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妳真好。」半斂著眸,修長手指輕輕撫著她滑嫩手背,細緻綿滑的觸感讓他指尖不住地在上頭劃過,偶爾溜進掌心和她十指緊扣。 「摁──?」音調被慵懶拉長,海蓮娜偎在他懷裡,身上多蓋了層的長袍有些悶熱,但上頭的氣味卻讓她捨不得揭開。 沒抬起的碧眸在他胸口打轉,研究著扣眼上調皮竄出的線頭,想著該用麻瓜剪刀,還是拿起魔杖小心翼翼地剪下。 「I love you.」回答慢了好幾拍,卻巧妙嵌進午後慵懶的節奏,男人手輕輕撫著她洋裝下纖細蛇腰,沉進有她在的幸福夢境。 「I love you, too.」她蹭了蹭枕著的胸膛,視線從短短線頭上離開,斂起眸子,緊跟著他的腳步走進不願醒來的美夢。
名為出外考察,念作…………?
「麻煩你們了。」
「別忘了咱們說好的,佩德羅尼先生。」
「沒問題。」獨眼男人抬了抬手輕揮,邊跨上早在一旁飄著的掃帚,帚柄向上猛地一拉,連人帶帚如箭似地射向空中,不過眨眼,連最後一點墨黑也沒留下。
剛把那頭被走私來的脊背龍給送了出去,埃凡茲正趕著路往他和海蓮娜約定的某個峽灣疾飛,一路上狂風邋邋,吹得幾乎要把長袍從身上給扒下來,腳下掃帚雖然是十幾年前的老貨,可他該有的速度可是一分沒少,鼓足動力將男人在約好的時限前將他送到滿布石礫的凹角。
「我來晚了,抱歉。」照約定的時間來看,埃凡茲一分也不差地準時抵達,只不過他的標準是該在約定好的時間前十分鐘就抵達──當然只對他自己和其他人,他給海蓮娜的標準是無藥可救的無限期。
男人翻下掃帚順勢將它收起,捋了捋長袍和被吹亂的一頭褐髮,它現在只比一窩稻草再好上一些。
二月的北歐海風還是有點狂野,即使海蓮娜已經盡可能往凹角內縮了縮,不過風還是刮紅了坐在簡單行李上、她的雙頰。
原本正欣賞著浪花拍擊的她,聞聲輕快地起身,拍了拍長袍的下擺,往埃凡茲走了過去,張開雙手就是先給來人一個擁抱。
「辛苦了。」她從懷中抬頭說著,被風刮紅的臉上滿是見到戀人的笑意,一點也沒有在意他的風沙塵僕。「都辦好了?」她眼角帶笑地問著,對於接下來的旅程很是期待。
「找天去管制區走走就行了。」把在他人眼裡看來危險的業務,說得和餐後散步一樣輕鬆,大手試著理了理、她那被海風吹得雜亂的褐髮,幾經嘗試卻只是徒勞,無奈地垂下眸子笑了笑。早忍不住地想念輕輕印上她光潔的額。
「準備好我們就走吧。」隨著話語牽起海蓮娜小手,重新掏出才剛收好不久的掃帚跨了上去,手裡魔杖卻是揮了起來,嘴裡唸著晦澀難懂的音節,專注地像是在做些什麼準備。
咒聲只持續了一會,收起魔杖的埃凡茲轉頭看向滿臉疑惑的她,笑著解釋起來「氣象咒,這兒比倫敦冷多了,上來吧?」大手抓緊帚柄,待她跨上身後不大,卻足夠兩人緊緊依靠彼此的空位。
仰頭往埃凡茲笑了笑,卻沒有馬上跨坐上等著她的空位,而是在緊握了一下以後鬆開了手。掠起袖子,轉身往原本她等待的位置開始專注地施咒。
清脆的短句指揮著行李們踉蹌地往兩人飛來,一個變形咒與漂浮咒的組合,讓包含著帳棚的行囊,縮成了可以輕易放進後背包的尺寸──當然重量也是。
一切都在海蓮娜輕快巧妙的動作間完成。無形伸縮咒早已在多年的練習下熟悉無比,再一次把頭又探進去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的後背包中清點著──接下來可是以野外行程為主,畢竟兩人都不那麼想被人撞見,無論是麻瓜或是巫師。
直到確認沒有東西被落下後,她才又向著等著她的埃凡茲笑了笑。背上背包,輕鬆地搭著埃凡茲的肩跨上專屬她的座位,雙手緊緊地摟著。
「走吧!」靠在背上的她嘻笑地蹭了蹭,拉起兜帽罩住那一頭亂髮,催促著他起飛。
海風狂野,但是比起高空的寒風那是溫暖許多,好在埃凡茲已經上過了氣象咒,這才不致讓寒意滲入袍內。
涯邊拍擊的浪聲被兩人拋在身後,取代碎裂在碧藍上的白花的是妝點在翠綠山坡上的雪兔。沿著冰川融雪的綠水,飛行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埃凡茲小心地在雲層間穿梭著,讓沒有施展滅幻咒的兩人看起來只像是飛鳥的影子。
一彎碧潭鑲在群山之中,兩人在山腰上的林間不引讓注意地落了地。待埃凡茲完全停下以後,海蓮娜率先從掃帚上跳了下來,舒服地深吸了一大口屬於森林的氣味,然後開心地笑了。
雖然當地時間僅是午後,然而冬日已悄悄往西方山頭躲去,微涼的風吹過林間也吹起海蓮娜的外袍。
「別擔心,我還是知道這裡冷多了,沒有只穿背心了啦。」她笑著看向有點擔憂的埃凡茲。
收起掃帚,埃凡茲還是朝海蓮娜走近了些,替她把被吹了開的長袍拉回胸前,仔仔細細把分隔兩地的鈕扣和扣眼闔上。
「晚點會更冷。」確認整排鈕扣都好好扣上,埃凡茲有些擔憂的說,海蓮娜她總是有些單薄的衣著,有時連他看著都會打起顫。
不放心的從袖裡又掏了魔杖,朝她外袍揮過,暖流似水般浸過每一絲針線,手按上肩側滑到後背,好確認海蓮娜身上長袍,暖的就像條厚實的大棉襖。
「熱……」一雙大掌在她後背確認著長袍的保暖效果,但是海蓮娜一點也不合作地輕輕扭著。「就解開幾個扣子,晚點冷了再說。」難得地帶著有點哀求的口氣對著埃凡茲說。
不過也沒有等他同意,在埃凡茲的頰上輕輕留下一吻後便從手臂下方的空隙鑽了出去,轉身有點挑釁又有些調皮地故意把最上面的幾個扣子解開,再對著他笑了下。說真的她原本就並不覺得特別冷,而埃凡茲的保暖咒的效果則是實打實的,可真的會熱到她。
轉身打量起降落的地點,為了讓魔法的痕跡不要太靠近人群,他們特地挑了離河谷稍遠了一點的山坡上。秋日落下的針葉鋪了一地柔軟,十分適合做為帳篷落座的地點。
「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先在這邊休息?」她抬頭問著已經靠到她身旁的男人。
男人無奈地笑了笑,至少海蓮娜給了自己一吻,他想。大手拂過剛剛柔軟印上的頰側,妄圖從那兒再多感受些、她柔唇留下的淡淡餘溫。
「也好。」埃凡茲原想再往森林深處走些才紮下今晚的營地,不過眼下這塊地方倒也不賴──更重要的是海蓮娜喜歡──大手輕輕環上她的腰際,將吻輕輕落在她誘人的唇上。
應該短暫停留就退開的唇,卻被慾望壓著更往裡頭探了些,環在她纖腰上的手緩緩滑過背脊,輕柔撫過肩頸又向下滑過臀際,短短一剎又回到起點的腰上。
