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雨游泳池－Ａ區

　◆ ５０米標準游泳池。

　◆ 室內游泳池。
　　屋頂與上方牆面為玻璃帷幕。
　　下方為牆面保護客人隱私。
　　採光極為良好，夜間燈光明亮。

　　

換上長及腳踝的黑色泳褲後，少了衣物掩蔽的上半身刺青顯露無遺，劉燕青已經過了會在意被人用異樣眼光看的年紀，他將刺青當成一種藝術，況且他又不胖，有什麼不好看的？
過過水，戴上泳帽與蛙鏡，在岸上做足了熱身，所有白日在工廠累積的焦躁都慢慢平靜下來，水聲和倒映上來的波紋，都讓人短暫地能在水中逃避一會兒。

劉燕青上了跳台跳入池中，潛過一段開始自我降壓，只有短暫換氣的時候能聽見水上的聲音，他很享受下到水裡，岸上的聲音都被隔絕開來。
疼痛的胃部沒有刺痛感了，連饑餓感也少，晚餐──煮什麼好呢？

今天是周末，不過來到咖啡店的人也不算多，店內清潔的部分一下就可以處理結束。
柯菲將充滿咖啡氣味的圍裙脫下放在吧台，他出了店門口，將大門妥妥地鎖上。他到現在還沒吃晚餐，於是打算從河南路的的方向走去小吃街買些小點心。
他背上輕便的小包包，路過了泳池。在經過這附近的時候總能聞到游泳池的特殊氣味，柯菲抬頭看了看，裡面的大燈還亮著，在這個時間點還有人在裏頭游泳嗎？

柯菲在經過時聽見了裡頭傳出打水的聲音，便從深水池左側的欄杆稍微探頭望了過去。

幾乎沒怎麼停過，但來回一陣子還是會消耗體力，在最後一段，劉燕青停了下來，他喘息著，站在池邊把蛙鏡拉下來，焦躁感已經消失，他有一陣子沒來游泳，忙起來就沒有機會，回家只想睡覺，現在他想沖一下回家做飯吃了。

注意到背後的視線，男人皺著眉側過身看過去，隔著一大段的距離，劉燕青只能判定是見過的人影。

誰啊，大晚上沒事做跑來看人游泳，他轉回頭把泳帽扯下，擼了幾把頭髮從岸邊撐起身子上去，水從男人結實壯碩的身軀傾瀉而下，彩色的紋身隨著肌理動作起伏，他在岸邊稍微拉開雙臂有些痠的筋。

「那邊那個大哥－－關門啦！我們只營業到九點！」

負責今晚巡視的一名男性救生員粗著聲音對著岸邊的畫花身體的大個子喊著，接著又忙碌的跑去Ｂ區巡視，是不是有誰還沒走。

「……」隨意揮了揮手當作聽到了，劉燕青走去收拾自己，隨意換上來時的外出服就離開了。

哎呀，原來泳池只營業到九點。
柯菲看著救生員跑出來喊話，才知道這一件事情。
他其實也沒看清楚那一個游泳的人是誰，只隱約地看見對方身上有相當大塊面具的刺青。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意識到自己看別人游泳有點久了，就像在看洗衣機在旋轉那樣不知不覺盯了有點久。想了想才覺得有些失禮。
　
男人看著手機上的通知數，開始一一點開APP去消除上頭的數字。

水底下的世界是靜謐的。
花夏在三米的深池裡來回游動。
午後的陽光透過高挑設計的玻璃帷幕映照在泳池裡，他就像一條銀白色的魚，泳姿迅捷而優美。

豐濱靠山又靠海，那裡長大的孩子每個都是睡醒就穿著褲子就往海裡、往山裡的溪流裡跳，濕了就坐在岸上給太陽曬，沒一下就乾了，然後又再往水裡跳。所以游泳對於花夏來說，就像是與生俱來就有的技能，點都不用點。

泳池底的光斑閃閃亮亮，花夏把專注力放在呼吸上，感受每一次抬起頭吸取空氣時的飽滿感，然後帶著這份飽滿潛入水中，奮力前行。來回幾趟以後，才起身坐在池邊，大口大口喘氣，靜靜感覺運動之後，腦內多巴胺濃度高漲的感覺。

