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あ與シ與ヱ的古董店
@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1:14 AM
Thu, Sep 17, 2020 3:40 AM
3
【超能大學】
前日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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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1:26 AM
四宮未明從小就隱約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並不是自己從出生就沒有母親，或者父親和哥哥是少見的非超能力者的關係。
他多少察覺，自己對父親的「喜歡」好像跟哥哥或同學的都不一樣。
只是年紀尚小的他還不能分辨那有什麼不同。
另外一點，未明知道自己似乎非常討人喜愛，但他也同樣無法明白這是為什麼。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啊，為什麼大家都理所當然的對我好？
向父親詢問，也只得到「大概是因為未明很可愛吧」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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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1:41 AM
Wed, Sep 16, 2020 1:55 PM
問了哥哥，哥哥像是絞盡腦汁一樣地皺著眉頭回答。
「可能是體質一類的？」
雖然還是覺得不太對，但不管是詞彙量還是生活經驗都不夠的未明只能姑且先這麼認為。
上了小學，身旁對他抱著無條件的好感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越來越多了。
「今天有不認識的叔叔跟我問路。」
然後，某天未明放學回家時這麼說。
「雖然我回答不知道，可是叔叔還是希望我能夠上車幫他帶路。」
聞言，真昼和曉都臉色慘白。
那可是相當經典的拐小孩的方法啊！
未明能平安回家真的是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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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1:53 AM
Thu, Sep 17, 2020 5:27 AM
曉衝上前確認未明身上沒有被留些什麼奇怪的東西，還有有沒有東西被對方順走了。
真昼後知後覺地發現要是不好好保護未明，總有一天會出大事。
從那天起，曉天天牽著未明的手陪他上學，直到他出國唸書；堅持是順便練體力的真昼則是每天放學都會走去小學接送。
未明小六那年，他被班上的女同學在滿開的櫻花樹下告白。
從頭到尾只有和對方以朋友的方式相處的未明相當誠實地告知只有把她當朋友而已，對方就哭著跑走了。
未明滿頭問號。
他明明對全部的人的態度都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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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1:59 AM
Wed, Sep 16, 2020 12:29 PM
隔天，對方像是沒事人一樣的繼續向未明示好。
未明這才開始感到恐懼。
一般來說，告白失敗應該不是這個反應才對的吧？
這到底是什麼體質？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討人喜歡」的程度了吧？
然後，他突然想到，這該不會是超能力的一種吧？
這種體質在超能力已經變成日常的世界中也還是很常見，就算是其他超能力的持有者也有可能有這樣的體質。
所以未明一開始並沒有往這邊想，原本就沒有超能力的真昼和曉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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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2:33 PM
升國中前的假日，四宮一家去了醫院詢問專業的意見，確定了他們一直以為只是體質的東西其實是未明的超能力。
「這孩子以後大概會長成相當罪惡的男人。」
醫生半開玩笑地說。
未明移開視線。
開心不起來，不如說很困擾。
在知道他人的好意可能只是因為超能力作祟這種事之後，自己還能夠去愛人嗎？
他不敢去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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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2: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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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2:45 PM
Sat, Sep 19, 2020 5:06 PM
升上國中，未明仍然對大部分人溫柔以對，但同時他也默默拉開了一些距離。
知道別人的好意可能並非真心真的太可怕了。
害怕不是真心的對待，卻也同時對孤身一人的狀態抱持著恐懼。
所以他也只能用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和所有人相處。
然而即使如此，未明還是時不時會碰上騷擾事件。
塞滿鞋櫃的情書、在情人節和聖誕節被硬塞的巧克力還有三不五時的告白都還只算是最輕微的了。
騷擾電話、學妹或者同學甚至認得臉但不是那麼熟的人的跟蹤也是時常有之。
大部分的跟蹤者都被父親和鄰居的姐姐幫忙趕走了，但偶爾還是有特別死纏爛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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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00 PM
Wed, Sep 16, 2020 3:03 PM
在未明向父親訴說這樣的困擾後的幾天，有人來按了四宮家的門鈴。