兩人之間的溫度快速地飆升,在背上遊移的手,讓海蓮娜有點喘不過氣來,她試著想要輕輕推開些,卻反而被摟得更緊了。
「唔……」她稍微增加了一點掙扎的幅度,這才為稍微為自己贏得了一點點的空間。「等、等一下……」她小臉嫣紅地試著阻止,也試著想要提醒埃凡茲得在天色全黑之前把帳篷架好。
那樣至少她應該還可以躲進廚房或穆瑞爾的房間,她想。
男人終於把被踢出去的理智給拎了回來,唇瓣即將分離那瞬又輕輕壓了上去,這才依依不捨地從她唇上退開,埃凡茲心裡懊惱,為什麼每當自己只是想輕輕吻過,卻總是著了魔似地往更深處吻了進去。
「抱歉。」紅起的耳廓有幾分是由吻帶上,另外幾分是他心裡羞憤所致,羞的是自己老不顧眼前該做的事,只記著享受海蓮娜唇齒間的美好,憤的是自己日益薄弱的理智,一天比一天還要容易失控,卻什麼辦法都沒有。
──只是海蓮娜真的好美。
懷裡的她被羞赧蒸紅了臉,髮絲雖然雜亂卻掩不去她的美貌,纖長睫毛下那碧水似的眸子,遠比兩人身後峽灣還要攝人心魄,挺翹的鼻頭圓潤之餘仍帶著幾分棱角,至於總是令他失控的唇──埃凡茲連忙將視線轉回她眼裡哀求的神色,免得自己又禁不住慾望再次吻上。
稍稍退開的空間讓北風有機會竄進來,為兩人降了一點溫度,讓理智找得到路。
海蓮娜低垂下眼不敢再看,喃喃地開了口。
「天色快要黑了,我們……我們是不是先把帳篷架好?」噢她真的覺得那個保暖咒真的很沒有必要,這個溫度燒得讓她連思考能力都少了一半以上。
只是她沒有發現,其實她並沒有真的那麼急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也許在每一天的相處中,她已經習慣了那個在他懷中的位子了。反而是當埃凡茲總算放開她、往被兩人遺忘許久的行李們走去的時候,突然覺得北歐的風真的好像還是有點冷。她疾步也往行李那邊走去。
「帳篷讓我來吧?營地附近的準備就麻煩你了。」小手覆上正從背包裡掏著搭營器材掏到一半的大掌,柔柔地開口。然後熟練地取出魔杖,像個樂團指揮一樣地揮舞,口中也輕輕哼起歌來,柔和的歌聲繚繞在林間。
尷尬笑著退了開,眼前複雜的帳篷遠遠超出埃凡茲的認識,過去自己用的帳篷簡單的可以,更別提他只要帳篷能把自己塞進去就行。
走得離營帳遠了些,邊聽著海蓮娜清脆嗓音,緩緩吟唱他未聞的旋律,手裡魔杖一刻沒停,盡可能往四周佈下和管制區幾乎雷同的防護咒語,麻瓜驅逐咒、偵查咒、全自動障礙惡咒……埃凡茲一股腦地、將他和她的營地築成無堅不摧的堡壘。
一輪施咒下法力變得所剩無幾,閉起眼,用力趕走湧上的睡意,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疲憊,好吧,現在埃凡茲開始擔心起待會又要挨海蓮娜的罵了,暗自笑著的嘴角藏了苦澀,變得沉重的腳步慢慢踱向越來越近的嗓音。
他寧願被海蓮娜唸上幾句,也絕不想睡得正熟時被人闖到營帳附近。
一曲終了的時候,帳篷也完成了架設。海蓮娜繼續揮著魔杖,然後隨著行李們一起入帳。落坐在林間,不算小的帳篷讓埃凡茲只要稍微彎下腰便可輕鬆進入。而裡面的佈置一如海蓮娜公寓的風格,溫馨簡單。
沒有沙發的主廳堆著一小山的枕頭,兩個比鄰的門通常是她與旅伴(通常是穆瑞爾)的房間,開放式的簡易廚房當然做不了什麼複雜的料理,新買的燒柴的小爐子被放在盡可能靠近帳篷中央的地方,讓爐火除了可以烹調以外也可以溫暖不算小的帳篷。
「如何?」海蓮娜抬頭問向隨著她進來的埃凡茲。隨後小臉馬上浮一抹擔憂的神情,「營地的佈置都讓你一個人用是不是太累了?對不起,晚餐想吃什麼?我來煮!」
「有點累,沒事的。」大手輕輕揉著她紮在後頭的蓬鬆鬈髮,已經藏不住疲憊的藍眸深情望著懷裡愛人,比起晚餐填飽還不怎麼餓的胃袋,埃凡茲更想拿海蓮娜填飽自己飢渴已久的慾望。
環過腰際的手又不安分的開始游走,海蓮娜晚了些才發覺眼前男人目光裡似乎不單單只有疲憊,小手輕輕推著被冬袍裹著的厚實胸膛,想當然的一動也不動。天啊,晚餐連個影都沒有,他就在想什麼?她又羞又惱地咬著下唇。
男人大手早就不滿於只在長袍外頭享受愛人曼妙胴體,攀上胸前,也不管是不是碰上那柔軟,相比稍早顯得粗暴的開始解開他親手扣上的排扣。
眼見埃凡茲行為失控的難以挽回,海蓮娜被他慾火燒得神智朦朧,眨了眨晶瑩碧眸,羞澀笑靨在她朱唇邊際隱隱綻開,半推半就地踮起腳尖,湊上他耳際溫言細語,退開之餘不忘往男人頰上輕輕吻過。
男性粗啞的低吼,和女性似哀實則為喜的嬌吟在帳內縈繞了好一陣才消停,淺淺鼻息搭著對方節奏接手落下星幕的夜晚舞台,銀月看不慣兩人奢侈地浪費難得假期,只得和林間穿過的微風攜手合作,勉強算是溫柔地喚著他倆。
綠松石色的眸子眨了眨,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熟睡男人,搞不清為何他打著赤膊──好吧她想起來了,再次炸紅的小臉想往床底埋去卻被擋在外頭,只好轉個方向往埃凡茲懷裡又擠了擠,也許是她的氣息,也許是蹭上胸膛的柔軟,埃凡茲搞不清是什麼把他從夢鄉給拽了出來,不過甫一睜眼便是海蓮娜和她滿面羞紅。
「……抱」他想說些什麼,卻被她纖長食指輕輕抵上了唇。
「肚子會餓嗎?」比平時更柔了些的嗓音是專屬於他的,海蓮娜淡淡笑容問著,碧綠眸裡卻說著不想聽到偏離問題的答案。
「餓。」他也笑了笑,空下的大手輕輕拂過她腰際卻被一手拍掉。
「先吃飯!」佯怒而皺起的眉頭和她嘟著的小嘴是那麼可愛,埃凡茲只得乖乖收回自己的慾望,看著身旁的她鑽出被窩暫且撿了長袍披上。
「我來幫忙?」雖然自己廚藝爛的可以,不過埃凡茲可不忍心就放她一個人忙活,自己像個老爺似的等晚餐上桌。
「不用啦,你休息你休息,我自己弄就好。」簡單紮起散開的捲髮,海蓮娜側著頭給他一抹大大的笑容,轉身推開半掩的房門。
從長袍的口袋掏出了魔杖,沒花上多少時間,燻香的吐司味驅趕了客廳的寒意,以及那些曖昧的氣氛,而海蓮娜也快速地趁著這個短暫的空檔溜進空房裡簡單地打點一下自己。
烤吐司與煎蛋,沒有忘記埃凡茲喜歡配上的熱牛奶和自己的果汁。準備完,轉身正要端著遲來的晚餐回到房間裡,海蓮娜被一直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嚇了跳,連手上的盤子都稍微滑了一下。
「怎麼出來了?太久了嗎?我正要拿進去了!」穩住手上的盤子,她有點不解地看著埃凡茲。的確她是因為溜回空房去換了居家服多花了點時間,但是應該還不至於久到讓他擔心的程度吧?
