任他去哭,任由對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抓的力氣大的連自己都感覺有些疼了),渾身溼透的兩個人,在那柔軟又冰冷的水中山茶小徑徐步而行,張益拉著他一步一步的往自己來時的方向走去。

  白色的迷霧仍然未散,腳底下鮮豔的花朵便是指引他們不迷失的方向,走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時間,張益終於看見了那盡頭孤島一般的房子,還有敞開著的紅色鐵門。

  這算是到了家嗎?

  張益想著,拉著對方上了二樓,而那人倒是不哭了,醜著一張花臉,焉了的似的喪著臉緊緊跟著自己,悶不吭聲地讓自己將濕透了的衣服脫掉,褲子連同內褲一起被自己扯下腳踝,那人卻遲遲沒抬腳,張益伸手打了他小腿一巴掌,令道:「抬腳。」

  王志朗這才老實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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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將王志朗剝了一個精光後,張益這才動作俐落的將自己也給脫光了,他拉著溼透的對方一起進入浴室,打開了蓮蓬頭,溫暖的熱水帶出了氳氳水蒸氣,張益順手也將浴缸的熱水一併放了。

  張益在將熱水灑到對方的胸前時兩指夾住他的雙頰用力捏了他的醜臉一把,沉地一笑,「擺的這張臉給誰看?」而王志朗只是將額頭靠在張益的肩膀上--溫暖,不像像前幾天那樣的燙人。

  那種燙人的溫度或許是叫人警覺的,有時太過於強烈的提醒讓人認知,但如今在這現實與非現實的交錯裡,這種溫暖讓人不由得軟弱下來,他其實原本都是想要笑著渡過這每一分每一刻,可是現在卻只能哭喪著臉。

  王志朗啃咬著張益的肩膀,像是抱怨似的喃喃道著:「你前幾天簡直要燙死我了,我都以為我會被燙的脫下一層皮......」

  張益只是輕哼著,親吻著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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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聲之中,他們相依靠著,細碎的耳語著,交換著之前那四天的冷與熱--而當時的他們都隱藏的很好,不管是被凍的發疼或是燙的發痛,他們都隱藏的很好,並且無比渴望著那些所有帶著疼痛的接觸與親吻。

  而他們終於觸及了核心時,張益只是靜靜地聽著他說--他們都必須要面對的事實,張益看著王志朗抱著膝蓋泡在浴缸裡,而他只是坐落在浴缸邊緣,一隻手搭在他的膝蓋上,沙啞低沉的嗓音淡淡的道著:「都過去了。」張益不介意被他看到那些過去,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不要看吧。

  但也許這又是他們相見所必須支付的代價。

  只是這一次在心情上支付出去的代價更多的人也許是這哭喪著臉的傢伙,張益伸手將他沾黏在額頭上的黑髮撥到額後,彎下腰親吻他仍然皺著的眉間,將下巴靠在他的頭頂上。

  而浴缸中的人將坐在浴缸旁的人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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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熱的水溢了出來,淹過了浴室的磁磚地。

  王志朗只是執拗的吻住了張益--他想要緊緊的抱住這個被遺留下來而傷痕累累的男人,他知道明天他還會在看到什麼--不過他想著,自己明天不會在哭喪著臉了。

  明天也是最後一天。

  他仍然要感謝著些什麼,在最終結束之時,他仍然能夠擁有兩天的時間......能夠緊緊的抱住張益,還是如此的溫暖,就彷彿他還活著,將這一年最後一點的溫暖,全部留給他。

  在自己緩而重的將將自己插入張益的體內時,那一份溫暖讓人想哭又想笑,在這一刻他能夠假裝自己還是活著的,將最後的溫暖留給他。

  「這可不會寒氣入體了吧?」

  王志朗總算是笑了,眼角帶淚,笑的露出了那顆招牌的尖銳虎牙,而張益只是笑著,吻住了那帶淚的桃花眼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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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鹹的眼淚,此時卻感覺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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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喜交加》❖《喜》-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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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喜交加》Day1-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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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茶少女坐在熟睡的你的身旁哭泣著,悲哀的哭聲將會讓你夢迴從前,夢見自己過去最為悲傷的一段記憶。

  假如你悲傷的記憶是與逝去之人(寵物也可)有關聯,那麼山茶少女的眼淚將會成為一盞盞的引路燈,引著他們來到拜訪你的夢境,以慰藉為此感到悲傷的你。

  對於已逝去之人來說,他是實際來到玩家身邊,但對玩家來說是一場夢境,夢中的他就如活著一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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