是父親在軍中認識的舊友，說是父親特地拜託他來教未明防身術。
他驚訝地看向父親，父親苦笑著說，自己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跟人動手動腳了，再加上曉已經出國唸書，他能為他做到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緊緊抱住父親，未明對父親的關愛感動得有些想哭。
要感謝的東西真的太多了，多到他只能說出一句「謝謝」而已，但他相信父親明白他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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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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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36 PM
Thu, Sep 17, 2020 5:28 AM
未明國三時，哥哥透過視訊告訴他和父親，他交男朋友了。
他笑著祝福他，但心裡某處偷偷羨慕著哥哥。
真好，我這輩子也能像那樣的談戀愛嗎？
升上高中，未明的煩惱依舊，但他基本上習慣了。
有告白就拒絕；遇上跟蹤就想辦法躲，然後繼續和所有人維持著不冷不熱的相處模式。
周旋在學校、社團和家裡，未明同樣忙得團團轉。
每天和父親一起的用餐時間是他最幸福的時刻，看著父親開心地吃著菜餚，未明的心情就很好。
做菜給家人吃，而且是會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真的會很有成就感。未明多少理解為什麼哥哥那麼喜歡做菜給男友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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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1:54 PM
Thu, Sep 17, 2020 5:30 AM
然而，最近未明開始收到很多告白信。
寫的盡是某處的風景很好，如果可以和未明一起看該有多好等等。
只是如此的話他早就習慣了，從國小開始這類的書信就沒少過。
但問題是，這不是塞在他的鞋櫃裡的。
未明幾乎沒有告訴同學自己家的地址，所以應該這不會是同學或同校生。
再加上信裡的景色大多是要開車前往的地方，真昼判斷恐怕是成年人。
未明忍不住皺眉頭。那個人想對未成年人出手嗎？
只是單單收到書信的話就算報警，警察能幫的也不多。
於是未明決定姑且先放個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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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2: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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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2:22 PM
半個學期過去，某天未明回家被真昼詢問，是不是有和誰約好要出去。
他愣了愣，然後搖搖頭。如果有這種約定，他不可能不告訴父親。
聽見回答的真昼皺起眉頭，然後告訴了他有人過來家裡，聲稱要來接未明出去。
未明倒吸一口氣，抱著書包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蹲了下來，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算什麼……」
如果爸爸不在家裡的話，那個人該不會是想在家裡等到自己回來，然後直接帶走吧？
越想越覺得可怕，琥珀色的雙眼泛起一層淚光。
父親伸手摸摸他的頭，眼底盡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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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2:35 PM
Thu, Sep 17, 2020 5:08 AM
過了將近兩週後，未明和平常一樣結束了社團活動，騎著腳踏車回家。
路上飄起了太陽雨。
想著雨並不大的未明沒有換上雨衣，靠著學校的運動外套多少擋點雨。
在家門口前停下，父親沒有站在門口，大門卻是開著的。
一絲不安掠過心底，未明小心翼翼地走進家裡。
「爸爸？」
他踏進客廳，迎接他的並不是父親一如往常溫柔的招呼。
「未明君，你回來啦！」
男人站在客廳左側，笑著和他打招呼。
但未明的視線沒有落在男人身上。
鮮血幾乎濺滿半個客廳。 男人手上拿著染成紅色的利刃，父親倒在血泊中，明顯已然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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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3:00 PM
Wed, Sep 16, 2020 3:00 PM
未明尖叫一聲，轉身衝出家門。
慌張地從書包裡撈出隔壁家的備用鑰匙，他跌跌撞撞地跑進相熟的鄰居家中，剛好撞上晾完衣服從後陽台回來的鄰居姐姐。
「未明？怎麼了？」
「爸爸……爸爸他……」
被殺了——
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未明只說了一句話便大哭起來。
為什麼爸爸非死不可？
那個人是誰？
胸口好痛，心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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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3:2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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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3:38 PM
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黑。