他的骨架比例好，薄薄的肌肉勻稱的覆蓋在極好的骨相上，肩背腰線都帶著一種力量感。其實他並沒有刻意的想要練什麼線條，大概是在鄉下長大的孩子都是這樣，很健康的樣子。詹森曾經要他別老在宿舍裡洗完澡光著上身走來走去，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的鍛鍊很多餘。花夏還很故意地在詹森面前瞎晃，最後被詹森勾了脖子壓在地上搔癢，還呼喊羅希來幫忙，三個人滾作一團又叫又笑，最後林一凡開門看見三人氣喘吁吁還衣衫不整，表情超微妙。

　　簡單清洗一番，張益換上了泳褲、帶上了泳帽，蛙鏡還掛在額上，他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以前他為了訓練總會帶上負重帶，但他已經久久未訓練了，一時間還是先別給身體太大的負擔，依循漸進，要不然得不償失。

　　張益步到了泳池邊看見一個年輕男孩坐在邊上喘氣，他只看了一眼便找了個空間做熱身－－有三米深的標準泳池較為危險，因此沒什麼人在這裡玩水，大多都在隔壁Ｂ區，因此顯得Ａ區更寬敞，適合訓練。

　　張益的個子高，骨架大，這兩個月雖然還不算上了軌道但花了更多時間在鍛鍊，因此體格相當的精悍結實，又是一臉兇悍的面向－－雖然說沒有刺青，但是一身傷疤的顯得相當生人勿近。

　　他一邊熱著身，一邊想著等到游泳結束後順便到附近的力力健身中心辦理門卡，就上網查的網站介紹，二樓的重訓區還需要審核過才能拿到門卡，畢竟是二十四小的的自助健身，一般人如果沒有正確的健身常識的話，很容易就運動傷害。

　　那間健身中心的老闆到也是想得周全。

　　充分熱過身之後，張益便走到了岸邊的跳台，一躍而下－－－動作迅速流暢，幾乎沒有激起什麼太大的水花，游龍似的潛入水中。

坐了一會，花夏視線內出現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很難讓人忽視的凜厲。花夏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視線。他禮貌性地朝對方點頭，嘴角勾起一點笑意，看起來乖乖的。不過他並沒有跟對方多搭話，只是站起身來在原地做一些能讓腿部肌肉放鬆的簡易動作，然後在男人站上跳台的時候，視線又被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漂亮而優美的姿勢。

「哇——他水花壓得好好啊！」花夏不禁讚嘆。

　　他潛的極深幾乎快碰到了水底，瞬發的力道和迎著水的流向讓他滑的極遠，一個曲線往下而游上滑，破出了水面－－他擅長的是蝶泳，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他在游泳的時候特別重視蝶泳肌肉和核心群的鍛鍊。

　　不過要說是蝴蝶似乎太過於優雅，個子高大的他動作起來相當的凌厲有力道，從水面伸展出來的雙手說是纖細的蝶翅，倒不如說是猛禽的雙翅，帶動著他打出往上噴濺的水花與極快的速度。

　　游到對岸雖說是五十米，但沒一會兒幾乎就快抵達了。

這位大哥是高手誒！超猛！
花夏此刻就像是初入江湖的小蝦米，偶然在看見前輩大俠在練武，刀刀招式凌厲帶著風與快意，看得他心生艷羨，表情全寫在臉上。

　　抵達對岸的時候張益也沒有上岸，只是流暢的在水中翻了一個身，雙腿往池壁一蹬，又是一個返回，蝶泳重視的是高度正確的姿勢與節奏，他很久沒有游了－－最怕的是肌肉拉傷。

　　他在心中默念著一定的節奏，同時調配著力道，免得一時不慎便會用力過度，蝶泳是全身運動，但蝶泳除了重視上半身更重腰－－彈腰的動作讓他著實感受到被鍛鍊了，好一陣子他都疏於這個部分的訓練，雖然還不至於發酸，畢竟也只游了一次－－但再游上個十次肯定－－張益默默反省。

　　第一次往返，張益沒有打算馬上再來一次，他就是先抓抓感覺。

　　雙手按在岸邊，嘩啦一聲撐起身體後便站上了池畔，要說喘也不到喘，就是有些急促，張益調整著吐息，水珠滴滴答答的流下。

　　雖然有感覺被人盯著看，但在游泳池的被盯著看（主要是他一身疤痕的緣故）這事兒，張益也是很習慣了。

　　被盯著看他也少不了一塊肉。

前輩前輩！在下能不能斗膽請前輩賜教啊？
花夏內心的小劇場此刻還在上演著小蝦米與前輩大俠的相遇劇情，直到男人速度極快的自泳池起身，花夏才驚覺過來他好像一直隔著五十米的距離一直追隨對方，不由得趕緊收回小劇場與自己炙熱又羨慕的眼神。

