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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dowytrue

Fri, Aug 21, 2020 3: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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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孤獨死

@shadowytrue - 我太喜歡這句了 #從來沒有人死於不婚，但一堆人死於結錯婚

「我不怕死，我只怕死的時候身旁沒有人」寫在羅霈穎過世後：怎麼避免孤獨死焦慮？｜回家吧 I’m home

前幾天沒有機會多聊孤獨死焦慮的這個議題，但這個話題總覺得不能就這樣讓他過去。
先說結論：
如果孤獨死是你的議題，首先要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少見個案，孤獨死焦慮是一個很普遍的存在焦慮，並且要反省焦慮的源頭、思考個人化的焦慮解方，也理解到自己的解方多數時候可能與社會典範給的答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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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羅霈穎的死，討論「羅霈穎是不是孤獨死」「怎麼避免孤獨死」，兩者可能都沒有打中核心。
身為一個曾經有孤獨死焦慮、而且是我主導議題的人，對我來說，「孤獨死焦慮」只是一個表徵，背後的聲音是：「人生在世，我（竟）活成了一個不值得被愛的人。」
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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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5 PM

後來我才理解到我並不是唯一一個，「不被愛」的恐懼是一個非常普遍的議題，跟「身體受到傷害」與「成為壞人」，三種恐懼並列三大基本個人議題範疇。
（關於這個三大主導議題，我見過最淺明易懂而且非常有趣的是唐鳳翻譯的這個小遊戲，遊玩時間大約 30 分鐘：）

和焦慮一起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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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5 PM

這些恐懼是怎麼形成的，有很多很多的研究在討論跟說明，多數與早年經驗、成長背景、自我預言強化有關。但是總之，孤獨死恐懼以我自己與身邊人的經驗而言，與不被愛恐懼最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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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6 PM

「我是一個不值得被愛的人」，這個命題已經夠恐怖，但擁有這樣信念的人通常應沒有在這裡讓他的恐怖結束，他們會有更多「因為我不值得被愛」所以會發生的恐怖的事，它的極致終點是「孤獨終老」：「我是一個不值得被愛、直到最後都會一個人老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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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6 PM

小時候看過一篇小說《最好的客人》，描述一個公墓附近的花圈商店，突然有一天上門一個客人要求要把「所有男性親戚的花圈都各買一個」，花圈店主人警覺有異而報案，卻意外發現了一個孤獨死的老人的故事。
《最好的顾客》阅读答案-阅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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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7 PM

「這是一個秘密⋯⋯我全給您說了吧⋯⋯是這樣，我老了⋯⋯有心臟病⋯⋯醫生們都說我還能活幾個月，也許只能活幾天⋯⋯簡單地說，我總是想著死，想著自己的葬埋。在這個世界上，我煢煢孑立，形影相弔。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人也沒有。因此⋯⋯可以想像出我那穿街而過的柩車，沒有一個花圈，沒有一束鮮花，默默無聞，光禿禿，孤零零。為了避免這沮喪的結局，我想給自己造出所有的親人來。我買的那些花圈的飄帶表示出為失去我這樣的父親、祖父、兄弟、兒子、伯伯、表兄、女婿、丈夫等等而感到的痛苦⋯⋯我事先置身於這所有假造的同情中，被這多種的親屬關系所纏繞。從此之後，我心安理得了，感到生活在親人們的中間，被人愛著，心裡很溫暖。好像人們確實憐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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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7 PM

那是我目前看過最好的，關於孤獨死的描述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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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7 PM

事實上這樣的情況一直在發生。剛好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在眷村附近，很多來台後未婚的外省老兵自己獨自去世，我也知道他們去世，也看過軍人公墓由醫院統一用最普通的骨灰罈、一名師父同時幫七八個骨灰罈草草唱誦就送入公墓的骨灰罈方格裡排排站。可以想像日後大概也沒有人祭拜的，那種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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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8 PM

當然那些過往的人們，八成也已經沒有感覺了，也不會知道他們的骨灰或墓園到底是什麼狀態，很有可能也無所謂在不在意。但是身為活著的人，看到這幅景象是很怵目驚心的，尤其是像我這種內心主導議題是不被愛的恐懼的人，那種恐懼感根本吞食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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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8 PM

「如果我也成為一個不被愛的人，我最終的結局就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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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8 PM

到底為什麼不被愛的恐懼會與怎麼死的恐懼有關呢，但是就是這麼神奇，事實上腦海中出現的聲音就是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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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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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9 PM

講完了孤獨死的恐懼，再來講社會提供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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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9 PM

毫無意外，社會提供的解答就是結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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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39 PM

再更早一點的時候，人死身邊有沒有人送，這種跟祭祀有關的事情，是很繫於血親與姻親組成的大家庭的。包含例如沒有出嫁的女性會沒有人祭拜，或是沒有人跟自己姓就會沒有人祭拜（所以沒有嫡出的男性就要招贅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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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0 PM

有可能「不被愛」象徵著「不能在社會中建立起連帶關係」，所以也象徵著「不能被世人或後代記得」，因此與孤獨死掛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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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0 PM

而這個社會是不認同友誼關係的，也不肯認友誼關係可以形成親人。稍早一點可能還有結義兄弟這種方式，可是在現代不知何故也式微了，變成浪漫愛為主的婚姻家庭一系獨大的家庭形成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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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0 PM