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鄰居站在窗戶旁，似乎剛講完電話。
「藤原姐姐……」
聽見未明低低地呼喚，女性頓時停下抽泣，三步併兩步的跑了過來，握著未明有些發涼的手。
「未明，你醒了！我、我馬上叫護士過來……」
說罷，她按下呼叫鈴，通知護士未明醒來的消息。
然後她抹抹臉上的眼淚，用目前能發出最冷靜的聲音和未明說，晚一點警察會過來問身為第一發現者的他一些問題。
「如果很難受的話隨時跟姐姐說哦。」
「……好。」
他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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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Sep 16, 2020 3:45 PM
Thu, Sep 17, 2020 5:31 AM
沒多久，警察就來了。
他們說明了向犯人第一步偵訊出來的口供。
女性聽著在未明耳中聽來簡直荒謬至極的口供，氣得直跳腳。
「四宮先生哪是這樣的人！」
而未明只是低著頭，面無表情。
那個人是之前一直塞信過來的人，是一個禮拜多以前直接跑來自己家然後被爸爸趕走的人。
所以那是針對我的跟蹤狂？
所以……所以，爸爸，是我害死的……？
想到這裡，未明突然覺得全身發冷。
是啊，因為我的能力，所以才惹上那個人。
所以爸爸才死了。他是我害死的。 大顆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未明摀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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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3:56 PM
Sat, Sep 19, 2020 10:51 AM
好難受。
好不想面對。
心思紊亂的未明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鄰居的姐姐和警察很擔心地喊著他。
「四宮君，還能回答我們一些問題嗎？」
年輕的警察一臉擔憂和心疼。
未明認得他，他是常常在學校外站崗的警察。
有些遲疑的點頭，對方翻了翻手冊，開始向他提問題。
「首先，四宮君認識他嗎？」
未明點頭。醒來之後他想起來了，自己確實見過那張臉。
那是自己偶爾會去買東西的攤車老闆，但並不是每天都會造訪的熟人。
拿起筆在手冊上寫了些什麼，對方繼續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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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10 PM
「四宮君跟他是什麼關係呢？」
「老闆跟顧客……只有這樣而已，沒有更多了。我沒有跟他很熟。」
沒錯，只有這樣。他根本不知道對方那堆幻想是怎麼生出來的，也不想知道。
在幾個問題過後，結束問話的警察用拿著的原子筆筆端敲敲自己的右側額頭。
「跟對方的證詞有不少衝突呢。」
收起手冊，警察們表示再次訊問過犯人以後會再來報告。
向未明點頭致意後，他們就離開病房了。
未明覺得很疲倦，但睡不著，也不想睡。
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染滿鮮血的客廳和倒在地上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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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17 PM
Tue, Nov 24, 2020 10:00 AM
未明睜著眼睛，消磨過有著和自己名字一樣稱呼的凌晨，也度過和哥哥的名字相同的破曉時分。但和爸爸同樣名字的白晝似乎永遠不會到來。
他整夜未眠。
早上吃過早餐，警察們再次來到未明的病房，要和他比對證詞。
「未明！」
隨著一聲急切的呼喊，病房門被拉開。站在外面的是還拖著行李箱的曉和男友。
鄰居姐姐看見曉，便向他奔去。
「曉！四宮先生……四宮先生他……」
哥哥輕輕搭上她的肩膀，用帶著疲倦和些許哭腔的沙啞嗓音勸她先休息一下。
然後警察們一邊重新說明事件經過，一邊向未明比對兩方證詞有出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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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27 PM
Sat, Sep 19, 2020 10:50 AM
「四宮君只是他的顧客沒錯吧？」
「嗯，我只是偶爾會去他的攤子買菜而已，大概一個禮拜1、2次。」
未明用眼角餘光瞥見哥哥的臉色很難看。憤怒、蒼白、痛苦，但更多的是自責。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能力的話，哥哥也不會這麼難過了……
能力……對了。
想到了什麼的未明抬起頭，看向警察。
「請問我能和對方見一面嗎？我有話想對他說。」
「未明——」
哥哥乾澀的呼喊插了進來，他轉頭看向曉，眼底有著淡淡的決意。
「哥不放心的話就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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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34 PM
Wed, Sep 16, 2020 4:36 PM
曉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他們從醫院移動到暫時關押著犯人的房間，看見未明的犯人露出了相當開心的表情，嚷嚷著未明君果然很關心我云云。
未明垂著眼，輕輕地詢問旁邊的警察。
「這個人有可能被判死刑嗎？」
「呃、根據我國目前的法律，可能……」
「……我知道了。」
抬起頭，未明看向欣喜到旁邊似乎有花朵飄散的犯人。
不能原諒。
「吶，你喜歡我對嗎？」
「沒錯！我最喜歡未明君了——等我能離開這裡我們就能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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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36 PM