輕輕接過她手上瓷盤,眨了眨還有些睏意的眸,溫和說著:「想妳了。」
在只有兩人的帳內,埃凡茲總算能毫無顧忌地袒露自己心意,端著瓷盤的他,整身只穿了襯衫和長褲,應該扣上的扣子大大敞開,視線掃過四周,最終停堆成小山的枕頭堆。
「這裡?」他走到那小山跟前,微微笑著,海蓮娜大概會喜歡這個提議吧,他想。
點點頭,餐盤被接過去以後,海蓮娜又回頭拿了兩個空杯子,走向著靠坐在一堆粉嫩色系的抱枕中、黝黑健碩得與背景畫面一點都不搭、但在她眼裡卻無比和諧的男人。
在對上男人追著她的視線的時候,她對他柔柔一笑,但是笑容卻隨著她的目光滑過他因為襯衫敞開而露出的胸前時,漸漸地從她臉上散了去。
等到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已經在她臉上找不到笑容的痕跡了。
將杯子放在一旁已經被餐盤占了位的小桌上,海蓮娜先是彎腰輕輕撫著埃凡茲的臉,然後緩緩地跪坐在他面前,把小臉貼到他胸前。
「痛嗎?」她輕輕撫著鎖骨上的疤痕,她看著都覺得好痛好痛。平常的他總是將襯衫一絲不苟地扣滿最上方的扣子,讓布料將這些過往全部掩起。
「……偶爾。」輕柔拂過她滿頭秀髮,埃凡茲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他總不可能一直瞞下去的。
「天冷的時候它偶爾會痛幾下。」細細回想這幾道疤痕,是什麼時候又讓他想起多年前的糟糕事,看海蓮娜指尖在上頭遊走,埃凡茲不太確定的問「很在意嗎?」自己的軀體殘破不堪他還是明白的,多年來他從沒想過要讓這些疤痕淡去──儘管主因是金錢──埃凡茲倒也不怎麼在意自己看起來是什麼模樣。
不過她遠比自己在乎那幾道疤,埃凡茲想著。
飢腸轆轆的胃袋卻不看氣氛的只顧著自己,聲嘶力竭地吼著它有多餓。「先……先吃吧。」尷尬爬上雙頰還順道帶了嫣紅,搞得埃凡茲頰上紅得像顆番茄(黑了點的那種。)原先玩弄鬈髮的大手跟著抽回,難為情地掩過唇際──儘管挨餓的喊叫壓根不是從那溜出來的。
輕皺秀眉,一半是為了他那句『偶爾』,另一半則是為了支起身子坐正。她認真地向埃凡茲點點頭,她的確很在意。
「北歐很冷。」她解釋著。「剛剛飛行也很冷,還是我們早點把事情辦完回去溫暖一點的倫敦?」
她一邊說著,一邊揮著魔杖,讓放著吐司的餐盤落在她的膝上,而熱牛奶與果汁填滿了空著的杯子。
將吐司遞到他面前,等他接了過去,她想了想又起身,讓原本只是緩緩微燒來烤吐司與熱牛奶的爐火,燒得稍微再旺一點。讓室內的溫度又稍稍往上攀了一點──即使這樣的溫度可能對她來說稍微過於暖和了一些。
最後才又坐回他身旁,一起享用簡單的晚餐。
先咬了口吐司,好搪塞等會又要哀嚎的肚子,不怎麼確定的答道「偶爾而已,而且今年特別少發作。」正確來說,萬聖節後那幾道疤就安分地彷彿不存在一樣,埃凡茲還是希望這趟他難得安排的旅程,別大半時間都是賴在自己老舊公寓裡頭,和天花板上的污漬大眼瞪小眼。
海蓮娜特意為他燒暖的爐火,烤得連他都覺得剛端上手的牛奶有點太燙了。
「有點……熱。」唇角無奈地苦笑,剛剛忘了把魔杖從房裡拿出來,男人只得湊上身邊的她,期盼眼神望了望她碧色眸子,和被放到一旁的纖細魔杖。
「不要。」海蓮娜很少見地搖了搖頭拒絕埃凡茲。就像他剛剛擔心著怕她會太冷一樣,只是現在立場反過來了。她可一點也不想冒上半些可能會讓他不舒服的機會。
「先吃完晚餐再說。」她扭過頭,不讓他的苦笑影響她的決定,開始專心地吃自己的吐司,一副不吃完晚餐不跟他討論的樣子。
看著海蓮娜一口回絕,甚至還撇了頭打定主意不想理人,埃凡茲也只好無奈地啜著杯裡滾燙,早點把晚餐解決回房間吧,他想。
定下策略的男人,卻被杯裡燒的只差沒冒泡的牛奶給攔下,皺了皺眉卻又拿它沒輒。
「海蓮娜?」試探性的喚著,想問問愛人能不能至少把牛奶變得適合入口一些。「牛奶真的有點太燙了……」語氣裡點點哀怨,往她那擠了擠,試著勾起海蓮娜的注意。
被蹭得癢的海蓮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然後總算抓起魔杖,小心地調整火爐,讓房間裡的溫度稍稍降了些,然後再往被熱過頭的熱牛奶裡投了幾塊冰。
好吧,她承認她剛剛的確有些故意,故意把溫度拉到比應該要的再高了不少。但這次她小心地調整著溫度,總算讓帳篷裡的溫度維持在適宜的範圍。
「這樣可以了吧。」總算讓帳篷脫離短暫的蒸氣箱狀態,而海蓮娜額上已經微微冒出了汗滴,她隨易地抹了下,催促著埃凡茲快點結束這遲來的晚餐時光──她可沒有忘記明天等著兩人的秀麗風景。
總算變得適溫的熱牛奶,三兩下就被埃凡茲喝的杯底朝天,趁著海蓮娜和剩下半杯的果汁拼搏,男人搶先爬起身收拾起小桌上散亂餐具,簡單堆疊好,正想轉頭再抱一會她,卻被海蓮娜塞進胸口的馬克杯堵的嚴嚴實實,只得把杯子和方才那疊瓷盤放上一塊,再次轉過頭,殷殷期盼海蓮娜能高抬貴杖用個清潔咒。
「海蓮娜?」簡短問句卻被埃凡茲裝得比剛才更哀怨了些,心裡卻沒什麼把握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會引來反效果。
她先是鼓起雙頰偏過頭,然後才歪回頭淡淡笑了。俏皮地眨眨眼,隨意揮彈了下魔杖,讓洗過澡的餐具們飄回他們被窩好好取暖。
「吶,睡覺時間囉。咦──?」搭著男人伸到眼前大掌,原本溫柔笑著的海蓮娜,卻接上了一聲驚呼,被突然出現的飄飛感驚得睜大眼眸──男人不知怎地將她打橫抱起,海蓮娜被逼得只得緊緊偎在他懷裡。
「埃凡茲……?」摟著她的男人不發一語,走進不過幾步之遙的房內,將她輕輕放上床鋪,溫柔地將被褥好好蓋過愛人上下,只剩她隱隱有些紅潮的小臉露在外頭。
「晚安,海蓮娜。」說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藍眸眼角的笑意藏了不想分離的寂寞,她微斂的眸沒放過他暴露心思,小手陡然拉住埃凡茲正要從身側離開的大掌。
「怎麼了?」他心底有些不解卻又被驚喜填滿,勉強壓下要溢於言表的興奮,裝著淡然。
「有點冷……」越說越往棉被裡埋的小臉早已紅透,細若游絲的氣音在小小房內仍舊清晰。
至於怎麼不用魔杖就讓房間裡的溫度暖和起來,大概只有藏在被窩裡的兩人知道了。
鳥鳴聲沒有被拒絕在帳篷之外,清脆嘹亮地想要把賴床的愛侶喚醒。
其實已經醒來一段時間的海蓮娜也已經把雙手遮在臉上掩了好一段時間。
哦!天啊她昨天晚上想什麼!居然主動邀他上床?天啊!海蓮娜實在是沒有臉面對自己,可是又在放下雙手看到男人安詳熟睡的表情的時候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這可是她的男人呢!她的!
平時的他總是對其他人那般不苟言笑,只有面對她的時候才會露出多一些的表情。溫柔的笑、寵暱的笑、困擾的苦笑,還有其他更多更多的笑容。算了,她不開心地撇了撇嘴,反正其他人也不懂得欣賞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她自己一個人收藏就好。
她很少像這樣很仔細緩慢地看著他。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她想,誰叫每次只要被那隻藍瞳盯上,她總是忍不住就會開始臉上發燙,熱得她只想躲起來。還好他只有一只,而不是一對,一只就夠讓她搞不定了。
只是當她視線掃過猙獰的疤痕時,眼光仍然是稍稍黯淡了下來。那她所來不及參與的過去,究竟如何勉強自己做到那樣,大概是她永遠也不能懂的。如果她可以成為他的陽光的話,他會願意接受嗎?她希望他可以獲得幸福,當然,如果那個幸福是她就更好了。
胡思亂想花掉了海蓮娜不少時間,北方晚起的日頭也開始在林間撒上金光。身旁的男人總算因為她的注視而轉醒。
『早安,海蓮娜。』他說著,對她扯了個笑。
「早安。」見到那只藍眸,海蓮娜的臉還是忍不住又飄起淡暈。「我…我先去那個……弄點早餐……」她在他的頰側輕輕留下一吻,翻身隨意地套上家居服下了床,準備先去打點自己再弄個早餐。
忍著的哈欠在那頭鬈髮溜過房門後,總算不再壓抑地打了大大的哈欠。
將身子從床上撐起,背上隱隱作痛的熱辣正猛戳著脊梁,要埃凡茲好好反省昨晚到底幹了什麼──海蓮娜先是邀了自己,好吧,再接下來他可清楚得很,而窗外朝陽倒是饒富興味地看著男人,在所剩不多地白天還想蹉跎多久。
動起不時痠痛的身軀,先是把皺了的襯衫捋的平整,早失了秩序的棕髮隨性往後一抓,下床朝外頭走去,海蓮娜可還自己一個人忙著呢。出了房門,映入眼簾的是穿上連身長裙的她正在火爐旁忙活,嗅了嗅盈滿營帳的香氣,埃凡茲走得又輕又緩,直至來到她的身後。
「早餐好──哇啊!」後頭逐漸走近的氣息她是知道的,可沒想到已經來得那麼近,不過迴身就撞進他的胸膛「嚇到我了!」不甘被嚇得粉拳抗議地砸了上去,秀眉輕皺和嘟起的小嘴是那麼可愛(對這男人來說)禁不起這番誘惑的他低頭吻上。
總算學會淺嚐即止的埃凡茲,這回沒在唇間停上太久,稍稍退開、好讓兩人能好好在對方臉上對焦「早餐真香,今天吃什麼?」男人勾起一抹微笑,同樣笑著的眼角包含太多心緒,溺愛、憐惜、愛戀和太多太多他說也說不完的情感。
熬煮著的濃湯的確很香,但是那個不是今天的早餐。
海蓮娜笑著推了推埃凡茲。
「那個不是早餐,我在連午餐一起準備著,早餐只有麵包而已。快去整理整理,等等收拾好再吃早餐。」北方的日照時間還沒被拉長,她還想在日落之前好好逛逛。今天暫且沒有長途飛行的打算,是以她才放心地穿起裙子。
Collis Pastry 的可頌即使在穿越了海峽以後還是帶著微弱的烘焙香氣,早餐的部份早就放在旁邊的盤上了。海蓮娜正忙著的是身邊另一個開著的野餐籃。
麵包做成的大碗已經被恰到好處地熱過,等著她把煮好的濃湯裝進去以後就可以收進野餐籃,刀子在旁邊的砧板上忙碌著,被切好的水果自動地飛到一旁的保鮮盒。
當埃凡茲梳洗完畢,海蓮娜已經穿好保暖的長袍(昨天的保暖咒依然十分有力),歪著頭咬著可頌,腳邊放著野餐籃,而手上則是提著埃凡茲的長袍。
她眨眨眼,示意男人靠近些,好讓她為他披上長袍。她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走走了。
第一次把穿衣服這事假手他人,不怎麼習慣的埃凡茲僵硬地擺動肢體,像是跳著什麼詭異的舞蹈,惹得海蓮娜開懷大笑,至於本人倒是微微紅了臉不發一語。
「走吧。」另手提著野餐籃,牽起小手走出營帳,抬眼稍稍撇過頂上冬陽,藉著方位和手裡飄著的魔杖,捉出藏在身旁的時間和位置,迅速在腦海裡打定整天下來的計畫,今天就走走吧,他想。
緩緩高掛的金烏溫柔曬著底下樹林,離濃密還有段距離的樹冠間灑下幾分暖意,讓漫步林間兩人不被偶爾溜來的冷風颳得受寒。燦金的樹影在腳下隨風流轉,落葉細如縫針,輕柔織起眼前如畫般翠綠,古老蕨葉蜷起森林的秘密,將驚喜留給探下身子的來人,他會發現在那千百年來未曾改變的葉片裡頭,藏著多少用雙眼看不見的軼事。
埃凡茲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番景色,卻是第一次細細品嘗北歐的森林、帶給他那份有些寂寥卻又孓然一身的肅穆。他似乎該說些什麼表達對眼前美景的讚嘆,卻始終找不到措辭好形容,畢竟,美麗現在成了海蓮娜的代名詞。
海蓮娜倒是自在得很,古老森林的肅穆時不時地被她的笑聲打斷。
二月已經離春天不遠了,提早醒來的小動物們不在少數。兩人漫步在林間時,總是不時可見土撥鼠從落葉中抬起小小的頭來張望。松鼠以及其他小動物們也會一溜煙地竄過兩人的跟前,忙著將冬天被餓扁的肚子填飽。
而海蓮娜似乎比那些個小動物們更忙碌。時而挽著埃凡茲的手靠在他身旁,時而鬆開手臂跑看一下路邊的花朵、逗弄被驚起的松鼠或是挑撿地上落下的松果,甚至是哀求地看著埃凡茲,用眼神詢問著能不能攀上擎天巨木。
不過埃凡茲輕輕地搖了搖頭,罕見地拒絕了她,微笑地提醒著她他手上還拿著兩人的午餐籃子呢!
