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
讀完楊双子臺灣漫遊錄的感覺真的很複雜,一連串風波讓人想從故事本身來討論這件作品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清月🗿
簡單來說,我覺得這本書已經從寫作到出版之間剝離成了雙主線,書裡和書外要討論的完全是平行的兩個大議題,是足夠寫出兩本小說甚至更多的題材,最諷刺的地方大概就是,明明在書中點出了「知識份子的傲慢」這種通病,卻在行為上又自己無意間實踐了這種傲慢。
清月🗿
台灣漫遊錄的操作手法一直讓我想到林宏璋2012年台被雙年展的作品,〈撒瑪納扎博物館〉參照的文本就是托名虛構的福爾摩沙變形記,還有同樣是藝術家的涂維正創造的「卜湳文明」當年也在荷蘭展出過。托名虛構的手法在各領與感覺都已經不是新鮮事了,何以台灣漫遊錄卻在出版後引起風波。饒是受眾群較為狹窄甚至更加刁鑽刻薄的當代藝術領域在進行這種操作時尚會有一道明確的提示告知觀者虛構的前提,無論形式為何。台灣漫遊錄卻像是忘了自己面對的觀眾是怎樣的觀眾,在以希望促成消費行為為前提的出版上進行這種製書與行銷手段,到底是多相信觀眾才會認為這一切都會順利進行啊?
清月🗿
然而那些將台灣漫遊錄和灣生回家的案例並列在一個表準上評論甚至諷刺的論點我也難以認同,並竟兩著從寫作初衷開始就已經高下立判。你可以把台灣漫遊錄惹出的風波歸咎於作者與出版社對觀眾的過度信任、太過堅定的預設立場、以及用知識份子小圈圈遊戲的思維和語言來操作一個面對大眾的行銷失策,拿他跟灣生回家那種從一開始就不是以紀錄或寫作為目的的行為相比實在也是很好笑。
清月🗿
「希望讀者在信以為真後,再發現它是我捏造的小說,從中辨證『歷史與文學孰真孰假』。」
必須說讀完小說後並沒有很強烈的觸發到我去進行這部分的思考。駑鈍如我如果沒有中途歪去查資料也許甚至不會發現青山千鶴子就是楊若慈這件事。前面說到這本書的內外已經隨著讀者自身的閱讀行為和現實中發生的一切漸漸分差成兩個範圍都很龐大的主題,如果說台灣漫遊錄真的是意欲用寫作、或者更順著作者的語境來講,用「這本書」來促使觀眾有那種思考的話,勉強來說就是在文本外部他展現了這種企圖,然而在小說本身,最耀眼的被討論到的議題,依然是在書末高潮時被順勢推展而出的「知識份子的傲慢」、或說「自我中心的善意與傲慢」。而這已是全書讀完最讓人覺得諷刺的地方,台灣漫遊錄之所以會在現實中因為他托名虛構的操作手法而衍伸出一連串風波,某方面來說不也是因為這種傲慢嗎?
清月🗿
然而在我來說,面對台灣漫遊錄的案例一位從讀者受騙的角度出發潑灑謾罵與各種情緒抒發實在也是沒有必要。畢竟無論他在這次掀起多少波瀾,作者在書本發行與行銷上的必然參與勢必讓他無法迴避、也必須承受各方指教,但你不能否認這個企圖的初衷是有意要去改變什麼現狀的。過往的閱讀經驗裡我已經習慣在讀到序跋文時就很本能地把自己抽離於文本空間之外,因為對我來說那已經是外部的東西,所扮演的角色近於提供資訊、是讓我再回頭思索時能夠有耕多線索從文本中爬梳出自己的感想,但台灣漫遊錄卻完全不適用於傳統上、或者說我已經在經年累月中養成為本能的閱讀模式。你必須將內文與後記全部納入那個必須全身浸淫的文本空間,如果細究起來甚至必須將書寫推薦序的新日嵯峨子也納入才能真正參與這本書的內容。也才真的有可能從閱讀中觸碰到那個歷史與文學的真假辯論。
清月🗿
將序跋文都視為小說本身來閱讀的這種改變到底值不值得被肯定與鼓勵?從創作來說任何形式與企圖的改變都應該要被尊重,這就是我的觀點。這種改變是說不出好壞的,只能靠時間去印證他點出的事情能不能對未來造成影響。起碼這本書點出了閱讀行為上的一種盲點,如果序跋都是小說的一部份,那更甚者書本由內到外的各種細節也都將等同視之,這份企圖是必須被重視的。作者也許只是也將自身對手足的情感托生於中而已。然而這種相對來說超級個人化的托生,老實說我不確定是不是每個讀著都能在不閱讀其他說明資料的情況下get到這點,畢竟只看書不看書評的讀著一定也存在著吧。
清月🗿
從藝術史的角度來看台灣漫遊錄的案件其實有點小巫見大巫,大部分流派在發軔階段最常面對的就是各種尖酸的批判嘲諷,若是姑且將台灣漫遊路的出版視為一個新類別、上還難以界定的文學類型來看的話,我覺得也只有時間能印證他是不是真的經得起考驗。
清月🗿
但總覺得,現階段面對這種企圖最有效也最不會讓讀者在情緒與期待上產生落空的做法似乎果然還是只有劃清界線而已。要碼必須讓讀者在掏錢買書前就知道這是虛構作品,或者比較極端(?)一點得做法,將作者希望讓讀者辯證『歷史與文學孰真孰假』企圖也直接小說化成為劇情的一部分。但這是一個更大的工程了,對於現階段來講,我覺得僅僅辯論了「自我中心的善意與傲慢」這點,就已經足夠成就這本小說了。
清月🗿
而我覺得要討論這本書時最困難也最遺憾的地方就是,過多的自信與企圖在現實中衍生而出的一系列風波似乎已經讓人無法專注於小說內容的討論上,正因為台灣漫遊錄的文本空間納入了太多體系,讓人想要單純討論這本小說時總難以不牽扯到外部的一切,因為不把那些都包攝進來一起思考,就幾乎無法討論這本書。但小說內文本身小而美,從花開時節島台灣漫遊錄我其實都有讀,作者的文筆給人的放心敢是一直都在的。小而美也許也是本文沒辦法討論太多的原因之一,小說本身真的已經寫得很完整了。但僅僅是那內文小而美的完整,想必支撐不起作者創作出中裡強烈的念想,所以評價起來也叫人進退兩難。