輕輕捲著自己紅棕色的髮絲，未明淡淡地開口。
「那我說的話你會一輩子記得對嗎？」
「會！絕對會！」
男人雙手交扣，用著在等待獎賞的眼神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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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39 PM
「那麼，我
最討厭你
了。」
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
我會討厭你一輩子。
」
說完，未明轉身牽起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既然對方對自己執著到不惜殺人的程度，那麼自己說什麼他一定會聽。
而能夠對他造成最大傷害的就是自己的厭惡。
不會被判死也無所謂。
他要他抱著被狠狠甩掉、被徹底討厭的折磨一輩子活下去。
這是他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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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 Sep 16, 2020 4:4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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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47 PM
Wed, Sep 16, 2020 5:10 PM
直到父親的葬禮結束，未明還是沒有什麼真實感。
總覺得父親下一秒還是會從房間裡走出來，問他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
但走遍家裡所有的房間，仍然不見父親的身影。
未明窩在父親的房間，對著還淡淡飄散著父親氣息的地方，他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過去學過的詩句從腦海裡跳了出來。
正當未明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哥哥從外面走來，告訴未明他和男友要開始整理爸爸的遺物，要他暫時先待在鄰居家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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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50 PM
整理遺物。
是啊，爸爸已經死了，自己親眼看見的。
隨手拉起一條父親以前用過的披肩，未明乖巧地點頭，走向鄰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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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4: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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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01 PM
Wed, Sep 16, 2020 5:02 PM
待在鄰居家裡，未明仍然感到焦慮和不安。
喘不過氣，腦袋裡的聲音聲聲指責著。
爸爸是你害死的。
都是你。
即使摀住耳朵，聲音還是在腦中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逼自己閉上眼睛，不到10分鐘就又被血淋淋的影像嚇醒。
未明盯著自己的手，腦中的聲音緩緩開口。
你怎麼還活著？
怎麼可以活著？
「……」
於是未明選擇打個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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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03 PM
他走進浴室，坐在馬桶上，扭開水龍頭，開始在洗手台裡蓄水。
拆下刮鬍刀的刀片，他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讀秒倒數半小時。
沒有人進來浴室找自己的話就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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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17 PM
讀秒結束，未明用力朝自己的左手手腕割了下去，然後把手放進了已經開始溢水出來的洗手台裡。
傷口很痛。
但心中像是被用刀剜掉一塊的地方更痛。
未明閉上眼。
這樣能見到爸爸嗎？
會被罵吧。
但這樣也好，他好想再見到他……就算會被罵也沒有關係。
隨著失血程度的加重，他的意識緩緩沉入黑暗中。
太好了，沒有再看到都是血的客廳和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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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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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22 PM
Wed, Sep 16, 2020 5:26 PM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又再醒了過來。
看著手腕上的繃帶，他只是嘆氣。
沒死成。
他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蓋在身上的棉被。
房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沒一會房門就被打開了，曉走了進來。
他坐在床邊，伸手抱住未明，聲音嘶啞地。