「噢,好吧。」她有點沮喪地垂下了肩,假裝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踢了踢地上的落葉。
埃凡茲被她稚氣的舉止給逗笑了,放下手上的籃子將海蓮娜攬進懷中,抬起她的下頷俯身落下長吻。『下次吧。』落在她耳邊的細語這麼說著,然後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再放開。
日光將從山腰上凸出的巨石烤得溫暖,兩人最後挑選了可以看得到碧水峽灣美景的地方作為午餐的地點。常伴兩人的野餐墊被埃凡茲熟練地取出舖好,才邀請海蓮娜踏上只屬於兩人的一方天地。
簡單的餐點因為眼前的美景而增添了不少風味,依偎著的體溫也驅走了北方的涼意,陽光暖得讓兩人忍不住都閉上了眼假寐。
林木令人沉靜的氣息裡,海蓮娜身上那股淡香巧妙的融進,攜手走進男人感官,溫柔地將他帶進夢境與現實間模糊的交界,幾天前埃凡茲還在為了加不完的班苦惱,眼下卻在挪威的一角和愛人相依相偎。
粗曠的海風滿臉囂張跋扈,卻在走進峽灣後被磨去稜角,溫柔裡還留有一絲冷冽,為被冬陽眷顧的愛侶帶走多餘的燠熱。
「有妳真好。」半斂著眸,修長手指輕輕撫著她滑嫩手背,細緻綿滑的觸感讓他指尖不住地在上頭劃過,偶爾溜進掌心和她十指緊扣。
「摁──?」音調被慵懶拉長,海蓮娜偎在他懷裡,身上多蓋了層的長袍有些悶熱,但上頭的氣味卻讓她捨不得揭開。
沒抬起的碧眸在他胸口打轉,研究著扣眼上調皮竄出的線頭,想著該用麻瓜剪刀,還是拿起魔杖小心翼翼地剪下。
「I love you.」回答慢了好幾拍,卻巧妙嵌進午後慵懶的節奏,男人手輕輕撫著她洋裝下纖細蛇腰,沉進有她在的幸福夢境。
「I love you, too.」她蹭了蹭枕著的胸膛,視線從短短線頭上離開,斂起眸子,緊跟著他的腳步走進不願醒來的美夢。
直到山脈的影子將連同巨石的林間籠罩,穿梭峽彎的輕風開始帶上了寒意吹著。睡了一整個午後的兩人總算緩緩轉醒,相握的手不曾放開。
回程的路走得急了些,無論是埃凡茲擔憂著衣著單薄的她或是擔憂著他的傷疤的海蓮娜,兩個人都不願讓彼此冷著地加快腳步。
火爐再一次身兼二職地一面溫暖著室內一面提供料理的焰火。這一次兩人總算是好好地在帳篷裡享用了一頓小小的盛宴,就在枕頭堆成的山坡旁,以及始終不願讓她離開的男人的懷中──埃凡茲今天可沒再把自己的魔杖給忘在搆不到的地方,換他在海蓮娜料理結束後奪去她的魔杖,放到早先為她褪下外袍裡,霸道地只準她坐在自己懷中。午後的休憩已經足以讓他恢復所有的疲憊,只取來一套餐具,在一邊餵著懷中的她之餘,也沒有忘記偷嚐幾口對他來說比任何更美味的紅唇。
晚餐在嬉鬧間花上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才劃下句點。男人的魔杖一揮,餐盤餐具們全都瑟縮地往水槽飛去,清潔咒隨後跟上。而他只是低下頭到海蓮娜耳畔低語幾句,待她羞紅著臉點頭埋入他胸膛時,才沉笑著一把將她抱起,繼續兩人未完的夜。
預謀早起的男人猶豫了很久,在她唇上輕輕吻過,這才捨不得地走出房間,輕手輕腳地煮起早餐。
小小鐵鍋裡培根滋滋作響,油亮光澤下恰到好處的赭紅示意著男人是時候將它起鍋,放到一旁已經裝上炒蛋(其實更貼近碎蛋,但是挑了好一陣蛋殼的埃凡茲,至少能保證等會吃起來不會咔咔作響)和柔軟吐司的潔白瓷盤,本該裹上冬衣的二月,他卻只披了件單薄的襯衫,額前斗大汗珠悄悄溜下鼻梁,想著落上培根的詭計卻沒得逞,被抹在手背上不服氣的哼著。
應該還行吧?正斟著茶的埃凡茲不怎麼確定的想,總算揮起被冷落多時的魔杖,讓辛苦下廚的成果飄進房裡。
「吃早餐囉。」男人輕聲細語,將魔杖隨性的塞進後方口袋,蹲到床邊默默等著睡美人悠悠醒轉,當然,騎士墜鬼馬王子沒忘了他該給的吻。
「嗯……?」略帶迷茫地微微睜開眼,緩緩地眨了眨眼。看著神智還不清楚的她,埃凡茲重覆了他的句子和他的吻。
結果還是培根跟炒蛋的香氣喚醒了海蓮娜,她軟軟地笑了笑,想要將雙手伸出被子的時候才想到自己還未著寸縷,一邊紅了臉一邊馬上用手緊緊壓住棉被。
「你…你……先轉過去!」她推著埃凡茲,視線一邊掃著,看看有沒有手可以勾得到的衣物。視線沒有找到衣服倒是先找到了她的魔杖。一句速速前喚來了寬鬆的上衣,她轉過身匆忙地穿上,沒有發現一直被她要求轉頭的男人根本動都沒動,悄悄將她更衣時不小心露出的美背盡收眼底。
「好了,早餐呢?」海蓮娜扭了扭轉身回來,準備享用早餐,卻發現男人正緊盯著她。
「你…你該不會根本沒有轉頭吧?」臉又炸了紅,又羞又氣地問著。「等……等一下還要出門!你可別再亂來了!」
儘管大飽眼福,愛人滿面嫣紅的嬌嗔只是撩撥他從沒熄過的慾火,咬了咬下唇,隨後抽出魔杖指揮盛滿早餐的瓷盤降落到一旁桌上。
「晚點吃吧。」男人粗啞嗓音似是獸吼,藍眸裡滿是旺盛慾火,他大手摸上雙肩,一把將海蓮娜壓上鬆軟被褥。
夕陽餘暉灑進營帳,裡頭應該溫馨的光景卻是埃凡茲被海蓮娜拎著枕頭痛打,大聲抱怨男人怎麼又忍不住慾望,好端端地白天就這樣被他糟蹋。
「對不起。」他想給她一個擁抱,卻被海蓮娜輕鬆閃過。
「不要過來,天知道你等一下會不會又……」說到這份上她雙頰又被染紅,支支吾吾地嚷著「不是說要工作嘛……每天都……你哪有力氣啊……」憂心著另一半曾經說過的工作,垂下的眸子,不時抬起望向看來有些受傷的男人。
「……明天就去。」他沒忘,只是和海蓮娜在一塊實在太幸福也太快樂,讓工作在他心裡找不到容身之處。
埃凡茲將臉沉進併起雙掌,看似沉痛地反省這幾天來自己幹的荒唐事。
「我不管!我今天要去隔壁房間睡!」看著身邊枕頭都被扔過去了,海蓮娜決定狠下心,捲起棉被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有點艱難地往門口移動著,沿路上抓起自己的魔杖,狠狠瞪了埃凡茲一眼,拒絕他的幫助,小步小步地往房間門口移動著。
她開始覺得當初的確應該帶兩個帳蓬出門的。
「今天!好好睡覺!明天早起出門!」總算走到門口,她一手還是緊緊抓著棉被,一手揮著魔杖說著。雖然臉還紅著但是已經盡可能讓口氣嚴峻些,然後轉身閃回旁邊的另一間、鎖上門前不忘記把棉被留在門外──她還沒忘記一個房間是應該只有一床棉被的。
好了埃凡茲,你以前也是這麼睡的,別想著去敲那扇門,千萬別想。
男人在床上翻了身,卻總能在這床鋪上頭找到海蓮娜留下的蹤跡,無一處不撩撥著他的思念。明明共枕同眠不過幾個晚上,他已經習慣懷裡有她的溫度,往身下湊去就是她髮間淡香,如今被窩裡只剩下他孤身一人,還是他咎由自取招來的惡果。
勉強閉上的眼終究是睜開了,埃凡茲坐起身子往外瞥了眼,仍舊深著的夜似乎沒有盡頭,隱約的蟲鳴不成調地奏著安眠曲,森林靜謐間藏著令人好奇的神秘。
出去走走吧,也許夜風會把身子吹得冷些,現在半暖不熱的被窩就會感覺溫暖些了吧,他想。
溜下床,撈起散落一地的長袍披上,湊合著別讓身子著涼,走出帳外,乾澀冷風毫不客氣地直撲而來,他皺了皺眉,好像有點太冷了?想法才剛冒出來,手裡魔杖轉了轉,現在暖和起來的外袍讓他好受了些,正準備給埃凡茲一點顏色瞧瞧的傷疤,這下只得悻悻然地繼續蟄伏,靜靜等待下次機會。
再往前一步就是宛若無底的峽灣,男人尋了塊平坦坐下,前幾天她輕輕吟唱的旋律走上腦海,記憶成了伴奏,靜靜聽著的他轉念一想拉開嗓子,跟著唱了起來。