同時像是想緩解自己才知道的那份尷尬，伸手揉揉鼻子。

　　一直到被盯著看的視線收回之後，張益才不著痕跡的看去，是他剛才看見在岸邊喘息的少年。

　　這才有點心思打量了一會，身子到是練的不錯，肌肉挺勻稱的，看著健康有力。

　　張益收回視線，一手按在腰上，回想著方才的蝶泳，正在考量著些什麼。

花夏 :

　　「那邊那個，有空嗎？」
　
　　刮了刮下巴，張益忽然喊了那少年－－他原本是想請救生員幫忙的，但救生員巡視到別區去了。

🏡張氏⁴🐱³🐶² :
「哈啾——」用意志力克制自己收回視線花夏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噴嚏。

同時聽見男人喊他。
為什麼他知道，因為三米深池這裏如果不是真的很能游的人是不會來的。

但他此刻有點緊張，萬一對方來質問他剛才一直看是在看三......小朋友該怎麼辦喔喔......

花夏的喉結滾了滾，說：「有......有喔！怎麼了嗎？」

花夏 :

　　「幫個忙，你能不能在那條水道旁，25公尺的地方飄著給我當標的物，我想稍微練個25公尺閉氣海豚泳，但我很久沒練了，怕抓不準，我就只游一趟，想趁著關館之抓一次感覺。」

　　張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距離九點沒剩多少時間了，想趁著最後練一回抓個準，說著人也很乾脆的滑入水中等待－－但其實對方不答應他也無所謂，也就是問問罷了。

🏡張氏⁴🐱³🐶² :
原來是這個喔。
花夏鬆了一口氣。

「可以啊！誒前輩等等我啊！」
男人一說完就下水了，花夏趕忙跟著下水，然後游到25公尺的地方，原點踩踏，盡責地當好一個標的物。

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把給人家取的外號叫出來了。

花夏 :
　　
　　前輩？雖然一時不明白對方幹啥這麼叫，但張益還是先以完成目標為主。

　　得到對方的協助後，張益在少年移動到在水道上飄著當標的物的時間，他先是深呼吸了好幾回，調了調氣息，最後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入了水中，他潛在水裡有一定的深度，在藍色的水底空間裡顯得什麼都遠去了。

　　但張益還是能看見在25公尺處撲騰的少年腳丫，以此為標準，回歸蝶泳的基礎腰腿擺動，帶著一種流暢的悠遊，但速度也不慢，像是快速遊行的海豚在水中游行的姿態抵達了少年所在的位置。

　　張益浮出水面，濺出小小的水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乾扁的肺臟再度充滿氧氣，應該跟他算的時間差不多，這讓他帶個幾分滿意而隱約有些笑意，但不甚明顯。

　　「先上岸吧，我門口等你，不然游泳池的人該趕人了.....後輩？」

　　心情頗不錯，讓他有些放縱的回應剛剛的前輩一詞，帶著幾分爽快的玩笑味道，張益輕拍少年的肩膀，先他一步上岸去盥洗更衣。

🏡張氏⁴🐱³🐶² :
花夏懷著一種再度近距離觀賞了前輩大俠絕世武功的感覺，只不過這次大俠已經上升成了武林盟主。男人迅速而流暢的泳姿就像一條悠遊在藍色空間裡的銀色游魚，而花夏的等級像是躲在海葵海藻之間的小丑魚。

花夏目不轉睛，然後他看見男人似乎唇角漾起一點非常細微的笑意。
他知道那是一種達到自我要求愉悅感。
有時候他也會有這種感覺。

「喔好啊，前輩你先請。」花夏不疑有他乖乖地回應。
兩秒鐘後......
喔幹！他剛剛下水前把幫男人取的外號講出來了對不對？花夏在內心大喊。
難怪對方會半開玩笑地叫他後輩。
嗚啊啊——太羞恥了！！！！

同時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傳出了很大聲的哀鳴。
午後吃的那杯來一客看來已經在三米深池的運動量裡被消耗掉了。

隨後他一邊走一邊拉下泳鏡泳帽，用手把臉上的水珠抹掉，然後大步的走向男子更衣室梳洗。
洗完澡吹頭髮的時候，他仍然在想：對方為什麼可以把蝶泳游的那麼好看這個問題。

再踏出金雨游泳池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了。

　　他喜歡水。

　　因此特別中意金雨游泳池三米深的深池，訓練或許占了一大部分，但更多的是他有的時候就是想要潛入深深的水中，深水中的聲音總是帶了一點點不可思議的放大感，但同時間卻又讓人感覺到很寧靜。

