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之旅｜劇情】Day 8 1229
昨夜有悉寧款的真人抱枕伴身陪睡，再加上睡前運動充足，高逸節終得一覺暢眠。

厚肩頂著能以坨來計數的亂髮，高逸節緩慢倚靠床頭挺直背脊。

睡眼惺忪地瞇緊眼縫環顧窗外景緻，若有人對他說這是睡前預先錄製的投影正對窗回放，他也信。
不見日照的早晨能稱之為早晨嗎？

他俯下身對枕邊人道聲沙啞的早。

床鋪的騷動讓他跌回現實。
方悉寧家中床墊並不如他身下的具有彈性，但卻也未能讓人擁有更舒適的睡眠體驗，澄黃色眸子還望不進清晰，除了高逸節的聲音、就是血管裡的熱度先迎接清醒。

他並非如人一般血液循環良好，四肢在冬季基本上總捂不暖，更何況於永夜緯度的芬蘭。然而放置於席間的指節相貼卻讓人觸到罕見的熱，以經驗而言，唯獨某些時候的體溫會相較於常人更高一些；除去體溫，在細微管徑裏不明就裡衝刺的痛覺從指尖一路延伸到頭頂，將近是移動一厘米就牽扯大小神經共同斷裂的於腦中劈啪作響。從未體驗過的副作用在這次頻繁冒出，方悉寧開始疑慮是否上次藉由高逸節的標記安撫做的太過火了些。
「好痛……」半瞇眼眶只收進人的手指，男人因著抽痛不想移動身軀，細微聲量下僅能向高逸節吐露他能得知的生理回饋。

「痛？哪裡痛？」高逸節開始擔心前夜下手是否太過不知輕重，不清明的腦子因為方悉寧極輕的短句頓時清醒大半，眼珠也恢復焦距審視被褥下蜷成蝦球的人形。

高逸節棕黃的膚色再搭著頭糾結粗髮，一副要參加泰山主演試鏡的造型與床塌孱弱的肢體一比，兩人差不多也能聯合演出美女與野獸。

高逸節的詢問並沒有讓人好受一些，縱然疼痛僅限於上半身，隨血液流動的針刺痛感持續環繞於頭皮與手臂，空氣中漫布的黏糊甜味直覺性的刺激作嘔，層層疊起的不適感將近令人暈眩。幾番折騰之間方悉寧將額頭靠上了人的大腿側，相較於他滾燙的額面，所接觸到的皮膚擁有涼爽的溫度。

「頭很痛，我再躺一下。」散亂髮絲於枕面下潑滿白色布料，幾根意氣風發的紅棕色胡亂翹起，卻也沒敵過大部分癱軟於平面的了無生機。垂下的睫分不清時間梭移，縹緲意識卻也因刺感刺激進不了如桃花源的夢境。
「要做什麼先去忙吧……不用管我。」閉上的眸沒有睜開，卻也沒有將額間的貼近撇除。除了時間流動，方悉寧想不到有什麼方法能讓這些副作用和緩下來。

生理疼痛不像心理還能藉由情緒共感加以分擔，即使方悉寧清楚表達感到不適的患處，他卻只能透過猜測去定義痛覺的起因－－受寒、生理週期、睡眠不足……或是以上皆是？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方悉寧的信息素已經被嗅覺同化為氮氣般尋常的成份，面對腿肉邊有區別度的體溫，高逸節實在無法肯定那是低燒還是發情週期對Omega的摧殘。

即使如此，總是能盡些人事去協助降溫。

擁有與發燙額首相近溫度的手掌疼惜地梳順髮流，沒理會近似疏遠的體貼，高逸節留下一句：「等我。」就移開腿根下床來往起居空間與浴室。

床面久坐的印子未涼徹，他再次坐回原本的位置，手上多了杯涼水與濕毛巾。

「先喝點水吧。」
擱下毛巾任憑它沾濕側緣被單，托穩耳摺的手掌與斜傾的杯身讓方悉寧根本不必使力就能啜得驅走惱熱的清澈。

「我們家悉寧不舒服，那今天就在家休息。」

……我們家？
縱然對高逸節一連串表達關切與體貼的行為感到萬分謝意，在曖昧用詞放落的同時仍讓心跳漏了一拍。這樣親暱的稱呼他尚未能夠去坦然承認，更何況此情此景也非享受粉色泡泡的好時機。
「……我已經是你家的了嗎？」由乾涸中重獲新生的喉管吐露曖昧問句，嘴上隻字回應簡短，眸裡含的情緒卻複雜得很。腦內還滋滋作響的血管近乎快要迸裂，面對反撲如此嚴重的生理平衡機制著實困擾，抑制劑所能和緩的症狀卻諷刺地不包含這塊。

