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給實井新的事情打發時光，他說孩兒的手套舊了，不只薄得能透光，彷彿是盤據他腳底厚繭邊的老皮，能撕開得不費吹灰之力。
但皮下的肉依舊鮮嫩，手指一戳就彈了回來、像孩兒剛滿兩個月的面頰，雖然遠遠不夠雪白。
實井開始變得像母親，蒲生羨慕他手巧還品味好，布店的碎布只消開口、一句話就能要來一大包，大小不一得東拼西湊，成品卻都令他洋洋得意，實井白日無事終日，自從有了副業就廢寢忘食，高產又品質兼顧，蒲生假日拎著鼓鼓一袋上市集賺外快，每天回家的表情都像領了業務獎金，雖然兩者全然不可相比。

實井坐在孩兒身旁只是瞥了一眼，那自我膨脹到臨界的志得意滿讓他嫌惡到不願多看半秒。他彷彿感覺自己開始像個母親，輕飄飄的不記得懷胎十月的煎熬直到生產時下體被孩兒無情撕裂的劇痛，滿腦子除了孩兒、餘下皆已然可有可無。
這一切都來得不明不白。
蒲生硬塞給他的副業繁瑣無趣，那些碎布並不乾淨。實井白日把孩兒丟在他已經睡了一個多月的坐墊裡，在浴室手工給堆成小山的碎布清洗、反覆清洗、擠擰、晾曬，他往鄰居家跑了一趟，回頭才發現自己借來了熨斗，從前他甚至連西裝都丟給別人燙。
實井沒時間覺得諷刺，孩兒小小的身體種在坐墊裡，肥小的四肢卻分秒都比蒲生隨便種的豆苗還要向光，一哭就加倍生長。像被人做了法，實井編熨著新晾乾的碎布邊覺得所有的孩兒明明都應該改叫小鬼。
孩兒哭著，指甲揮過他沒握熨斗的右手畫出不算傷口的傷口，卻依舊熱熱燙燙的腫了起來。

「餵奶啊。」休假的蒲生假裝自己是貓、在簷廊下裹著陽光翻肚。陽光炙燒著那一塊溢出汗衫的腹肉，實井的熨斗滑過有著細密格紋的碎布，彷彿也聽見了滋滋作響。
「他熱了。」實井把熨好的碎布落進了原先裝菸盒的竹籃裡，蒲生抱了孩兒回家後，不出三日就被強制不能在家裡抽菸。
「就你知道。」蒲生撓了撓沒被汗衫遮住的那塊肉。
「你知道個屁。」
「說得好像那是你的小孩一樣。」蒲生被陽光燒到燙紅的臉貼上了實井沒握熨斗的右手，實井猛地抽手，因為驚嚇。
「你做什麼！？」蒲生看著實井刷地從地上彈起時連帶將哭鬧著的孩兒從自己肘間抽起，逕自幫他關了熨斗後不疾不徐地跟著起身，孩兒掙扎著身體在他臂膀裡漸漸消停。

他伸手播開蒲生身體時的粗暴令人懷念，蒲生看著那雙護著孩兒的雪白臂膀驀地流露一絲傷感，實井抱著孩兒、卻只硬是把一肚子準備好接著咒罵下去的話都吞了回去。
他知道蒲生在想什麼，孩兒小小的哭鬧的身體在他懷中漸漸睡熟。
實井想、要是現在掐在自己懷裡的仍然是蒲生的脖子⋯⋯。
孩兒的手在睡夢中又揮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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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場來出育兒手冊好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