梳洗完畢總算換上睡衣的海蓮娜,正忙著把自己一頭的亂七八糟的捲髮擦乾整理好,帳蓬外面傳來一陣低沉的歌聲。細聽發現旋律是熟悉的,好像就是前幾天她架帳蓬的那首輕快而柔和的歌曲。
「噢……」她暫停了手上擦乾頭髮的動作,咬了咬牙。
她是不是真的做得太過火了?可是他也很過份啊,她想著。出差時候偷閒玩樂一下她沒意見,但是這幾天實在是……真的太過份了。然而熟悉的旋律用著低沉的嗓音唱著,柔和卻帶了無限的情感。
她甩了甩半乾的頭髮,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唔,好吧。」她用力地閉上了眼又再睜開一雙碧眸,最終做下了決定。
於是當埃凡茲總算再一次踏入帳篷準備回到只剩他一人的房間時,看到的便是早已伴著他的歌聲沉睡的海蓮娜,旁邊的紙條用她秀氣的筆跡簡單寫著。
『睡覺,不准吵醒我。你的海蓮娜』
走入房裡,空蕩的床鋪上頭多了熟悉身影,藍眸不敢置信地睜大,同時也告訴他海蓮娜肯定知道自己半夜不好好睡覺、溜出帳篷唱歌去了。而一旁桌上是她留下的字條,男人貪心地往後翻去,不切實際地期待後頭還會寫上些什麼。
好吧,什麼都沒有。儘管早知道會是如此,埃凡茲仍舊有那麼點失落,大概只比這幾天洗過的瓷盤再大上一點。
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想抱抱她的手抬起又放下,不過要在不算大的床鋪上把自己給塞進去還不能碰到海蓮娜,這難度對他來說可一點都不低。花了好些時間,埃凡茲總算讓自己躺得舒適了些,望著她酣睡容顏被窗外月光化上層淡妝,總是笑著的眼角此刻靜靜閉著,淺淺氣息自微張蘭口溜出,調皮地在埃凡茲挺俏鼻翼下溜噠,男人給了自己點苦笑,不管心底再怎麼想,至少今晚,他是再沒膽子碰上海蓮娜了。
「晚安,親愛的。」藍眸閉上前,他沒敢喊出口的、或許親暱過頭的稱謂,在小小營帳裡飄散無蹤。
陽光把被褥烤得過頭,有那麼點不適地眨了眨眼,正想轉身向她望去,思念的嗓音卻搶先一步走進他耳裡。
「早安,親愛的。」和她給他的,最燦爛的微笑。
總算獲得一夜好眠的海蓮娜神采飛揚地收拾著,早餐準備好了,簡單的午餐也準備好了,可以放在帳篷裡一起收著的東西就繼續放著。她把埃凡茲趕出去收拾外面的咒語,而她則是拾起魔杖,將帳篷折進收納袋裡。
埃凡茲堅持地在她的外袍上再一次補上保暖咒,確認她有好好地把自己用厚重的長袍包好,才翻身上了掃帚並騰出手來讓她搭上。
先前對於海蓮娜要求要自己飛行爭執最後在趁著她被吻得暈頭之時,埃凡茲拿走她的掃帚塞進自己背包以後落幕。『等下要飛一陣子,而且要去的目的地也不方便跟妳說,妳坐後座就好。』他解釋著,而沒有說出口的真正原因則是一刻也不想要跟她分離。
飛行的時間遠比海蓮娜想得久,而速度也快上許多,被延遲了的行程在風中快速飛掠。
挪威對埃凡茲來說,大概得歸類在只有基礎認識那塊,脊背龍的凶悍和好鬥大大增加了單人勘查的風險,大部分時候只能趁著寒冬來臨,脊背龍們總算被氣溫凍僵腦子,才讓埃凡茲這類人有機會走近牠們的巢穴,尋訪被毒牙和火焰守護的秘密。
糟糕的飛行終於來到盡頭,一路上狂風呼嘯,再加上越往北境也隨之惡化的天候,種種因素都讓埃凡茲眉頭跟著越皺越深。
落下地面,紳士地先讓海蓮娜滑下掃帚,他才趕著踏上許久未見的地面,方才勞頓的掃帚在男人手裡漸漸縮小,卻沒被他扔進背包而塞到胸前暗袋。
「待會不管看到什麼,都千萬別出聲。」挨著身子,埃凡茲稍稍壓低音量,一字一句慢慢說著就怕海蓮娜沒聽清「我們會在巢穴外頭繞一圈,只要確認該在的符咒一個沒少就行了。」二月上旬的現在,照理來說脊背龍們大多都剛從被窩醒來打著呵欠,除了最近被走私的那傢伙。
在海蓮娜明確地點了點頭後,埃凡茲才拉起她小手,緩緩走進無數符咒守護的禁地。
滿是風霜的皮靴踏破枯枝,靴子主人手裡魔杖緩緩晃動,口裡唸著成串晦澀難懂的音節,神情專注地感受魔杖最細微的顫抖。『狀況還行……這區挺穩定的。』心底喃喃和記憶對話,偶爾分點心神到手裡牽著的她,就怕出了什麼閃失。
安靜地跟著埃凡茲走著,海蓮娜連呼吸都放得極為輕緩,就怕吵醒了任何不該被吵醒的生物。小手緊握著牽著她的大掌,一點也不敢放開,總是等埃凡茲踏出一步以後,她才小心地踩著他的印子踏出下一步,寥勝於無地眨著大眼試圖幫忙關注著四周的環境。
枯枝落葉交錯在石堆上,兩人唯一可以聽到的聲音只有當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龍燄燒灼的痕跡被烙印在兩人腳下的巨石上,讓蟲鳴與鳥叫十分明白在這裡不能喚醒沉睡的巨龍而躲得飛遠。
緩慢的巡查總算在埃凡茲的帶領下繞完了一圈。他對她眨眨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然後退回到一開始的起點。
海蓮娜歪著頭看向埃凡茲,碧眸裡裝著她還不敢開口說話的問句。
「狀況不錯,沒什麼問題。」他輕聲開口,示意著兩人已經來到了距離稍遠的地方,大掌沒忍住,輕輕撫了撫她蓬鬆的髮。「只是有點可惜。」除了龍燄的痕跡以外什麼都沒有,白白讓她冒了個險。
「可惜什麼?」海蓮娜眨了眨眼,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埃凡茲說的是什麼。「喔,什麼都沒看到嗎?沒關係的啊。」嘴角拉開無聲的笑容,她可還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呢。「龍已經看夠了,我知道工作還是很重要的。」
接下來兩人又走了幾個管制區,狀況大多大同小異,除了海蓮娜有次被突然出現的動物屍骨──大概是某隻龍剩下的晚餐──給嚇得驚跳了下,沒有出聲但腳步重了些以外,還算平安地完成任務。
全神貫注的巡邏讓兩人都有些疲憊,其中又以海蓮娜稍微嚴重了些,畢竟對埃凡茲習以為常的行程的確對海蓮娜來說是辛苦了些。她勉強著自己眨了眨眼,不是很想讓身邊的男人知道自己有多疲憊。
大掌牽著小手緩步走出了管制區,埃凡茲這才低頭看了看已經許久未出聲的海蓮娜,正要皺起眉頭問她怎麼不喊累的時候,一聲響徹林間的長鳴打斷了兩人。
蟲鳴鳥叫,龍吼人聲,風吹過樹稍的輕哨與火燄跳舞的樂響,還有更多更多讓人無法分辨的聲音全部都包含在這一聲的長嘯之中。
海蓮娜緊緊握了下埃凡茲,碧眸眨著望向他,輕輕開口問:「啞鳥?」
男人沒有回答,斂起眼眸,全神貫注地傾聽一切聲響的起源,長嘯漸弱,卻留著最後一絲氣息。
「這邊,走吧?」總算聽出方位的他,沒忘下這趟旅程啞鳥也是目標之一,提了提她小手,海蓮娜咧開往常燦爛笑容點了點頭,獨眼男人跟著微笑,踏開腳步往隕落的生命緩緩走去。
在埃凡茲沒看到的身後,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又揉了揉惺忪的碧眸,一切都被海蓮娜小心謹慎地藏著不讓身前男人察覺。
埃凡茲專注著尋向啞鳥的路,眼前倒臥的殘枝、長到腰際的蕨葉被他一一挪開,為海蓮娜劈出條坦途,方才長鳴離兩人並不算太遠,走上好段距離,他心裡估著差不多該是這了,藍眸吃力地尋著腳下落葉和低矮草叢,想從裡頭找出小小灰藍的身影。
男人新闢的小徑不難走,但是她跟隨的步伐越跨越慢,當埃凡茲回頭時,她總能抓好時間露出微笑,然後再當他轉頭回去時再偷偷地揉下眼。