而在「先婚後生」觀念大行其道、幾乎整個社會主流都認定沒有結婚就自然不可能生小孩（也確實很多人只是因為想生小孩而奉法律之名結婚）的情況下，沒有結婚的人在社會氛圍中就比較不容易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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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1 PM

沒結婚沒有姻親、沒結婚不生孩子就沒有血親，其他所謂的「友人」又被整個社會直接無視，那不結婚當然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因為他身邊的所有人沒有算在那個總數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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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1 PM

在這個論理之下，社會典範性就這樣非常五鬼搬運地，把人們內心本能性的「被愛的需求／不被愛的恐懼」拿來當成「婚姻至上」的政治宣傳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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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1 PM

這根本是地表最強的政治騙術，從羅霈穎的過世被操作的方式就可以很明顯地觀察出來。羅霈穎從各種層面上都並沒有「孤獨死」，但就是會被這個政治魔法雕塑成「孤獨死」的敘事。於是他就這樣從一個快樂、嘴賤、事業成功、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公眾人物變成了一個孤苦零丁無人憑弔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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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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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2 PM

再回來說不被愛的恐懼。一個擁有不被愛的恐懼的人，要怎麼樣才能擺脫那個恐懼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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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2 PM

如果你每天都泡在這個主流世界中，自然而然你要得到的結論就是，「要有一個人跟我結婚」、「這個跟我結婚的人要跟我生孩子」、「跟我結婚的人與我生的孩子都要一路對我忠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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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2 PM

Fri, Aug 21, 2020 3:43 PM

因此，在這個敘事之中不包含的人事物，在生活中突然都不重要了。所以如果你有很好的工作，有成千上百很好的朋友，有非常穩固的生活重心（對就是在說羅霈穎），你依然是個一無所有／不值得被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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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2 PM

但是，反過來說，就算你今天真的照著社會的典範去走了，你也結婚了，也有小孩了，依然並不保證你就因此覺得被愛，就因此高枕無憂。你依然會擔心你死的那一刻之前，小孩拋棄你，配偶跟你離婚。這都還是好的，更慘的狀況是，我們再說一次，從來沒有人死於不婚，但一堆人死於結錯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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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3 PM

社會典範就是這麼不負責任的東西。他開出一張空頭支票說「你如果照著我給你的腳本走你就會快樂」，但是當你真的照著走、卻覺得不快樂的時候，你並沒有辦法回頭去責怪它。更糟的是，你連「說自己不快樂」的語言都失去了。別人會覺得「你什麼都有了還玻璃心什麼」，連你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有什麼毛病憑什麼不開心、貪得無厭、明明過得很幸福還在無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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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3 PM

（也沒那麼絕望啦，現在難得有一些人開始注意到這個族群了，例如鄧惠文的《婚內失戀》：）

鄧惠文醫師告訴妳什麼是「婚內失戀」？

婚內失戀：有婚無伴的人生，不奮鬥就等著變灰燼！,鄧惠文

「我覺得我們這些心理治療師欠很多人一個解釋，很多人來談他無望的婚姻，原本以為結了婚就是勝利組，就不是敗犬了，結果沒想到結婚之後對方不再愛他了。他們找了很多老師啊，諮商師啊，居然很多人就告訴他，這個沒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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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3 PM

我回頭探問自己那個不被愛的恐懼，那個心中蝕心刮骨的寂寞感，最嚴重的時候，居然是在我親密關係最穩定、最接近婚姻、最標準地踩在社會典範鋪給我的路上的時候。居然是在那種最主流最符合社會期待的時候，我每天都想著我除了去死之外還有什麼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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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4 PM

羅霈穎的故事被大家這樣拿出來解釋，我只有這樣一個訊息想說。也是我的諮商師當年醍醐灌頂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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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4 PM

「人永遠都是一個人死。陪伴你的人，永遠不是比你早死，就是比你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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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4 PM

一定要陪伴自己。不要再不經思考踩進這個社會典範的文化騙局。不管你決定要結婚或是不要結婚，要生小孩或是不要生小孩，都無所謂。就算結婚生子也不一定表示你就比較不孤獨，最可怕的是既結婚也生子卻依然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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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5 PM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葬禮會發生什麼事，還是同一個故事：就算不婚不生，你都有機會打造一個自己的柩車。實際地去看你的生命想要追求什麼，最後來送你的人可以是你工作上愛戴你的上司下屬，可以是你身邊的好友，可以是一切你自己決定的家人。我參加過最感人的葬禮中，大多數來送、來憑弔的人都不是那些所謂傳統意義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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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5 PM

在決定自己怎麼死之前，可以先決定自己怎麼活著。重視每一個時刻，為自己而活，愛自己，與自己不被愛的恐懼相處，理解那個恐懼，原諒那個恐懼，並且明白並不是只有唯一一條路可以把那個恐懼解消，而那一條路也並不擔保可以把那個恐懼解消。明白到自己站在一個空白的地圖上，藍圖要自己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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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5 PM

羅霈穎畫了他自己的地圖，今天他這樣被人議論，我猜如果他有感知，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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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 Aug 21, 2020 3:45 PM

直到現在連寫這篇文章我也都是帶著眼淚視線模糊地寫完的。關於自愛，關於不被愛的恐懼，不管是個人或社會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