　　玻璃的屋頂讓午後的陽光灑入，在水面形成了光班，帶了點藍色的色調，看著有些不真實，張益沉浮在極深的底部，偶爾他的背脊能夠碰到池底，他放鬆著，心跳放緩，慢慢地使用著身體內的氧氣，盡可以能維持－－直到痛苦來的極限之前浮上水面。

　　再一次深深的吸氧，隨後緩緩沉入，周而復始，彷彿無重力般，又或是自己融化在了水中。

　　久未進行呼吸訓練，一次也不宜太過，張益估算了約半小時後便結束，簡單的以仰式來回一趟後便結束了今天游泳池的行程。

　　張益從游游池畔離開的時候瞄到了一個看起來才國中的少年正呆呆的看著自己，估計是自己身上的疤痕嚇到對方了吧？張益這麼猜想著，接著人便離開去盥洗。

　　運動是好事，能夠讓很多紛亂的事情都隨之而去，讓腦袋與身體都清明許多。

說實在他很不喜歡光著腳踩在濕濕的淋浴間裡，因為他總覺得每次進入都會覺得有種潮濕空氣混合了氯或漂白水還有各種沐浴乳洗髮精與微微的......尿騷味。所以他真的很不想他的腳底板與地面有過久的接觸，著裝完畢，花夏踮著腳快步地走出盥洗室。

果然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B區。
肉眼可見只有幾個人在A區的泳道裡悠游。
花夏在屬於自己的泳道穿梭、巡游，底下的世界可以聽到水緩慢的流動聲響與自己的每一次呼吸與換氣。

不過他感覺到今天自己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如上次他來的時候，所以他也沒有強求，決定先起身到岸邊稍作休息然後再游個兩趟就回家。

他從池裡爬起來坐到長板凳上，脫下泳鏡與泳帽，用毛巾把臉上的水擦乾，拿起水壺補充稍早他做的飲料。

休息片刻之後他又游了兩趟，然後在泳池打烊前的一個小時回家。

　　早上的時段人稍微多了點，但相較Ｂ區來說，Ａ區的人還是少了點，也少有笑鬧，大多還是專心在自己的游泳上，透過玻璃帷幕照入的陽光顯得明亮又金黃，但柔和不刺眼，加上深水池的水降低了暑日的溫度，讓人心曠舒適。

　　

　　充分暖過身的張益，調節著呼吸，看著牆上的時鐘準備開始進入今天的呼吸訓練的環節，訓練前他都會記得通知救生員一聲，免得值班的救生員以為自己溺水。

　　他菸是戒不掉了，因此得透過訓練讓肌肉含氧量提高－－緩下了心緒，他深吸一口氣後潛入了深水中，浮沉在水底。

　　閉氣訓練、水下海豚腿，一早上幾乎都在水中渡過－－張益看著被水泡漲的指尖，抹了一把臉後便起身離開泳池，收拾好自己便離開了。

　　手握上池邊欄杆，身體浸於沁涼的水裡。
　　他戴上泳鏡，屈膝、往牆面一蹬——以後仰的方式入水，兩臂在頭部兩側划著同心圓，小腿、膝蓋覆著淡色瘡疤的雙腿輔助踢水，仰泳前行，動作緩慢而從容，感受水的律動。
　　閉起雙眼，似乎並不擔心偏離航道，身體與水面平行，吐息沉著。他想起去過椿屋後做的夢，也是這樣躺臥的姿勢，但是被某種無形的重力壓入水底，動彈不得，而非現在的愜意。

　　游了不曉得第幾趟以後，或許是感覺累了，他停下動作，將雙臂往兩側張開，全然放鬆的浮在水面。
　　沒有施力的雙腿開始慢慢下沉；這個時段的泳池沒有太多人，他想了想，將泳鏡往上推以後，深吸一口氣，讓整個人沒入水底——然後在清澈的水體中，睜開雙眼。
　　啊。對了，這樣就有點像那個夢了。午後的光從屋頂的玻璃帷幕灑落，在水面墜落下些許波光粼粼。他伸出手，試圖抓住，碎裂的流線型的光從指縫間穿梭，楞是什麼也沒留下。
　　用腳使勁一踢，如飛魚衝破水面，雙手摀著被水浸濕的臉，肩膀因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他迅速游回池邊、上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