當埃凡茲停下來尋找啞鳥時,海蓮娜內心小小地鬆了口氣,嘴角的笑容也真實了些。只是專注力已經追不上她想要幫忙的意識,她試著眨眨眼,往不同的方向找著。
也許她的運氣真的很不錯。
灰色的岩堆中卡住那麼一抹黯淡的藍。她拉了拉埃凡茲的袖子。
「那裡。」她往那邊的方向指著。焉焉一息的小傢伙無力地看著兩人,最後的那聲長鳴已經耗盡了牠所有的力氣,眼前的終點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埃凡茲聽聞她的聲音,身手矯健地往岩堆走去,小心地把啞鳥取回放到她的手上。
「等……等牠結束了再取牠的羽毛吧。」海蓮娜雙手捧著小藍鳥,輕聲說著,不忍牠再承受更多的痛苦。
啞鳥無力地眨了眨眼,像是感謝她的好意。
捧著啞鳥的海蓮娜,小心地坐了下來等待,然後把頭靠到也坐了下來的男人身上,卻在啞鳥走入永恆的睡眠之前,先一步地睡著了。
當他視線還望著她小手裡宛若靜止的灰藍,身旁的她氣息漸緩,埃凡茲心裡一驚,邊罵著自己要怎麼大意又粗心,竟然沒注意到海蓮娜這麼疲憊,大手小心地摟著她肩,好讓愛人睡得舒適一些。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被月輪輕輕抹去,讓入夜的森林涼了幾分,埃凡茲又揮了揮不知道第幾次的杖,好讓兩人周遭依舊暖得就像她睡去那刻,被刻意颳起的微風輕輕拂過深褐髮絲,男人淺淺地打了呵欠,用力眨了眨眼把所剩無幾的精神喚回來,海蓮娜可還沒醒呢。
結果是拂過鼻頭的髮絲驚醒了海蓮娜。一眨眼發現天色已黑,她小聲地驚呼了一下。
「怎麼不叫我?」有些不滿地抬頭看了眼埃凡茲,卻在他輕輕將她垂下的髮絲勾到耳際時弱了氣勢。看到他即使疲憊也不願意叫醒她,她實在沒辦法發脾氣。
「就把我叫醒就好了嘛……」她小聲地嘟囔著,低頭看向手上已經毫無動靜的啞鳥。她輕輕撫了撫柔順但沒有起伏的羽毛,小心地將尾羽取下幾只。
「我想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她問著埃凡茲。
「摁。」這回換他快睜不開眼,又一次勉強打起精神,輕輕接過她手上啞鳥,另手魔杖軟軟地抬了抬,跟前落葉捲起小小漩渦很是可愛,在那兒轉了好一陣才終於挖出淺坑,躺在手裡的啞鳥被符咒溫柔托著,趟進為它而建的稜墓。
平時靈光的腦袋此時像是被用了全身鎖咒似的死板僵硬,頓時想不起自己過去到底都用些什麼咒語守衛營地,埃凡茲那萎靡眼神望向她,慢了好幾拍的開口「我們……這兒紮營?我想我該睡了。」無力的笑掛在他平時神采奕奕的臉上,此刻的埃凡茲活像是個遲暮的老頭兒。
補了眠的海蓮娜向他笑了笑,雖然說這裡的林木比起之前的地方都密集些,但是擠下一個帳篷應該還不是問題。她示意著男人休息一下,剩下的就交給她。
熟練地指揮著帳篷搭建,她一邊慶幸著還好最後還是買了附上麻瓜驅逐咒的外帳,一邊想著這裡好歹是管制區外圍,而他們下午可是好好地確認過咒語的狀況,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當然她肯定不敢說她有埃凡茲那樣的熟練──畢竟她出門的時候大部份選擇的也都是相對安全的區域,但是基本的咒語她還是應付得來,何況只要撐過這個晚上就好。
當她完成準備以後,埃凡茲已經難抵睡意地點起頭來了。海蓮娜無奈地搖搖頭,就說何必勉強自己呢,真是的。輕輕地搖了搖男人,扶著一臉歉意的他走進帳蓬。
經過克難的一夜以後,海蓮娜決定嚴正地跟埃凡茲好好討論了關於行程安排跟休息的話題。
「要抱著我睡可以,但是不可以太過頭。天黑之前要紮好營,不可以太晚睡也不可以再讓你自己累過頭!」趁著早餐時間,海蓮娜擺著食指,一條一條地對著只能默默坐在她對面點頭聽訓的埃凡茲說著。「我不是籠子裡的金絲雀,不需要也不想要總是被捧著,偶爾可以,但是要適可而止。不然……」她抿了抿唇,「不然如果要是像昨天那樣的晚上,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我會無法原諒自己的……」後半段隨著她低下的頭而語音減弱。
眨眨眼她才又抬起頭,這次眼神裡多了份堅定。「你得要先好好的,才能保護我,對吧?」語畢是她燦爛綻放的笑容。
沉默地點了點頭,海蓮娜的確不是什麼禁不起風吹的金絲雀,至少,在那次她穿著一身長裙也想爬上蘋果樹時,埃凡茲就清楚明白他的愛人遠比他想得更外向許多。
被話題弄得沈悶的餐桌,她只用燦爛微笑就將歡樂和輕快帶回,男人草草收拾剩下的早餐,習慣性地待她吞下最後一口炒蛋,埃凡茲才將杯裡紅茶飲盡。
「我們今天去福爾格冰川?」她偏頭問著正撤下符咒的男人,埃凡茲手裡魔杖沒停的點了點頭,他可不想哪天接到來自挪威的咆嘯信。認真地檢查每個可能被施下的符咒,直到手裡魔杖不再觸電似的輕顫,埃凡茲這才放下心中大石,看向坐在一旁石堆上的她。
「走吧。」他說,手裡捉著的掃帚正緩緩變回它該有的尺寸,旅程到現在幾乎過了一半,埃凡茲對他的動力有那麼點不滿,可尺寸卻剛好得讓海蓮娜非得緊緊摟著他,他勉強說服自己這樣哪天載著她回家時飛得慢點也不奇怪了。
海蓮娜滿臉微笑,手裡提起行囊跨上專屬於她的身後,緊緊摟著他比自己還壯了圈的腰際,蹭蹭後背告訴他隨時可以起飛。
旅行的腳步又更往北偏了些,從口裡呼出的全成了純粹的白,冰和雪狂妄吞下曾經蓬勃的生機,長靴早她一步踏上覆了冰晶的枯草,漸沉的金烏替自己換上一身血紅,妄圖和鳳凰爭艷。
「這邊?」埃凡茲自認不怎麼挑剔紮營地點,這事還是問上海蓮娜吧,他想。
海蓮娜偏過頭環視了一下。碎冰與苔原的確通常不是她習慣紮營的地點,不過……有何不可?於是她微笑地點了點頭,拿出了魔杖開始迅速地把帳蓬搭建起來。
夜幕降臨得很快,在帳蓬的外面星夜已經開始閃爍。當然冬夜的寒氣半點也進不了帳內,裡頭正被火爐與依偎的體溫烘的暖熱。晚餐時間已經結束,不過埃凡茲暫時還沒有打算讓海蓮娜離開他的懷抱。他親了親她的臉頰,催促她去換上一件保暖點的裙子,神秘兮兮地不告訴她打算要做什麼。
海蓮娜困惑地點點頭,轉身回房間換了一件稍微厚重些的裙裝,但仍是帶著一臉的困惑地看著埃凡茲為她披上並繫好早就又上過一層保暖咒的長袍,然後牽起她的小手踏出帳蓬。
鑲在黑幕上閃爍的星光被映在晶瑩剔透、承載著萬年記憶的冰川上。才剛剛從帳篷踏出,海蓮娜便被相映著閃爍的兩片星空驚的停下了腳步。
「好美。」她眨了眨眼,想要把這絕美的景致深深刻劃在心裡。這個時候她只恨自己沒有穆瑞爾的畫技,可以把這一切定格在畫布之上。
銀月朦朧,照不清立於星空中她嬌小身影,走在身後的他,用眼和心努力記下眼前絕美光景,悄悄立足在她身後,大手輕輕環過放開沒多久的腰際,湊上她頰側輕聲說著「我有這個榮幸,能邀您在冰上共舞嗎?」早有預謀的埃凡茲說著邀請是那麼流暢自然。
那次聖誕市集後,他沒忘下和她一起劃過冰面的快樂,想著這回走訪挪威或許能走上冰川,埃凡茲特地跑了趟麻瓜街上,花上好一番功夫才終於買到他口裡的"冰刀鞋",還花了點時間練習有關這雙鞋的變形術,好讓他能用魔法將冰塊給雕成合腳的溜冰鞋,畢竟行李裡頭就帶著鞋子,這企圖可就太明顯了,埃凡茲還是想給海蓮娜些驚喜的。
「可是鞋子……」語帶遲疑,海蓮娜當然想和他在冰川上跳支舞,這機會可不是天天有啊,但是沒有鞋子真的太可惜了,但是埃凡茲這麼問……是不是代表他有帶著?