「未明……不要連你都丟下我……」
丟下。
未明的手指動了動。
他並不是真的想丟下哥哥。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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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30 PM
Wed, Sep 16, 2020 5:32 PM
「……但爸爸是我害死的。」
顫抖著的指尖輕輕拉住哥哥的衣角。
害死爸爸的我怎麼還可以像沒事人一樣的活著？
那是最重要的家人，是絕對不能被取代的人。
然後那個人因為自己的關係死了。
不能原諒。
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曉加重了抱著未明的力道，哽咽著搖了搖頭。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沒有趕回來的我也害死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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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36 PM
未明的聲音慌張起來。
「不、不是……哥沒有……」
那不是哥哥的錯。會忙成那樣也不是哥哥自願的，在工作跟課業的夾擊下，不能飛回來是意料之中的狀況。
「那你也別說這種話。」
輕輕撫著未明的背，曉低低地，唱起父親教會他的搖籃曲。
聽見懷念的旋律，未明開始啜泣了起來。
那是爸爸在自己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會唱的歌。
一開始只有未明，後來曉也跟著哭了起來。
從幾乎無聲的抽泣到放聲大哭，兄弟倆足足哭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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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Wed, Sep 16, 2020 5: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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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2:42 AM
隔天，未明被同樣雙眼紅腫的曉牽回四宮家。
出來迎接的男友敲了一下曉的頭，嘟著嘴抱怨了一句要出門好歹先說一聲。
曉低聲道歉後被男友摸了摸頭，然後告知他東西都整理好了，隨時能走。
「哥已經要回去了嗎……」
說得也是，哥哥還沒畢業，而且還有工作，怎麼可能一直陪著自己。
轉過身抱住未明，曉開口。
「不只我們。」
「咦？」
聽見意料外的答案，未明錯愕地抬頭，正好對上曉堅決的目光。
「你也要跟我們一起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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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2:4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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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2:50 AM
在飛機上，未明才知道自己的護照、簽證，甚至學校的休學申請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全部辦好了。自己的行李也被先整理好了。
說老實話，驚嚇大於驚喜。
未明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哥哥行動力這麼驚人。
曉慎重地向他道歉，說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張，沒有詢問過任何未明的意見，非常的對不起他。
輕輕搖頭，他要哥哥別太在意。他知道那是哥哥的關心，也知道如果自己繼續待在老家的話那個打賭的後果可能會越來越嚴重。
鄰居家的姐姐也不是每分每秒都能待在家裡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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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2:57 AM
於是他們回到了曉和男友同居的小公寓，一起把行李搬上二樓，開始三個人的同居生活。
帶著未明，曉先和房東打過招呼，告知之後家裡會多一個人住。
熱情的房東太太笑著答應了，然後捏捏未明細瘦的手臂，表情嚴肅地要他多吃點。
之後，曉和男友分頭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未明，除了讓他在家裡好好休養，也帶他去醫院找諮商師談談。
雖然偶爾還是會偷偷地和自己打賭，但在家裡幾乎一直都有人在的狀況下，那些賭注基本上都不了了之。
漸漸地，未明原本緊皺的眉頭才開始慢慢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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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03 AM
Thu, Sep 17, 2020 3:03 AM
他學著去摸索其他的興趣，總是在腦中盤旋的聲音也開始聽不太見了。
只是未明的不安感依舊，不管走到哪裡都繫著父親送的波洛領結，也一直披著父親留下來的披肩或針織外套。
在三人一起生活的半年後，曉的男友拿了手機坐到兄弟倆旁邊。
「吶，我說小鬼頭那個是超能力吧？」
兄弟兩人露出同樣滿頭問號的表情看向他。
是超能力沒錯，不同於其他方便的超能力，這個體質一直困擾著未明。
但為什麼現在突然提這個？
「所以怎麼了？」
曉一邊問一邊湊過去看男友手中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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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09 AM
