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大學】
前日談1

一邊包紮著受傷的同胞，他看著硝煙瀰漫的戰場，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援軍還沒來。
政府肯定是小看了這個地方的抗爭規模有多大，才只撥了2隊普通裝備的軍人過來。
在將近一半的同伴都因為敵軍幾乎不要命的進攻下而死傷慘重的狀況下，他們勉強在一處廢棄的城市中暫時紮營，成立臨時的醫療班。
說是醫療班，正規的軍醫也只有他一個人而已。其他人只能算是有醫療常識、手腳還能活動的普通士兵。
隊長在前幾天便向政府緊急發去電報，請求支援。
但先別說身在遠方的母國政府了，連請求他們對抗反抗軍的國家政府也一點回音都沒有。

敵軍找到這裡是遲早的事情，如果在援軍尚未到來的情況下就必須和對方戰鬥的話……
他不敢細想這下又要犧牲多少同胞。
安置好傷患，他從還勉強能遮風避雨的破舊民房中走出。
忽然，有什麼砸到了離他大約3、4棟房子遠的路面上。
綠色的氣體瞬間蔓延開來，站的比較近的同伴在吸入氣體後乾嘔了一陣，接著便吐著血倒下不動了。
毒氣彈！？
他反射性的遮住口鼻，閉上雙眼。
然而接在毒氣彈後投下的炸藥引起的爆炸和爆風讓他一不小心鬆開了手。
還來不及重整姿勢，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糟、了……
他就那樣失去了意識。

*

因為吸入了毒氣而七孔流血、容貌全毀的同胞，和被炸藥炸掉了一半身體的傷兵流著血淚看著他。
他們哭喊著。
「四宮醫生，救我……」
「我不想死……」
然後，幾乎不成人形的他們就不動了。
四宮真昼猛然驚醒。
他感覺胸口的舊傷正在隱隱作痛，雙手覆住臉，他悲痛、聲音嘶啞地低語。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們……」
在那場敵襲中，只有他和少數幾個人被姍姍來遲的援軍救起來，其他人幾乎都是當場死亡。
他不只吸入了毒氣，還被炸飛的碎片刺傷胸口，本來所有人都覺得他沒救了，但他卻奇蹟似的醒了過來。
帶著永久性的呼吸道系統和心臟功能的損傷，他40歲不到便被逼著提早退休。

看著窗外的月光，他眼神微暗。
在妻子過世後，他只剩下兩個孩子了，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他們。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珍愛的人了。
轉頭，放在床旁的手機的通知燈號正在一閃一閃，他解鎖手機一看，是人在國外的長子傳來的訊息。
「我下班了，爸爸和未明今天好嗎？」
他思索一下，敲了敲手機的鍵盤。
「都很好。」
在他的訊息顯示為已讀後沒幾秒，馬上有了回應。
「爸爸怎麼還沒睡！？」
光看文字就能感受到長子的驚慌失措，他忍不住噗哧一笑。
說得也是，平常自己不熬夜的。不如說熬不了夜。 「沒，睡一睡就爬起來了而已。」

「這樣啊……喝點熱牛奶會比較好睡。」
長子在寫完回應後還追加了一個看起來很擔心的貓咪貼圖。
「好，都聽曉的。我喝點熱的就去睡。」
回了一個摸摸頭的同款貼圖，真昼微笑著關上了手機。
走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他一邊小口啜飲著，一邊思考著該不該和長子討論一下最近未明碰上的跟蹤狂。
小兒子未明幾乎是在他和長子的萬般寵愛下長大的，但未明並沒有長成驕縱的小孩，反而對大家都平等的溫柔體貼。
不只班上同學、老師，連鄰居和常去的商家的老闆都對未明讚譽有加。