清月🗿
「我想延續双子姊妹對虛構文學與真實歷史的辯證思索,試著捏造一名日本女作家在戰前來台旅遊的自傳式小說,用以探問文學與歷史到底何者更接近「真相」,特別是那些在歷史裡幾乎不被書寫的女性們的真實經驗。」
從小說之外來講確實有感受到這種企圖,然而這種起腯如果沒有辦法再小說裡面被辯證出來,其實也就等於是無效的。僅僅從序跋文這麼少的篇幅來帶出這麼大的命題真的很單薄
清月🗿
想起來以前一直有老師告誡我不要預設你的觀眾都會照你想的去參與你的作品,雖然從藝術創作的角度出法這種把藝術設計化的告誡我到現在都覺得哪裡怪怪,但在當今藝術展覽大多免費參與、或不涉及太大數目金錢交易的狀況下,回歸世俗面來講,託名虛構的方式之所以能在藝術圈玩得起來多少也是受惠於觀眾不會因為看了虛構的史料就發生金錢上的損失,但出版最終還是涉及到消費行為,顯然就不是能這樣玩的啊。
清月🗿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喜歡楊双子的。希望夏天以前能順利看到早紀子跟雪子的番外。
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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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喜歡這篇分析,但我還是維持自己看法,對讀者抱有太多信任與期待真的蠻要命的。我想朱是基於自己對作者的認識與交情還有多年累積的專業經驗才能一語道破也擲地有聲,但這種專業的讀者並非俯拾即是。
清月🗿
但老實說,我一開始也是在認為台灣漫遊錄是「史料」的認知下來閱讀這本書的,雖然在讀之前就已經感受到各種不太對的蛛絲馬跡,從那個心機很深的書腰和封面的違和感(這階段為止我傾向認定是校對上的失誤,因為在我來說「史料」的存在感是比較強的)到讀推薦序(那時的台灣漫遊錄並非本書內容、而是前身,這道明顯的提示)、手稿、以及翻譯報紙影像的時各種違和感。我最初的疑惑是為什麼要將史料改寫成小說、為什麼不直接照著開頭時的報紙內文直譯就好?同時也還萌生出,既有原本那應該要找來對照一下的想法而讓我在閱讀途中岔開去找資料,抱著一個想要找到原文的心情,一查就是那些評論芸芸。
清月🗿
我想說的是,這或許是一個雙邊都沒有足夠理解彼此的結果。從這點來看這本書的確也點出了一些問題,正因為閱讀行為的慣性已經格式化到難以攻破才會在這種事情上發生障礙。讀者太相信作者(這種相信甚至已經帶有崇拜情感)、而作者也太過相信讀者會依照他所設想的閱讀與思考,這種單向也片面的思考其實蠻可怕的,因為雙方都不會意識到對彼此的理解根本就沒有深刻到可以這樣交流。就好比並不是所有的讀者都會像朱一樣對楊双子的身世如此了解,讀者作為一個群體本身就藏有太多不確定性,期待讀者會因為疑惑而去查資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誤判,讀者的被動性遠比作者預想的還要大,多數時候他們是處於等著被投餵餌料的狀態裡的。特別是這種被騙的感覺還是建立在「我花了錢結果買到假貨」這種超級世俗的基礎上。
清月🗿
還有就是,這個作者所期待的讀者解謎事實上並不像還願ARG那樣存在著那麼強大的驅動力,我不覺得讀著會在閱讀途中預備自己即將解謎、何況台灣漫遊錄根本就不是推理小說。讀者在閱讀行為中基本上也是被動接收資訊的。
清月🗿
「難道真的有人覺得,把一本「小說」講成一本非虛構性質的「史料」,會增加行銷賣點嗎?」
額、可是我覺得讀者讀到的訊息其實比較接近「楊双子翻譯了一本史料」,我自己也是因為這個動機去買書的。
清月🗿
總覺得搞到這邊作者已經被我寫成服務業我真糟糕。
清月🗿
昨天睡前又想了一下,其實我覺得朱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唯一讓我有疙瘩的地方在於他推導青山千鶴子和王千鶴與楊双子姐妹對應關係的線索基本上都是從作者介紹欄和最後的序跋文來的,這些線索並非來自於傳統上的小說本身。也就是說這些細膩的安排確實出彩,但為什麼讀者無法從閱讀小說正文的過程中漸漸意識或發現到這麼大的重點呢?雖然也有可能是我真的資質駑鈍的緣故,但把這麼重要的線索放在序跋文中,我能想到的理由好像也只有不能讓小說中虛構出來的青山千鶴子撰寫的史料出現漏洞而已,如此說來也是種不得不為之的安排。總之我覺得有點可惜。起碼我自己有些時候就是那種在讀完正文前不會去看序跋文的讀者,因為我怕那些已經整理好重點的文字影響自己觀看的方向。這是我在看展覽時養成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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