看著看著，他驚訝地睜大眼睛。
然後他拉拉未明，把手機遞給他。
螢幕上顯示的是某間大學的招生廣告。
超能力者的大學。
培養優秀的能力者和指導未來可以選擇的出路。
並且教會學生們該怎麼正確控制並使用能力。
未明看著招生廣告，同樣一臉驚訝地抬起頭。
他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沒有想過自己能力或許能夠被控制，更沒有想過自己的能力或許能在哪裡幫上某人的忙。
對方痞痞地咧嘴一笑，伸手摸摸他的頭。
「小鬼頭的那個能力只要可以好好控制就萬事大吉了吧？」
兄弟兩人同時抱住他，異口同聲地向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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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23 AM
自己真的很幸福。
未明總算能夠這樣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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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28 AM
在那之後，曉順利拿到碩士學位。
但他毅然決然放棄在本部的工作，請調去設立在和老家同縣市的分部。
未明慌張地告訴哥哥大可不必做到這種程度，但對方板著臉說他非做不可。
深知哥哥有多固執的他只能乖乖聽話。
在兄弟倆正在整理行李時，未明發現連哥哥的男友也跟著開始處理掉一些不常用的家具。
曉一問之下才發現對方也打算一起跟過去，而且連簽證都辦了。
「開什麼玩笑，你們該不會想丟下我吧？」
撇撇嘴，男友環住曉的肩膀，半撒嬌半抱怨地說道。
曉失笑出聲，抱了回去。
「我不會再丟下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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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Sep 17, 2020 3:2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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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39 AM
事隔一年，他們終於能好好面對父親逝去的場所，三人合力把四宮家重新整理一遍。
重要的、絕對不想丟的遺物收妥在父親房間的櫃子裡，其他的全部捐獻出去或送給親戚們。
看著整理乾淨的房間，未明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麼也一起被清理掉了。
但是，感覺輕鬆多了。
他走進父親生前常和自己待的書房，看著堆在書桌上的教科書。
該開始準備考試了。
就算是這樣的我，也能夠和平常人一樣的繼續活下去。
說不定也能夠在某個地方幫上人。
該繼續往前走下去了。
妖夜◆あ與シ與ヱ的古董店
@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40 AM
爸爸，我長大了吧？
看著桌上的全家福，未明終於釋然地微笑。
妖夜◆あ與シ與ヱ的古董店
@Uehara_Fusei
Thu, Sep 17, 2020 3:40 AM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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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談3
並不是自己從出生就沒有母親，或者父親和哥哥是少見的非超能力者的關係。
他多少察覺，自己對父親的「喜歡」好像跟哥哥或同學的都不一樣。
只是年紀尚小的他還不能分辨那有什麼不同。
另外一點，未明知道自己似乎非常討人喜愛，但他也同樣無法明白這是為什麼。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啊，為什麼大家都理所當然的對我好？
向父親詢問，也只得到「大概是因為未明很可愛吧」的回答。
「可能是體質一類的？」
雖然還是覺得不太對，但不管是詞彙量還是生活經驗都不夠的未明只能姑且先這麼認為。
上了小學，身旁對他抱著無條件的好感的人——不管認識不認識——越來越多了。
「今天有不認識的叔叔跟我問路。」
然後，某天未明放學回家時這麼說。
「雖然我回答不知道，可是叔叔還是希望我能夠上車幫他帶路。」
聞言，真昼和曉都臉色慘白。
那可是相當經典的拐小孩的方法啊！
未明能平安回家真的是謝天謝地。
真昼後知後覺地發現要是不好好保護未明，總有一天會出大事。
從那天起，曉天天牽著未明的手陪他上學，直到他出國唸書；堅持是順便練體力的真昼則是每天放學都會走去小學接送。
未明小六那年，他被班上的女同學在滿開的櫻花樹下告白。
從頭到尾只有和對方以朋友的方式相處的未明相當誠實地告知只有把她當朋友而已，對方就哭著跑走了。
未明滿頭問號。
他明明對全部的人的態度都一樣啊？
未明這才開始感到恐懼。
一般來說，告白失敗應該不是這個反應才對的吧？
這到底是什麼體質？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討人喜歡」的程度了吧？
然後，他突然想到，這該不會是超能力的一種吧？
這種體質在超能力已經變成日常的世界中也還是很常見，就算是其他超能力的持有者也有可能有這樣的體質。
所以未明一開始並沒有往這邊想，原本就沒有超能力的真昼和曉更是如此。
「這孩子以後大概會長成相當罪惡的男人。」
醫生半開玩笑地說。
未明移開視線。
開心不起來，不如說很困擾。
在知道他人的好意可能只是因為超能力作祟這種事之後，自己還能夠去愛人嗎？
他不敢去細想。
知道別人的好意可能並非真心真的太可怕了。
害怕不是真心的對待，卻也同時對孤身一人的狀態抱持著恐懼。
所以他也只能用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和所有人相處。
然而即使如此，未明還是時不時會碰上騷擾事件。
塞滿鞋櫃的情書、在情人節和聖誕節被硬塞的巧克力還有三不五時的告白都還只算是最輕微的了。
騷擾電話、學妹或者同學甚至認得臉但不是那麼熟的人的跟蹤也是時常有之。
大部分的跟蹤者都被父親和鄰居的姐姐幫忙趕走了，但偶爾還是有特別死纏爛打的。
是父親在軍中認識的舊友，說是父親特地拜託他來教未明防身術。
他驚訝地看向父親，父親苦笑著說，自己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跟人動手動腳了，再加上曉已經出國唸書，他能為他做到的也只有這樣而已。