溫和的個性加上讓人喜愛的外表卻常常讓未明碰上怪人。
小至信箱中幾乎每天都有、明顯是不同人寫的告白信，大至對他死纏爛打的跟蹤狂，未明全部遇過。
真昼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了，未明小學時對他虎視眈眈的人全被他和曉聯手趕走了。
但這次的情況不一樣。
前幾天，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在下午到了四宮家，表明要來接未明。
真昼皺皺眉頭，向來對他無話不談的未明沒有跟他提過這件事。
他直接了當地請對方離開，但對方卻緊纏不放，甚至表示直到未明出來為止都不會走。
最後是真昼抽出雨傘向對方威嚇要報警處理，對方才離開。
走前還悻悻然瞪了他一眼。

事後和從學校回來的未明確認，果然對方所說的約定並不是真的。
看著未明抱著書包縮成一團的樣子，他心疼得不得了。
什麼時候這孩子才不會再遇到這種事情了呢？
自己已經年過半百，身體還因為當時的後遺症導致狀況一直都不是很好，他不願去想自己只剩下幾年能夠保護他心愛的孩子們。
不管是精明幹練但總是太過逞強的曉，還是乖巧可愛卻一直碰上怪人的未明，都是他的心頭肉。
他不想拋下他們而去，還不想。
喝完牛奶，真昼順手洗完杯子後走回房間。
盯著和曉的聊天視窗，他想了想，還是把未明這次遇到的跟蹤狂的狀況都打了上去。
剩下的等醒來再討論吧。
真昼鑽進被窩。

在隔天的午休時間，曉擔心地和真昼討論跟蹤狂的事情。
「我是不是飛回去一趟比較好？」
真昼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最近你那邊不是因為企劃忙得半死嗎？現在飛回來你同事絕對會有怨言。」
經過一番掙扎，曉最終只能放棄。
「好吧，那爸爸和未明都要小心。」
「我知道了。」

*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週。
某個陽光普照卻同時飄著細雨的下午，四宮家的門鈴被按響了。
真昼開門，門外是之前表明要來接未明的男人，拎著一個手提包，笑容可掬。
「……有何貴幹。」
對這個第一印象非常差的男人，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
對方賠著笑，向他道歉，說之前嚇到未明真的非常不好意思，然後再說明來意。
「請把未明君交給我吧。我保證會讓他幸福的。」
真昼愣住了，然後他對著對方大吼。
「少開玩笑了！」
開什麼玩笑，就算不論自己捨不得放手，未明還只是個高中生、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怎麼可能會交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不料，對方瞬間沉下臉來，語氣也變得兇狠起來。
「你憑什麼這麼說？」
他一步一步逼近真昼，伸手壓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齒地。
「你總是一直使喚著未明君。明明他要上課和參加社團，卻還是得每天跑去反方向的超市和商店街買菜，甚至還得打工，而且連家事都是他在做……我看你是怕少了一個免費傭人使喚吧？」
聽見對方充滿怨恨的指責，真昼目瞪口呆。
這個人在說什麼？
他沒有強迫過未明，甚至也和未明說過菜他可以自己去買，卻被那個溫柔的孩子說著沒關係然後擋了下來。
打工是他希望未明能夠有些社會經驗才讓他去的，並不是家裡缺錢。
察覺到越說越激動的對方從手提包裡抓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刀，他轉身衝進家裡。

短短從門口到客廳的路程，真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默默咒罵著不管用的身體，他跑進客廳找尋可以拿來防身的東西。就算自己受過軍事訓練，但以現在自己的身體狀況來看，不拿些簡單的武器防身肯定會落居下風。
還沒能找到足以防身的物品，對方先一步闖進客廳，一把將真昼壓制在地上。
「都是你……都是你妨礙我和未明君……」
面容扭曲的男人舉起刀，刺進了真昼的胸口。
「去死吧！」
男人重複著將刀子刺入再拔出的動作，口中還不斷大罵著去死。
痛到說不出話的真昼只能拚命想再吸一些空氣進來，但這讓傷口噴出的血更加無法止下。

因大量失血造成的暈眩感淹沒了他，在漸漸感到無法呼吸的同時，意識開始沉入黑暗之中。
在最後浮現在腦海中的，是笑得天真爛漫的未明和淡淡微笑的曉。
對不起……
爸爸沒辦法繼續陪你們、保護你們了……
對不起……
一滴淚水緩緩滑下，四宮真昼再也沒有醒來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