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

黃粱一夢。樁引幽明踏

穿著山茶花服飾的少女的身影漸漸浮現在喬雪峰的床邊，她低頭端詳著那男子沈睡的臉容，緩緩落淚。

一滴兩滴。

滴答。

滴答。

眼淚落到淡色的床單上，看到暈染出一個個暗色印痕，又在兩三秒內快速淡去。看著眼淚滑落，彷彿能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音。

哭聲細碎，斷斷續續的。喬雪峰聽到哭泣的聲音，在睡夢中他側了側頭，皺起了眉頭，像是睡得有點不安穩。

喬雪峰走在舊大街上，走過一家一家黃白有點褪色的兩層透天房，走到盡頭是一所鐵灰色的兩曾透天房。粗燥的外牆顏色斑駁，幾道黑色的劃痕，泛黃的水痕蜿蜒曲折。牆腳有點裂縫，苔蘚在水管邊蔓延，成為外牆一部分的景色。

推開老式鐵製欄杆，剝落的油漆片黏在手上，一手的鐵鏽味。老機車停在門旁的小樹邊上，棗紅色的大花盆很重，移動的時候跟地板摩擦，刺啦一聲，尤為刺耳。

老房子的窗戶佔了三分二的地方，外框塗成綠色，白色鐵製扭成簡單的窗框，透過縫隙能窺探到室內泛黃的遮陽窗簾。拉開米色的大木門，是一張厚重的圓桌，上面擺放了一套茶具。

地上舖著描繪著花紋的白瓷磚，角落的幾塊磁磚佈滿了裂痕——是歲月的痕跡。

古老的藤椅上放著一扁平的坐墊，湖水綠的綢面繡著白色茉莉花，顏色黯淡，卻保存完好。

噠噠、噠噠。

綠色的四葉電風扇在左右轉動，微風吹動了米黃色的遮光窗簾，坐墊的流蘇也搖曳著，帶來流動感。

雪轟啊——哩轉來啊，阿嬤買了那個雞吼，要組雞湯內！

廚房裡傳來一聲親切的喊話，喬雪峰一聽就感到雙眼發燙，鼻子酸酸的。

過來坐吧，雪峰。

喬雪峰轉頭，原是空無一人的木桌子坐了位老人，他拿著那套茶具熟練的泡著茶，茶水冒著熱氣。

「⋯⋯阿公。」喬雪峰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喬雪峰坐在阿公身邊，熱茶冒著熱氣，茶杯拿在手上，卻感覺不到那本應燙手的溫度。

這是個夢，他知道的。

儘管如此，他依然貪婪的看著那兩張臉孔，沈溺其中。

咱雪轟吼，成熟啦！

喬雪峰轉頭才發現阿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他旁邊，滿臉喜悅，皺紋都擠到一起了。

喝著茶的阿公手有點抖，忽而茶水倒了一身，茶杯摔到磁磚地上，徹底粉碎。他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

「阿公！」

救護車的聲音響起又遠去，家裡的景色也逐漸消失。白色的空間，躺在病床上的剛剛還笑得開懷的老人，她閉著眼睛，安靜的躺著，動也不動。

「⋯⋯阿嬤。」良久，他才把這兩字喊出口。

喬雪峰忽而有點生氣，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夢到過去的那些經歷，他想醒來。

躺在床上的喬雪峰睡得並不安穩，他緊蹙著眉講著夢囈，手在身側亂抓。緊閉的眼皮下是抖動著的眼珠，他的額角冒了薄汗。

在某個瞬間，他突然睜開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他雙眼發紅，低下頭用雙手牢牢壓著臉。恍惚之間，好像有雙手在輕拍他的背。一直到他的呼吸平順，才把雙手拿開。

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