唯獨這時候身為Beta的高逸節幫不上任何忙，極其淡然的信息素幾乎無法被方悉寧察覺，就連說要試試藉由費洛蒙是否能和緩這些現象都辦不到；但大多時候男人還是喜歡Beta多於Alpha一點的，誇張至極的保護慾與銳利的信息素氣味，方悉寧對前者敬而遠之，對後者又無法具有包容度。

「大概上次在你家太過火了，這次才會有這些症狀。」重回枕面躺平的同時落下一息深層吸吐，手臂以掌心朝上的方向覆蓋眼眸，滑順白皙的內腕相較身上少了許多來自昨晚曖昧吻痕，彷彿是最後一塊淨土似的裸露於高逸節眼下。「我連手指都覺得痛……」試著以對話轉移對疼痛的注意力，故對生理上的推測成了他與男人之間能讓其中一方達到安心的橋樑，「不過、謝謝你。」手臂下滑坐落顴骨，由動作顯出的穗眸含滿笑意，嘴角勾上為的是對方一連串本能性貼心的舉止。

「是『我們』。」分你我只會產生隔閡與對於公平性的在意，高逸節追求的是互相而並非劃分，在這節點多著墨了句，但也簡潔得毫無深究之意。

毛巾蘸濕發燙的汗囊，黏貼臉頰往頸椎挪動，留下薄薄一層能帶離熱度的水氣。

先天喜愛照顧重視之人的差事，性格測驗時常加深他對自己擁有奉獻型特質的認知，男人嚮往自我帶給人的最終形象能定型於類似Gymnopédie 1的曲調，擁有恰如其分的沉穩、甚至清脆。

高逸節琢磨於餵水至朝額蓋上冰敷的過程，內心皆被喜悅裹足，眼裡的情緒只見將一切視作理所當然的恬淡。

「不謝，說起來我還是害你痛的大壞蛋。」
見方悉寧耐著疼痛遞予笑容，愧疚感不覺涌冒，指尖一度抬起欲攀上手背，又怕加深痛覺才折返腿上握成硬拳。

腦中一個無法確信的提議浮載成型，高逸節試著出聲詢問：「你覺得，接吻有可能會讓你好一點嗎？」

毛巾所帶的冰冷溫度碰觸頰面時讓人反射性縮了下，高逸節以軟綿拂過肌膚表層，沿途消融的水痕留下遊歷紀錄。或許是有讓體熱消散，埋藏深處的痛覺仍佔據大部分神經元囂張跋扈。
「可以試試看，但我可能更需要你的信息素。」方悉寧不知後續道出的語句是否會戳中男人的心事；有些眼光對界為居中的人特別不友善，即便現今文明宣揚平等世界，私底下為難和挑撥卻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掌心覆上人施力緊握的手背，拇指於突起的凹凸指節滑動安撫，觸摸由腕上滑至肩頭、鎖骨連接頸項，最後掠過耳緣置於肩後，將對方上半身與自己的距離拉的極近；然而唇畔沒有順勢湊上，方悉寧貼近的是高逸節耳廓，放輕了音量於能聽清的範圍內落下數字：「我們家逸節怎麼會是大壞蛋呢？」語尾上揚的問句夾帶笑意，順沿對方所說還以人早晨相互挑逗的情致，方悉寧最後在耳骨上點了個不深的吻。

本無興意趁人之危，當事人卻不諳後果主動引狼入室，又把曖昧輕描淡寫，以一枚吻懸起渴望。
承認敗北，高逸節張開齒縫滲出咯笑的音節，垂頭啣咬鮭紅薄唇仔細吮嚐。

吸食嘴腔的水聲多變，好比進餐時不懂得收斂的咀嚼聲。
舌間上顆粒薄苔為舔舐增添粗糙感，津液肆橫的長吻引領情慾發酵。

信息素－－Beta無論接收抑或釋放都是最為短缺的資源，也曾是讓高逸節自卑的來源。
他在過去甚至為線體置換手術儲下一筆非到拮据吃緊絕不作挪用的經費。
對Alpha寄予崇尚更甚忌妒，也在特別喪志失意的時期偏激地認為，惟有成為Alpha才能帶給Omega完整的保護與幸福。

