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ureka

  那天晚上是他有史以來最晚回家的一次,打開家門是一片漆黑,母親比他還要晚回來,他鬆了一口氣,放下琴盒進入浴室沖熱水澡。今天是重要節慶,家裡的成員晚歸是很平常的事。他拿起手機傳了報平安的簡訊給朋友,朋友沒有讀。「祝好夢」跟往常一樣,這是他傳給朋友今晚最後的訊息。
Eureka

  第二天一早,他檢查簡訊已經被閱讀了,開心地進入教室,但是直到下課鐘聲響起,朋友都沒有回應。他回到家,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說話。
  在接近新年的日子,家人興致勃勃地討論排假、計劃出遊,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參與討論,只在討論的尾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回來?」。
Eureka

  11月14日是他的生日,家人為他訂了一個蛋糕,吩咐他在前一天去拿,才十一月商家就出了聖誕節特別商品,下班過後成雙成對的人潮擠滿蛋糕店,他本來就不穩的步伐被人海淹沒,在動彈不得的隊伍中,他在那裡撞見好久不見的朋友正與另一個陌生人愉快地交談。
Eureka

  打開家門是一片明亮。
「你回來啦。嗯?蛋糕呢?」
「今天人太多了,明天再去拿。」
Eureka

  他臉色蒼白,在浴室裡面待了快一個小時,帶著大把水霧快速走進房間,關上燈。
  母親在經過他的房間門口時聽到房內人深呼吸的聲音裡夾雜著鼻水的窸窣聲;母親腳踝的影子從門縫透進房間,房間裡面的人輕咳了幾聲。
「他生病了嗎?」
  家裡其他人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生病囉?」母親從門縫輕聲呼喊。
「嗯。」
  母親吩咐其他人不要打擾他休息,走回自己的房內,關上門。
Eureka
「嗚…嗚…咳…哈哈…嗚…」他的枕頭已經濕到不適合睡眠,跪在床上用力哭泣,直到窗口發出微光,他才搖晃著身軀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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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上課,跟平常不一樣的是,他戴上了舊的粗框眼鏡和口罩,一邊演奏一邊落淚,眼淚一誕生就被口罩吞噬;放在桌上的水杯一直到午後都沒有移動過位置;隔壁桌的同學輕手輕腳地走到他旁邊,把樂譜交給他時遲疑了一會兒。
「我把樂譜放在這裡喔。」
「嗯。」他的口吻和語調與昨天沒有什麼不同。
Eureka

  他和熟人在一個國定假日聚餐,這些人他來往了三年左右,除了工作需要,他們甚少談話,但是每一個人都相當親切地引領他進入派對;朋友沒有來、朋友的朋友也沒有來,這裡只有他的熟人與他和朋友之間的熟人。在這些熟人當中有些人是戀人;戀人們相繼分手以後,他跟朋友之間的微弱聯繫漸漸消弭。
Eureka

  前前後後經過了八年,在無人注視的角落或充滿不耐煩的擁擠中,枕頭偶爾還是不適合入睡、淚痕依舊緊貼著眼角。
  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練琴、洗澡、睡覺;吃午餐、吃晚餐、練琴、洗澡、睡覺;吃早餐、吃晚餐、洗澡、睡覺;吃早餐、打開記事本寫下「我穿著最喜歡的外套…」。
Eure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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