緊緊抱住父親，未明對父親的關愛感動得有些想哭。
要感謝的東西真的太多了，多到他只能說出一句「謝謝」而已，但他相信父親明白他的感謝。
他笑著祝福他，但心裡某處偷偷羨慕著哥哥。
真好，我這輩子也能像那樣的談戀愛嗎？
升上高中，未明的煩惱依舊，但他基本上習慣了。
有告白就拒絕；遇上跟蹤就想辦法躲，然後繼續和所有人維持著不冷不熱的相處模式。
周旋在學校、社團和家裡，未明同樣忙得團團轉。
每天和父親一起的用餐時間是他最幸福的時刻，看著父親開心地吃著菜餚，未明的心情就很好。
做菜給家人吃，而且是會吃得津津有味的人，真的會很有成就感。未明多少理解為什麼哥哥那麼喜歡做菜給男友吃了。
寫的盡是某處的風景很好，如果可以和未明一起看該有多好等等。
只是如此的話他早就習慣了，從國小開始這類的書信就沒少過。
但問題是，這不是塞在他的鞋櫃裡的。
未明幾乎沒有告訴同學自己家的地址，所以應該這不會是同學或同校生。
再加上信裡的景色大多是要開車前往的地方，真昼判斷恐怕是成年人。
未明忍不住皺眉頭。那個人想對未成年人出手嗎？
只是單單收到書信的話就算報警，警察能幫的也不多。
於是未明決定姑且先放個一陣子。
他愣了愣，然後搖搖頭。如果有這種約定，他不可能不告訴父親。
聽見回答的真昼皺起眉頭，然後告訴了他有人過來家裡，聲稱要來接未明出去。
未明倒吸一口氣，抱著書包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蹲了下來，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算什麼……」
如果爸爸不在家裡的話，那個人該不會是想在家裡等到自己回來，然後直接帶走吧？
越想越覺得可怕，琥珀色的雙眼泛起一層淚光。
父親伸手摸摸他的頭，眼底盡是擔心。
路上飄起了太陽雨。
想著雨並不大的未明沒有換上雨衣，靠著學校的運動外套多少擋點雨。
在家門口前停下，父親沒有站在門口，大門卻是開著的。
一絲不安掠過心底，未明小心翼翼地走進家裡。
「爸爸？」
他踏進客廳，迎接他的並不是父親一如往常溫柔的招呼。
「未明君，你回來啦！」
男人站在客廳左側，笑著和他打招呼。
但未明的視線沒有落在男人身上。
鮮血幾乎濺滿半個客廳。 男人手上拿著染成紅色的利刃，父親倒在血泊中，明顯已然斷氣。
慌張地從書包裡撈出隔壁家的備用鑰匙，他跌跌撞撞地跑進相熟的鄰居家中，剛好撞上晾完衣服從後陽台回來的鄰居姐姐。
「未明？怎麼了？」
「爸爸……爸爸他……」
被殺了——
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未明只說了一句話便大哭起來。
為什麼爸爸非死不可？
那個人是誰？
胸口好痛，心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他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鄰居站在窗戶旁，似乎剛講完電話。
「藤原姐姐……」
聽見未明低低地呼喚，女性頓時停下抽泣，三步併兩步的跑了過來，握著未明有些發涼的手。
「未明，你醒了！我、我馬上叫護士過來……」
說罷，她按下呼叫鈴，通知護士未明醒來的消息。
然後她抹抹臉上的眼淚，用目前能發出最冷靜的聲音和未明說，晚一點警察會過來問身為第一發現者的他一些問題。
「如果很難受的話隨時跟姐姐說哦。」
「……好。」
他垂下頭。
他們說明了向犯人第一步偵訊出來的口供。
女性聽著在未明耳中聽來簡直荒謬至極的口供，氣得直跳腳。
「四宮先生哪是這樣的人！」
而未明只是低著頭，面無表情。
那個人是之前一直塞信過來的人，是一個禮拜多以前直接跑來自己家然後被爸爸趕走的人。
所以那是針對我的跟蹤狂？
所以……所以，爸爸，是我害死的……？
想到這裡，未明突然覺得全身發冷。
是啊，因為我的能力，所以才惹上那個人。
所以爸爸才死了。他是我害死的。 大顆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未明摀住了臉。
好不想面對。
心思紊亂的未明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鄰居的姐姐和警察很擔心地喊著他。
「四宮君，還能回答我們一些問題嗎？」
年輕的警察一臉擔憂和心疼。
未明認得他，他是常常在學校外站崗的警察。
有些遲疑的點頭，對方翻了翻手冊，開始向他提問題。
「首先，四宮君認識他嗎？」
未明點頭。醒來之後他想起來了，自己確實見過那張臉。
那是自己偶爾會去買東西的攤車老闆，但並不是每天都會造訪的熟人。
拿起筆在手冊上寫了些什麼，對方繼續發問。
「老闆跟顧客……只有這樣而已，沒有更多了。我沒有跟他很熟。」
沒錯，只有這樣。他根本不知道對方那堆幻想是怎麼生出來的，也不想知道。
在幾個問題過後，結束問話的警察用拿著的原子筆筆端敲敲自己的右側額頭。
「跟對方的證詞有不少衝突呢。」
收起手冊，警察們表示再次訊問過犯人以後會再來報告。
向未明點頭致意後，他們就離開病房了。
未明覺得很疲倦，但睡不著，也不想睡。
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染滿鮮血的客廳和倒在地上的父親。
他整夜未眠。
早上吃過早餐，警察們再次來到未明的病房，要和他比對證詞。
「未明！」
隨著一聲急切的呼喊，病房門被拉開。站在外面的是還拖著行李箱的曉和男友。
鄰居姐姐看見曉，便向他奔去。
「曉！四宮先生……四宮先生他……」
哥哥輕輕搭上她的肩膀，用帶著疲倦和些許哭腔的沙啞嗓音勸她先休息一下。
然後警察們一邊重新說明事件經過，一邊向未明比對兩方證詞有出入的地方。
「嗯，我只是偶爾會去他的攤子買菜而已，大概一個禮拜1、2次。」
未明用眼角餘光瞥見哥哥的臉色很難看。憤怒、蒼白、痛苦，但更多的是自責。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能力的話，哥哥也不會這麼難過了……
能力……對了。
想到了什麼的未明抬起頭，看向警察。
「請問我能和對方見一面嗎？我有話想對他說。」
「未明——」
哥哥乾澀的呼喊插了進來，他轉頭看向曉，眼底有著淡淡的決意。
「哥不放心的話就一起吧。」
他們從醫院移動到暫時關押著犯人的房間，看見未明的犯人露出了相當開心的表情，嚷嚷著未明君果然很關心我云云。
未明垂著眼，輕輕地詢問旁邊的警察。
「這個人有可能被判死刑嗎？」
「呃、根據我國目前的法律，可能……」
「……我知道了。」
抬起頭，未明看向欣喜到旁邊似乎有花朵飄散的犯人。
不能原諒。
「吶，你喜歡我對嗎？」
「沒錯！我最喜歡未明君了——等我能離開這裡我們就能幸福了！」
「那我說的話你會一輩子記得對嗎？」
「會！絕對會！」
男人雙手交扣，用著在等待獎賞的眼神盯著他。
男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會討厭你一輩子。」
說完，未明轉身牽起曉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知道，既然對方對自己執著到不惜殺人的程度，那麼自己說什麼他一定會聽。