長期自我開導、反覆以邏輯推敲乃至於仰賴哲學探討，終於將自信心拉回尚可的基準線，過程歷時不短、也並不輕鬆。

眼皮雙雙闔攏，高逸節有意識地揀起從前不服氣奮起所研發的特別鍛訓，誘導身體順從腦內想像，控制少許信息素向外界擴散。
而系列行為也真的奏效了，嗅覺裡的甘美被一股植物性的酸澀氣味突入，無法維持原先濃郁蜜味的單純。

只是高逸節為此太過專心致志，連原本執於親吻的動作都在誘導信息素揮發的行為下中止，形同無聲的佔據。

數次的唇瓣纏綿讓人總離不開高逸節的標記，透過如此簡單的體液交換就能在幾天內完整擁有一人，能提供歸屬與安全感的向外界宣稱誰被誰所有。身為Omega的生活經驗自然都是被持有物，人對自己所在的位子清楚，卻也曾為了自己或許只是其中之一而敏感。
身上流動的血液或許在這一秒還能留存高逸節的氣息，過了幾天卻又物歸原主。此刻有多希望他們之間能擁有曾共同屬於彼此的證明，是四瓣交接的渴望、還是床間勾引與挑逗的語言，又或是方才被提在心上的一句「我們」。

來自脖頸灑落出的氣息開始與甘蜜混合成酸甜的果香味。
在閉眸的索吻動作停下時悄然滲進肌膚表層，與身上標記同樣一人的費洛蒙味道輕柔的在感覺受器留下安撫，不似Alpha般針刺尖銳的衝撞，如指腹揉捏痠痛般的沉靜力道僅由Beta擁有，樣子相仿的掠過指緣急促的血液流動。
發情期的副作用很明顯的無起初那樣躁動，方悉寧不由得擁緊了人，想藉距離拉近自高逸節身上搜刮更多這令人平穩心緒的處方箋；這對進入情動週期的Omega而言無疑是種撩撥生理的誘惑。
「逸節……」沉靜之間打破現況的低語來自被暖意沖昏理智的方悉寧，信息素味道擁有契合的交融，在整個屋內塑造出與昨日不同的馥郁。

「……好喜歡。」

『喜歡……他說了好喜歡。』
青白一時瞠圓，躁跳的心臟振如擂鼓，胸腔未能將淘湧而至的情緒消化，直往顴臉灌下赤色。

摟握腰椎的手首先慌了套，觸電似地把人連首帶身地推往床面填塞，鎖骨周圍連著頸項的肌膚因激動起伏急遽。

「我也喜歡……很喜歡很喜歡。」語句咬字快且急，汲氣的呼聲飄蕩，意念溢於詞表。
視線下湊的目珠濕潤，髮末磐延枕上，受髮絲擁簇其中的人臉盡顯困頓，向來非嚴謹即是戲謔的顏面為吐白失序。

高逸節一抽回注意力，縈繞肩頸的信息素旋即煙散匿蹤，存在歸於稀薄。
但現在他也顧不得這些，同樣往床鋪傾倒；沉臂束牢排肋後，即使秉著稍嫌笨重的體勢，男人也再不從方悉寧身上移開半寸。

幸得一句毫不矯揉造作的情話，允他全心全意堅守方悉寧一人。

其實他很喜歡高逸節的。
即便雙雙都少了主詞，仍舊可以感受到埋藏於其中的真心實意，這令人心暖的泛起笑靨。緊貼上來的人暖熱，他隨即將臉埋進男人頸窩，溫度與殘留少許的信息素味道包覆吐息，方悉寧垂眸享受所謂『安逸季節』。
第一次開口去承認情意的促發，或許這其中有幾分是費洛蒙給予的勇氣，然而當空氣中的酸澀淡去，也不足以撼動他想親吻耳畔低語的慾望，更給足了理由讓人去引導情愛發酵。

嚴格來說這應是他第一次與高逸節同床共眠，情感堆疊起的密度卻已非卿卿我我，僅由喜歡二字就促成昇華。

何其有幸，能共執同一份情感互訴。
歷經花開花落的好幾個四季，他終於等到自己肯回首拯救執著於月亮西沉的那些曾經；即便與人的關係尚未迎來明媚，此刻他也願意為這短暫的旖旎扦插幾枝春日桃花。
──也許季節的來去總使人大起大落，但終歸相惜能寧靜人心；
如若東風催促，但願你能伴隨杏花的味道，在陌上花開之時緩緩歸矣。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