「天啊,你有帶鞋子過來?我怎麼都沒找到?」掙脫他的懷抱轉過身來,一臉驚喜地抬頭望著他。
「我們可是巫師呢。」男人只笑了笑,袖裡魔杖翻飛,他流利地指了指兩人腳下,正踩著的冰霜輕柔裹住他倆,不過轉眼,腳上已經多了雙晶瑩剔透,由冰鑄成的靴。
「動動看?」他問著,在自己家裡他試了不下百遍,總算讓僵硬的冰能好好貼著腳,不過這回對象換成海蓮娜,男人心裡十足的把握如今只剩下兩分。
「沒問題!」比星夜更燦爛的笑在他眼前綻放,早迫不及待的海蓮娜拉起他的手,俏皮地問:「我有這個榮幸,能邀您在冰上共舞嗎?」
「我的榮幸,親愛的。」依舊溫和的微笑,大手撫上腰際,輕輕地為兩人在冰上舞蹈拉開序幕。
腳下舞步劃破冰河,被激起的碎片和天上星空爭著誰更璀璨耀眼,一旁高掛的玉盤原想驕傲展現自己曼妙身姿,卻被降臨眼前的盛景驚得掩口高呼──七色仙子撲著她們閃亮的翅,在銀河下和兩人踏著同樣的節拍,舞過的每一吋軌跡都被晶亮身姿染上七色。
夜風是他們的伴奏,然而對於沉浸在對方眼神中的兩人,即使整個樂團就在他們身後伴奏,也無法讓他們分心。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寬廣的冰川之上就只有相視的兩人,滑過腳下映出的星河與極光,將彼此的身影深深刻劃在對方的心中。
冰霜的靴子完美地貼合在腳上,海蓮娜在冰上的行動一如在陸上,前進、後退、扭腰、轉身,長袍與裙擺隨著她的挪移展開優雅的弧度,伴著她因舞動而嫣紅的雙頰,以及,頰上沒有停過的笑容。
「謝謝。」轉身之後她順勢靠入他的懷中,紅唇主動地貼上了薄唇。碧眸裡面裝滿了謝意與愛意。舞步停歇,冰上的兩人不願再分離,即使只是短暫的旋身也不想再放開對方。
而那個晚上的他們的確也沒有再放開對方。
朝陽又點亮了帳篷,轉眼間旅程已經接近了尾聲。自從海蓮娜上次認真訓了一頓以後,兩人總算協調出一致的步調。工作進行得很順利,絕大多數的巡邏都沒有問題,少數幾個被不小心忽略的缺失也都由埃凡茲補上。而閒暇時,總有各種埃凡茲為她精心準備佈置的驚喜──那些可真是貨真價實的「驚喜」,沒有一個不是讓她又驚又喜。
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裡的是熟睡的他,海蓮娜突然驚覺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已經習慣了在他的懷中醒來。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她想著。她眨了眨眼,發現大掌還緊靠在她的腰上,並且在她試圖脫身的時候摟得更緊了。
「親愛的,讓我去弄個早餐。」海蓮娜對著因為她的動作而醒來的男人說著,一邊給了他一個吻。「你昨天說工作都做完了對吧?那你再多休息一下,我們今天晚點再出發。」
「再陪我睡一下。」埋在她肩頸間的聲音沒有打算放開她,低沉的嗓音咕噥著。倒數著剩下的晝夜,他開始擔心沒有她的夜晚要如何入睡。
當海蓮娜總算得以端著兩人的餐點回到房內的時候,那個已經不能被稱為早餐了,頂多只能勉強算是個早午餐。
默默嚼著今天特地換上層黃橙新裳的吐司,是蘋果醬呢,他想,仔細咬了咬被糖和火焰揉製的果粒,為在他底下的鬆軟麵包添點不一樣的口感,埃凡茲邊品嘗平凡的美味,邊估計著這趟旅程還剩下多久。
三天吧?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儘管埃凡茲過去出差從沒忘掉他該什麼時候回魔法部,好證明他沒成了龍糞被撒進裝了魔蘋果的花盆裡。
將手上最後一點吐司塞進嘴哩,沒注意身邊老望著他的視線裡藏著同樣複雜的心緒。男人好整以暇地低頭回望,修長指節輕輕拂過艷紅嘴角「這裡沾上了。」將那抹橙黃抹去,遲疑了會,把指尖塞進嘴裡舔了舔,他可不想浪費海蓮娜親手做的果醬,這舉動卻惹得她小臉微微一紅。
「是不是再過三天,我們就要回去倫敦了?」接過男人遞來的白帕,海蓮娜擦了擦嘴角,聽來有些落寞的說著。
「摁。」男人下意識摟了摟正抱著的腰際,今天已經過了大半,要較真起來,僅屬於他們兩人的甜蜜假期只剩下更少的兩天多一些了。而被壓在口袋深處最後的驚喜,他還找不到最適合的時機,將準備最周密的盛宴為她而開。「我們明天去巨人之舌吧。」埃凡茲沒忘下在旅程之前,海蓮娜特意提出來的景點,今天趕著過去只會浪費想賞景的好心情。
「好是好,那今天呢?」對啊,今天可還有半天呢,早先被所剩不多的假期染上陰霾,此刻讓期待已久的景點接手快樂,剩下的空缺則被疑惑填滿。
「再陪我一會。」接過她手上瓷盤,男人收好疊起就讓魔杖帶著它們飛上空中,至於埃凡茲老早就撲進愛人懷裡,深深嗅著已經習慣、捨不得放的氣味。拋下披在身上的冷酷和嚴肅,現在只想緊緊摟著她直至永遠。
二月的巨人之舌積雪仍是令人生畏,自然還沒有到對外開放的時間,不過,對於巫師與女巫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他們更需要注意的是怎麼樣才能不要留下痕跡、不要引起注意。
「小心。」揪結一番後,只能勉強挑了貼著林邊、稍微平坦的雪地降落的埃凡茲,小心地叮嚀著身後的人。
「你也是。」海蓮娜其實也沒有料到二月的這裡這麼崎嶇難行,也沒有料到積雪竟然可以埋到小腿肚。她皺了皺眉,高度帶來的寒意讓她不由得拉緊了外袍,即使天氣並不差。
往前方望去,制高點的景色讓峽灣看起來更像是做工精緻的模型。她向埃凡茲討回了自己的掃帚,躍躍欲試地想要飛出去轉一圈。
「等……」才正要開始佈置營地的埃凡茲沒有來得及阻止剛拿到掃帚就飛出去的海蓮娜,舉在半空的手無奈地收回,幾道滅幻與保暖的咒語追著她飛去。
海蓮娜當然忍不住了,她盼望這個景色很久了。崎嶇的山路再加上成群的觀光客,都是她從未造訪此地的原因。追上她的咒語讓她的身形隱去,得以自在地繞著那塊在山間突出的巨石上下轉著,最後才總算停在巨石的尖端,趴在巨石的尖端向外望向那壯麗的景緻。
晴天映在碧水之上,連白雲也沒有被遺忘,像一面完美的鏡子複製了天上的一切。身下的巨石還十分冰寒,但巨石之上只有她一人,以及環繞著她、沒有半點障礙物阻擋視線的美景。突如其來的寂寥讓她忽然很想身後的男人,轉身卻發現他已經靠到了她身邊。
海蓮娜向埃凡茲笑了笑,轉身換了個方向,讓兩人可以依著彼此,分享午後的美景。依偎的體溫驅走了高海拔的寒氣,海蓮娜把頭靠近他的懷中。
「真好,是你跟我分享了這麼美的風景。」她輕聲地說著。
不怎麼會說情話的他將心意付諸行動,大掌拂過肩頸,在她身後遊走,低頭和她緊緊摟著彼此,無心欣賞眼前壯闊風景,埃凡茲選擇將他所見過最美的景色好好抱進懷裡。
懷中人自然沒打算讓他一直抱下去,被摟得太緊,加上高了許多的海拔讓她有些喘不過氣,突兀的咳嗽聲嚇得埃凡茲連忙鬆手,蹲下身去擔心地望著海蓮娜。
「你喔……」望著滿是擔憂的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也被望來的藍眸裡頭深深溫情給融化,只得輕輕嘆口氣又窩進男人懷裡。他還算壯碩的胸膛成了專屬於她的靠背,碧眸靜靜望著沒了界線的水天一色,兩旁壯闊山壁是眼前光景渾然天成的畫框,框出只在這裡展示的絕美。
漫天血色豪邁地潑上山林,被染得七葷八素的針葉樹藉著寒風抖了抖,將身上橙紅灑進山腳下無辜碧水,浸成潑墨畫的風景提醒兩人是時候回營,不遠的夜幕正摩拳擦掌呢。