而能夠對他造成最大傷害的就是自己的厭惡。
不會被判死也無所謂。
他要他抱著被狠狠甩掉、被徹底討厭的折磨一輩子活下去。
這是他的復仇。
總覺得父親下一秒還是會從房間裡走出來，問他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
但走遍家裡所有的房間，仍然不見父親的身影。
未明窩在父親的房間，對著還淡淡飄散著父親氣息的地方，他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過去學過的詩句從腦海裡跳了出來。
正當未明開始覺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哥哥從外面走來，告訴未明他和男友要開始整理爸爸的遺物，要他暫時先待在鄰居家一陣子。
是啊，爸爸已經死了，自己親眼看見的。
隨手拉起一條父親以前用過的披肩，未明乖巧地點頭，走向鄰居家。
喘不過氣，腦袋裡的聲音聲聲指責著。
爸爸是你害死的。
都是你。
即使摀住耳朵，聲音還是在腦中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逼自己閉上眼睛，不到10分鐘就又被血淋淋的影像嚇醒。
未明盯著自己的手，腦中的聲音緩緩開口。
你怎麼還活著？
怎麼可以活著？
「……」
於是未明選擇打個賭。
拆下刮鬍刀的刀片，他告訴自己，從現在開始讀秒倒數半小時。
沒有人進來浴室找自己的話就割下去。
傷口很痛。
但心中像是被用刀剜掉一塊的地方更痛。
未明閉上眼。
這樣能見到爸爸嗎？
會被罵吧。
但這樣也好，他好想再見到他……就算會被罵也沒有關係。
隨著失血程度的加重，他的意識緩緩沉入黑暗中。
太好了，沒有再看到都是血的客廳和爸爸。
看著手腕上的繃帶，他只是嘆氣。
沒死成。
他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蓋在身上的棉被。
房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沒一會房門就被打開了，曉走了進來。
他坐在床邊，伸手抱住未明，聲音嘶啞地。
「未明……不要連你都丟下我……」
丟下。
未明的手指動了動。
他並不是真的想丟下哥哥。
但是……
顫抖著的指尖輕輕拉住哥哥的衣角。
害死爸爸的我怎麼還可以像沒事人一樣的活著？
那是最重要的家人，是絕對不能被取代的人。
然後那個人因為自己的關係死了。
不能原諒。
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曉加重了抱著未明的力道，哽咽著搖了搖頭。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沒有趕回來的我也害死了爸爸。」
「不、不是……哥沒有……」
那不是哥哥的錯。會忙成那樣也不是哥哥自願的，在工作跟課業的夾擊下，不能飛回來是意料之中的狀況。
「那你也別說這種話。」
輕輕撫著未明的背，曉低低地，唱起父親教會他的搖籃曲。
聽見懷念的旋律，未明開始啜泣了起來。
那是爸爸在自己睡不著的時候總是會唱的歌。
一開始只有未明，後來曉也跟著哭了起來。
從幾乎無聲的抽泣到放聲大哭，兄弟倆足足哭了一夜。
出來迎接的男友敲了一下曉的頭，嘟著嘴抱怨了一句要出門好歹先說一聲。
曉低聲道歉後被男友摸了摸頭，然後告知他東西都整理好了，隨時能走。
「哥已經要回去了嗎……」
說得也是，哥哥還沒畢業，而且還有工作，怎麼可能一直陪著自己。
轉過身抱住未明，曉開口。
「不只我們。」
「咦？」
聽見意料外的答案，未明錯愕地抬頭，正好對上曉堅決的目光。
「你也要跟我們一起飛回去。」
說老實話，驚嚇大於驚喜。
未明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哥哥行動力這麼驚人。
曉慎重地向他道歉，說這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張，沒有詢問過任何未明的意見，非常的對不起他。
輕輕搖頭，他要哥哥別太在意。他知道那是哥哥的關心，也知道如果自己繼續待在老家的話那個打賭的後果可能會越來越嚴重。
鄰居家的姐姐也不是每分每秒都能待在家裡陪他。
帶著未明，曉先和房東打過招呼，告知之後家裡會多一個人住。
熱情的房東太太笑著答應了，然後捏捏未明細瘦的手臂，表情嚴肅地要他多吃點。
之後，曉和男友分頭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未明，除了讓他在家裡好好休養，也帶他去醫院找諮商師談談。
雖然偶爾還是會偷偷地和自己打賭，但在家裡幾乎一直都有人在的狀況下，那些賭注基本上都不了了之。
漸漸地，未明原本緊皺的眉頭才開始慢慢舒展開來。
只是未明的不安感依舊，不管走到哪裡都繫著父親送的波洛領結，也一直披著父親留下來的披肩或針織外套。
在三人一起生活的半年後，曉的男友拿了手機坐到兄弟倆旁邊。
「吶，我說小鬼頭那個是超能力吧？」
兄弟兩人露出同樣滿頭問號的表情看向他。
是超能力沒錯，不同於其他方便的超能力，這個體質一直困擾著未明。
但為什麼現在突然提這個？
「所以怎麼了？」
曉一邊問一邊湊過去看男友手中的手機。
然後他拉拉未明，把手機遞給他。
螢幕上顯示的是某間大學的招生廣告。
超能力者的大學。
培養優秀的能力者和指導未來可以選擇的出路。
並且教會學生們該怎麼正確控制並使用能力。
未明看著招生廣告，同樣一臉驚訝地抬起頭。
他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沒有想過自己能力或許能夠被控制，更沒有想過自己的能力或許能在哪裡幫上某人的忙。
對方痞痞地咧嘴一笑，伸手摸摸他的頭。
「小鬼頭的那個能力只要可以好好控制就萬事大吉了吧？」
兄弟兩人同時抱住他，異口同聲地向他道謝。
未明總算能夠這樣認為。
但他毅然決然放棄在本部的工作，請調去設立在和老家同縣市的分部。
未明慌張地告訴哥哥大可不必做到這種程度，但對方板著臉說他非做不可。
深知哥哥有多固執的他只能乖乖聽話。
在兄弟倆正在整理行李時，未明發現連哥哥的男友也跟著開始處理掉一些不常用的家具。
曉一問之下才發現對方也打算一起跟過去，而且連簽證都辦了。
「開什麼玩笑，你們該不會想丟下我吧？」
撇撇嘴，男友環住曉的肩膀，半撒嬌半抱怨地說道。
曉失笑出聲，抱了回去。
「我不會再丟下任何人了。」
重要的、絕對不想丟的遺物收妥在父親房間的櫃子裡，其他的全部捐獻出去或送給親戚們。
看著整理乾淨的房間，未明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什麼也一起被清理掉了。
但是，感覺輕鬆多了。
他走進父親生前常和自己待的書房，看著堆在書桌上的教科書。
該開始準備考試了。
就算是這樣的我，也能夠和平常人一樣的繼續活下去。
說不定也能夠在某個地方幫上人。
該繼續往前走下去了。
看著桌上的全家福，未明終於釋然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