「走吧。」碧眸裡多了他的倒影,海蓮娜點了點頭沒說話,寂寥的夕陽為兩人終將結束的旅途再添上幾分愁色,埃凡茲默默祈禱待會的驚喜能讓她的心情好上一些,輕牽著她的手卻沒跨上來此的掃帚。
「我們不飛回去嗎?」慢了拍的疑惑,不解地問著走在身前的男人,漸暗的樹林看起來有那麼些可怕,不過有他在呢,心底安心了些,放緩的腳步要他好好說清是怎麼回事。
「我想和妳散散步。」理由聽來彆扭,不過埃凡茲倒也只能想出這番說詞,他開始後悔沒把驚喜準備在天上。
點點頭算是答應了男人請求,存疑的心底名為期待的細芽正破土而出,待會是不是又有驚喜了?她想到這幾天來埃凡茲特意準備大大小小的驚喜就為了自己笑得開懷,心頭不禁一暖,甚至覺得披在身上那件長袍有點太熱了些。
薄霧悄悄地溜過兩人踝側,待他們越往森林深處走進,霧氣就又濃上幾分,晚了的夜今日只有幾許繁星點綴,前幾天的渾圓玉盤已不復見,僅有點點星光自然照不亮被濃霧壟罩的森林,益加神秘和詭譎的氣氛讓她下意識地握緊男人的手。
「埃凡茲?」憂慮開始膨脹,她輕喚著他。
「喏。」轉過身的他唐突地遞來隻玫瑰,艷紅被乳白霧氣襯得更搶眼了些,可海蓮娜不明白這玫瑰和現在這片森林有什麼關聯。她接過湊近看了看.幾許巧克力的甜香竄過挺翹鼻尖,這下她越來越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被濃霧絆住的腳步在林中緩緩前行,他始終不發一噢,她也只得沉默跟著,邊想著待會驚喜會是什麼?直至兩人眼前濃霧結成大團,就好像森林裡多了顆大棉花糖,埃凡茲腳步稍停,轉頭望向她滿面疑惑。
「女士優先。」扯開微笑,盡可能讓自己笑得自信一些,他實在不敢確定待會驚喜是不是還是驚喜,或者變成更糟的驚嚇。海蓮娜婉轉一笑,她猜不出男人這回玩的是什麼把戲,沒放下仍緊緊牽著的手,只比他早了一步踏進那濃得不見五指的霧氣。
霧氣雖濃,卻在兩人走過幾步踏進中心,營地好端端地座落在那。「我還以為會……哇……」棕髮隨她轉身畫了個圓,正想和埃凡茲稍稍抱怨她的失落,卻被從男人身後炸開的豔紅驚得睜大了眼。
數不盡的玫瑰自霧中伸出枝椏,不約而同地悉數綻放,將她晶瑩碧眸染成鮮紅,撲滿身周的玫瑰就像兩人不經意間闖進盛開的花園嬉戲,男人輕輕摘下玫瑰,遞到海蓮娜跟前微微欠身,和煦微笑跟在他話語後頭。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
「噢……」她雙手遮住大張的小嘴。
剛才接過的巧克力玫瑰落到地上,沒有反應過來的她當然沒有拾起,但也沒有馬上伸手接過埃凡茲手上的另一朵玫瑰。她只是不敢置信地捂著嘴,被映滿眼底的紅徹底震懾了心神。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他說著,她眨了眨眼,卻眨出了兩串晶瑩的淚水。
笑容僵在他的臉上,男人慌亂地拋下手中的玫瑰,任它落到地上去與同伴作伴,匆忙地摟住她,試著想要接下每滴珍珠,一邊懊惱起自己的驚喜看起來真的變驚嚇了。
「噢……你怎麼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海蓮娜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胸膛傳出。
「……抱歉。」埃凡茲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不過既然她落淚了,那就肯定是他做錯了什麼。
「不准再說抱歉!」海蓮娜這次才是真的生氣了,她憤怒地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生氣地用力地吻上他。
「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好!我都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喔天啊這麼多的玫瑰!這麼漂亮!這麼多的驚喜!這麼完美的旅程!然後又是這個!哦天啊你要我怎麼辦才好!要怎麼辦才能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被太多情緒沖刷的她最後只能總結用憤怒表達出來,緊緊揪著他胸前的開襟,墊高的雙腳讓她可以生氣地每說一句話就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個用力地吻。
埃凡茲是徹底懵了,憤怒跟快樂是可以並存的嗎?困惑的他沒搞懂現在該先安撫海蓮娜暴躁起來的情緒,還是和氣氛搭調的溫柔待她,而印上唇的吻告訴了他答案。
「陪在我身邊就夠了。」趁著她話語間的空隙,男人有點不解風情地照著她給的問題回答,接下來他反擊似的吻稍稍彌補了方才的不浪漫,埃凡茲吻得認真,又摟著腰的手順著脊梁游移,就和他伸出的舌同樣不安分,撫著髮的另手輕輕扶著她後腦,好讓自己往海蓮娜那遠比玫瑰更艷麗的唇瓣更過份地佔有蹂躪。
激情地長吻用兩人喘不過氣的結尾作收,晴空映著碧水,男人憐愛地撫過她耳際輕輕搓揉,伊恩是給了他幾句適合在這時候說出口的浪漫台詞,但記憶早就被脹滿體內的愛戀填滿,思考和理智默契地對視再用眼神交換無奈,埃凡茲那伴隨愛情燃起的慾望正熊熊燒著,這下可沒有它們倆能插手的空間。
「我愛妳,至死不渝。」他埋進她的頸窩,溫柔說著好不容易想起來的浪漫台詞,他一直以來輕忽的性命有了歸屬,過去他願意用生命和龍搏鬥,守護魔法世界不被曝光,可在遇上海蓮娜後,埃凡茲自私地只想守在她身邊,護著他的全世界。
「我愛你,一生一世。」她睜開帶著水光的迷離碧眸,感情的路上她起步得太晚,但是她學得很快。認定了目標就不會再放手,一生都不會。
那天晚上他們不是在星空之下的帳篷裡過夜的,而是海蓮娜拿出隔天才啟動的港口鑰,旋著讓兩人在轉瞬之間提前回到了她位於倫敦的公寓。北歐的美景被眼中只有彼此的愛侶置於腦後。
「噢,你老實說,誰教你這麼做的?」遲來的隔日早上,也許是因為是在自己熟悉的公寓,海蓮娜的心情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放鬆,她捧著暖暖的咖啡,柔笑地調侃起身邊的男人。「我才不相信你自己想的呢。」昨天哭過的碧眸還微微地腫著,卻擋不住滿出來的笑意。
幾番思慮後他又啜了口牛奶,埃凡茲多不想承認這計畫出自伊恩之手,但海蓮娜早看穿自己想不來這一切,好吧,心底再怎麼垂死掙扎也只能放棄,抿了抿唇,他輕聲說著「伊恩。」
把杯裡熱呼呼的牛奶當成悶酒又喝了幾口,明明到海蓮娜問上這問題之前都是那麼美好,上次他不經意地提了多年損友,她就滿心好奇地想看看伊恩是什麼樣的人、能被自己算上朋友那塊。「他不過是個風流成性、道德淪喪的黑巫師罷了。」埃凡茲毫不保留地損著人,光是想到他和海蓮娜碰上面,伊恩那油嘴滑舌會說些什麼就惹得他大皺了皺眉。
她聞言笑得燦爛。
「幫我謝謝他。」她在他臉上輕啄一下。聽得出來男人有多懊惱這種事還得求助於人,但是為了她,他做了。
「也謝謝你。我的愛。」最後用長吻封住了這美好的一刻。
感謝埃中,真的很厲害,還要容忍我各種忙碌,我就是個打醬油的QQ